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纪闻 - (TXT全文下载)

忱辞,终未孚于台表,退思感悚,岂易敷陈载惟草昧之初,实轸阽危之虑;民志未定,故未有以得其心。事绪实棼,念将何以息其动昨奉台令,取索金银表段,以充犒军。伏自入城以来,讲究民间,实颇罄竭,悉已输纳。嗣位之初,朝廷祗畏;戒谕官吏,罔敢不虔仰蒙大恩,敢不思报,虽割肌体,岂足论酬念斯民困弊,以其围城之久,比屋饿莩者多,每欲抚养,则无资泽以厚其生;欲拯给,则乏米粮以续其命。征催正急,刎缢相寻,若阅日消淹,则所存无几。非仁何以守位非民何以守邦坐观转壑之忧,不啻履冰之惧。与夫跼天蹐地莫救于元元,曷若归命投诫仰祈于大造伏望察其恳切,赐以矜容,特宽冒犯之诛,诞布蠲除之惠。则始终之德,遂全亿姓于死亡,报称之心,敢惮一身之糜溃,期于没齿,以答隆恩。”
  十五十六日,征催金银表段如前,但绝无输纳者。邦昌命百官庶务作旧修饬职事,国子祭酒学官奉行,不敢懈怠,寻晓示诸生,须管置课册假簿及锁院补填。
  十七日以后私试,诸生笑而不答。
  十八十九日,征催稍缓,莫知其故,钡门灾,是日大火烧
  百余家方息。
  二十日,邦昌命遣国子祭酒董逌抚谕诸生,慰劳备至,逌承命巡斋,宣布邦昌之意。盖自围闭,诸生困于□盐,多有疾故者,迨春尤甚,日不下死数人,有至十余人者。邦昌具知,乃有抚谕之意。又命医官十人,于诸斋日夕看候。又给药饵之资各五千。太学疫气尤甚,于今年自春至夏物故者二百人。先是,就正斋生蔡延世梦金甲神在太学前,箕踞而坐,顾左右百余,令取锹往东南,旁有一人问曰:“此何为者”神人曰:“要葬太学之士。”复问曰:“其数几何”神人曰:“几半。”中有被发赤目趣向北咒曰:“饮吾水者,可以免死。”既觉,汗流浃背。计自春初,在学者才七百人,今物故者三之一,亦可骇也。后病疫发肿者,往往只于豆汤取效,由是太学盛传,服之者无不愈疾,疑其神人咒水之异,故黑豆方似亦可以广传于世,因录方于后。黑豆二钱(炒令香熟)、甘草二寸(炒黄色),右二味以水二盏煎一盏,时时服之,自愈。
  二十一日,先解发医官伎艺等复有入城者,云被二酋指挥,听暂告假入城,收买药材物色之类,其医官各于行李笼箧上揭榜,云太子元帅府医官某人行李,或云国相元帅府。小人甘心从事,于此辈尚欲矜耀,可谓下愚而无知者欤。
  二十二日,金人移文,节次索金银表段并犒军之物,所须虽未及千分之一,但念楚国肇造,本固则宁,虑有征督,重困民力,已议停止。邦昌令开封府散榜晓谕。
  二十三日,上自军中批御札付王时雍、徐秉哲,云:“社稷山河,皆为大臣所误,今日使我父子离散,追念痛心,悔恨何及见已治行,缺少厨中所用什物,烦于左藏库支钱三千贯收买,津遣至此,早晚成行。请勉事新君,毋念旧主。”仍书御名,上王徐二公,士庶传闻,血泪迸落。
  二十四日,军中放还官吏、僧道、百姓入城者凡数千人,路允迪、沈晦亦其数。
  二十五日,传闻金人前军启行。
  二十六日,城外大火亘天,传闻金人前寨焚寨栅。
  二十七日,邦昌用天子仪卫法驾,缟素出南薰门,设香案,率百官士庶素服恸哭,送太上皇帝、主上北行。
  二十八日,邦昌服赭袍,张红盖,出南薰门,设香案谢恩及饯别二酋,及午而返。连日之出,不过设香案,陈起居并如常。从行即王时雍、徐秉哲、吴开辈也。士庶旁观,无不感怆。
  二十九日五鼓,太上皇帝、主上北行。传闻太上皇在二太子军中,主上在粘罕军中,主上乘马,侍卫百人,后有监军从之,自郑门而北,所过一城角,淹面号泣,诸王各乘车。士庶传闻,肝心摧裂,亲王、驸马、宗室多徒步,不能行,驱之使前。
  四月初一日,兵退,金人班师,邦昌委范琼交割城池楼橹,复分拨兵卫尚关闭守如故。是日,民间闻金师之退,恍若再生,竞欲登城观者,如蚁集鳞次,惟銮舆播迁,为之愁恨耳。
  初二日,上下四壁修饬楼橹,委侍郎邵溥总领其事,置修城司壁官属各有员次。
  初三日,范琼领兵出城外搜空,得金人遗弃宝贷表段米面猪羊等不可胜计。又弃下老幼、病废及妇女等,至是尽徙入城,多有挟遗米面或有怀金帛者,欲以为入城养生之具,尽为守门兵卒辈殴打夺之,城外金人遗弃之类,大抵亦多为兵卒所有,此亦官司措置乖谬耳。
  初四日,邦昌肆赦。是时,天下勤王之师,稍稍已至近境,午刻有榜云:范尚书、赵资政领兵在南京,先遣统制官王渊到阙议事,仰城中不得惊扰。
  初五日,王渊领兵到阙,屯于通津门外。邦昌出手书,欲册命元祐皇后,其书云:
  “予世受宋恩,身相前帝,每欲舍生而取义,惟期尊主以庇民。岂图祸变非常,以至君臣之易位,既重罹于网罟,实难逃于刀绳。外迫大金兵火之余,内轸黎元涂炭之苦,顾难施于面目,徒自惮于夙宵。杵臼之存赵孤,实初心之有在;契丹之立晋祖,考前迹以甚明。重惟本朝兴创之图,首议西宫尊崇之礼,恭惟哲宗元祐皇后,聪明睿知,徽柔懿恭,王假有家,肃母仪于方夏;天作之合,早配德于泰陵。虽尝寓瑶华崇道之居,亦继承钦圣还宫之请,久栖真于秘馆,尤著德于令闻。今二帝既迁,山川大震,匪仰伸于懿范,将曷称于仪刑是举用国旧章,择时陬吉,躬即彤庭之次,虔修钦奉之仪,允契天心,式从人望。幅员时乂,庶臻康济之期;京邑即安,更介灵长之祉。宜上尊号曰宋太后,令有司择日具册命,疾速施行。”午刻,奉元祐太后于瑶华宫,仍居延福宫。
  初六日,百官起居元祐皇后于延福宫。
  初七日,宗室敦武郎叔向领兵七千人到阙,屯于青城。
  初八日,邦昌命赐学校之士恩有差。是日,开诸城门。
  初九日,有司备礼,册元祐皇太后,百官致庆。
  初十日,邦昌请元祐皇后垂帘听政。手书曰:
  “以身徇国,盖尝质于军中;忍死救民,姑从权于辇下。乘外兵之悉退,方初志之获伸。载惟遭变之非常,本以济国于有永。今则保存九庙,复活万灵,社稷不移,衣冠如故。奉迎太后,实追少帝之玉音;表正万邦,犹假本朝之故事。盖以敌方退舍,兵未越河,尚余殿后之师,或致回戈之举。于间谍渐以北还,既祸乱之消除,岂权宜之敢后延福宫太后宜遵依原奉钦圣宪肃皇后诏旨,正尊号曰‘元祐皇后’,入居禁中。缘遣使康邸,未知行府所在,军国庶务不可旷时,恭请元祐皇后垂帘听政。以俟予复避位冢宰,实临百工,誓殚孤忠,以辅王室。惟天心悔祸,启帝胄之应期,二帝虽迁,赖吾君之有子。惟多方之时乂,系我后之斯猷,邦其永孚于休,庶亦有辞于世。”
  十一日,元祐皇后垂帘听政。邦昌退居资善堂,复收伪赦。邦昌僭位,首尾三十三日,不御正殿,不受常朝,不出呼见群臣,不称朕,面奉由内降则曰“中旨”,宣示四方则曰“宣旨”,手诏则曰“手书”。至于禁中诸门,悉行缄锁,题以臣张邦昌谨封,大抵似不敢僭逆。惟王时雍附会其心,以真主事之。方金人初欲立邦昌,时雍先著名列状。后邦昌入,时雍专主其事,颇有德色。每于邦昌前言事,则曰“臣启陛下”,邦昌屡斥之。朝中旧呼时雍为“三川牙郎”,谓王黼用事时,时雍与乡人货赂卖差遣,殊不知亦能为“卖国牙郎”也。
  十二日,勤王之师继有到阙者。
  十三日,道路渐通,日有出城者。四厢都巡检使范琼揭榜云:“据探报,金人尚有后军见留滑州界上,四方客旅未得轻出。”不知何意。
  十四日,开封府晓示,准奉皇弟康王天下兵马大元帅札子:当府领兵勤王,以被受手诏,云已与金人请和。及得曹枢密矾书,称不得轻动误国,遂屯人马京畿,以示逼逐。后据探报,屡幸兵寨,恐有奸谋,即传檄河东河北,激厉军民,以兵邀敌于前,促勤王之师追诣于后,莫不响应。今闻兵众既行,未知二圣所在,臣子之心,痛渝骨髓,呼天叩地,陨越无所。虽有探报,未审虚实,仰开封府详此,悉开具兵马临城,尽与未尽,二圣车驾,还与未还,仍晓谕诸人,当府领兵邀追,迎请以安众心,具状申来。士庶读之,莫不感恸。
  十五日,李纲传檄京师云:
  “与湖南安抚郭三益等会合湖南勤王之师,旬日得精兵十万,见起发前来勤王,仰开封府散榜晓谕。”
  又传到何志同等率师勤王,誓书云:
  “徽猷阁学士朝奉郎知淮宁军事赵子崧、徽猷阁直学士朝奉大夫充江淮荆浙等路制置发运充经制使翁彦国、奉议郎都水使者荣嶷等敢告士庶:金兵再犯京阙,侵攘暴虐,人神共愤。圣天子屈己议和,犹未退师,旷日持久,包藏祸心,宗社危辱,王命隔绝,天下臣子,各奋忠勇,誓不与之俱生。今诸道之师大奋于近辅,凡我同盟,毋爱身徇私,毋怀异观望,戮力合谋,共安王室,以全臣节。三军之士视死如归,千万人惟一心,进则厚赏,荣于家邦,退则重刑,杀及妻子。有违此盟,神明殛之,皇天后土,太祖太宗,实鉴斯言。”
  十六日,开封府揭榜云:
  “传到京兆府安抚司札子,据从义郎秦凤路经略司准备将领权第一副将本路奇兵勤王,种深申契勘准秦凤路总管衙指挥领秦凤路奇兵军马前去勤王,深伏念,在秦凤守官几二十年,汉番人情,委是谙熟,今据回纥国大使木瓜心、骨捉龙国首领溪姑丙灵首领药买食国首领药栏出头,为金人侵犯南朝官家阿爷,木瓜心情愿自备衣甲、人马、口食,前去厮杀,共约三十万人马,及有恒恒国首领,结连通温来传送前去,会同发遣讫,契勘前项诸国首领,深为在熙秦累年管勾茶场,日逐相亲,人情远迩,大段习熟。今来逐人为见深自乞前去勤王,各情愿自备甲马口食,随深身前去,委是赤心忠义,人马强壮,深以指挥各分头统领,分数路前去破敌。及乞差发得力使臣,多赍金帛,前去激赏,上项首领,各取便路,兼程起发,前来京路会合,伏乞指挥施行。小贴子契勘深一行军马经过县镇,居民往往以钱粮犒赏,父老多称,前后所过军马,无此整肃,人人皆愿随深前去勤王,亦乞照会施行者。”
  十七日,范琼除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兼四壁都巡检使,任长源宣赞舍人,军头引见司使臣各转一官,云以京城弹压之功,叙迁至此。
  十八日,开封府揭榜云:
  “兵马副元帅公文行下,当所统率军兵,奉大元帅康王指挥,会合诸处人马,追击掩杀金兵,仍令随事便宜措置。自承康王札子,星夜间道路走使臣三偏督河北东路诸州军府追杀,合心并力,占据要害,断绝桥道,把厄围击,救迎二圣与诸王皇族后妃,期还宫阙,使三军将佐臣子死节,誓报国恩。先下大名府路,分催诸处人兵将士,随渡径过,与西路人马相约掩击去讫。契勘自去十一月后,金兵登城,按甲不动,假倡和议,使四方勤王之师坐待近畿,诡诈百出,使中外声迹不接,致请二帝出郊,乃辇载金帛,罄竭帑藏,以成奸计,又邀拥銮舆及皇族子孙后妃以下逾河北去,及启行,外人才觉,知四方痛切忠愤,呼天号诉,日月变色,夷狄竭我中国,乃上累君父,切惟大宋一统天下,祖宗功德,滋休太平,自古莫比,本缘奸臣误国,结怨生隙,流毒移患,遂致今日。以天下之大,宗社之重,上天眷佑有宋,垂亿万其必有待,赖公卿将帅一心保护,庙廊安存,庶姓又见大宋之德泽甚深,与天地终始,其都城军民僧道等思慕之心岂有穷已今大元帅康王,忠孝友爱,出于天性,自总兵于外,亲擐甲胄,冒犯风雨,欲戡定国难,戢宁方夏,会诸路勤王之师,不啻百万,前此守和信盟,以俟败退,俯为生灵,每戒轻动,及国家一落奸计,苍生奈何自康王闻此,泣尽继血,虽草木无知,亦皆悲恸,左右开勉莫回,便欲跃身自奋,手格戎以刷父兄之耻。见不住进发人马,严督忠臣义士,数路合击,虽封王建节,亦许充赏,期于力救二圣回,用慰中外,故未忍归朝瞻望阙庭,款谒宗庙,与本朝父老军民僧道相见。伏想舆情,日夕愿望必兴,祖宗之积累甚厚,遽曹兵作孽,致二帝播迁,惟康王为宗庙社稷所赖,伫成大功,禔福天下。当所驻兵距京城之近,具公移慰抚都人者。右晓示在京各令知悉,朝奉郎徽猷阁待制兵马副元帅宗泽。”
  十九二十日,宗室叔向青城募救驾义兵,又分遣使臣揭黄旗入城召募,一如曩时,应募者多市井游惰无能之人。
  二十一日,大元帅府参谋宫东南道总管赵子崧揭榜云:“奉大元帅康王札子,节制东南诸军,进援王室,已至近城。切惟赵氏德泽洽于民心,主上仁圣慈俭,天下忻戴,独以奸臣卖国,坐致金兵犯阙,祸变之大,旷古未闻。至于二圣播迁,六宫九族系累以去,天下臣子,悲愤痛切,甘心屠溃,况本朝亲王。元帅将兵在外,故于去年主上特付大元帅之柄,盖本天意。康王已委副元帅追击金兵,迎请二圣车驾。又委子崧等军准备,以图兴复,仍登坛歃血,盟于三军,千万人惟一心,誓死赴难。今宰臣忠恳,至三衙太尉等,上下计奉母后宝书,迎请康王,社稷有主,人知所归。都城军民、僧道、耆老等世受大恩,各怀忠义,当金人劫请车驾及皇后之时,谅其本心必不忘赵氏。各宜安堵,无致疑惑,以待恩抚,须至详示者。”
  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日,母后节次遣使请迎康王,官吏士庶延颈以待。
  二十五日,母后诏令备车驾法仗等,并赴南京迎请康王,百司庶务各分其半而去。
  二十六日,太宰张邦昌率官吏等乘舟下汴,前往南京,朝礼迎请康王。
  二十七日,括船装发纲运及乘载宫嫔等赴南京,诣康邸,汴河之船如鳞。
  二十八日,祭酒董逌率太学生百余人捧表赴南京。
  二十九日,康王节次移文,谕京城士庶及令有司,作急催督纲运,以济都城缺乏。
  三十日,连日官吏赴南京者殆不绝。
  五月初一日,康王即皇帝位于南京。肆赦中外,改元建炎。后一日,赦到京,士庶举手称庆。
  ◎ 拾遗
  元年春,金人退师之后,朝廷大臣无复经画,各执偏见,自相矛盾。已而群奸协谋,力排李纲任兵柄,将四十万俾解太原之围,意欲中纲,殊不知中纲乃所以中朝廷也。种师中五月败,解八月败,杀戮溃散殆尽,而给不解围。九月三日辰时,太原陷。凡十有五日,上下相蒙一人,犹未知太原京师之屏翰也,太原陷,则王室孤立,内外无援,可谓危矣。诸公恬然不恤,尚守和议,有建迁都之议者,有建征兵之议者,为执政者方遣使议和,此非所急,方且今日立春秋博士,明日改野王配享,朝廷贵近,私植党翼,弊乃益甚。烽燧不立,斥堠不遣,金兵翔于河上,犹未之知。
  十一月二十五日,金人遽及阙下,庙堂始仓皇,分遣五路使臣征召天下之兵,京师被围月余,援兵竟不至,城遂陷。罪谁与归即王云自六月使还时,太原未下,金人亦颇厌用兵,遣王云来,只要三镇租税,限半月复到燕山,仍要遣使,命三人分往三镇告谕,从所请则便可解兵,仍不得爽约。王云星夜奔驰,才六日,至京入奏,上大悦。顾问大臣,皆不欲与之。云与宰相吴敏素不协,因以事黜之,责如唐州。云犹再三抗论,引列利害,吴敏百端阻之,竟不遣。直至九月,始再遣云使金,时太原已陷矣。云十四日回报,言金人欲三镇,朝廷虽明有许意,复犹豫未遣。云再冲突,既行,已见杀于磁川,守土者诡奏云:“王云入境,忽为庙中神马突死。”异哉!
  太上皇初起万岁山,奇花、异卉、怪石聚于山,穷奢极侈,冠映今古。去年金人犯城,城上炮石尽取给于此山,亦上皇之赐也。旧在禁中,今年秋,屏园囿之观,毁撤垣墙,许庶民居止,由是士民皆得游览。其间山川台榭,不可纪极,奇石森列,悉有名号。如玉京独秀、太平岩、卿云万态、奇峰、紫盖、飞来峰、伏龙走虎之类,尤为特绝。又有松阴、竹径、花圃、石洞、村居、酒肆,莫知其数。戒严日久,殊乏樵苏,有旨许军民入山采斫,楼台阁榭,一朝撤去。中有一绛霄楼,金碧间错,势极高峻,如在云表,尽工艺之巧,无以出此。其间即天神每降格处也。自军民毁撤,不逾时殆尽,遂成丘墟矣。万岁山,始立用此名,后改为艮岳,又改为寿岳,期与天地长久。今不数年间,兴废如此,可胜叹哉!
  去年十二月立冬,术者王凌明以谓,国家大忌。丙午冬三月,可于此日借春致祭,打牛如立春,朝廷从之。闻者或以为笑,天时岂可惜也但京城之陷,竟不出此月,理或近似。金人亦行夏时,去岁年号,天会四年闰八月,而中国乃闰十一月。天时也,番汉虽殊,而五年再闰,不同如此,岂历数有工拙耶未知孰是。
  粘罕自谓用兵过孙吴,军中称二太子为佛子,言不杀人也。大抵纪律严明,故士卒用命。京城统制官死事者三人:胡庆彦、陈克死于戎,姚友仲死于兵。独刘延庆、刘光国父子,夺万胜门,带班直长入祗候西方万余人突出,殊不念乘舆播迁无所,社稷安危在反掌间。延庆父子食禄,累世荷恩,而履蹈反愧于市人,要之危难之际,始见臣子忠义之节,不必将种相门也。金人每击鼓以报平安,其声如雷,传闻一鼓凡有数槌,槌上悉系球子,所以其声疾而大。或日暮天欲晓,其时不常。破城之后,又于四壁绕城种柏,不知何义。
  去年春,金人犯阙,寨皆在西北地牟驼冈。金人既去,议者引汴水灌冈,为水所坏者凡十有八,冀金人不复下寨也,识者笑之。借使汴水可淹牟驼冈,胡不俟金兵复来,而后引水灌之则金兵可尽没。今乃先引水灌冈,是教金兵预备也。其谋之不臧,每每如此。
  破城之日,百姓军人即都亭驿,杀金使四人,剖剥之,其一乃监军之子,余不得姓氏。自废主之后,凡欲洗城者数次,盖监军颇怒国人之杀其子也。力欲洗城,披甲挺刃,凡数次。登,城中有黄旗兵将在空中,不可近,遂止。未知是否,但主洗城者乃刘监军与粘罕,二太子不预焉,盖其性善矣。
  金人自陷城后,征求不一,罄府库,竭帑藏,至取乘舆服御嫔宫等物,上在军中未尝动色,惟索及三馆书籍,上喟然嗟叹久之。
  上讲和回,怜太学诸生辛勤,效死弗去,即遣中书舍人孙觌兼祭酒慰劳诸生,及闻议赏格,诸生感激上意,涕泗横流,继而再幸军中,驾往来,人数闻诸生时有献书乞诣军前论列者,官司例不许行。
  丙午年十一月二十五日,金人到阙。闰十一月二十五日,大雪,城陷。十二月二十五日,大火烧开宝天宁寺及居民五百余家。丁未年正月二十五日,大风,金人敲杀从官梅执礼等四人及捶打台官四人。三月二十五日,金人前军启行,自犯阙围城,首尾半年,去来皆取二十五日,其余二十五日皆有变异,不知其适然耶或阴阳度数使之然也
  京城四壁守御官吏,以南壁言之,都守御则有孙传,提举则有李擢、郭仲旬、乔师中,统制则有王奕、姚友仲,统领则有高特、范琼、何庆彦、石可宝、李湜,其余逐急差到统制、统领官,不下十数员。每一统制下,使臣不下三四十员,效用不下四五千人。每使臣一员,日给钱八百文,或一贯效用,或三百或五百,率多亲戚门生故吏。又有朝廷权贵内侍请求而至者,身未尝亲战,或不出战而受上赏者,用命当锋者未必收录。至于中伤军兵,有轻伤而得重赏者,有战死而复作逃亡申举者,其弊殆不可胜言。其尤甚则有统率官论功第赏,虽子侄亲戚远在重湖千里之外者,诡名诬奏,例被赏典。京师虽陷,彼犹携告札以遗子孙,归耀乡里,自以为得计,比比皆是。守御将士往往如此,冀其死守而不陷,其可得乎
  元年冬十一月,金人游骑渡河,先遣王芮来,坚欲割两河以和,朝廷从之。遂遣耿南仲割河北,聂昌割河东。二十日,粘罕来自太原,河阳营青城斋宫;干离孛来自真定,渡河,营刘家寺。先是,枢密李回将兵防河北,不能御敌,回引兵遁走,金人遂猖獗,京城闭守,居民乘城。二十七日,东壁百姓喧哗,殴杀统制官辛康宗等,城几陷。诏罢百姓守御,差官召募死士发城,然守备不戒,将卒庸懦。又赏罚不明,识者知其必不能守。车驾亲幸四壁,抚军擐甲服剑,士卒鼓勇,造攻具甚急。或劝上遣兵出郊,结诸□以扼金人,纵不欲战,庶几金人不敢近城,为异议所阻。金人筑甬道,造鹅车、洞子、欲攻南壁,为都水聂守决河水灌,所以金人不得攻,且遣使邀车驾议和,又欲皇帝逊位于肃王,辞语慢侮。宰相何招集流民数千,厚赏,号为奇兵。又马步军太尉王宗础荐健儿,郭京召游手七千余人,自言有隐形秘术,且以拒金人,金人皆以为笑,后尽没于护龙河。中书舍人李擢守南壁,不以闻,自治甬道,上幸陈州门,大怒,罢擢拘系之。时天大雪,十一月初十日,风暴甚,守城官不能彀弓,凡二十余日不霁,雪深丈余。二十四日,金人自陈州门推鹅车、洞子、云梯,上纵火烧鹅车等,风火反烧敌楼,三门士卒惧甚,几于溃散。有旨并力修完敌楼,未毕。二十五日,金人自所烧城入,凡十四人先登,士卒溃散,自相践蹂,死者以千万计。统制官相星宏死之。是日,郭京引兵入陈州门,或云与金人为应援,就拔汉帜,遂立黑帜,敛兵不下。是夜,火九门城堞,内侍黄经臣死之。金人又纵火烧近城寺观屯兵者,凡五日五夜不息。城中不知死所,百姓奔左掖门,问车驾所在,帝御宣德门抚谕,且纳死守五日,内城门始开。二十六日,金人遣使议和,何使金求和。明日,遣皇子为质,不纳,坚欲邀龙德出郊。卫士蒋宣、李福作乱,伏诛。时有欲邀车驾南幸者。明日,上单骑出南薰门,见二酋纳款求和,迨夜还宫。自是何 、李若水等及误国大臣,皆谓金人守信不渝,殊不为备。初凌铄阻格议臣,金人遣使入城,需车马金帛宝玉缯绮女子百货,动以亿兆计,官兵守城者多投金营,言城中虚实,取索官司百物、玉宝、器玩,无不欲者,金人又令朝廷使使赍诏四方勤王退师,两国永和,盖欲绝我外援也。凡五十日,而金人敛兵不下,伐木为障,蔽若山林,内外虽不相见,时有游骑剽掠近城居民,焚劫王侯大第,取金宝妇女。小人乘势剪发涂面,诈称番兵,白昼为盗,官不能禁,有捕获斩首者日十数人,凡月余始定。正月七日,金人遣何、李若水入城,责金宝不足,欲挈何 家属,又欲纵兵大杀,甚惧,奏言金人欲入城,上再行出郊,议上徽号,至,乃迫车驾出郊。上虽难其行,然甘 之诈而不疑也。别无一人知者。明日,急传车驾如军中,百官痛恨,复莫能救,且知其必生变异矣。皇太子监国,孙传、五相、张叔夜至枢密。范琼摄兵政。车驾幸刘家寺,逾月不得归,太学生何揆等哭于南薰门,金人追至军前杀之,事见前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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