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中子中说 - (TXT全文下载)

 陈叔达谓子曰:“吾视夫子之道,何其早成也?”子曰:“通于道有志焉,又焉取乎早成耶?”叔达出遇程元、窦威于涂,因言之。程元曰:“夫子之成也,吾侪慕道久矣,未尝不充欲焉。游夫子之门者,未有问而不知,求而不给者也。《诗》云:实获我心。盖天启之,非积学能致也。”子闻之曰:“元,汝知乎哉?天下未有不学而成者也。”

  或问长生神仙之道。子曰:“仁义不修,孝悌不立,奚为长生?甚矣,人之无厌也!”

  或问严光、樊英名隐。子曰:“古之避言人也。”问东方朔。子曰:“人隐者也。”子曰:“自太伯、虞仲已来,天下鲜避地者也。仲长子光,天隐者也,无往而不适矣。”

  子曰:“遁世无闷,其避世之谓乎?非夫无可无不可,不能齐也。”

  文中子曰:“《小雅》尽废而《春秋》作矣。小化皆衰,而天下非一帝。《元经》所以续而作者,其衰世之意乎?”

  子在绛。出于野,遇陈守。曰:“夫子何之乎?”子曰:“将之夏。”陈守令劝吏息役。董常闻之曰:“吾知夫子行国矣,未尝虚行也。”

  贾琼事楚公,困谗而归。以告子。子曰:“琼,汝将闭门却扫欤?不知缄口而内修也。”琼未达古人之意焉。

  仲长子光曰:“在险而运奇,不若宅平而无为。”文中子以为知言。文中子曰:“其名弥消,其德弥长;其身弥退,其道弥进,此人其知之矣。”

  子曰:“知之者不如行之者,行之者不如安之者。”

  仲长子光字不曜,董常字履常。子曰:“称德矣。”子之叔弟绩,字无功。子曰:“字,朋友之职也。神人无功,非尔所宜也。”常名之。季弟名静,薛收字之曰保名。子闻之曰:“薛生善字矣。静能保名,有称有诫。薛生于是乎可与友也。”

卷七 述史篇

  子曰:“太熙之后,述史者几乎骂矣,故君子没称焉。”

  楚公作难,贾琼去之。子曰:“琼可谓立不易方矣。”

  温彦博问知。子曰:“无知。”问识。子曰:“无识。”彦博曰:“何谓其然?”子曰:“是究是图,亶其然乎?”彦博退告董常。常曰:“深乎哉!此文王所以顺帝之则也。”

  子曰:“《诗》有天下之作焉,有一国之作焉,有神明之作焉。”

  吴季札曰:“《小雅》其周之衰乎?《豳》其乐而不淫乎?”子曰:“孰谓季子知乐?《小雅》乌乎衰,其周之盛乎?《豳》乌乎乐,其勤而不怨乎?”

  子曰:“太和之主有心哉!”贾琼曰:“信美矣。”子曰:“未光也。”

  文中子曰:“《书》作,君子不荣禄矣。”

  董常习《书》,告于子曰:“吴、蜀遂忘乎?”子慨然叹曰:“通也敢忘大皇昭烈之懿识,孔明、公瑾之盛心哉?”

  董常曰:“大哉,中国!五帝、三王所自立也,衣冠礼义所自出也。故圣贤景慕焉。中国有一,圣贤明之。中国有并,圣贤除之邪?”子曰:“噫!非中国不敢以训。”

  董常曰:“《元经》之帝元魏,何也?”子曰:“乱离斯瘼,吾谁适归?天地有奉,生民有庇,即吾君也。且居先王之国,受先王之道,予先王之民矣,谓之何哉?”董常曰:“敢问皇始之授魏而帝晋,何也?”子曰:“主中国者,将非中国也。我闻有命,未敢以告人,则犹伤之者也。伤之者怀之也。”董常曰:“敢问卒帝之何也?”子曰:“贵其时,大其事,于是乎用义矣。”

  子曰:“穆公来,王肃至,而元魏达矣。”

  子曰:“非至公不及史也。”

  叔恬曰:“敢问《元经》书陈亡而具五国,何也?”子曰:“江东,中国之旧也,衣冠礼乐之所就也。永嘉之后,江东贵焉,而卒不贵,无人也。齐、梁、陈于是乎不与其为国也。及其亡也,君子犹怀之。故《书》曰:晋、宋、齐、梁、陈亡,具五以归其国。且言其国亡也。呜呼!弃先王之礼乐以至是乎?”叔恬曰:“晋、宋亡国久矣,今具之,何谓也?”子曰:“衣冠文物之旧,君子不欲其先亡。宋尝有树晋之功,有复中国之志。亦不欲其先亡也。故具齐、梁、陈,以归其国也。其未亡,则君子夺其国焉。曰:“中国之礼乐安在?其已亡,则君子与其国焉。”曰:“犹我中国之遗人也。”

  叔恬曰:“敢问其志。”文中子泫然而兴曰:“铜川府君之志也,通不敢废。书五国并时而亡,盖伤先王之道尽坠。故君子大其言,极其败,于是乎埽地而求更新也。期逝不至,而多为恤,汝知之乎?此《元经》所以书也。”

  文中子曰:“汉、魏礼乐,其末不足称也。然《书》不可废,尚有近古对议存焉。制志诏册,则几乎典诰矣。”

  薛收问仁。子曰:“五常之始也。”问性。子曰:“五常之本也。”问道。子曰:“五常一也。”

  贾琼曰:“子于道有不尽矣乎?”子曰:“通于三才五常有不尽者,神明殛也。或力不足者,斯止矣。”

  裴晞问穆公之事。子曰:“舅氏不闻凤皇乎?览德晖而下,何必怀彼也?”叔恬曰:“穆公之事,盖明齐魏。”

  裴晞曰:“人寿几何?吾视仲尼,何其劳也!”子曰:“有之矣。其劳也,敢违天乎?焉知后之视今,不如今之视昔也?”

  温大雅问如之何可使为政。子曰:“仁以行之,宽以居之,深识礼乐之情。”“敢问其次。”子曰:“言必忠,行必恕,鼓之以利害不动。”又问其次。子曰:“谨而固,廉而虑,龊龊焉自保,不足以发也。”子曰:“降此,则穿窬之人尔,何足及政?抑可使备员矣。”

  子曰:“宗祖废而氏姓离矣,朋友废而名字乱矣。”

  内史薛公谓子曰:“吾文章可谓淫溺矣。”文中子离席而拜曰:“敢贺丈人之知过也。”薛公因执子手喟然而咏曰:“老夫亦何冀?之子振颓纲。”

  子将之陕。门人从者,锵锵焉被于路。子止之曰:“散矣。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门人乃退。

  子谓贺若弼曰:“‘壮于趾’而已矣。”

  子曰:“天下未有不劳而成者也。”

  贾琼问正家之道。子曰:“‘言有物而行有恒’。”王孝逸谓子曰:“盍说乎?”子曰:“呜呼!言之不见信久矣。吾将‘正大人’以取吉。尚口则穷也。且‘致命遂志’,其唯君子乎?”

  文中子曰:“《春秋》其以天道终乎?故止于获麟。《元经》其以人事终乎,故止于陈亡。于是乎天人备矣。”薛收曰:“何谓也?”子曰:“天人相与之际,甚可畏也,故君子备之。”

  子曰:“可与共乐,未可与共忧;可与共忧,未可与共乐。吾未见可与共忧乐者也。二帝、三王,可与忧矣。”

  子曰:“非君子不可与语变。”

  子赞《易》,至于《革》,叹曰:“可矣,其孰能为此哉?”至初九,曰:“吾当之矣,又安行乎?”

  薛收问一卦六爻之义。子曰:“卦也者,著天下之时也。爻也者,效天下之动也。趋时有六动焉,吉、凶、悔、吝所以不同也。”收曰:“敢问六爻之义。”子曰:“六者非他也,三才之道,谁能过乎?”

  程元、薛收见子。子曰:“二生之学文奚志也?”对曰:“尼父之《经》,夫子之续,不敢殆也。”子曰:“允矣,君子展也大成。居而安,动而变,可以佐王矣。”

  董常之丧,子赴洛,道于沔池。主人不授馆,子有饥色,坐荆棘间,赞《易》不辍也。谓门人曰:“久矣,吾将辍也,而竟未获,不知今也而通大困。困而不忧,穷而不慑,通能之。斯学之力也。”主人闻之,召舍具餐焉。

  贾琼请绝人事。子曰:“不可。”请接人事。子曰:“不可。”琼曰:“然则奚若?”子曰:“庄以待之,信以从之。去者不追,来者不拒,泛如也。斯可矣。”

  文中子曰:“贾谊夭,孝文崩,则汉祚可见矣。”

  子曰:“我未见谦而有怨,亢而无辱,恶而不彰者也。”

  董常曰:“子之《十二策》奚禀也?”子曰:“有天道焉,有地道焉,有人道焉,此其禀也。”董常曰:“噫!三极之道,禀之而行,不亦焕乎?”子曰:“《十二策》若行于时,则《六经》不续矣。”董常曰:“何谓也?”子曰:“仰以观天文,俯以察地理,中以建人极。吾暇矣哉!其有不言之教,行而与万物息矣。”

  文中子曰:“天下有道,圣人藏焉。天下无道,圣人彰焉。”董常曰:“愿闻其说。”子曰:“反一无迹,庸非藏乎?因贰以济,能无彰乎?如有用我者,当处于泰山矣。”董常曰:“将冲而用之乎?《易》不云乎:易简而天地之理得矣。”

  杜淹问七制之主。子曰:“有大功也。”问贾谊之道何如。子曰:“群疑亡矣。”

  或问楚元王。子曰:“惠人也。”问河间献王。子曰:“智人也。”问东平王苍。子曰:“仁人也。”问东海王强。子曰:“义人也。保终荣宠,不亦宜矣?”

  子曰:“妇人预事而汉道危乎,大臣均权而魏命乱矣,储后不顺而晋室堕矣。此非天也,人谋不臧,咎矣夫?”

卷八  魏相篇

  子谓魏相真汉相:“识兵略,达时令,远乎哉!”

  子曰:“孰谓齐文宣瞢而善杨遵彦也?谓孝文明,吾不信也。谓尔朱荣忠,吾不信也。谓陈思王善让也,能污其迹,可谓远刑名矣。人谓不密,吾不信也。”

  董常问:“古者明而不视,聪而不闻,有是夫?”子曰:“又有圆而不同,方而不碍,直而不抵,曲而不佞者矣。”常曰:“浊而不秽,清而不皎,刚而和,柔而毅,可乎?”子曰:“出而不声,隐而不没,用之则成,舍之则全,吾与尔有矣。”

  子游马颊之谷,遂至牛首之谿,登降信宿,从者乐。姚义、窦威进曰:“夫子遂得潜乎?”子曰:“潜虽伏矣,亦孔之炤。”威曰:“闻朝廷有召子议矣。”子曰:“彼求我则如不我得,执我仇雠亦不我力。”姚义曰:“其车既载,乃弃尔辅。”窦威曰:“终逾绝险,曾是不意。”子喟然,遂歌《正月》终焉。既而曰:“不可为矣。”

  子曰:“《书》以辩事,《诗》以正性,《礼》以制行,《乐》以和德,《春秋元经》以举往,《易》以知来。先王之蕴尽矣。”

  王孝逸曰:“惜哉!夫子不仕,哲人徒生矣。”贾琼曰:“夫子岂徒生哉?以万古为兆人,五常为四国,三才九畴为公卿,又安用仕?”董常曰:“夫子以《续诗》《续书》为朝廷,《礼论》《乐论》为政化,《赞易》为司命,《元经》为赏罚。此夫子所以生也。”叔恬闻之曰:“孝悌为社稷,不言为宗庙,无所不知为富贵,无所不极为死生。天下宗之,夫子之道足矣。”

  贾琼曰:“中山吴钦,天下之孝者也。其处家也,父兄欣欣然;其行事也,父兄焦然,若无所据。”子曰:“吾党之孝者异此:其处家也,父母晏然;其行事也,父兄恬然,若无所思。”

  裴嘉有婚会,薛方士预焉。酒中而乐作,方士非之而出。子闻之曰:“薛方士知礼矣,然犹在君子之后乎?”

  文中子曰:“《元经》有常也:所正以道,于是乎见义。《元经》有变也:所行有适,于是乎见权。权义举而皇极立矣。”

  董常曰:“夫子《六经》,皇极之能事毕矣。”

  文中子曰:“《春秋》,一国之书也。其以天下有国,而王室不尊乎?故约诸侯以尊王政,以明天命之未改,此《春秋》之事也。《元经》,天下之书也。其以无定国而帝位不明乎?征天命以正帝位,以明神器之有归,此《元经》之事也。”董常曰:“执小义妨大权,《春秋》《元经》之所罪与?”子曰:“斯谓皇之不极。”

  御河之役,子闻之曰:“人力尽矣。”

  子居家,不暂舍《周礼》。门人问子。子曰:“先师以王道极是也,如有用我,则执此以往。通也宗周之介子,敢忘其礼乎?”

  子曰:“《周礼》其敌于天命乎?《春秋》,抗王而尊鲁,其以周之所存乎?《元经》抗帝而尊中国,其以天命之所归乎?”

  张玄素问礼。子曰:“直尔心,俨尔形,动思恭,静思正。”问道。子曰:“礼得而道存矣。”玄素出,子曰:“有心乎礼也。夫礼有窃之而成名者,况躬亲哉!”

  魏徵问君子之辩。子曰:“君子奚辩?而有时平为辩,不得已也,其犹兵乎?”董常闻之曰:“君子有不言之辩,不杀之兵,亦时乎?”子曰:“诚哉!不知时,无以为君子。”

  文中子曰:“闻谤而怒者,谗之由也;见誉而喜者,佞之媒也。绝由去媒,谗佞远矣。”

  子曰:“闻难思解,见利思避,好成人之美,可以立矣。”

  子谓董常曰:“我未见勤者矣。盖有焉,我未之见也。”

  子曰:“年不丰,兵不息,吾已矣夫?”

  子谓北山黄公善医,先寝食而后针药;汾阴侯生善筮,先人事而后说卦。

  房玄龄问正主庇民之道。子曰:“先遗其身。”曰:“请究其说。”子曰:“夫能遗其身,然后能无私,无私然后能至公,至公然后以天下为心矣,道可行矣。”玄龄曰:“如主何?”子曰:“通也不可究其说,萧、张其犹病诸?噫!非子所及,姑守尔恭,执尔慎,庶可以事人也。”

  江都有变,子有疾,谓薛收曰:“道废久矣,如有王者出,三十年而后礼乐可称也,斯已矣。”收曰:“何谓也?”子曰:“十年平之,十年富之,十年和之,斯成矣。”

  子曰:“早婚少娉,教人以偷;妾媵无数,教人以乱。且贵贱有等,一夫一妇,庶人之职也。”

  子谒见隋祖,一接而陈《十二策》,编成四卷。薛收曰:“辩矣乎!”董常曰:“非辩也,理当然尔。”

  房玄龄请习《十二策》,子曰:“时异事变,不足习也。”

  虞世基遣使谓子曰:“盍仕乎?”子曰:“通有疾,不能仕也。”饮使者,歌《小明》以送之。世基闻之曰:“吾特游缯缴之下也,若夫子可谓冥冥矣。”

  文中子曰:“问则对,不问则述,窃比我于仲舒。”

  子曰:“吾不仕,故成业;不动,故无悔;不广求,故得;不杂学,故明。”

  文中子曰:“凝滞者,智之蝥也;忿憾者,仁之螣也;纤吝者,义之蠹也。”

  子曰:“《元经》之专断,盖蕴于天命,吾安敢至哉?”董常闻之曰:“《元经》之与天命,夫子而不至,其孰能至也?”

  子谓窦威曰:“既冠读《冠礼》,将婚读《婚礼》,居丧读《丧礼》,既葬读《祭礼》,朝廷读《宾礼》,军旅读《军礼》,故君子终身不违《礼》。”窦威曰:“仲尼言:不学《礼》,无以立。此之谓乎?”

  子述《婚礼》。贾琼曰:“今皆亡,又焉用续?”子曰:“琼,尔无轻礼,无谄俗,姑存之可也。”

  子赞《易》至《观卦》,曰:“可以尽神矣。”

  子曰:“古者进贤退不肖,犹患不治;今则吾乐贤者而哀不贤者,如是寡怨,犹惧不免。《诗》云:惴惴小心,如临空谷。”

  子读《说苑》。曰:“可以辅教矣。”

  子之韩城,自龙门关先济,贾琼、程元后。关吏仇璋止之曰:“先济者为谁?吾视其颡颓如也,重而不元;目灿如也,澈而不瞬;口敦如也,闳而不张;凤颈龟背,须垂至腰,参如也。与之行,俯然而色卑;与之言,泛然而后应。浪惊拖旋而不惧,是必有异人者也。吾闻之:天下无道,圣人藏焉,鞠躬守默,斯人殆似也。”程元曰:“子知人矣。是王通者也。”贾琼曰:“吾二人师之而不能去也。”仇璋曰:“夫杖一德,乘五常,扶三才,控六艺,吾安得后而不往哉?”遂舍职从于韩城。子谓贾琼曰:“君子哉,仇璋也!比董常则不足,方薛收则有余。”

  文中子曰:“吾闻礼于关生,见负樵者几焉;正乐于霍生,见持竿者几焉。吾将退而求诸野矣。”

  子曰:“多言不可与远谋,多动不可与久处。吾愿见伪静诈俭者。”

  贾琼曰:“知善而不行,见义而不劝,虽有拱璧之迎,吾不入其门矣。”子闻之曰:“强哉矫也!”

  仇璋谓薛收曰:“子闻三有七无乎?”收曰:“何谓也?”璋曰:“无诺责,无财怨,无专利,无苟说,无伐善,无弃人,无畜憾。”薛收曰:“请闻三有。”璋曰:“有慈,有俭,有不为天下先。”收曰:“子及是乎?”曰:“此君子之职也,璋何预焉?”子闻之曰:“唯其有之,是以似之。”

  子曰:“君子先择而后交,小人先交而后择。故君子寡尤,小人多怨,良以是夫?”

  子曰:“君子不责人所不及,不强人所不能,不苦人所不好。夫如此,故免。老聃曰:吾言甚易行,天下不能行。信哉!”

  仇璋问:“君子有争乎?”子曰:“见利争让,闻义争为,有不善争改。”

  薛收问:“圣人与天地如何?”子曰:“天生之,地长之,圣人成之。故天地立而《易》行乎其中矣。”

  薛收问《易》。子曰:“天地之中非他也,人也。”收退而叹曰:“乃今知人事修,天地之理得矣。”

  子谓收曰:“我未见欲仁好义而不得者也。如不得,斯无性者也。”

  子曰:“严子陵钓于湍石,尔朱荣控勒天下。故君子不贵得位。”

  子曰:“火炎上而受制于水,水趋下而得志于火。故君子不欲多上人。”

  子赞《易》至“山附于地剥”,曰:“固其所也,将安之乎?是以君子思以下人。”

  芮城府君读《说苑》。子见之曰:“美哉,兄之志也!于以进物,不亦可乎?”

  子之居,常湛如也。言必恕,动必义,与人款曲以待其会。故君子乐其道,小人怀其惠。

  叔恬曰:“凝于先王之道:行思坐诵,常若不及;临事往来,常若无诲,道果艰哉!”子曰:“吾亦然也。”叔恬曰:“天下恶直丑正,凝也独安之乎?”子悄然作色曰:“神之听之,介尔景福。君子之于道也,死而后已。天不为人怨咨而辍其寒暑,君子不为人之丑恶而辍其正直。然汝不闻《洪范》之言乎?平康正直。夫如是,故全。今汝屑屑焉,三德无据,而心未树也。无挺,无讦,无固,无抵,斯之谓侧僻。民用僣忒,无乃汝乎?”叔恬再拜而出。

  仇璋进曰:“君子思以下人,直在其中与?”子笑而不答。薛收曰:“君子乐然后笑,夫子何为不与其进也?”子曰:“唯狂克念,斯非乐乎?”

  子谓仇璋、薛收曰:“非知之艰,行之惟艰。”

卷九 立命篇

  文中子曰:“命之立也,其称人事乎?故君子畏之。无远近高深而不应也,无洪纤曲直而不当也。故归之于天。《易》曰:乾道变化,各正性命。”

  魏徵曰:“《书》云:惠迪吉,从逆凶,惟影响。《诗》云:不戢不难,受福不那。彼交匪傲,万福来求。其是之谓乎?”子曰:“徵其能自取矣。”董常曰:“自取者其称人邪?”子曰:“诚哉!惟人所召。”

  贾琼进曰:“敢问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何谓也?”子曰:“召之在前,命之在后,斯自取也。庸非命乎?噫!吾未如之何也已矣。”琼拜而出,谓程元曰:“吾今而后知元命可作,多福可求矣。”程元曰:“敬佩玉音,服之无斁。”

  文中子曰:“度德而师,易子而教,今亡矣。”

  子曰:“不以伊尹、周公之道康其国,非大臣也。不以霍光、诸葛亮之心事其君者,皆具臣也。”

  董常叹曰:“善乎,颜子之心也!三月不违仁矣。”子闻之曰:“仁亦不远,姑虑而行之,尔无苟羡焉。惟精惟一,诞先登于岸。”常出曰:“虑不及精,思不及睿,焉能无咎?焉能不违?”

  繁师玄闻董常贤,问贾琼以齿。琼曰:“始冠矣。”师玄曰:“吁!其幼达也。”琼曰:“夫子十五为人师焉。陈留王孝逸,先达之傲者也,然白首北面,岂以年乎?琼闻之:德不在年,道不在位。”

  门人有问姚义:“孔庭之法,曰《诗》曰《礼》,不及四经,何也?”姚义曰:“尝闻诸夫子矣:《春秋》断物,志定而后及也;《乐》以和,德全而后及也;《书》以制法,从事而后及也;《易》以穷理,知命而后及也。故不学《春秋》,无以主断;不学《乐》,无以知和;不学《书》,无以议制;不学《易》,无以通理。四者非具体不能及,故圣人后之,岂养蒙之具邪?”或曰:“然则《诗》《礼》何为而先也?”义曰:“夫教之以《诗》,则出辞气,斯远暴慢矣;约之以《礼》,则动容貌,斯立威严矣。度其言,察其志,考其行,辩其德。志定则发之以《春秋》,于是乎断而能变;德全则导之以乐,于是乎和而知节;可从事,则达之以《书》,于是乎可以立制;知命则申之以《易》,于是乎可与尽性。若骤而语《春秋》,则荡志轻义;骤而语《乐》,则喧德败度;骤而语《书》,则狎法;骤而语《易》,则玩神。是以圣人知其必然,故立之以宗,列之以次。先成诸己,然后备诸物;先济乎近,然后形乎远。亶其深乎!亶其深乎!”子闻之曰:“姚子得之矣。”

  子曰:“识寡于亮,德轻于才,斯过也已。”

  子曰:“治乱,运也,有乘之者,有革之者。穷达,时也,有行之者,有遇之者。吉凶,命也,有作之者,有偶之者。一来一往,各以数至,岂徒云哉?”

  辽东之役,天下治船。子曰:“林麓尽矣。帝省其山,其将何辞以对?”

  或问《续经》。薛收、姚义告于子。曰:“使贤者非邪,吾将饰诚以请对;愚者非邪,吾独奈之何?”因赋《黍离》之卒章,入谓门人曰:“五交三衅,刘峻亦知言哉!”

  房玄龄问:“善则称君,过则称己,可谓忠乎?”子曰:“让矣。”

  杜如晦问政。子曰:“推尔诚,举尔类;赏一以劝百,罚一以惩众。夫为政而何有?”如晦出,谓窦威曰:“谠人容其讦,佞人杜其渐,赏罚在其中。吾知乎为政矣。”

  文中子曰:“制命不及黄初,志事不及太熙,褒贬不及仁寿。”叔恬曰:“何谓也?”子泫然曰:“仁寿、大业之际,其事忍容言邪?”

  贾琼问:“富而教之,何谓也?”子曰:“仁生于歉,义生于丰。故富而教之,斯易也。古者圣王在上,田里相距,鸡犬相闻,人至老死不相往来,盖自足也。是以至治之代,五典潜,五礼措,五服不章。人知饮食,不知盖藏;人知群居,不知爱敬。上如标枝,下如野鹿。何哉?盖上无为,下自足故也。”贾琼曰:“淳漓朴散,其可归乎?”子曰:“人能弘道,苟得其行,如反掌尔。昔舜、禹继轨而天下朴,夏桀承之而天下诈,成汤放桀而天下平,殷纣承之而天下陂,文、武治而幽、厉散,文、景宁而桓、灵失。斯则治乱相易,浇淳有由。兴衰资乎人,得失在乎教。其曰太古不可复,是未知先王之有化也。《诗》《书》《礼》《乐》,复何为哉?”董常闻之,谓贾琼曰:“孔、孟云亡,夫子之道行,则所谓绥之斯来,动之斯和乎?孰云淳朴不可归哉?”

  子曰:“以性制情者鲜矣。我未见处歧路而不迟回者。《易》曰:直方大,不习,无不利。则不疑其所行也。”

  窦威曰:“大哉,《易》之尽性也!门人孰至焉?”子曰:“董常近之。”或问:“威与常也,何如?”子曰:“不知。”

  子曰:“《大雅》或几于道,盖隐者也。默而成之,不言而信。”

  或问陶元亮。子曰:“放人也。《归去来》有避地之心焉。《五柳先生传》,则几于闭关矣。”

  子曰:“和大怨者必有余怨,忘大乐者必有余乐,天之道也。”

  子曰:“气为上,形为下,识都其中,而三才备矣。气为鬼,其天乎?识为神,其人乎?吾得之理性焉。”

  薛收曰:“敢问天神人鬼,何谓也?周公其达乎?”子曰:“大哉,周公!远则冥诸心也。心者非他也,穷理者也。故悉本于天。推神于天,盖尊而远之也。故以祀礼接焉。近则求诸己也。己者非他也,尽性者也。卒归之人。推鬼于人,盖引而敬之也。故以飨礼接焉。古者观盥而不荐,思过半矣。”薛收曰:“敢问地祇。”子曰:“至哉!百物生焉,万类形焉。示之以民,斯其义也。形也者,非他也,骨肉之谓也。故以祭礼接焉。”收曰:“三者何先?”子曰:“三才不相离也。措之事业,则有主焉。圜丘尚祀,观神道也;方泽贵祭,察物类也;宗庙用飨,怀精气也。”收曰:“敢问三才之蕴。”子曰:“至哉乎问!夫天者,统元气焉,非止荡荡苍苍之谓也;地者,统元形焉,非止山川丘陵之谓也;人者,统元识焉,非止圆首方足之谓也。乾坤之蕴,汝思之乎?”于是收退而学《易》。

  子曰:“射以观德,今亡矣。古人贵仁义,贱勇力。”

  子曰:“弃德背义,而患人之不已亲;好疑尚诈,而患人之不已信;则有之矣。”

  子曰:“君子服人之心,不服人之言;服人之言,不服人之身。服人之身,力加之也。君子以义,小人以力。难矣夫!”

  子曰:“太熙之后,天子所存者号尔。乌乎!索化列之以政,则蕃君比之矣。《元经》何以不兴乎?”

  房玄龄谓薛收曰:“道之不行也必矣,夫子何营营乎?”薛收曰:“子非夫子之徒欤?天子失道,则诸侯修之;诸侯失道,则大夫修之;大夫失道,则士修之;士失道,则庶人修之。修之之道,从师无常,诲而不倦,穷而不滥,死而后已。得时则行,失时则蟠。此先王之道所以续而不坠也,古者谓之继时。《诗》不云乎: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如之何以不行而废也?”玄龄惕然谢曰:“其行也如是之远乎?”

卷十 关朗篇

  或问关朗。子曰:“魏之贤人也。孝文没而宣武立。穆公死,关朗退。魏之不振有由哉!”

  子曰:“中国失道,四夷知之。”魏徵曰:“请闻其说。”子曰:“《小雅》尽废,四夷交侵,斯中国失道也,非其说乎?”徵退谓薛收曰:“时可知矣。”

  薛收问曰:“今之民胡无诗?”子曰:“诗者,民之情性也。情性能亡乎?非民无诗,职诗者之罪也。”

  姚义困于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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