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尊得道罗汉传 - (TXT全文下载)

一面擦背,一面叹曰:“好座佛殿,只是佛化不灵。”其师艴然怒,回首久视之。尊者即更为词曰:“佛虽不灵,却会放光。”其师欣然喜,知其开悟有得。有诗为证:
  水尽山穷始转头,为师澡去垢之浮。
  不灵佛座浸浸悟,会放毫光悟已投。
  又一日,其师窗内看经,窗眼将纸糊褙,忽一蝇子在窗内屡投窗求出。
  尊者怒曰:“世界如许空阔,却不求出,乃规规从故纸上钻求何也?”其师置经问曰:“汝遇何人开悟,发言屡异如此?日前佛座不灵与佛放灵光,俱非经上所能及之语,吾已大异之矣,今日世界空阔之言,更无人道得。子必有所传授,不然子何发言惊座也。”尊者曰:“某甲向行脚四方,将谓了无所得,最后蒙百丈和尚悯我勤劳,开我愚昧,为我指引一个歇处,某甲才知所证悟。今欲举报慈德,第无由耳。”有诗为证:
  苍蝇屡屡纸窗钻,未识阎浮世界宽。
  百丈禅师曾指引,无由报答大慈恩。
  禅师问曰:“百丈师诲人必自立一家门风,汝既获游门下,幸为我言之。”尊者曰:“百丈诲人,不脱金针秘谈。”禅师曰:“其详不可言,愿闻其略。”尊者乃登座,学唱百丈门风曰:“
  灵光独耀,逈脱根尘。体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无染,本自圆成。
  但离妄离,即如上佛。师之教人,惟此数言。”
  禅师闻言,即为感悟曰:“至哉师言!吾闻风尚自兴起,况子亲炙之乎?子昔日求师而得师,吾今日因友以及友也。”遂北面再拜曰:“百丈师真百里之师也。予未得为及门为其徒也,予私淑诸人也。”于尊者,见其善学;于惮师,见其善悟;于百丈师,见其善教,一事而三善备焉,亦曲成意也。有诗为证:
  阐扬师旨答慈恩,感悟禅师礼更虔。
  不获及门为弟子,因人私淑胜趋筵。
  尊者自后住止古灵,聚徒演教,弟子从之者如猬,讲经数年,俱称为古灵开悟罗汉。一日,化作钟声,告众弟子曰:“汝众人从我修持,还识无声三昧否?”众曰:“不识。”尊者曰:“汝但静听,莫别思椎,无声三昧自见。”众闻师言,默默侧耳而听,少顷,只见尊者俨然顺寂。
焚佛罗汉第廿二尊
  丹霞天然尊者,不知何许人,初习儒业,充郡庠弟子员。幼年恃质,学业空疏,不能主盟词坛,有司揭晓,尝列青衿之末。一经戒饬,遂发奋潜修,三年不出门户,致学问渊邃,文理精雅,有司考试,大加惊叹,历居上第,为庠中白眉,乡中以币帛聘为弟子型范者十数家。某年月日,以事例入长安应举,行至半途,宿一逆旅主人家,与一云游禅客同即次。禅客一见尊者举止言谈,不是庸常俗子,细阅之,谓其徒曰:“此公翩翩,释家风味,非学士大夫人物。倘亦儒名墨行,曳裾吾门者乎。此公不利出仕,只利作佛。不如指出津头渡口,使他知所向往。”有诗为证:
  业儒负箧选长安,学问精渊寡并肩。
  禅客途中同即次,羡君不是发书生。
  禅客欲点化尊者,乃先拜问籍贯姓名,尊者以实告之。次问仁者今欲何往,尊者答曰:“往长安选官。”禅客曰:“选官何为?”尊者曰:“授一官半职,上致君,下泽民,光先祖,裕后昆,如此而已。”禅客曰:“后日复得上升乎?”尊者曰:“政声籍籍,考居上上,一岁九迁其官有之,拔居万民之上有之,何谓无上升。”禅客答云:“我所谓上升者,为仙为佛;尔所谓上升者,加爵进秩云耳。”尊音曰:“名登金榜,胜似登仙;进士释褐,即同禅化。彼之仙佛,乃渺茫不可凭准之途,此之仙佛,实受用有所作为之益,不得优彼而劣此也。”有诗为证:
  通籍天朝出宦途,丹台石室不差殊。
  考居上上官超选,裕后光前剖竹符。
  禅师复问曰:“选官长生不老乎?”尊者曰:“浮生似寄,一造一化,理数然也,何能跳出数外。富贵三十早亡,孤贫百世不死,此虽相法,其实强词。儒者只论荣显,若欲百世长生,儒者输此一着,除是为仙为佛。”禅客又曰:“选官合家受用乎?”尊者曰:“书云:‘一子受皇恩,全家食天禄。’耀祖荣宗,封妻荫子,非全家受用而何?”禅客曰:“祖宗妻子,万世长享厚报乎?”尊者曰:“世代有变迁,人物有凋谢,芳名勒在册籍,万世流传则有之,哪有万世享用之理?若如此论,则儒家又输一着,除是为仙为佛。”有诗为证:
  儒者亨通佐庙堂,全家受用福非常。
  为仙为佛无生灭,儒者难逃劫数戕。
  禅客又问曰:“富贵长保无虞乎?”尊者曰:“祸福相为乘伏,卑者一事贪,一行酷,则降谪斥辱及之。尊者一谋疏,一策失,则朝承恩,夕赐死有之,何能长保无虞。”禅客曰:“佛家无荣无辱,跳出樊笼之外,鼎镬不能加,刀兵不能及,何乐如之。”禅客又问曰:“朝廷悬爵禄以待贤士,无甚品第资格乎?”尊者曰:“位士惟能,因能授任,何谓无资格。假饶名器滥加于人,不惟失朝廷官人之体,且百姓受害不货矣。”有诗为证:
  吉凶乘伏理当然,跳出樊笼佛与仙。
  位士惟能资格慎,朝廷爵禄岂轻悬。
  禅客曰:“先生出仕,长生不老不如佛,长享厚报不如佛,跳出樊笼不如佛,则佛亦尽可为矣。明公不知提衡,某不敢请,今既提衡,选官艰苦如此,则为官何如为佛。曷若弃儒业而为佛业,舍仕途而入释途,使长生不老在我,长享厚报在我,跳出樊笼在我之为愈乎。”尊者问曰:“佛亦用选乎?”禅客曰:“选佛较选仕尤甚。三千举子入场。英雄入彀者几人?若作佛不待抡选,则举世皆罗汉矣。故曰尤甚。”有诗为证:
  出仕何如作佛高,提衡历历受劬劳。
  明公奠若更儒业,做个如来在九霄。
  尊者曰:“佛法祖释家牟尼,则选人为佛,非释家牟尼不可。牟尼不复作矣,今世何人能精选举?”禅客曰:“代不乏人。帝非二帝,而紫极依旧有尧舜;代非三代,而青槐依旧有伊周。牟尼虽远,讵可谓今日无牟民耶?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今之佛犹古之佛也,何必借才于异代,乃得成其为人乎。”尊者曰:“今之披缁削发,沿街鬻食者,孰不为僧,特籍施主供饭,以养皮囊,至叩其超悟性灵,则贸贸不知也。我欲弃儒为佛,必须从高人受业,所谓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子云游四海,定知域中何人可为今日牟尼,能别识何人可为今日法器。”禅客曰:“江西马大师,独契悟如来宗旨,域中有志为佛者,必归之印正,故今盛称马大师山门乃选佛场子也。子何患选佛无所依归。”有诗为证:
  马师选佛寓江西,不亚当年悉达师。
  负箧往从求指引,如来正法定传伊。
  尊者得了禅客点化,遂弃了出仕念头,谢了旅次清话,径往江西参谒马大师,求为披剃受戒。马大师顾视尊者久之,知是如来法器,先以言语寘之曰:“子儒巾儒服,亦儒其学业,今日从吾徒而受教,背中道而为左道,果有所见而来耶?抑有所闻而来耶?”尊者曰:“禅客有所见,儒生有所闻也。倘今日得受业禅师门下,安知儒之不为佛,佛之不为儒也。”马大师从容辞之曰:“吾非汝师,南岳石头和尚乃汝受业师也。盍往谒之,吾作书荐之,以子之才,必传宗旨,吾与子相逢,定在铲削佛草之后。”有诗为证:
  马师一见不收留,令往南华谒石头。
  静夜焚香修荐启,相逢订在草除秋。
  尊者得了马大师荐书,不惮驰驱,直趋南岳参谒石头。石头和尚本日正在法堂讲经,见尊者来,不待开言,大惊叹曰:“吾道有传矣!”遂延入经筵,阅了马师荐启,又纳了尊者贽礼,遂收为门下。随谓之曰:“弟子新来,当遵沙门条例,初执役,次执经,最后执法。”对众徒云:“着落此生往槽场执役。”尊者遵石头禅师命令,遂再拜礼谢,趋入行者之房,随次执役者三年。虽为涤器寒山事,彼亦安意不辞。有诗为证:
  石头初见大夸奇,吾道相传恃有渠。
  且往后槽供役事,欣欣供执不推辞。
  石头禅师明知尊者是传道之器,而必使之执役者,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意也。众人从游多年,尊者仅执役三载。石头宗旨:宜历年多者有妙悟,历年少音生扞格矣。师明知从游弟子不论年数多少,达者为先。尝为众人讲经说偈云:
  识得衣中宝,无明醉自醒。百骸虽溃散,一物镇长灵。知境浑非体,神珠不定形。
  悟则三身佛,迷疑万卷经。在心心可测,沥耳耳难听。罔象先天地,玄池出杳溟。
  本刚非锻炼,元净莫澄渟。盘泊轮朝日,玲珑映晓星。瑞光灭不灭,真气触还生。
  鉴照崆峒寂,罗笼法界明。解悟非关舌,能言不是声。绝边弥汗漫,无际等空平。
  见月非观指,还家莫问程。识心心则佛,何佛更堪成。
  石头师本日讲经说偈毕,随吩咐众徒云:“来日汝等可铲去佛殿前草,无致滋蔓。”众人不知此是禅语,次日依然俗人之见,各备锹锄,细细铲去佛前之草。惟尊者不备槽中器,不除阶下草,独取盆盛水净头,长跪于和尚之前,乞求落发。石头师见而笑之曰:“伟哉此子!悟人所不能悟,为人所不知为,马师之荐不负,传道之言不谬。回视铲草众生,不啻霄垠矣。”遂为落发受戒。有诗为证:
  殿草铲除是佛机,锹锄具备见何低。
  净头落发夸神识,果信传灯语不非。
  众人本日见新来尊者能悟石头师吩咐铲草禅机,各有愧心。及见石头师为彼落发受戒,欲传衣钵,又有妒心。私相议曰:“我辈修佛,口诵不能心惟,耳闻不能心悟。师铲草,我亦铲草;我铲草,尔亦铲草,无一人见解足称师意,无怪吾师不属意于彼也。但此人不除,终增吾辈颜厚,终传吾师衣钵,不如早图之,俾师得从容传教我也。”遂各藏刃器,密伺尊者出入。有人潜以其谋漏于尊者,尊者潜以其事闻于禅师。禅师曰:“无恙。吾自有保护之术。”遂托奉使于江西马大师,尊者始得掩耳而出。有诗为证:
  众人自耻见尤常,深忌新僧上讲堂。
  机漏石师为保护,奉书获出衬萧墙。
  尊者传了石头师宗旨,复往江西来见马大师,马大师欣然迎而谓之曰:“窗草不除,周濂溪生意,子来见我,忘却相逢铲草之后言耶?”尊者大悟,拜伏于马师之前曰:“上人昔日先见之言,乃弟子今日悟后之证也。”乞求济度,马师遂为更名曰“天然”。出众人意外,使彼不得加害也。有诗为证:
  复往江西谒马师,相逢铲草语非虚。
  天然名字新更改,不使诸僧祸及肤。
  尊者一日杖锡行化四方,暂憩息慧林寺。时值穷冬天寒,尊者乃取寺中木佛,焚以炀体。寺中众僧,不识焚佛来意,乃让尊者。尊者曰:“吾焚舍利,非焚木佛也。”少顷,座上木佛俨若新装,众人始钦钦叹服。长庆四年,告门人云:“时将至矣,吾欲行矣。”乃戴笠策杖受履,一足木及地而逝。有诗为证:
  杖锡徐行化四方,慧林忽息值风霜。
  炉中焚佛来烘体,舍利烧焚衍庆长。
赋花罗汉第廿三尊
  慧寂尊者,本姓叶氏,年十五,艳慕佛教,一日禀辞父母,欲出家披剃为僧。父母以“佛乃左道,惑世诬民,游手游食,不忠不孝,君子维持世道,方辞而辟之,何为治而精之。吾利汝为圣门弟子,不利汝为沙门罗汉。且儒家事业,有实功,有实效,非若释家虚无寂灭、渺茫不可凭据者也。汝能攻习儒者经书,达则为卿为相,不达则为师为友。千钟粟,出自书中;黄金屋,出自书中;如玉女,出自书中。平生志何所不遂?诗云:‘世上万般皆下品,思量惟有读书高。’又云:‘只见读书朝北阙,哪闻念佛上西天。’由此观之,汝正道不行,返趋邪径,老父幼年承父兄琢养,自暴自弃,不能掀天揭地,为个伟人。幸生汝为男子,正欲汝肩文章担子,做个破天荒好汉,俾亲戚故旧羡为龙驹凤子,君王黎庶恃为保障干城,父母眼前,纵不获三牲五鼎供养,乌纱紫绶褒封,亦何等荣耀。”有诗为证:
  幼年艳羡作僧童,未睹儒家有实功。
  揭地掀天称伟器,虚无寂灭岂能同。
  父又曰:“彼释家者流,去父母毛发则不孝,背先王法服则不忠,抄化人家盈馀则无节,诵念波罗梵语则无义。立人之道,忠孝节义四者而已,无此四者,是禽兽也。人家养子称为龙凤则欣然喜,目为禽兽则艴然怒。老父先年不通古今,自愧马牛襟裾矣,所望汝克盖前愆,岂乐父先马牛而子复禽兽也。为僧作佛之说,无依之人为之,难养之人为之,父母养汝这等年纪,非无依、非难养也。且阎浮世界之中,载不尽寺字,数不尽憎人,见几人修行成佛?几人得升天界?易者不为,却为其难者,有实功实效者不为,却为其无凭准依据者,何颠倒错乱蒙蔽不明如此也。为子者,克承父志,为孙者,绰有祖风,祖父不为佛,定不许作此事也。”有诗为证:
  孝忠节义四端全,天地完人羡大贤。
  禽兽只因无四德,叮咛改辙与更辕。
  其父严毅说了一番,其母从容进曰:“老娘十月怀胎,止望汝不离膝下,三年乳哺,止望汝终身奉养。今养汝年方十五,粗知理义,即欲出家为僧,不惟辜父后来期望,且负我眼前劳苦矣。汝幸少壮,为人果天地气化所生耶?我将艰苦事对汝言之。毛诗蓼莪之篇有云:‘父兮生兮,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腹我出入复我,欲报之恩,吴天罔极。’汝从师训讲解经义,盖亦有年,岂不谙此义乎?既明此义,不尽性于亲而欲见性于佛。书云:“不爱其亲,而爱他人者,谓之悖理。不敬其亲,而敬他人者,谓之悖德。’龆龄之儿,既从沙门觅父,期颐之亲,又从何处觅子?父是丈夫志量,宜期尔远大,母是妇人识见,只责汝近小,汝何说之辞!”有诗为证:
  双亲养汝甚劬劳,望汝天朝作凤毛。
  今既悖恩为释子,老人何处觅箕裘。
  尊者曰:“男非不知圣贤事业当为,男非不知父母养育当报,第男从先生肄业,梦寐中屡有神人告我云:‘子前生许下事佛愿,今世盍当酬之。’男梦中当亦以父母劬劳未报为辞。神人复云:‘宗正法以答劬劳未晚也。’当男心已许之,特身属于亲未即去耳。许之而复背之,恐生不祥。”即啮断二指,长跪于父母之前曰:“望父母恕孩儿不孝之罪,假我数年工程,偿了事佛愿,明了为佛心,苍苍可表,即回来报答父母。所谓一精百成,一劳百逸者也,或者男之显亲寿亲,当不出于缙绅之下。男今啮断二指,一指誓必出家,一指誓不忘亲,所谓指日成功,指日报效。今日父克成男志,后日男克终父事,始虽睽违,终实相济,岂不美哉。”有诗为证:
  神人启我去为僧,偿却前生许下因。
  断指告亲鸣所志,得宗正法不忘亲。
  尊者父母劝之不从,亲友劝之不从,只得顺其所志,遂依南华寺通禅师落发为僧。通禅师知是法器,教之持斋诵经,教之坐禅习定,但未证悟,所谓偏矣而未大也。通禅师圆寂,乃离南华寺为行化游方僧,遍访高人以终所学。及闻耽源禅师道有真传,遂师事之,从游数年,叩其所传,骎骎已悟宗旨,所谓大矣而未化也。最后参谒沩山,始入堂奥,所谓大而化之者也。尝见桃花开放,心有会悟,一日作偈云:
  三十年来寻剑客,几逢落叶几抽枝。
  自从一见桃花后,直至如今永不疑。
  沩山佑禅师览其偈,知其旨,隐词文心有玄解,遂呼而诘之。尊者悟后之见,历历与禅师相符契,佑禅师大喜,潜谓之曰:“佛家正法,属人传继,僧徒亿万,契悟一人。子今日从缘得道,善自护持,毋灾害尔躬,无湮没尔法。予与汝源流同,学术同,不意今日契悟又同,汝往钦哉,无辜予望。”尊者谢曰:“谨领上人教命。”有诗为证:
  桃花会悟与师同,嘱托兢兢护正宗。
  门下几人知契悟,矜夸便是自灾躬。
  尊者一日同沩山在寺外开田,地势不平,所计之田庸有高低不一。尊者问沩山曰:“田势宜平,耕开田这头如何恁的低?那头如何恁的高?”佑惮师答曰:“水能平物,明日但取水面平,不论地势异。”尊者曰:“水亦无凭,毕竟高处高平,低处低平。”尊者此答皆禅家见道之谈也,其寓意谓:道难执一,若高低然也。现前即是触象皆真,顾人所处所见何如耳。佑禅师深然之。有诗为证:
  开田询问势高低,水面如何一律齐。
  毕竟低高随所处,道随人悟有员机。
  先是,香严弟子亦从游伪山门下,好诵读经卷,泥纸上尘言,昧心中会悟。沩山激之云:“吾不问汝卷册上所记得音,但问汝未出胞胎、未辨东西时本分内事,试道一句来。”香严本日懵然莫知所对,沉吟久之,进数语,沩山皆不许。香严曰:“请惮师为弟子说。”沩山曰:“吾说得,是吾之见解,于汝何益!”香严被沩山一驳,即回转山房,检遍所集诸经,无一语可为酬对,乃自叹曰:“画饼不可充饥。”于是尽焚诸经,自言曰:“且作个长行粥饭僧,免役心神。”遂辞沩山而去。直抵南阳,见忠国禅师遗迹,遂于其祠憩止焉。晚间,梦见忠国禅师慈容如活,直呼其名谓曰:“子性慧,何不慧,近前来听吾偈。”偈云:
  法法法,元无法,空空空,亦不空。静喧语默本来同,梦里何劳说梦。
  有用,用中无用;无功,功上施功。还如果熟自然红,莫问如何修种。
  香严弟子一日因山中芟除草木,以瓦砾击竹作声,俄然失笑,忽然省悟,遂归沐浴焚香,遥礼沩山。赞曰:“和尚大悲,恩逾父母。当时若为我说破。则心已明白,安有今日?”乃作一偈云:
  一击忘所知,更不假修持。
  处处无踪迹,声色外威仪。
  诸方达道者,咸言上下机。
  至是,沩山禅师见尊者桃花有悟,开田有悟,意香严向日不得于言,间别多年,必有所感发开悟。如尊者明慧,未可知也,遂问曰:“香严弟子近日见处如何?”尊者答曰:“某甲卒说不得。”乃呈一偈云:
  去年贫,未是贫,今年贫,始是贫。去年无卓锥之地,今年连锥也无。
  尊者此言,一谓香严学几于化,一谓自己学难强同,二意相关也。沩山不觉大笑曰:“闻子偈言,其得如来禅,未得祖师禅乎?”戏其见远遗近,词虽抑扬,其实乃深喜之。尊者师事沩山前后共十五载,凡有吐谈皆悟后禅语,从游众徒无不叹服,俱记载为修持要旨。尊者传了沩山正法,遂迁止仰山,从游之徒日益众盛,共称为仰山上人。尊青道虽超悟工夫,犹自检点不辍,日与诸徒讲解,循循不倦,且善于接机利物。当时,演沩山之道,为禅门标准,四方谁不服之。年七十七,同弟子往韶州行化,抵东平山。某年月日,因谓门人曰:“时至矣,吾将归矣。”遂于东平山抱膝而逝。临终有偈云:
  我年七十七,老去是今日。
  任性自浮沉,两手抱双膝。
却水罗汉第廿四尊
  智威尊者,本姓华氏,隋炀帝时人,身长七尺六寸,智勇过人。幼年亦事儒业,以韬略事炀帝,拜中郎将。才智足以统众,威望足以服人,亿兆称为保障,朝廷目为干城。自筮仕以至宦成,始终一志,庭无私谒,民喜天开,仁恩流于刑罚,抚字溢于催科。不茹柔,不吐刚,得持身正道。能悦迩,能怀远,得治下要机。士夫百姓有父母之谣,抚按三司有廉明之誉,铨曹考居上上,隋君虚席殷殷,□居求志,行义达道者也。有诗为证:
  官拜中郎佐下风,廉明猎誉寡追踪。
  铨曹考绩非中下,期取勋庸勒鼎钟。
  尊者初仕,炀帝黎庶不曰“良牧”,则曰“仁侯”,芳名已流落人间。及唐高祖得了天下,下诏搜罗逸德,科道交章以尊者荐。高祖嘉其贤,征为牧民守宰。尊者上表乞辞,高祖不许,三辟乃起。尊者奉命服官,不堕晚节,亲贤如就芝兰,辟恶如畏蛇蝎。小秦王得于考察,尝谓左右曰:“华先生任事老成持重,异日可为公卿。”第功名富贵之人,知进不知退。故谚曰:“乘时进易,知机退难。”尊者早年本无宦情,逼于机耳,况今时更二代,历仕两朝,厌薄功名,希心恬退。唐武德中,乃遗表辞官,挂冠于东门外而去。有诗为证:
  新君征辟佐皇朝,治行当居第一流。
  盈满自知殃所伏,挂冠恬退卧林丘。
  唐天子阅了尊者辞官表,叹曰:“此人出处分明,去就义决,真伟人也。人各有志,彼道德之流,非功名富贵所能羁也,今愿出家为僧,朕当成就其是。”遂不强求遗留,听其出家以终尔性。勤劳于公署者,得暇裕于禅关也,鞅掌于军伍者,得从容于僧席也。业儒两仕两朝,恍惚贤良芳■,归禅而宗三宝,依稀智慧□规。有志者事竟成,此人之谓,岂仅仅明哲保身尔哉。”有诗为证:
  拜表辞官愿出家,唐王披阅大矜夸。
  古云有志终成事,伫见菩提作泛□。
  尊者既致臣而归,闻宝月禅师道悟真宗,□超玄旨,在舒州皖公山聚徒演教,尊者不惮千里之遥,直趋舒州皖公山参谒宝月禅师,求为门下。禅师纳之,以贵而知学,尤加礼敬。尊者自处,则不知有贵于己,不知受宠于君,较常人尤为谦抑,有命即趋,有事即赴。尝居己于劳,居人于逸,人大义之,师大器之。至于讲经设法,孔窃人所扞格者,彼独孚契坐禅习定机关。人所苦难者,彼独悦怿,宝月禅师尝谓同志友曰:“吾门下法器,尽不乏人,不意晚年尤得一佳士。”盖指尊者而言也。有诗一首为证:
  闻说舒州宝月师,道超玄旨演真如。
  抑谦参谒为门弟,独自融通见性虚。
  尊者自从游禅师门下,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道之传授,虽出于师遇,不明处则不耻下问,而质诸友。道之契悟,虽属于己,遇有得处,则不吝纸笔而志诸诗。一日,悟出本来身心,作诗一律曰:
  心本绝尘何用洗,身元无病岂求医。
  欲知是佛非身处,明鑑高悬未照时。
  一日天清气爽,尊者独自寻芳,泗水问渡津头,大有意也。至一谷中,从容班荆宴坐,一则憩以节劳,一则静以观化。禅坐未几,忽然山水暴涨,泛滥谷中,排山倒石。尊者习定自若,视谷中若大厦,视山水若杯潦,此时忘乎水之怀山,亦忘乎己之坐水,心下惟曰:“此必止妖做祟,假泛滥以试吾法力,借使方寸震憾,则彼得尽其中伤矣。吾身化为中流砥柱,纵狂澜百折,自屹立不回矣。况山水几何,涸可立待,能为不灭之身害哉。”少顷,山水果自退,于尊者帷裳分毫不渍,且曰:“向来枉费推移力,此日中流自在行。”有诗为证:
  谷中宴坐为寻芳,偶涨山泉作祸殃。
  泛滥忽然消涸也,老僧依旧坐平岗。
  尊者一生服饰器用,推崇俭约,盖佛法贵无,不居己于有,佛法尚空。不居己于实也,故衣惟一衲,取其足以蔽体,食惟一铛,取其足以养身。眼前不能脱化,且恐衲铛之为累也,如此一时,亦如此终生,不知衲铛之外,更有何者可为更易。有诗为证:
  破衲和云补,寒铛带月烹。
  不知衣食菲,铸意佛传灯。
  尊者在皖公山储积有饭僧谷二廪,山下鼠窃狗偷之辈窥伺有日。每至廪所,辄见二虎在旁守护,盗者曰:“此诈也。闻智威和尚颇有法力,或者以猫作虎,或者画虎张威,慑制我辈不敢垂涎帑中之物。今后去,须识破是假,莫冒认是真,则彼之委积可告匮,我之枵腹可告克矣。”盗者仪定,复去窃盗,三四饿夫,敌不过一二饿虎,盗未食谷,虎已食盗三四,窃盗未动廪中升合,而虎已食盗过半矣。有诗为证:
  积粟山中为饭僧,狗偷鼠盗觊觎生。
  几回二虎严防守,贪食城狐灭祸根。
  次日,尊者捕了未死之盗送属县张令尹鞫问,其盗不待刑责,即自供招云:“某僧积谷二廪,某等起心潜行窃盗,去时廪旁尝有二虎守护,三四往不能窃。众心不死,至昨晚议云:‘某和尚有法力,防廪之虎乃纸画假虎,非真虎也。识破其法不行,则具谷可窃。’不意真虎咆哮作威,遂将众盗咬死,止孤身惊得九死一生,无地奔逃,始被僧人所执。”县令鞫问得实,将本盗重责二十,以未得财放回,容其改过,其盗转回家中,未数日亦已身死。张县令始信尊者大有道行,不然虎胡受命若此,深加礼敬。有诗为证:
  执得强人送县官,供招盗谷是真赃。
  山君激发无情性,数个强人尽咬伤。
  张县令讳逊,以儒业发身,颇有重望,朝廷授为本县邑宰,重儒业不重僧道,每见左道之人,必斥逐之,及见智威禅师有二虎守谷之异,始回心向佛。一日,张县主官有条闲,带仆从径往宝山来谒尊者,尊者迎接至法堂叙坐。张县主因问云:“禅师徒从几何?”尊者答曰:“从游贫僧门,行者二三人。”逊曰:“盛徒现在山中,唤来相见。”尊者曰:“容某唤来。”将手中拂帚向禅床连击三下,一声风响,二虎咆哮而出,向县主面前作礼。逊上座惊怖不宁,尊者始麾之使去。逊愈加敬重,情愿弃官受戒。有诗为证:
  带仆前来谒上人,问渠徒从几多名。
  咆哮一声双虎出,惟兹二士守山林。
  尊者事炀帝为中郎将时,阵中结纳从军二人,誓同生死。乃尊者继事唐高祖,弃官隐遁,出家为僧,间别数年,朋情恋恋,邀入山访之。既见尊者近日所为,殊不似当年体态,二人因谓之曰:“郎将今日狂耶?不然何为悖眊若此。”尊者曰:“我狂欲醒,君狂正发。”二人问曰:“子何所见我二人之狂正发也?”尊者曰:“人能摆脱尘嚣则不为狂。所囿二君嗜色耽声,贪荣怙宠,依然世昧中人,将转轮与生死之途,何由得自跳出,非狂之正发而何?”二人闻言,遂感叹而去。有诗为证:
  相携入谷访年交,诘问中郎狂正高。
  声色宠荣君所溺,此狂更是祸根苗。
  唐仪凤二年月日,尊者始往石头城示寂,颜色不变,屈伸如生,室有异香,经月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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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芳阁 » 二十四尊得道罗汉传 - (TXT全文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