熙朝快史 - (TXT全文下载)

不远,吾军人数岂有不知道的?明日再来,以为孤城唾手可得,必有轻进之意。你不要胆怯,只须督率城中兵丁,坚守四门,看我破敌便了。”

  梦花依计,传令军士紧守城门。

  到了明早,回匪头领果统了大兵来取城。黼清听报,命江涛徒弟四十人,扛抬大炮十数尊,去前面山中埋伏,只听城中号炮响,便一齐放炮,以助声威。又分付齐升和礼城守备余克庄,各带一百步兵,去大路上,树林中左右埋伏,只等贼过,一齐杀出追赶。三人领计去了。城内兵只有六百多名,黼清同蒋知方带兵四百,开城等候。梦花领城兵分守四门。

  不一会,探马飞报,回兵自东路杀来,离城只五里了。黼清等转出东门,排开一字阵,蒋知方携炮一尊,向吊桥远远放下。千看万看,将炮门对吊桥量了,一丝不差,静悄悄等在背后。停了一会,回兵排山倒海而来,到得吊桥相近,望见城门大开,已是排阵相待,回兵便在桥边扎住阵脚。黼清传令:不许妄动一步。回兵先放了一排枪过来,城兵死伤八九人,一个不动。停了一会,又放一排枪过来,城兵依旧不动。回兵又连放两排枪弹过来,一个什长退了两步,想要躲开,知方赶上一刀。余兵见了,都屹若长城,一步不动。

  回匪头领探了一会,晓得城中无备,虚张声势,便放了胆,乘着大轿,首先冲过来。刚到吊桥上,只听得震天塌地的一声炮响,连轿和人都翻下水来。回兵舍命的去救,知方连放十余炮,城兵一齐呐喊冲过去,回兵大乱,回身望山右小路逃命。

  忽听背后炮声不绝,恐有伏兵,忙转身寻大路逃走。走了一刻,两旁伏兵齐出,后面追兵已到,回兵前后无路,降者不计其数。

  黼清乘胜迫杀四十余里,正遇大队官兵来救援,当下见了。黼清道:“逆首已死,贼胆必落,不如乘胜,分统各军,收复失地。”遂不许停留,分路巢杀。不到半月,所失城池十余县尽行恢复了。

  陕甘总督汤和接了捷报,忙传礼县知县林琪进省叩问方略。

  林琪只得将康济时的大功细叙了,汤总督又传康济时进见,以实礼接待。谈了一会,大加赏识,即日专折奏保。京城各官晓得平回首功是康黼清,大家连章保举。朝廷早见过他的奏疏,已经传旨嘉奖,此次议叙平回功第一,引见后特旨补授甘肃西宁知府,并赏给“克勇巴图鲁”名号。蒋知方以次亦均授了武职。齐升得了千总,改名齐嵩。礼县知县林琪议叙以同知在任侯升,并加四品衔。

  黼清平日于吏治本也讲究,到任后孜孜求治,有利必兴,有弊必革,西宁地方民风本极强悍,历任官员每每不善调处,功名参革。黼清因地制宜,即以军法部勒百姓,百姓服其威望,令出惟行,到了一年,政清讼理。黼清在衙门无事,渐觉冷静,恰好康老太爷派了家人护送汪氏夫人到西宁来,黼清见了,问了老太爷安,谈了些家乡事情,十分欢喜。

  当下无话,过了几时,黼清下乡勘地回来,刚进城门,忽路旁一人抢步上来,拦住轿杠,口呼伸冤。黼清看是一个老人,便唤差役接他状子。差役递上来,黼清翻开看时,上面写的是陈国宗为媳妇谋害亲夫事。黼清看了,暗想:这里百姓近来风俗大好,连那争斗事都不常有,那里敢闹出这种案件来?心里想着,口里便唤差役,将老人带回衙门看管。一面带了仵作,至尸场临验。到了那处,进门来,见那媳妇尚在啼哭,应差人等已经排设公案。黼清入座,叫差役抬出尸身,仔细检验。那妇人跟了出来,跪在尸旁。黼清一面验尸,一面看那妇人,举止大方,形容哀毁,全不见半点轻狂之态。停了一会,只听仵作喝报:“验得尸身周身无伤,只有阳物咬去半段,伤痛殒命。”

  黼清听说诧异,便离了公座,亲自检看。见阳物上尚有齿痕两个,委系咬伤致命。验得无误,便叫带那妇人回衙。到了衙门,黼清立刻升坐大堂,两班差役伺候。先传老儿陈国宗上来,问了几句,便叫提那妇入上来。审问一言方了,两个差人便下堂来前拖后拥的,赶那妇人。黼清见了,连忙喝住,不许乱拉乱扯,只许慢慢的引他上来。差役不敢动手,只得慢慢儿让那妇人上来,跪在阶沿上。黼清问道:“你今年几岁?娘家姓什么?怎样的谋死丈夫?”那妇人听了,一言不发,只是啼哭。黼清也不动怒,低声和气的说道:“你可从实供来,本府好超豁你。”

  那妇人哭了一会,方供说道:“小妇人周氏,今年三十二岁,丈夫前日回家,到了半夜。。”说了一句,四下里望子一望,便低了头,不说了。黼清见此情景,已知有别的原故,便屏退了许多闲人,只留几个公差,叫那妇人跪近前来,问道:“你只往下说,不妨。”周氏羞羞涩涩的,仍旧不说。黼清道:“你丈夫出门几时了?”周氏供称十九年了,黼清道:“一向在那里做买卖?”周氏供称在江苏。黼清道:“回家过几次?”周氏答称:“那年出门了,今年初次回来。”黼清又问道:“怎样回来就死呢?”周氏不答。黼清道:“你丈夫回来有病没有?”

  周氏供称没有。黼清道:“没有病,那里就会死?难道他自家寻死不成?”周氏听了,又呜呜咽咽的啼哭起来。黼清正在踌躇,忽见门上差役拿了一个札子,走到面前禀称:“督院委人下来,说有紧要事情,请大老爷即日进剩”黼清听说,不敢停留,便叫退堂,后看札内;所有一行要案,俱交西宁县知县代理。黼清暗想:“此次到省未卜,何时回来?这案人命交关,茫无头绪,倘这妇人是冤屈的,监禁到等我回来,拖累多日,心中不安。”想了一会,便写了一封信,将一干人犯和那状子,交公人一并发下西宁县来。一面收拾起程。欲知黼清晋省后事,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回 汪夫人片言折狱 汤总督密折荐贤
  话说那西宁县知县沙士理,江西德化县人,是个刑部司员出身,当下接了黼清的信,信内说:这案情恐有委曲,可细细审问,勿用刑等语。沙知县得了此信,将状子看了一遍,就坐在花厅上,叫传那老儿陈国宗上来,问道:“你的儿子,名字叫做什么?向在那里做生意?”那老儿供称:“儿子陈友奎,在江苏做皮货生意。这月初三,好好回来,到得半夜里,小人在睡梦中,忽听得媳妇大哭起来,连忙披衣出来,看是儿子没气了。细细一看,方瞧出儿子的下部都是血渍,那阳物也断了半截。盘问媳妇,只管哭,不肯说,显见得是他害谋死的了。”

  说罢就哭。沙知县叫他退下,再提那媳妇上来,问道:“你丈夫好好回来,如何会死?这一定是你谋死的。究竟那个指使你?你可快快招来,免得用于刑吃苦。”周氏供说道:“丈夫是自家死的,小妇人那里敢谋死?”沙知县笑道:“你不谋死,怎么他的阳物会咬断呢?”周氏听了,涨红了脸,一言不发。沙知县又说道:“这事经康大老爷验过,你终赖不脱身了,还是老实说来,或者是别人叫你谋死,本县也好设法超豁你。”周氏供称道:“也没别的谋死他,小妇人不能乱供。”那沙知县本是急性人,从来审事不肯延宕的,犯事的到了堂,不肯招认,他就要用刑。这案为了黼清叫他勿就用刑,那日听了口供,没有头绪,只好吩咐差人将两人管押。退下堂来,心中纳闷,寻思道:“这妇人脸上一点凶相也没有,如何会下此毒手?”想了一会,道:“他不谋死,如何致命?”在这件东西上,一面想一面看这状子,忽又猛省道:“他的丈夫娶了他才一年,便出门十四年之久,难保无不端的事,明日再不用刑,他如何肯招?”

  想定主意,到了明日,便叫提周氏上来,跪在阶沿上。问了两句,动了肝火,便喝叫鞭背。差役答应,立刻按住那妇人,剥去衣服,鞭了一百背脊。那周氏虽是小家碧玉,却是生得娇嫩的,那里禁得起,便叫;“大老爷,开恩呢!小妇人愿招。”

  沙知县叫停了刑,喝道:“快招!”周氏道:“丈夫是小妇人谋死的。”沙知县问道:“怎样谋死,明白供来。”周氏道:“是小妇人咬死的。”沙知县又问道:“你既害了丈夫,必有奸情,奸夫是那个?”周氏听了,哭诉道:“大老爷明见,小妇人从不出门,那里有奸夫?”沙知县喝道:“你谋死了丈夫,还说没有奸夫?”便回顾两边差役说道:“这淫贱东西,不打那里肯招?快拿夹棍来。”周氏听说,急得不停的碰头,哭道:“大老爷恩典,让小妇人寻死罢!”沙知县拍案道:“胡说!你不招,也不能放你白死的。”便叫快拿夹棍来夹起来。旁边差役也劝道:“你快快招认罢。”周氏便供道:“小妇人家中自从丈夫出门,并没有闲人,出进只有表弟罗卓庵来过两次。”沙知县道:“这是你的情人了?”周氏道:“他是好好读书的。”说了这句,便又哭起来。沙知县本是吃大烟的,这日动了肝火,发了烟瘾,更加焦躁,便也不去问他,一面退堂,一面制签提那罗卓庵到案。

  话说罗卓庵,是个西宁县童生,年甫二十岁,相貌倒也美秀。早岁便丧父母,也未娶有妻小,平日在家中教书糊口,为人极守规矩,和那妇人是个姑表姊弟。那日沙土理刑逼周氏指出奸夫,周氏本没有认识什么男子,为一时熬刑不过,胡乱想着这表弟来过两次,就将他来搪塞。不料沙知县性急糊涂,并不问明根由,便饬差去提。那日卓庵正在讲书,忽地里来了四个公人,骗他出得大门,便一把扭住,将铁链套了,前推后拥的,到得衙门,吓得罗卓庵那一句话儿都说不出来了。一会听得里面传呼“提上来”,卓庵祸来天外,不知就里,上得堂来,看是周氏表姊,逢头跣足,跪在阶前,正要问时,只听那堂上喝道:“跪下!”卓庵立即跪下。那沙知县喝道:“你是罗卓庵么?”卓庵答道:“是。”沙知县指了周氏,对卓庵道:“你认得他么?”卓庵供称认得,是表姊。沙知县道:“你既认得他,他说和你有奸,因而谋死本夫,你知道没有?”卓庵听了,吓得面如土色,忙说道:“那里有这种事?是那个说来?”沙知县道:“你还想耍赖么?”卓庵便回头对周氏哭道:“我和你往日无冤,今日无仇,为什么诬陷我?”周氏听了,也哭道:“这事死后方知,我也没奈何了。”沙知县听说大怒,喝道:“无耻的东西,不打那里肯招?”便叫差役重打八百板子。卓庵也是文弱书生,那里禁得起?打了一百板便也屈招了。沙知县叫他两个画了供状,便也不等黼清回来,解到府署来,送进内监收禁。

  这且按下不表,再说康知府晋省,见了总督方知回匪首逆逃匿山中,聚得党羽数千,复图谋叛,四出摽掠。汤总督探听这个信息,怕他势焰复煽,连夜檄调康知府晋省,面商机宜。

  黼清禀说:“首逆不除,终贻后患,急宜调兵剿灭。”就在省垣条陈方略,并请身当前敌。总督听了大是欢喜,即日派调抚营精兵四营,交康知府统带前去。黼清领命复禀道:“旧时剿回,蒋知方等一千人同往搜捕。”汤总督也就准了。黼清忽然想到这会子晋省,匆促尚有几件要公未曾了结,必须交代清楚,方可起身。那时想了,到得明日,上辕禀辞,回到西宁,将几件要事交割清楚。忽又想到那周氏一案,虽经西宁县审明定拟,申详前来,终怕这妇人冤枉,必须自己过堂方才放心。又想这剿匪差使也是要紧,不能耽搁。左思右想,不禁心中纳闷起来,便独自一个,坐在签押房内静想。忽见里面的丫头跑进来说道:“夫人说的,老爷明日要动身,今夜里备有酒筵,特为老爷饯行。现已端准齐备,请老爷公事完结,便进来。”黼清听说,便起身走进内堂,见灯烛辉煌,杯盘错列。汪夫人已在堂前等候,见了黼清,起身迎接。黼清笑道:“你也这样客套,沾染得官场习气了?”一面笑,一面便入座。汪夫人也对面坐下,命丫头殷勤劝酒。黼清吃了两杯,说道:“吾今日心绪不凝,不能多饮,便算心领了罢。”汪夫人笑道:“莫非为那回子的事么?吾记得前会子你救梦花的时候和你饯行,你醉了,仗了剑,读那汉高祖的大风歌,慷慨激昂,何等气概!后来到得礼县,在城中和梦花饮酒,那时节孤城危急,四下里都是回兵,你谈笑自若,只顾饮酒。这会子做了官,当了统兵大员,尚未见一个敌人,倒先担忧得寝食不安,难道入了仕途,有了保身家全禄位的念头,这胆子就会小了不成?”黼清听丁,倒笑起来,说道:“吾不是为这些事,倒为那周氏一案,其中情节可疑,怕有冤屈。”汪夫人道:“这案听说已经西宁县审明了,实系是谋死的,为何你还不放心呢?”黼清道:“据形迹看来,是谋死无疑。然吾留心看这两个人,不像有奸情。就是我前会子审这妇人,见他羞羞涩涩,欲语不语,像有说不出来的话,吾就疑心有别的情节。临走叫沙知县细心研鞫,勿就用刑。这会子沙士理来说,并没用刑,他两人已自招了。吾听了终久放心不下,想要自己过堂,又为这个差使没有功夫。想来想去,所以没有心绪。”汪夫人道:“你既疑心,可将这情节禀明上宪,等你回来再审。”黼清道:“虽这样说,只是无真凭实据,可代他剖白,况这案已经定狱,不能耽搁。汤大人派了我这差使,凡一应要案都交别人代理,我回来又无日期,恐等不到呢。”汪夫人道:“审案大是难事,你这样说,吾倒想起一件故事来。”

  黼清忙问:“什么故事?”汪夫人道:“从前我父亲在刑部山东司当差,见过一件案子,说来真是奇闻。那时节,我不过十四五岁,听了诧异,故还记得。这案出在山东,不知那一府,有个妇人嫁过门,丈夫便出门经商,二十年才回来,回得家来,当晚便死,也是这个上咬伤了。”黼清听了,便问道:“后来怎样?”汪夫人道:“后来尸亲告到官里,也是说他谋死的,那妇人不像怎个,打死也不招。承审官正在没法,倒是有一个老刑名听了这情节,疑他冤枉,便想出一个法子,叫稳婆试验出来。”黼清道:“试验出什么?”汪夫人笑道:“那妇人阴中生有一物,不知什么,叫做守真,是这物咬伤的。”黼清听了,呆了半晌,说道:“莫非这妇人也生了这东西不成?”汪夫人道:“这是寡二少双,天下罕有的事,然吾又听说,这样病多是思妇离开丈夫多年,积思成郁,那郁血结成功的。你既放心不下,何不将这法子试验试验?”黼清道:“怎样试法,你可还记得么?”汪夫人起身,到黼清跟前轻轻说了。黼清到笑起来,停了一会,黼清说道:“怪道那会子我审他的时候,羞羞涩涩,终说不出来。你想这种事,他是个妇人家,到得堂上,对于众人,如何说出来?吾明日想照这法子试验他,今夜先叫他进来,请你做个帮审委员,代我问个明白。他见了你是太太们,不好说的话,也说了。你问明了,明日吾再叫人试验。”

  汪夫人道:“今夜且慢慢儿审他,你先叫个人将他两个搬了进来,锁在一处,再暗地去看他两个动静。这无意的察看,倒比当面问他,来得亲切。如果冤枉,明早便可叫稳婆试验,也不容再审了。”黼清听说,便传唤差役腾出一间空屋,将周氏和罗卓庵搬进来,锁在一屋里。到了夜深人静,唤一个亲信仆人,名叫杨德,到那屋子外面暗黑里躲了,窥他两个动静。

  那杨德领命去,躲在屋檐下听了半日,只听得那男的说道:“我好好在家,你的事与我何干?为何要连累我?”又听那妇人答道:“表弟你给我想一想,没有人硬要打出个人来,我家中又无别人来往的,只为熬刑不过,没奈何,想出你来。这是前世的冤孽,你冤枉,我岂不是冤枉的?”又听那男的说道:“这是名节攸关,别说我,就是你,既是冤枉的,为何在堂上不说明白,屈了自己,还要连累我呢?”又听那妇人说道:“这事连我也不懂,除非包龙图转世,难得明白。”又听那男的说道:“你的话我真不懂,天下冤枉的事,岂有说不明的?”

  那妇人只是叹气,并不回答。那男的也就无话了。杨德听了,便回进来,将这些话述了一遍。黼清听了,便对汪夫人道:“吾疑得不错,这事一定冤枉的了。”便一面吩咐杨德,叫稳婆明日一早来,一面预备铁钩猪肉等物。杨德听了,不懂什么用度,便一一办了。

  到得明早,提周氏上来,告诉他要试验。那周氏听了,初尚不肯,后经夫人劝他性命要紧,名节也要紧,不是姑娘们,害羞什么?那周氏始应允了。便吩咐两个老仆妇,仝稳婆引到一间空房,拿这猪肉套上铁钩,就像男子的阳物一样。稳婆见了,倒笑起来,便关得门,用那件东西,和周氏照交媾的法子试验进去。刚刚送入,趁势拔出,只觉得生牢一般,那里拔得起?稳婆用力一抽,只见连钩带出一物来,和小虾蟆一样,蠕蠕然,尚是咬住那钩子头儿。吓得稳婆只叫得奇怪不祝那两个仆妇都说道:“活了这些儿年纪,从来也没见过。”便对那周氏道:“这事造化你了,这是太太的恩典,你勿忘了。”说罢,便进来告诉黼清,黼清吩咐:“这钩出来的物是真凭据,千万勿许丢开。”一面升坐大堂,将这干人释放,这老死儿陈国宗本该有诬告的罪名,为这案情太奇,不是有心诬陷,也一并释放,一面申详上宪。那时西宁县百姓知道了,都称颂康知府神明,就代他起个绰号,叫做“赛龙图”。汤总督初见黼清时,以为是个将才,后见他居心仁厚,审断精明,地方百姓都爱戴他,方知黼清的吏治也极讲究,更加器重。那时委了黼清剿回差使,便专修了一个折子,密保他,折内考语说是,将兵则多多益善,治民则井井有条,学跨仲舒,才媲邓禹等语。奏后奉旨,俟剿回事竣,交吏部带领引见。黼清听得这信,更加感激。

  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 擒双酋马贼立功 除三害蛮夷率服
  话说陕甘总督保了黼清,黼清听了自然更加感激,奋勉图报知己了。如今不说别的,且说黼清率领大兵,离了西宁府城向西南,一路迤逦而来。沿路百姓知道康知府带兵,都扶老携幼来看,有的焚香膜拜,有的载酒远迎。黼清号令严明,秋毫无犯,营官兵了都恪守规矩。黼清渡过黄河,将近贵德地界,但见万山丛叠,人烟稀少。黼清便传令占据险要,札住大营,一面派了蒋知方带领三百步兵,往山中捕搜余匪,一面知会贵德厅地方官,调兵会捕。

  却说回匪头领噶格哩吗,探听官兵来捕,便先期聚集羽党抢劫粮食,埋伏山中。知方会齐营兵入山,搜捕了两日,不见踪影。一日,又带了三百弓箭手,扮作猎户模样,或十余人一班,或二十余人一班,分往各山打猎。有一个营哨追逐一个野猪到内山,遇见一个人,知是回匪细作,设计赚了出来。解到大营里,来见康统领黼清。问了几回,那细作不敢隐瞒,只得说道:“噶格哩吗因粮食不足,躲在后山,不敢出来。前日探听得西宁县饷银到来,已从后山出去,约会在黄河边抢劫。”

  黼清听说,就叫齐嵩带子一千人,先去黄河边接应军饷,一面就派知方从后山搜捕巢穴。

  齐嵩领命,便星夜动身。走了两日,到黄河边,恰好接着解粮官,就保护军饷,一路回来。噶格哩吗正要抢劫,打听有大兵接应,知已准备,不敢动手,便也回到山中来。刚刚上山,山腰里见有木石堆塞去路,噶格哩吗防有伏兵,忙叫退下山来,只听得一声号炮,箭如雨发,却不见一个兵。噶格哩吗冒箭下山,已折了许多人马。原来知方搜捕着剿穴,不见一人,正要下山,忽探子报得噶格哩吗回山,知方自度只有三百余人,不能抵敌,便伏在山旁,等回匪到得半山,放箭过来。噶格哩吗不知有多少伏兵,便丢了后山,奔到前山,又接着黼清巡哨兵,打了一仗。当下噶格哩吗率领人马二万余人,便在前山要路上札住营塞。

  却说噶格哩吗才略本极平常,见康统领到来,早想归降,无奈他有个母亲喀氏,足智多谋,极善用兵,当下占住要隘,就这山势筑成土垒,坚守不出。虽不敢来打劫,大营官军也没奈何。一日晚上,黼清在营中秉烛看书,忽听后营马槽内有人声,又听得高喊道:“不要放走!”正要出帐问时,见有七八个兵押了一个人到帐前来。黼清看那人生得短小精悍,形如猴儿,即时升帐问那人:“你来做什么?是否替回子做奸细?”那人答道:“小人向日贩马为生,如今流落江湖,闻得大人营中有匹名马叫做玉骢,特来盗马,那里肯替回子做奸细?”黼清便问道:“你在营门混闯进来,还是从墙上下来的?”那人供说:“小人能飞檐走壁,是从黄墙上进来的。”黼清道:“你姓名叫什么?”那人道:“小人姓苟,没有名字,江湖上都叫小人做苟大官。”黼清想了一想,说道:“吾不杀你,你肯在这里当差么?”那人踌躇了一会,说道:“大人恩典,既饶了小人,小人情愿效劳。”黼清听说,便叫解了绑,留在差房听侯差遣。

  齐嵩听了,忙上来禀称道:“这是外人,来做奸细,也未可知,大人须仔细些。”黼清笑道:“你放心,不妨,吾有用处。”齐嵩只好退下。到了明日,黼清便设席请苟大官上座,亲自斟酒,一杯送上去,笑道:“今日满饮这杯酒,这件大功都在你身上。干了回来,重重谢你。”苟大官忙起身接了这杯酒,也不谦让,一喝尽了。黼清再叫营兵牵那匹玉骢马来,换上鞍辔,对他说道:“你要这马,我就赏给你。只是今日你先去取那回嬷喀氏的头来,我就将这马赏你骑去。”苟大官见那匹马高大无异寻常,只是气势轩昂,不可逼视,尤妙在浑身上下无根杂毛,远望好像一匹白练,果真一匹名马。苟大官看了这马,心下大喜,便道:“小人今夜便去,明日报命。”黼清道:“带多少人去?”

  苟大官道:“带了人不便,只是我一人去。”黼清听说,笑拍大官的肩说道:“壮士,吾能识你,你快去了回来,吾在营门外等你。”大官领命去了。

  齐嵩等不免冷笑说道:“这去还望他回来么?”黼清也不理会。

  却说苟大官辞了黼清,浑身穿着一色黑衣,背了一口宝刀,离子大营,迳奔回匪大营来。那时节正当十一月三十日,北风凄骨,四下同云,黑黯黯满布山坳。到得那边,已是黄昏时候,苟大官先到回营左近山上嘹望一过,沿山土垒约莫有一丈余高,营外刀斗森严,旌旗招扬。苟大官挨到三更时分,躲在土垒边,耸身一跃,跃在墙上,向里一望,见两个巡夜的刚刚走过。苟大官沿墙跟过去,到得空闲地方,一溜烟下来,一个一刀,将两个巡夜兵杀死。忙即跃过里墙,向下一望,见里面营帐内灯光燎亮,帐外寂无一人。就再耸身下得墙来,已是四更时分,听得外面打鼓,苟大官偷到帐前,只见一个年老妇人在灯下看书,旁边站着一人,知是噶格哩吗母子。苟大官仍不出声,仍是一溜烟跑了进来,站在那妇人跟前。那喀氏抬头一看,见了苟大官,猛吃了一惊,只问得:“你作什么?”噶格哩吗待要喊人,惊呆得也不出声,只见得地下一道光,那苟大官一把宝刀,插入地中足有一尺深,便道:“声张起来,立时杀却!”喀氏两个吓得跪在地上,低声软求。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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