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古学考 - (TXT全文下载)

大人之意也。至于晚年,哀道不行,不得假手自行其意,以挽弊补偏;于是以心所欲为者,书之《王制》,寓之《春秋》,当时名流莫不同此议论,所谓因革继周之事也。后来传经弟子因为孔子手订之文,专学此派,同祖《王制》。其实孔子一人之言,前后不同。予谓从周为孔子少壮之学,因革为孔子晚年之意者,此也。郑君注《礼记》,凡遇参差,皆为殷、周异制。原今、古之分,实即此义。郑不以为今、古派者,盖两汉经师,已不识《王制》为今学之祖。故许君以《公羊》「朝聘」为虞夏制,郑君以《王制》为殷礼。但知与《周礼》不合,而不知此为孔子手订之书,乃改周救文大法,非一代所专,即今学之本也。今于数千年后得其根源,继绝扶微,存真去伪,虽清划繁难,固有不能辞者矣。
  《王制》、《祭统》,今学;《祭法》,古学。二者庙制、祭时,一切不同,且故意相反。两汉经师言庙制、祭仪,皆牵混说之。特以之注经,则自郑君始。议礼之事各有意见,多采辑诸说以调停其间,不能由一人之意,此议礼之说多不可据也。今古经本不同,人知者多。至于学官皆今学,民间皆古学,则知者鲜矣。知今学为齐鲁派,十四博士同源共贯,不自相异;古学为燕赵派,群经共为一家,与今学为敌,而不自相异;则知者更鲜矣。知今学同祖《王制》,万变不能离宗;《戴礼》今古杂有,非一家之说;今古不当以立学不立学为断;古学主《周礼》,隐与今学为敌;今礼少,古礼多;今礼所异皆改古礼等说,则西汉大儒均不识此义矣,何论许、郑乎!
  鲁、齐、古三学分途,以乡土而异。邹与鲁近,孟子云:「去圣人居,若此其近」,盖以鲁学自负也。荀子赵人,而游学于齐,为齐学。《韩诗》燕人,传今学而兼用古义,大约游学于齐所传也。《儒林传》谓其说颇异,而其归同。盖同乡皆讲古学,一齐众楚,不能自坚,时有改异,此韩之所以变齐也。而齐之所以变鲁者,正亦如此。予谓学派由乡土风气而变者,盖谓此也。
  群经之中,古多于今,然所以能定其为今学派者,全据《王制》为断。《三朝记》知其为今学者,以与《王制》合也。《礼记?冠、昏、乡饮、射义》所以知为今学者,以与《王制》同也。同者从同,异者自应从异,故旧说渊源,皆不足据。盖两汉末流,此意遂失,混合古今,虽大家不免。如刘子政有古礼制,马融说六宗偶同伏说是也。审淄渑,定宫徵,毫厘之差,千里之失,不亦难哉!
  初疑今派多于古,继乃知古派多于今。古学《周礼》与《左传》不同,《左传》又与《国语》不同,至于《书》、《诗》所言,更无论矣。盖《周礼》既与《国语》、《周书》不同,《左传》又多缘经立义之说。且古学皆主史册,周历年久,掌故事实,多不免歧出,故各就所见立说,不能不多门。至于今学,则全祖孔子改制之意,只有一派,虽后来小有流变,然其大旨相同,不如古学之纷繁也。
  《论语》:「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此孔子初年之言,古学所祖也。「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此孔子晚年之言,今学所祖也。又言夏殷因革、继周者百世可知。按《王制》即所谓继周之王也。因于《周礼》即今学所不改而古今同者也。其损益可知。《王制》改周制,皆以救文胜之弊,因其偏胜,知其救药也。年岁不同,议论遂异。春秋时诸君子皆欲改周文以相救,孔子《王制》即用此意,为今学之本旨。何君解今礼,以为《春秋》有改制之文,即此意也。特不知所改之文,全在《王制》耳。
  今、古之分,郑君以前无人不守此界畔。伏《尚书》、三家《诗》无论矣。何君《公羊解诂》不用古说,其解与《周礼》不同者,皆以为《春秋》有改制之事,不强同《周礼》,此今学之派也。至于许君《说文》用古义,凡今文家皆以博士说目之,屏为异义。至于杜、郑、[兴、众父子]贾、马,其注《周礼》、《左传》、《尚书》,皆不用博士说片言只字。[《五经异义》:马有以今学长于古义一条目。今说既为俗儒,不可据以为用今学也]至于引用诸书,亦惟用古派,从不用《王制》。其分别异同,有如阴阳、水火之不能强同。郑司农注大司徒五等封地,全就本经立说,不牵涉《王制》。其注诸男方百里一条云:「诸男食者四之一,适方五十里。独此与《五经》家说合耳。」其所谓之《五经》家者,即《王制》子、男五十里之说也。《异义》谓之今文,《说文》目为博士,斥为异说,不求雷同。即此可见东汉分别今古之严。自郑康成出,乃混合之。可含混者,则含混说之;文义分明者,则臆断今说以为殷礼。甚至《曲礼》古文异派,亦以为殷礼。郑君受贾、马之学而兼采今文,今欲删其混合以反杜、马之旧。须知此非予一人之私言,乃两京之旧法,试为考释,必知不谬矣。
  今、古之混乱,始于郑君,而成于王子雍。大约汉人分别古今甚严,魏晋之间厌其纷争,同思画一。郑君既主今、古混合,王子雍苟欲争胜,力返古法,足以摧击郑君矣。殊乃尤而效之,更且加厉。《家语》、《孔丛》皆其伪撰,乃将群经今古不同之礼,托于孔子说而牵合之。如《王制》庙制,今说也;《祭法》庙制,古说也;各为规模,万难强同者也。而《家语》、《孔丛》之言庙制者,则糅杂二书为一说。郑君之说,犹各自为书;至于王氏,则并其堤防而全溃之。后人读其书,愈以迷乱,不能复理旧业,皆王氏之过也。故其混乱之罪,尤在郑君之上。欲求胜人,而不知择术,亦愚矣哉!
  郑君以前,古学家著书,不惟不引据《王制》师说,并《公》《穀》二传、《三家诗》、《今文尚书》、《今易》,凡今学之言,避之如洪水猛兽。惟其书今、古杂有,或原无今古派之分者,乃用之。如杜、郑、贾、马之引《孟子》、《论语》、《礼记》是也。引《春秋》,则惟《左氏传》。至于引二传「跛者迓跛者」条,则亦但引其文句而不言书名,皆足见其门户之峻厉也。《礼运》、《礼器》、《郊特牲》、孔子告子游,皆古学说,此孔子未作《春秋》以前「从周」之言。至于作《春秋》以后,则全主今学,如《大戴》告哀公之《三朝记》,全与《王制》、《穀梁》合是也。孔子传今学派时,受业早归者未闻,故弟子有专用古学者。又或别为不受业之隐君子所为。然大约出于受业者多,因欲与受业之今学分别,故权以古学为不受业,非弟子遽无古学也。
  《纬》云:「志在《春秋》,行在《孝经》。」《孝经》皆已成之迹,《春秋》则虚托空言。故予意以《孝经》为古学,《春秋》为今学,《论语》为今古杂。以《孝》属行,行必从周;《春秋》属志,志有损益;《论语》少壮、晚年之语皆有,故不一律,大约从今者多。至于《孝经》有今学,《春秋》有古学,《论语》有今、古两派,此皆后来附会流派,孔子当日不如此分别也。
  《论语》因革、损益,唯在制度,至于伦常义理,百世可知。故今、古之分,全在制度,不在义理,以义理今、古同也。至于弟子之大义,经师之推衍,乃有取舍不同、是非异致之说。揆之于初,无此分别。《异义》所录师说,半皆东汉注解家言,索虚为实,化无为有,种种附会,都非原旨。然既欲各立门户,则好恶取舍,亦不能不小有改动。言各异端,亦不必强同,但读者须知此非今古正义,不蔽锢于许说,可也。[近言今、古派者皆本原于《异义》,今不尽据之。]
  今、古之分,或颇骇怪,不知质而言之,沿革耳,损益耳。明之制不能不异于元;元之制不能不异于唐宋。今学多用殷礼,即仲弓「居敬」之意;古学多用周礼,即《中庸》「从周」之意。今制与古不同,古制与今异派,在末流不能不有缘饰附会之说。试考本义,则如斯而已,故不必色骇而走也。鲁为今学正宗,燕赵为古学正宗,其支流分派虽小有不同,然大旨一也。鲁乃孔子乡国,弟子多孔子晚年说,学者以为定论,[汉人经学,以先师寿终之传为贵,亦如佛家衣钵真传之说也。]故笃信遵守。初本以解《春秋》,习久不察,各是所长,遂以遍说群经。此鲁之今学为孔子同乡宗晚年说,以为宗派者也。燕赵弟子,未修《春秋》以前,辞而先反,惟闻孔子从周之言;已后改制之说未经面领,因与前说相反,遂疑鲁弟子伪为此言依托孔子。[如汉人传经别杂异端,乃自托于师终时手授其传,故弟子不信其书之比]故笃守前说,与鲁学相难。一时隐君子习闻周家故事,亦相与佐证,不信今学而攻驳之,乃有《周礼》、《左传》、《毛诗》之作。自为朋党,树立异帜,以求合于孔子初年之说,此古学派为远于孔子兼采时制,流为别派者也。其实今学改者少,不改者多。今所不改,自当从古。凡解经,苟今学所不足,以古学补之可也。齐人间于二学之间,为乡土闻见所囿,不能不杂采。乃心欲兼善,遂失所绳尺。不惟用今学所无,并今学有明文者,亦皆喜新好异,杂入古学,今不为今,古不为古,不能施行。然九家之中有杂家一派,兼收并蓄,志在包罗,亦学人积习也。昔人云:「仲尼没而微言绝,七十子没而大义乖。」此之纷纭,大约七十子没之后乎!皆不善学者之所致耳。
  《易》、《书》、《诗》、《春秋》、《仪礼》、《周礼》、《孝经》、《论语》今、古之分,古人有成说矣;唯《戴记》两书中诸篇目有今古,则无人能分别其说。盖《戴记》所传八十余篇,皆汉初求书官私所得,有先师经说,有子史杂钞,最为驳杂。其采自今学者,则为今学家言;采自古学者,则为古学家言。汉人以其书出在古文之先,立有博士,遂同以为今学。此今古所以混淆之始,非郑康成之过也。然考《异义》,虽以《戴礼》为今说,而杜、贾诸家注《周礼》、《左传》,于《戴记》有引用之篇,有不引用之篇。是当时虽以《戴礼》为今学,而古文家未尝不用其说,足见其书之今、古并存矣。今之分别今古,得力尤在将《戴礼》中各篇今古不同者归还本家,《戴记》今古定,群经之今古无不定矣。予以《王制》为今学之祖,取《祭统》、《千乘》、《虞戴德》、《冠义》、《昏义》、《射义》、《聘义》、《乡饮酒义》、《燕义》等篇注之,附于今派。取《祭法》篇为古《国语》说;又取《玉藻》、《盛德》、《朝事》等篇为古《周礼》说;又以《曲礼》、《檀弓》、《杂记》为古《春秋左氏》说。[详见《礼记今古篇目表》]至于其余,或为《仪礼》说,或为《诗》、《礼》、《孝经》说,阴阳五行说。学问派、子史派、阴阳五行派,无今古之分及今古杂用者,都为考订。每篇各自为注,以类相从。再不求通别家,牵混异解。《戴记》一明,则群经无不大明。盖以《记》中诸篇经说居十之七八,自别入《记》中,经不得记不能明,记不得经无以证,仳离两伤。甚至援引异说以相比附,故注解愈多,经意愈晦,经学亦愈乱。今为合之,如母得子,如石引针,瓜分系别,门户改观,群经因此大明。故云得力处全在解得《戴记》。予以《王制》解《春秋》,无一字不合,自胡、董以来绝无此说。至以《戴记》分隶诸经,分其今古,此亦二千年不传之绝学。微言大义,幸得粗窥,故急欲成之。或以此说为过奇,不知皆有所本,无自创之条,特初说浅而不深,偏而不全,心有余而力不足。形近是而实则非。久乃包罗小大,贯穿终始。采花为蜜,集腋成裘,无一说不本前人,无一义仍袭旧说,积劳苦思,历数年之久。于盘根错节,外侮内忧,初得弥缝完善,而其得力尤在分隶《戴记》。观前表及《两戴章句凡例》可见。
  或问:《王制》制度,孔子全用殷礼,抑亦别有所本?曰:孔子答颜子参用四代,《王制》言巡狩与《尧典》合,则不独殷礼矣。又《纬》云殷五庙,周七庙;尹更始说《穀梁》七庙,据周;天子称崩,刘向说亦云据周;是《王制》参用四代之证。然《中庸》云:「吾说夏礼,杞不足征;吾说殷礼,有宋存焉。」是春秋时,夏以前礼制皆残缺不可考。大约孔子意在改制救弊,而虞乐、夏时以外多不可考,故建国立官,多用殷制。《纬》云《春秋》用殷制,是也。《说苑》引伊尹说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事,与董子同,是立官用殷礼也。《纬》云:殷爵三等,周爵五等;今爵五而地三,是亦用殷礼也。《春秋》有故宋之说;《穀梁》主王后其先殷人二义;孔子卒,殡用殷礼。故《春秋》见司马、司城二官,明改制用殷礼三公也。《殷本纪》:伊尹说汤以素王之法,与《春秋》素王义同。史公素王妙论,亦以伊尹为主,岂素王二字亦从伊尹来耶?说者以素为从质之意,史公论范、计,亦质家意,岂素王为伊尹说朴质之教,孔子欲改周文,仿于伊尹从质之意而取素王,故《春秋》多用殷礼耶?
  或以今、古为新派。曰:此两汉经师之旧法也。[详见前卷]以《王制》主今学无据。曰:俞荫甫先生有成说矣。以《国语》在《左传》先为无考。曰:此二书为二人作,赵瓯北等早言之矣。《戴记》有今有古,郑、马注《周礼》、《左传》已有此决择矣。今古二家各不相蒙,今古先师早有此泾渭矣。以今古分别礼说,陈左海、陈卓人已立此宗旨矣。解经各还家法,不可混乱,则段玉裁、陈奂、王劼注《毛诗》已删去郑笺矣。以《礼记》分篇治之,则《隋志》已有《中庸》、《丧服》、《月令》单行之解矣。今与今合,古与古合,不相通,许君《异义》早以类相从矣。考订《戴记》简篇,则刘子政、郑康成已有分别矣。今之为说,无往非因,亦无往非创;举汉至今家法融会而贯通之,以求得其主宰。举今古存佚群经,博览而会通,务还其门面,并行而不害,一视而同仁。彼群经今古之乱,不尽由康成一人。今欲探抉悬解,直接卜、左,则举凡经学蒙混之处。皆欲积精累力以通之,此作《今古考》之意也。
  今、古之分,于经传以《王制》、《周礼》、《三传》、《戴记》为证,于礼制以宗庙、禘祫、田税、命官、制禄为证,可谓详明。然此别其异同,试以「会同」明其意旨。《论语》有会同,是当时本有会同,故公西举之。此《论语》据古学之证也。《周礼》有会同,合于《论语》,是《周礼》用旧仪典册之证也。《春秋》无同,是孔子不守周礼,自立新制之证也。《左传》无同,是《左传》缘经立说,经所无者不能有之证也。《书?禹》、《诗?车攻》有会同,此夏周有会同之旁证也。《国语》、《孝经》无会同,此别派异于《周礼》之证也。即此一事考之,前后沿革,本原派别,皆可由之而悟。语简事繁,学者当举一反三也。予撰今、古礼制分类钞,以徐、秦《通考》为蓝本,分今为五派,古为六派。[详见前《流派表》中]以为正宗。凡古有今无、今古同、今古杂者,别立三门收之。子、纬亦附焉。至《易》、《书》、《诗》,旧皆同列,既无明文,惟据注疏分隶;今尽削落,不以为据,其有明文者,分为四代制,以入《沿革表》。《论语》今古兼有,亦如《礼记》分篇例,各从其类。汉人《易》、《书》、《诗》、《孝经》皆分今古,误说也。以《易》、《诗》证礼制,亦误据也。《礼记》兼有今古,以隶今学,误也。《论语》今古杂,今古二家立二派,各为家法说之,亦误也。今尽汰误说,别立新门。学者据此分钞,分说礼制,泾渭判然,不啻江河。执此治经,庶有澄清之效。
  《司马法》司马主兵,《王制》之传也。其言兵制出师,与《周礼》不合,盖全主《王制》也。《孔丛子?军制》篇间于今古之间,有用《周礼》之文,有用《司马法》之文。今凡与《王制》、《司马法》同者,则以入《王制》;与《周礼》同者,入古学也。[又考《司马》逸文与《王制》同见于孔、贾诸疏所引者,今本乃无之。岂孔、贾所引别一书,今存本乃《穰苴书》欤?]
  三统循环,由周而夏,此质家矫枉之言,孔子不主此义。周末名流,竞欲救文。老、尹、桑、庄,厌弃文敝,至于排仁义,不衣冠。矫枉者必过其正,此诸贤之苦心,救世之良药也。然风气日开,文明渐备,宜俗所安,君子不改,情文交尽,来往为宜,若欲改周从夏,不惟明备可惜,亦势所不行。继周不能夏制,亦如继唐虞之不能用羲、轩也。子桑伯子,欲复夏礼者也。《说苑》言孔子往见论文质之事。《论语》所谓「简」,谓夏制也;「敬」,谓殷制也。孔子许伯子之质,仲弓以继周不能用夏,惟当用殷,小参夏意,深明损益,洞达治体,与孔子语颜子意粗合。故夫子以南面嘉之,谓可与言继周之事。《王制》用殷礼,仲弓有启予之助。又孔子言服周冕,非独取一冕,凡仪注等威、章、服、文藻之事,皆从冕推之,故仪礼以及威仪皆不改也。「乘殷辂」、「辂」取实用,务于致远,凡制官、爵命《王制》所改之事,皆其太甚,有害无益者也。至于夏制,所取者少,人事日文,不能复古。惟天道尚质,行时郊祀,大约皆夏正也,假时、辂、冕以示其例而已。四科之中,颜子、仲弓以德行见。制作精意,二子得闻,以下偏才,舍大谋细矣。所改者今,不改者古,观其因革之原,而今古之事思过半矣。
  周制到晚末,积弊最多。孔子以继周当改,故寓其事于《王制》。如因尹、崔世卿之事,乃立选举之政;因阍弑吴子之事,乃不使刑者守门;因诸侯争战,乃使二伯统制之;国大易为乱,乃限以百里;日月祭之渎祀,乃订为四时祫祭;厚葬之致祸,乃专主薄葬。凡其所改,专为救弊,此今学所以异古之由。至于仪礼节目与一切琐细威仪,皆仍而不改。以其事文郁足法,非利弊所关,全用周制,故今学《祭统》祭礼仪注与古学《祭义》同也。凡今学改者少,其不改者,皆今古同仪。《礼记》虽为今学,然所言与经不相倍,以此仍用周制之故。通考分类钞,凡今无者,别为一册。入此门者,皆今古所同者也。
  今学只一派。虽齐、韩参用古学,然其主今学处无异说者。古学则在经已有数派,不能同。故今古分类钞,凡专派与所无,皆为注明。如会同为《周礼》专派,禘尝为《孝经》专派。他家所无者,入之。又《周礼》无禘祫;《左》、《国》无祫;《周礼》朝、觐、宗、遇分四时,为专派;《左》、《国》有朝无觐、宗、遇。并为注明分隶。治古学者当守此界限,亦如今古之严。不可但因其俱为古学,遂蒙混而说之,如前人之混乱今古也。
  今古之分,本以礼制为主。至于先师异解,汉人因其异师,亦以为有今古之别,实则非也。如爵制之大小,罍制之异同,六宗之名目,社主之松柏,既无所据,何分古今?又《尚书》稽古有「同天」、「顺考」之异说,然无关礼制,随便可也。因「同天」偶为今学家言,「顺考」偶为古学家言,学者亦遂以为今古有所分别,实则不然。今学附庸,古《周礼》无附庸。《异义》古学说有附庸,此亦后师误说。许氏有从今改古之条,皆此类也。
  今学礼,汉以前有《孟》、《荀》、《墨》、《韩》可考。古学则《国语》、《周书》外,引用者不少。汉初燕赵之书不盛传,贾、张以外少所引用,然不能谓其出于晚近也。今天下分北、南、中三皿,予取以为今古学。由地而分之,喻古为北皿,鲁为南皿,齐为中皿。北人刚强质朴,耐劳食苦,此古派也。南人宽柔敦厚,温文尔雅,此鲁派也。中皿间于二者之间,舟车并用,麦稻交储,习见习闻,渐染中立,此中皿派也。齐学之兼取古今义,正如此。
  《孝经》、《论语》,《汉志》有今、古之分。今欲复二派之旧,其事颇难。《孝经》为古派,全书自成首尾。《论语》则采录博杂,有为今学所祖,有为古学所祖。欲一律牵合,于今古说必多削足合屦之失。然旧有古今二派,又不能强合之,窃欲仍分为二家。《论语》今学详今,古学详古,凡异说皆注明,如附解存异之例。至于《孝经》,纯以今学说之,则又用《左传》以古礼说《春秋》之法。好学深思之士,必能成此书也。
  今、古经传,唯存《春秋》。《王制》、《周礼》皆《三传》所据以为今古之分者。四家为今古之正宗,同异之原始。二门既别,然后先师各囿所习,推以说《易》、《书》、《诗》、《论语》、《孝经》。凡此五经今、古之说,皆后来附会之谈,非本义也。说《春秋》得孔子修撰之旨者, 《三传》之中唯《穀梁》。说《易》、《书》、《诗》、《论语》、《孝经》,皆当力求秦汉以前之说。故五经今古先师之说,多与以前同。今当以秦以前者为正义,汉以后者为晚说也。
  《艺文志》《孝经》下云:「各家经文皆同,惟孔氏壁中古文为异。‘父母生之,续莫大焉’,‘故亲生之膝下’,诸家说不全处,古文皆异。」《孝经》古文异今文,不审是先秦原文,抑汉后译改?然必有不安,其说乃异,是今文自招之也。《左传》破今学,其所以立异之处,亦如《孝经》多由今说不安,或弟子主张太过,或义例繁难不能画一之处。古传则必别立一说以易之。如何氏《日月例》,何怪唐宋人极诋之?《范注》不知《春秋》用《王制》,何怪其据《周礼》以驳传?苟能尽明今学,则事理平实,人亦何苦而思易之。空穴之风,终当自尤也。
  今以《穀梁》、《左氏》为今古学根本,根本已固,然后及《礼》与《易》、《书》、《诗》等经。盖古今起于《春秋》与《王制》、《周礼》,余皆先师推所习以说之者。《统宗表》即此意也。根本已立,然后约集同人以分治群经,人多经少,当易成也。
  今、古说,其见《异义》者,多非其实。大约出于本书者为上。其称某家说者多附会之谈。许君于其互异者,每以有明文、无明文为说。是有明文为可据,无明文为不足据也。而明文之说,又以平实者为正,如三公、九卿之类是也。推例为附会,如《易》家以六龙定六马,《诗》家以谭公为称公是也。学者不察,则附会之说最易误人。凡人说一事,口之所出多流为歧异,如明堂、郊、禘诸说纷纭是矣。又六宗之说,至二十余家不同。有何明文?皆意为之。此不足据也。先师主持一说,末流每至附会。如《公羊》本素王,因素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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