谗书 - (TXT全文下载)

书籍类目:集藏 - 笔记
书籍内容:

谗书卷第一
  风雨对
  风雨雪霜,天地之权也。山川薮泽,鬼神之所伏也。故风雨不时,则岁有饥馑,雪霜不时,则人有疾病。然后祷山川薮泽以致之,则风雨雪霜果为鬼神所有也,明矣。得非天之高,不可以周理而寄之,山川地之厚,不可以自运而凭之。鬼神苟祭祀不时,则饥馑作,报应不至,则疾病生。是鬼神用天地之权,而风雨雪霜为牛羊之本矣。复何岁时为?复何人民为?是以大道不旁出,惧其弄也,大政不闻下,惧其偷也。夫欲何言!
  蒙叟遗意
  上帝既剖混沌氏,以支节为山岳,以肠胃为江河,一旦虑其掀然而兴,则下无生类矣。于是孕铜铁于山岳,滓鱼盐于江河,俾后人攻取之,且将以苦混沌之灵,而致其必不起也。呜呼,混沌则不起矣,而人力殚焉。
  三帝所长
  尧之时,民朴不可语,故尧舍其子而教之,泽未周而尧落,舜嗣尧理迹尧以化之,泽旣周而南狩,丹与均果位于民间,是化存于外者也。夏后氏得帝位,而百姓已偷,遂教其子,是由内而及外者也。然化于外者,以土阶之卑,茅茨之浅,而声响相接焉。化于内者,有宫室焉,沟洫焉,而威则日严矣。是以土阶之际万民亲,宫室之后万民畏。
  秋虫赋有序
  秋虫,蜘蛛也。致身网罗间,实腹亦网罗间。愚感其理有得丧,因以言赋之曰:
  物之小兮迎网而毙,物之大兮兼网而逝。而网也者,绳其小而不绳其大。吾不知尔身之危兮,腹之馁兮。吁!
  解武丁梦
  商之道削也,武丁嗣之,且惧祖宗所传圯坏于我,祈于人则无以焉质,祷于家则不知天之历数。厥有左右,民心不归,然后念胥靡之可升,且欲致于非常而出于不测也。乃用假梦征象,以活商命。鸣呼,历数将去也,人心将解也,说复安能维之者哉!武丁以下民之畏天命也,故设权以复之。唯圣能神,何梦之有!
  救夏商二帝
  夏之癸,商之辛,虽童子妇人皆知其为理矣。然不知皆当其时,则受其弊,居其后,则赖其名。夫能极善恶之名,皆教比之一端也。善者俾人慕之,恶者俾人惧之。慕之者必俟其力有余,惧之者虽寝食不忘之也。癸与辛,所谓死其身以宂过者也,极其名以横恶者也。故千载之后,百王有闻其名者,必缩项掩耳。闻尧舜者,必气跃心跳。慕之名与惧之名显然矣。而慕之者未必能及惧之者,庶几至焉。是故尧舜以仁圣法天,而桀纣以残暴为助。
  题神羊图
  尧之庭有神羊以触不正者,后人图形像,必使头角怪异,以表神圣物。噫!尧之羊亦由今之羊也,但以上世淳朴未去,故虽人与兽,皆得相指令。及淳朴消坏,则羊有贪狠性,人有刲割心。有贪狠性则崇轩大厦不能驻其足矣,有刲割心则虽邪与佞不敢举其角矣。是以尧之羊亦由今之羊也。贪狠摇其至性,刀几制其初心,故不能触阿谀矣。
  伊尹有言
  唐虞氏以传授得天下,而犹用和仲稷卨以酝酿风俗,堙洪水服四罪,然后垂衣裳而已,百姓饮食而已,亦时之未漓,非天独生唐虞之能理也。及商汤氏,以呜条誓,放桀于南巢,揖逊旣异,浑朴亦坏。伊尹放太甲立太甲,则臣下有权始于是矣。而曰耻君之不及尧舜,呜呼,商汤氏之取,非唐虞氏之取也。商汤氏之时,非唐虞氏之时也。商汤氏之百姓,非唐虞氏之百姓也。商汤氏之臣,非唐虞氏之和仲稷卨也。伊尹不耻其身,不及和仲稷卨而耻君之不见尧舜,在致君之诚则极矣,而励己之事何如耳。惜哉!
  后雪赋
  邹生阅相如之词,呀然解頣曰:善则善矣,犹有所遗。梁王属酒盈卮,惟生少思。苟有独见,吾当考之。生曰:若夫莹净之姿,轻明之质,风雅交证,方圆间出,臣万分之中,无相如之言所见者。藩溷枪吹,腐败掀空,雪不敛片,飘飘在中,污秽所宗,马牛所避,下下高高,雪为之积。至若涨盐池之水,屹铜山之巅,触类而生,不可殚言。臣所以恶其不择地而下,然后浼洁白之性焉。梁王咏叹斯久,撤去樽酒。相如竦然再拜稽首:若臣所为,适彰孤陋。敬服斯文,请事良友。
  叙二狂生
  祢正平阮嗣宗,生于汉晋间,其为当时礼法家惋者多矣。然二子岂天使为之哉!夫汉之衰也,君若客旅,臣若豹虎。晋之弊也,风流蕴藉,雍容闲暇。苟二子气下于物,则谓之非才。气高于人,则谓之陵我。是人难事也。张口掉舌则谓之讪谤,俛首避事则谓之诡随,是时难事也。夫如是,则汉之祚歼于外,晋之祚缩于中,故天心降变以应之,二子应天变者也。或号咷焉,或恸哭焉,斯甚于风雨雪霜已,故泣军门者,谓遑遑而无主,叹广武者,思沛上之英雄。
  吴宫遗事
  越心未平而夫差有忧色,一旦复筑台于姑苏之左,俾参政事者以听百姓之疾苦焉,以察四方之兵革焉。一之日视之以伍员,未三四级且奏曰:王之民饥矣,王之兵疲矣,王之国危矣。夫差不悦,俾嚭以代焉。毕九层而不奏,且倡曰:四国畏王,百姓歌王,彼员者欺王。员曰:彼徒欲其身之亟高,固不暇为王之视也,亦不为百姓谋也,岂臣之欺乎。王赐员死,而嚭用事。明年越入吴。
  本农
  有覆于下者如天,载于上者如地,而百姓不之如有。恩信及一物,教化及一夫,民则归之。其犹旱岁与丰年也。丰年之民不知甘雨柔风之力,不知生育长养之仁,而曰我耕作以时,仓廪以实。旱岁之民则野枯苗缩,然后决川以灌之,是一川之仁深于四时也,明矣。所以郑国哭子产三月,而鲁人不敬仲尼。
  
  谗书卷第二
  丹商非不肖
  理天下者必曰陶唐氏,必曰有虞氏,嗣天下者必曰无若丹朱,无若商均。是唐虞为圣君,丹商为不肖矣。天下知丹商之不肖,而不知丹商之为不肖,不在于丹商也。不知陶虞用丹商于不肖也。夫陶唐之理大无不周,幽无不照,远无不被,苟不能肖其子,而天下可以肖乎?自家而国者,又如是乎?盖陶唐欲推大器于公共,故先以不肖之名废之,然后俾家不自我而家,而子不自我而子,不在丹商之肖与不肖矣。不欲丹商之蒙不肖之名于后也。其肖也,我既废之矣,其不肖也。不凌逼于人,是陶虞之心示后代以公共,仲尼不泄其旨者,将以正陶虞之教耳,而犹汤放桀武王伐纣焉。
  英雄之言
  物之所以有韬晦者,防乎盗也。故人亦然。夫盗亦人也,冠屦焉,衣服焉,其所以异者,退逊之心,正廉之节不常其性耳。视玉帛而取之者,则曰牵于寒饿,视家国而取之者,则曰救彼涂炭。牵我寒饿者无得而言矣,救彼涂炭者,则宜以百姓心为心,而西刘则曰:居宜如是。楚籍则曰:可取而代。意彼未必无退逊之心,正廉之节。盖以视其靡曼骄崇,然后生其谋耳。为英雄者犹若是,况常人乎?是以峻宇逸游,不为人所窥者,鲜也。
  圣人理乱
  周公之生也天下理,仲尼之生也天下乱。周公圣人也,仲尼亦圣人也。岂圣人出天下有济不济者乎?夫周公席文武之教,居叔父之尊,而天又以圣人之道属之,是位胜其道,天下不得不理也。仲尼之生也,源流梗絶,周室衰替,而天以圣人之道属于旅人,是位不胜其道,天下不得不乱也。位胜其道者以之尊,以之显,以之跻,康庄以之致富寿。位不胜其道者,泣焉,叹焉,围焉,厄焉,天所以达周公于理也,故相之于前。穷仲尼于乱也,故庙之于后。
  庄周氏弟子
  庄周氏以其术大于楚鲁之间,闻者皆乐以从之,而未有以尝之。一日无将特举其族以学焉,及其门而周戒之曰:视物如伤者谓之仁,极时而行者谓之义,尊上爱下者谓之礼,识机之变者谓之智,风雨不渝者谓之信,苟去是五者,则吾之堂可跻,室可窥矣。无将跪而受其教,一年二年而仁义丧,三年四年而礼智薄,五年六年而王常尽,七年其骨肉虽土木之不如也。周曰:吾术尽于是。无将以化其族。其族聚而谋曰:吾族儒也,鲁人以儒为宗。今周之教,舍五常以成其名,弃骨肉而崇其术,苟吾复从之,殆絶人伦之法矣。于是去无将而归鲁。鲁人闻者,亦得以寝其志。故周之著书摈斥儒学,而儒者亦不愿为其弟子焉。
  杂说
  珪璧之与瓦砾,其为等差不俟言而知之矣。然珪璧者,虽丝粟玷类,人必见之,以其为有用之累也。为瓦砾者,虽阜积甃盈,人不疵其质者,知其不能伤无用之性也。是以有用者,丝粟之过得以为迹。无用者,具体之恶不以为非。亦犹镜之于水,水之于物也。泓然而可以照,镜之于物亦照也,二者以无情于外,故委照者不疑其丑好焉,不知水之性也柔而婉,镜之性也刚而健。柔而婉者有时而动,故委照者或摇荡可移,刚而健者非缺裂不能易其明,故委照者亦得保其质。
  龙之灵
  龙之所以能灵者水也,涓然而取,霈然而神,天之于万物必职于下以成功,而龙之职水也,不取于下则无以健其用,不神于上则无以灵其职。苟或涸一川然后润下,涸一泽然后济物,不惟濡及首尾,利未及施而鱼龞已敝矣,故龙之取也寡。
  子高之让[原本阙,据唐文粹补]
  有挈其大而举其高以授人者,彼则曰隘矣哉。挈而举者曰,以吾所得之广大,会不若彼人之心,又安司以施于彼乎?于是退而悸栗,不敢以所得为有。伯成子高让禹者,非所以小黄屋之尊也,夫安九州岛之大,据兆人之上,身得意遂,动适在我,鲜有不以荒怠自放者。子高且欲狭禹之心而谨其取也,故让之,厥后有卑宫菲食之政。
  苏季子[原阙]
  惟岳降神解[原阙]
  忠孝廉洁[原阙]
  疑凤台[原阙]
  说天鸡[原阙狙氏子已下七十三字,据唐文粹补]
  狙氏子不得父术而得鸡之性焉,其畜养者,冠距不举,毛羽不彰,兀然若无饮啄意,洎见敌则他鸡之雄也,伺晨则他鸡之先也,故谓之天鸡。狙氏死,传其术于子焉,乃反先人之道,非毛羽彩错觜距铦利者不与,其楼无复向时伺晨之俦,见敌之勇,峨冠俯步,饮啄而已。吁,道之坏也有是夫!
  维岳降神解
  幽乎理者神也,显乎用者人也。苟易其所,则为怪妖。非仲尼之所言也。三百篇亦删于仲尼,而岳降申甫不删者,岂仲尼之前则其事信,仲尼之后则其事妖?苟如是,则夔龙稷卨而下,有相其君辅其主以致理者,皆神降也,人何有哉。是必以国之兴也听于人,亡也听于神。[鶱详审文义,人神二字疑讹倒,当申甫时天下虽理,诗人知周道已亡,故婉其旨以垂文,仲尼不删者,欲以显诗人之旨,不尔,则子不语怪出于圣人也,不出于圣人也,未可知。]
  疑凤台
  秦穆公女以吹箫降萧史于台上,后乘凤皇而去,名其地曰凤台。吁,神仙不可以伎致凤鸟,不可以意求。伎可致也,则黄帝不当有崆峒之学。意可求也,则仲尼不当有不至之叹。吾知其得志于逋逸间,而秦讳之不书,遂强凤以神,强台以名,然后绝其顾念之心。今江汉间复有史之迹,是愚妇恶夫淫其所以得矣。鸣呼,上行而下效,信而有证。故秦之道竟施于妄矣。
  [予以嘉庆丁卯重刻罗昭谏谗书五卷,第二卷中原阙苏季子维岳降神解忠孝廉洁疑凤台四篇,徧检群籍,无从录补。今年春,大兴徐景伯太史,从永乐大典钞得维岳降神解疑凤台二篇,属仁和陈扶雅孝廉赵宽夫茂才展转寄至,为之狂喜,无异珠远而剑合也。爰亟补刊卷末,用公同好,并识嘉惠于勿谖云尔。辛未长夏鶱再跋]
  
  谗书卷第三
  屏赋
  惟屏者何?俾蕃侯家作道陻阨为庭齿牙,尔质既然,尔功奚取。迫若蒙蔽,屹非裨补。主也物敌,宾也如雠。宾主墙面,职尔之由。吴任太宰国始无人,楚委靳尚斥逐忠臣,何反道而背德与,枉理而全身?尔之所凭,亦孔之丑。列我门阃生我妍不既内外俱丧,须是非相糺,屏尚如此,人兮何知?在其门兮恶直道,处其位兮无所施,阮何情而泣路,墨何事而悲?彩麟兮何叹凤兮何为?吾所以凄惋者在斯。
  秦始皇意
  秦法之于曲坟,其酷也甚矣。由天文术数者则不与焉,而易复从而免。噫,术数者未易知,而秦是以全易者,其有旨哉。夫易肇于羲皇,演于姬昌,申于素王。其为书则百家九流之先,其造作者则百王之祖,其理则上下天地出没鬼神,有春秋焉,有诗书礼乐焉,开辟以来举一物而言皆贯之,秦始皇通三圣之妙键,故假术以言,亦将欲圣人之旨乎?以是亹亹无道而至灭亡者,岂天下欲秦见造化之心乎?呜呼,言之于三代已前,秦则可以理遣。言之于战国之后,秦则为我罪人。
  妇人之仁
  汉祖得天下,而良平之功不少焉五。吾观留侯破家以雠韩,曲逆束身以归汉,则有为之用,先见之明,又何以加焉。史迁则曰:张良若女子,而陈平美好,是皆妇人之仁也。外柔而内狡,气阴而志忍,非狡兴忍则无以成大名。无他,柔弱之理然也。呜呼,用其似妇人女子者犹若是,况眞用妇人之言哉,不得不畏。
  道不在人
  道所以达天下,亦所以穷天下。虽昆虫草木皆被之矣。故天知道不能自作,然后授之以时。时也者,机也,在天为四气,在地为五行,在人为宠辱忧惧通阨之数,故穷不可以去道,文王拘也王于周。道不可以无时,仲尼毁也垂其教。彼圣人者,岂违道而戾物乎。在乎时与不与耳。是以道为人困,而时夺天功。卫鹤得而乘轩,鲁麟失而伤足。
  市傩
  傼之为名著于时令矣,自宫禁至于下俚,皆得以逐灾邪而驱疫疠,故都会恶少年则是时鸟兽其形容,皮革其面目,丐乞于市肆间。乃有以金帛应之者。吁,是虽假鸟兽以为名,其固为人矣,复安有为人者,则不得人之金帛。为鸟兽者,则可以得人之金帛乎?岂以鸟兽无知而假之则不愧也?以人则识廉耻而取之则愧焉。呜呼。
  君子之位
  禄于道任于位,权也。食于智爵于用,职也。禄不在道,任不在位,虽圣人不能阐至明。智不得食,用不及爵,虽忠烈不能蹈汤火。先生所以张轩冕之位者,行其道耳,不以为贵。大舜不得位,则历山一耕夫耳。不闻一耕夫能翦四凶而进八元。吕望不得位,则棘津一穷叟耳,不闻一穷叟能取独夫而王周业。故勇可持虎,虎不至则不如怯,力能扛鼎,鼎不见则不如羸。噫,栖栖而死者何人,养浩然之气者谁氏?
  荆巫
  楚荆人淫祀者旧矣,有巫颇闻于乡闾。其初为人祀也,筵席寻常,歌迎舞将。祈疾者健起,祈岁者丰穰。其后为人祈也,羊猪鲜肥,清酤满卮,祈疾者得死,祈岁者得饥。里人忿焉,而思之未得。适有言者曰:吾昔游其家也,其家无甚累,故为人祀诚,必罄乎中而福亦应乎外,其胙必散之。其后男女蕃息焉,衣食广大焉,故为人祀诚不得罄于中,而神亦不歆乎其外,其胙且入其家,是人非前圣而后愚,盖牵于心不暇及人耳。以一巫用心尚尔,况异于是者乎?
  蟋蟀诗[原本有阙文翌凤据唐音统签补全]
  顽飔毙芳,吹愁夕长。屑成有动,歌离吊梦。如诉如言,绪引虚宽。周杨伺隙,繁咽夤缘。范睡蝉老,冠峩緌好。不冠不緌,尔奚以悲。蚊蚋有毒,食人肌肉,苍蝇多端,黑白偷安。尔也出处,物兮莫累。坏舍啼衰,虚堂泣曙。勿狥喧哗,鼠岂无牙。勿学萋菲,垣亦有耳。危条槁飞,抽恨咿咿。别帐釭冷,柔魂不定。美人在何,夜影流波。为子伫立,徘徊思多。
  三闾大夫意
  原出自楚,而又仕懐王朝。虽放逐江湖间,未必有腹江湖意。及发憔悴,述离骚,非所以顾望逗留,抑由礼乐去楚,不得不悲吟叹息。夫礼乐不在朝廷,则在山野,苟有合乎道者,则楚之政未亡,楚之灵未去,原在朝有秉忠履直之过,是上无礼矣。在野有扬波歠醨之叹,是下无礼矣。朝无礼乐,则证诸野。野无礼乐,则楚之政不归,楚之灵不食。原忠臣也,楚存与存,楚亡与亡,于是乎死,非所怨,时也。呜呼!
  畏名
  瞭者向瞍者语于暗,其辟是非,正兴替,虽君臣父子之间,未尝以墙壁为虑。一童子进烛,则瞍者犹旧而瞭者噤不得呻。岂其人心有异同,盖牵乎视瞻故也。是以退幽谷则思行道,入朝市则未有不畏人。吁!
  三叔碑
  肉以视物者猛兽也,窃人之财者盗也。一夫奋则兽佚,一犬吠则盗奔,非其力之不任恶,夫机在后也。当周公摄政时,三叔流谤,故辟之囚之黜之,然后以相孺子洎。召公不悦,则引商之卿佐以告之[在周书君奭篇]。彼三叔者,固不知公之志矣。而召公岂亦不知乎?苟不知,则三叔可杀而召公不可杀乎?是周公之心可疑矣。向非三叔,则成王不得为天子,周公不得为圣人。愚美夫三叔之机在前也,故碑。
  天机
  善而福,不善而灾,天之道也。用则行,不用则否,人之道也。天道之反,有水旱残贼之事。人道之反,有诡谲权诈之事。是人者谓之机也。机者,盖天道人道一变耳,非所以悠久也。苟天无机也,则当善而福,不善而灾,又安得饥夷齐而饱盗跖?苟人无机也,则当用则行,不用则否,又何必拜阳货而刼卫使?是圣人之变合于其天者,不得已而有也,故曰机。
  
  谗书卷第四
  辨害
  虎豹之为害也,则焚山不顾野人之菽粟。蛟蜃之为害也,则绝流不顾渔人之约网。其所全者大而所去者小也。顺大道而行者,救天下者也。尽规矩而进者,全礼义者也。权济天下,而君臣立,上下正,然后礼义在焉。力不能济于用,苟君臣上下之不正,虽抱空器,奚所设施?是以佐盟津之师,焚山絶流者也。扣马而谏,计菽粟而顾钓网者也。于戏!
  齐叟事
  齐叟藉其业于沃衍之野,更子弟以主之,岁无水旱之害,无螟螣之患,而所入或有众寡焉。叟曰:岂吾之不信也如是?彼邻妪者始衣食于吾家,今虽外居,犹吾之家隶也。俾督孟以伺候叟子之长者,及将获农户,辄挥田具击孟以逐之。妪告孟以不直,叟抶孟以仲代焉。农户不之罪,口之为也复然。妪亦以仲之不直告叟,复抶仲而□季。将行,有言曰:叟之农户未尝如是之悖,□□□□后孟与仲皆为击逐,今苟存□不□□,扯之不留,而叟之子弟逐未艾也。叟醒然而怒,逐妪而复孟仲之职。其秋如旧,则前之媒悖者果妪也。而农户何能。
  槎客喻
  乘槎者既出君平之门,有问者曰:彼河之流,彼天之高,宛宛转转,昏昏浩浩,有怪有灵,时顚时倒,而子浮泛其间,能不手足之骇,神魂之掉者乎?对曰:是槎也,吾三年熟其往来矣。所虑者吾之寿命不知也,不虞槎之不安而不反人间也。及乘之波浪,激射云日,气候黯然而昬,霍然而昼,乍搨而傍,乍荡而骤,或落如沈,或触如斗,茫洋乎不知槎之所从者不一也,吾心未尝为之动心。一动则手足之不能制矣。不在洪流槁木之为患也,苟人能安其所据而不自乱者,吾未见其有颠越。不必槎。
  汉武山呼
  人之性未有生而侈纵者,苟非其正,则人能坏之,事能坏之,物能坏之。虽贵贱殊,及其坏一也。前后左右之谀佞者,人坏之也。穷游极观者,事坏之也。发于感寤者,物坏之也。是三者有一于是,则为国之大蠹。孝武承富庶之后,听左右之说,穷游观之靡,乃东封焉,盖所以祈其身而不祈其民,祈其岁时也,由是万岁之声发于感寤,然后逾辽越海,劳师弊俗,以至于百姓困穷者,东山万岁之声也。以一山之呼犹若见,况千口万口者乎?是以东封之呼,不得以为祥,而为英主之不幸。
  木偶人
  汉祖之围平城也,陈平以木女解之。其后徐之境,以雕木为戏。丹雘之,衣服之,虽狞□勇态,皆不易其身也。是以后人其言木偶者,必以徐为宗。尝过留,卽张良所封也,平与良皆位至丞相,是宜俱以所习渍于风俗。良以絶粒不反,今留无复绝粒者。而平之木偶,往往有之。其剞劂移人也如是。
  市赋
  齐侯幸晏子所止,引目长视曰:彼也何哉?如蜂如蚁,万货丛集,百工塡委,纷纷汨汨,胡可胜纪。婴曰:臣以敝卢在此,闻于此,见于此,其名曰市。若乃羲轩已前,臣不得言。羲轩之后,臣知其故。先已后人,惟贿与赂,非信义之所约束,非法令之所禁锢,市之边无近无远,市之聚无蚤无晚,货盈则盈,货散则散,贤愚并□,善恶相混,物或戾时,虽是亦非。工如善事,虽贱必贵,参杂胡越,奔走孩稚,扶策而来,挈提而至。剖□形状,圬墁口鼻,童顶而跣,亸肩而帔,兼之以耆艾,继之以谐戏。谁有帐籍,讵假文字,蜀桑万亩,吴蚕万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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