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辨 - (TXT全文下载)

天谓要知得他有心处又要见得他无心处故程子云天地无心而成化又云天地之常以其心普万物而无心若止说得他无心处则易所谓复其见天地之心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见程子所谓以主宰谓之帝以性情谓之干又如何心便是他主宰处此一条杨道夫所记说天字最周密又沈僩所记有云经传中天字有说苍苍者有说主宰者有单训理者亦明
  语类云孟子说性善但说得本原处却不曾说得气质之性所以亦费分疏诸子说性恶与善恶混使张程之说早出则这许多说话自不用纷争故张程之说立则诸子之说泯矣愚谓孟子言形色天性也未尝不言气质气质之说非起于张程此一条似有可商
  朱子论读书之法谓始初一书费十分工夫后一书费八九分后则费六七分又后则费四五分矣此即所谓势如破竹数节之后迎办而解
  语类谓颜子亦只是持敬与集注干道坤道之说不同集注是分言之语类是合言之合言之则克己复礼亦止是持敬之至[见卷十二]
  朱子论致知格物谓游杨诸公所闻于程子者语意不全或只闻一时之语所以其说多差后来却是集诸家语录此段工夫方始浑全则当时门人亲炙者未为全幸生于先生之后者未为不幸然则生于朱子之后者得见朱子之全书而折衷[语类云折衷是折两头而取其中之义]之亦未为不幸也但不可自卤莽耳[见语类十八卷]
  唐以前儒者皆以爱言仁自程子曰偏言则一事专言则包四者而人始知爱不足以言仁自程子之后儒者又多离爱言仁自朱子曰仁者心之德爱之理而人又知仁非即爱亦不离爱言仁之说于是始精然此等处不看语类不知程朱用心之苦若无程子之说则言仁者日流于浅近若无朱子之说则言仁者又日流于高远无理会处
  孔子于鲁人猎较可从而女乐必行者一则是由剥而复之机一则是由复而剥之机也圣人之审机精矣语类曰天下无道譬如天之将夜虽未甚暗然自此只向暗去知其后来必不可支持故亦须见几而作正此之谓
  语类谓泰伯之心即夷齐叩马之心太王之心即武王孟津之心二者道并行而不相悖然圣人解泰伯为至德谓武为未尽善亦自有抑扬盖泰伯夷齐之事天地之常经而太王武王之事古今之通义但其间不无些子高下若如苏氏用三五百字骂武王非圣人则非矣按朱子东坡同有不满武王之意而其语气相去霄壤读此一条可以悟修辞之法
  语类谓诗者古人所以咏歌性情当诗人一歌咏其言便能了其义故善心可以兴起今人须加训诂方理会得又失其歌咏之律如何一去看着便能兴起善意以今观之不若熟理会论语方能兴起善意也愚谓读论语固能兴起善意然圣言简略又不若小学近思录朱子行状尤能使人兴起善意
  嘉善周永则先生尝作戒谑箴曰莫道是诙谐其实是轻薄被人包容甚于戮辱愚每三复此言
  文文山御试策云今之士大夫之家有子而教之方其幼也则授其句读择其不戾于时好不震于有司者俾熟复焉及其长也细书为工累牍为富持试于乡校者以是较艺于科举者以是取青紫而得车马也以是父兄之所教诏师友之所讲明利而已矣其能卓然自拔于流俗者几何人哉心术既坏于未仕之前则气节可想于既仕之后以之领郡邑如之何责其为卓茂黄霸以之镇一路如之何责其为苏章何武以之曳朝绅如之何责其为汲黯望之奔竞于势要之路者无怪也趋附于权贵之门者无怪也牛维马絷狗苟蝇营患得患失无所不至者无怪也言举业之弊最为痛切
  文文山御试策云有一分之道心者固足以就一分之事功有一分之人心者亦足以召一分之事变世道污隆之分数亦系于理欲消长之分数而已此即召公所谓细行不谨终累大德伊尹所谓尔惟不德罔大也
  嘉靖时不惑于异学者崔铣子锺[崔铣一字仲凫官至南部侍郎谥文敏安阳人]亦其一人也余曾见其所著洹词侃侃言之曰圣王在上诸臣宜务实德以赞休治乃尊陆氏彼集中书尺夸伐愤戾非德人之词学者习之不亦长轻而助荡乎泰和整庵罗公斥象山之讹一言蔽之曰认心为性渭崖霍氏章搉而句抉之然后陆氏之为异端莫遁也又曰儒道衰于我代前辈若薛文清吴康斋胡叔心三子造诣各等然笃学修身庶哉儒矣成化中乃有陈白沙起于岭峤失志科场乃掇异学之绪炫以自居槁首山樊坐收高誉近日效之者变异横发恬亡顾惮此等正论亦嘉隆以来所罕见者崔公论他事亦多见道之言其论杨东里曰当宣德正统之间其君子有为之时乎其民朴其君任人其奢淫不萌其赏罚行而不讙呶也东里公乃日与其僚嬉燕晋书唐律是攻是炫孟子曰国家闲暇及是时明其政刑诸公而知此道安有己巳之狩庚午之易储丁丑之幸功耶其论周文襄曰文襄其知巧之才耶非可与语裕民之政也民共正赋已竭力矣奚从而有余米括余米而曰薄赋则朝四暮三愚弄其民而已余米丰衍乃奉贵宦结交游修释子之宫滥费生民之膏血苏人幸宽目前乃忘其厉己而祠之追观汉臣之富民力农也唐臣之生财善贾也君子弗贵曰君不志道而富之祇以长其侈大况文襄者曷足多哉其论罗一峯曰李文达夺情而相非义也然出于新皇眷倚之笃非文达求之也罗氏劝君遂贤之请可矣乃袭宋士诋嵩之文丑言过斥何欤其言皆卓然崔子锺谓景皇帝易储或讥薛文清之随正德戊辰铣与修实录得见国史文清以正统己巳起丞大理督饷于滇景泰辛未归朝壬申升南理卿署状时公不与焉亦无衔名此亦诵法文清者不可不知
  语类中论克己有吴雉所载一条云或曰若是人欲则易见但恐自说是天理处却是人欲所以为难曰固是如此且从易见底克去又却理会难见底如剥百合须去了一重方始去那第二重今且将义利两字分个界限紧紧走从这边来其间细碎工夫又一面理会如做屋柱一般且去了一重粗皮又慢慢出细今人不曾做得第一重便要做第二重工夫去如中庸说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谨其独此是寻常工夫都做了故又说出向上一层工夫以见义理之无穷耳不成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处不谨便只去谨独无此理也愚因此悟大学八条目俱是寻常工夫惟诚意章谨独二字是渐说到向上工夫非谨独即诚意也盖意之发有人所共知者亦有己所独知者
  语类曰色取仁而行违居之不疑与乡原不同此是大拍头做要压倒人乡原却是不做声不做气阴沈做罪过底人二者皆是要誉但一个是向前去做一个是退来做按朱子之意是以居之不疑为近于无忌惮之小人此是就子张身上说子张虽非小人然是此一边气习极其流必至于此
  善人教民七午集注谓教民者教之以孝弟忠信务农讲武语类谓司马温公尝行保伍之法春秋教习以民为兵后来所教之人归更不去理会农务生事之属只管在家作闹要酒物吃其害亦不浅古人兵出于民却是先教之以孝弟忠信而后驱之于此所以无后来之害按此则言讲武于今日岂易言哉温公犹如此而况他人乎所以夫子言足兵必本于信子路言勇必曰知方
  语类徐寓问明道言学者须先识仁识得仁以敬养不须防险曰未要看此不如且就博学笃志切问近思做去朱子之言如此乃自嘉隆以来谈良知者莫不借口明道识仁说且岂善读先儒之书者乎
  孟子议论最高处在知大小能详其大而略其小如文王之囿方七十里章朱子曰其意只主在风齐宣王尔若文王之囿果然纵一切人往则虽七十里之大不过几时亦为赤地矣又焉得有林水鸟兽之长茂乎周之盛时虽天下山林犹有厉禁岂有君之苑囿反纵刍猎恣往而不禁乎亦无是理汉武帝上林苑只有二三十里当时诸臣已皆以为言岂有文王之囿反如是之大蒙引曰看来孟子都不肯辨折他只要大处合正便罢如焚廪浚井之说最宜驳倒孟子亦不驳只要有象忧亦忧象喜亦喜二句便罢愚谓朱子教人最得此法语类中时时提醒此意虽随其所问答之必曰道理紧要却不在这裏不消恁地理会如林恭甫问论语记门人问答之词而尧曰一篇乃记尧舜汤武许多事之类又不但问没要紧事如此答也若问得太高又必引到亲近处如云或问伊川未出门未使民时如何曰此俨若思时也圣人之言得他恁地说也好但使某答那人则但云公且去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此俱是孟夫子家法
  语类谓不得于言勿求于心是心与言不相干不得于心勿求于气是心与气不相贯此告子说也告子只去守个心都不管外面事外面是亦得不是亦得孟子之意是心有所失则见于言如肝病见于目相似愚意告子之病似不如此彼谓不得于言勿求于心非谓心与言不相干也正以心为言之本吾守吾心而言自明彼谓不得于心勿求于气非谓心与气不相贯也正以心为气之本吾守吾心而气自正朱子谓象山之学与告子相似则告子之说决当如此看
  薛文清读书录曰太极者万理之总名又曰太极性理之尊号又曰理本无名字字之曰太极又曰太极者理之别名非有二也又曰太极只是性又曰太极是性之表德此数语发明太极最精与程子性即理也一句同
  体用一原显微无间动静无端阴阳无始此四语是理学之宗祖读书录亦解得最明其解显微体用曰太极中涵阴阳五行男女万物之理体用一原也阴阳五行男女万物具太极之理显微无间也其解阴阳动静曰太极动而生阳虽自动处说起而其根却自静中来如天之四时贞下起元是也然静又根于动动又根于静所谓动静无端阴阳无始也又曰今天地之始即前天地之终其终也虽天地混合为一而气则未尝有息但翕寂之余犹四时之贞乃静之极耳至静之中而动之端已萌即所谓太极动而生阳是则太极或在静中或在动中虽不杂乎气亦不离乎气也若以太极在气先则是气有断绝而太极则为一县空之物而能生夫气矣是岂动静无端阴阳无始之谓乎此种发挥确是洛闽之真传
  薛文清谓读朱子语录杂书断不若读其手笔之书然手笔之书亦有得语录而益明者文清特恐人不加采择而为此言耳
  文清云岂独乐有雅正耶书亦有之小学四书六经濂洛关闽诸圣贤之书雅也嗜者少矣夫何故以其味之淡也百家小说淫词绮语怪诞不经之书邪也莫不喜谈而乐道之盖有不得教督而好之者矣夫何故以其味之廿也淡则人心平而天理存甘则人心迷而人欲肆是其得失之归亦何异于乐之感人也哉愚谓欲崇雅而黜郑者必先明乎雅郑之大纲然后能审取舍不然其不以郑为雅者几希
  文清云道学以五经四书为本专用心于史学者无自而入道愚谓读史必读纲目然后史学经学为一读书录曰易先天诸图自希夷以前皆为方士所传授至邵子反之易则知作易之本原实出于此又曰先天图隐而不传之时虽有大传说卦之言读者莫知其说及邵子得先天图然后以大传说卦之言证之一一相合于是象数始大明按图象隐于异学而邵子取以明易者知其原非异学之图象特此失其传而隐于彼耳近世言三教合一者不得借口于斯图象在异学止为形气之用在吾儒则为义理之原薛文清白谓二十年治一怒字尚未消磨得尽以是知克己最难又谓余性偏于急且易怒因极力变化呜呼文清尚如此今人安可不知极力变化耶
  读书录曰朱子答学者之问多告之以性与天道之妙乃圣贤接引后学不得已之盛心也若必待中人以上之资始告之以此则可告者亦少矣然则孔子所言者教人之正也朱子之接引后学者权也又曰孔子教人说下学处极多说上达处极少至宋诸老先生多将本原发以示人亦时不得不然耳此二条言圣贤因时立教之意最明盖孔子之时未有虚无寂灭自托于上达之说故孔子教人只从下学说起使其循序渐进朱子之时则异端之说方且共托于上达而浸灌于学者之耳不先去其疾则孰肯从事于吾所谓下学哉故凡朱子之言性与天道言上达者皆所以先去其疾
  文清论敬曰行第一步心在第一步上行第二步心在第二步上三步四步无不如此所谓敬也如行第一步而心在二三步之外行第二步而心在四五步之外即非敬也至若写字处事无不皆然写第一字心在第一字上为一事心在一事上件件专一便是敬此发明程子主一无适之义最精读书记苏季明对程子曰昺常患思虑不定或思一事未了他事如麻又生曰不可此不诚之本也须是习习能专一时便好不拘思虑与应事皆要求一此即文清之说也
  
  陆稼书先生问学录卷之四
  许锺斗[许锺斗文集止五卷无甚关系文字]谓春秋战国时有道德家有杨墨家有阴阳家有法术家有纵横家家各为教而不可无孔孟之学汉唐宋以来有游侠有释老而上之所以罗士者又或以博学以宏词以诗赋以对策射策不尽以明经故不可无周程张朱之学乃今之为周程张朱与为孔孟者徧天下皆是矣师以是教士以是习隶之学宫升之司徒贡之天子组织而为文章彪炳而为事业轩揭而为节义何莫非学而乃必于文章事业节义之外别立一理学之名于传注之外别标一宗旨于学校之外别寻一师门果何说也此一段盖有激乎嘉隆以后讲学之弊而言之其实今之欲讲学者只当就举业中指点不必另辟一门径
  锺斗论格君心当自身始曰身无羔羊素丝之节而欲言投珠抵璧之风身无集思广益之谊而欲言县铎设鼗之美身好矜伐而欲责君以持盈身好佞幸而欲责君以去谗身好惨刻而欲责君以大度身好舞智而欲责君以推诚必不得之数也呜呼岂独格君哉齐家治国平天下何莫不然
  圣人不得中行而与狂狷与之之内有许多裁成辅相之法究竟欲其归于中行非徒嘉奖之而已也若但知嘉奖则狂者之气将益高而狷者之守将益僻其去中行将益远岂圣人之教乎汉之党锢明之东林皆错认圣人取狂狷之意
  谭舟石作延绥镇志论河套云议者以河套为诗之朔方然诗言王命南仲城彼朔方笺之者曰尧典云宅朔方尔雅云朔北方也皆其广号为近玁狁之国耳未尝指为河套也成化时有谓余子俊城楡林而不复河套为失策然安南永乐时之郡县也宣宗朝犹议而去之况新当土木之变乃欲城榆林者城河套不亦谬乎曾铣之论轮台之谋也子俊之策朱崖之议也舟石此论甚是又引张方平谏用兵书曰战胜之后陛下可得而知者凯旋捷奏拜表称贺赫然耳目之观耳至于远方之民肝脑屠于白刃筋骨绝于馈饷流离破产鬻卖男女熏眼折臂自经之状陛下必不得而见也慈父孝子孤臣寡妇之哭声陛下必不得而闻也呜呼闻方平之言而不心动者难矣愚谓见舟石此论而尚思开边衅者亦可以止矣
  延绥镇志载李自成米脂人为银川驿马夫崇祯元年延安大饥羣盗并起而自成尚为驿子无叛志也兵科给事中刘懋上言减驿站岁可省金钱巨万朝议是之凡游民之隶籍驿递者多亡去自成亦复无聊始为小偷因窜入流贼初不过为裁省计岂意游民无所得食而饥荒又迫之卒至于土崩而不可救愚读之不觉三叹今之言理财者动云当节呜呼节之一字岂易言哉
  时文论子产听郑国之政章云时至战国苛察徼绕之政深而温惠慈和之意少盖天下尤尚刑名哉然而刑名之始不始于刑名之人惟为政者宽以养天下之乱源柔以蓄天下之不肖至于宏纲不举万事堕坏而后察察者得以承其后也孟子忧之故借子产以立论此说得最好
  小人闲居为不善见君子而后厌然此尚是古之小人若今之小人有慷慨激烈而谈弥缝钻营之术者矣方自以为非常之人非常之论而肯厌然哉然为君子者亦不可不自反使魑魅魍魉得跳跃于吾前者必吾之正气未完也吾之正气完一分则彼之跳跃亦必减一分
  余令疁城二年每念成汤解网一事以为此非特言汤之恩及禽兽乃商家一代用法之权衡也大抵先王立法止存其大经而不能必天下之毫厘不差故商道号称尚严然未尝不时开其一面此所以法行而天下安之若夫立法而必欲天下之毫厘不差此商鞅韩非之所谓法而岂先王之法哉
  宋姚铉辑唐文粹一书不取昌黎谏佛骨表大端已差
  昌黎请上尊号表与上宰相书同一卑污
  文人之言亦往往见道如李华吊古战场文云文教失宣武臣用奇此二语与曾子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同一深慨
  管子以礼义廉耻为四维柳子厚谓廉耻即义也见其有二维未见其四也愚谓不然廉耻乃义之重者故别出而言之圣贤之言多如此类无碍其为四也
  颜鲁公唐代伟人而载于文粹者宝应寺有记放生池有碑深溺于浮屠之说如此其它如张说王维卢肇李华白居易柳宗元之徒连篇累膑称扬佛教者又何足怪哉故知韩退之真人杰也
  桴亭极尊程朱而亦不敢深辟象山阳明盖亦梁溪之派也
  韩退之好作大言如答吕医山人书云若世无孔子不当在弟子之列此等妄言长后世少年虚浮之气为害不少
  退之答张籍书谓己之道乃夫子孟轲扬雄所传之道也及原道则云荀与扬也择焉而不精语焉而不详若不观原道则前书所云不伦甚矣故知古人之言未可轻议
  退之答刘正夫书云或问为文宜何师必谨对曰宜师古圣贤人曰古圣贤所为书其存辞皆不同宜何师必谨对曰师其意不师其辞又问曰文宜易宜难必谨对曰无难易惟其是尔此皆说得最好后又云足下家中百物皆赖而用也然其所珍爱者必非常物夫君子之于文岂异于是乎信斯言也则前所云师古圣贤所云惟其是者必求为非常而后可启天下好异之弊者必斯言也夫夫古圣贤所为惟求尽其常而已不闻好异也吾所恶于俗下文字者恶夫不能尽其常者耳
  诸庄甫之学不如陈陆而刻厉过之其日记云生计有无可以不动念小人毁谤可以不与闻凡事尽其在我但使方寸可以对大庭此身可以见上帝虽饿死亦何憾察其生平确能如此亦可谓独行之士矣庄甫论仁义礼智信最好曰仁义礼智信虽作五件其实是一时俱有的但要识得那一件为政耳如有时仁为政仁主于慈爱而慈爱莫切于子爱而教诲之仁之义也爱而有节文仁之礼也爱而知其恶仁之智也爱而有始有终仁之信也四者缺一则非仁矣如有时礼为政礼主于尊敬而尊敬莫大于君敬而忠爱之礼之仁也敬而裁制之礼之义也敬而终身不易礼之信也敬而每事先见机之智也四者缺一则非礼矣推之义智信莫不皆然先儒所谓理一而分殊也庄甫此一条盖即十二律旋相为宫之意而黄钟仍为之主可谓善发明矣
  周子通书曰圣可学乎曰可有要乎曰有要请问焉曰一为要一者无欲也无欲则静虚动直静虚则明明则通动直则公公则溥明通公溥其庶几矣乎朱子谓此章之旨最为切要论语所谓一对万字看周子所谓一对杂字看周子所谓一犹曾子所谓忠至程子主一无适之一与周子又别周子是说不杂于欲程子是说不杂于他事不专是欲高景逸谓程子之主一自周子来无适即周子之无欲误矣
  读书记载朱子于书堂左曰敬右曰义盖常读易而得其两言曰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以为学之要无以易此而未知所以用力之方也及读中庸见其所论修道之教而必以戒慎恐惧为始然后得夫持敬之本又读大学儿其所论明德之序必以格物致知为先然后得夫所以明义之端既而观夫二者之功一动一静交相为用又有合乎周子太极之论然后又知天下之理幽明巨细远近浅深无不贯于二者按朱子平日论学以致知敬克己三者为主而易止言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故将致知工夫补在义一边程子止言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朱子谓敬胜百邪便自有克则将克己工夫补在敬一边
  古今言敬莫精于诗不显亦临无射亦保二句读书记又引朱子一条曰戒慎恐惧不须说得太重只是常常提撕认得那个物事常常存得不失了今人只见他说得此四个字重便作临事惊恐看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曾子也只是顺这道理常常恁地把捉去此一条说得敬亦精
  读书记谓博文乃道问学之事是欲尽知天下事物之理约礼乃尊德性之事是欲常常存吾心固有之理按此则二句即是程子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之意然看来约礼即是克己复礼也克己复礼是力行之意与涵养用敬之意稍别所以看作一事者盖朱子论涵养用敬二句原将克己补在敬一边也克己复礼少不得以敬为主则以约礼作尊德性看自妙若中庸所谓崇礼乃是道问学之目是指辨其节文度数言属博文内与约礼复礼无涉
  读书记序朱子之学既载黄勉斋行状李方子年谱又谓先生语录多自言为学工夫采附于后学者潜心于此则朱子进学次序固昭然可考矣
  朱子谓旧尝以论心论性处皆类聚看看熟久则自见此即读书记之所自出也
  论语吾道一贯章要看子出二字当时曾子虽已无疑何不一言以正诸夫子门人既已不能无疑何不直问诸夫子必待子出而问之曾子也盖适值夫子有事而出未及阐明此所以问之曾子非夫子不待再言而出也曰然则所谓一者夫子之意果即指忠乎曰不然谓之指诚亦可谓之指敬亦可谓之指仁亦可忠是曾子平日所用力故指而言之假使当时子思闻之必曰夫子之道诚而已矣孟子闻之必曰夫子之道仁而已矣程子闻之必曰夫子之道敬而已矣朱子谓圣贤语言似各不同然未尝不贯盖以此也曰然则夫子之告子贡一贯亦不闻更有阐明何也曰当时必尚有话而记者记之不详尔九月四日予因览读书记至程朱论敬诸条而悟及此
  同一格物也而圣贤之格物与世之博物洽闻者异同一存心也而圣贤之存心与世之虚无寂灭者异所以朱子谕格物则曰此以反身穷理为主而必究其本末是非之极至彼以徇外夸多为务而不核其表里真妄之实然论存心则曰古人之学所贵于存心者盖将推此以穷天下之理今之所谓识心者乃欲恃此而外天下之理
  圣人云切问一切字最可玩学者不可不好问问又不可不切盖宇宙之事可疑者何限若泛然而问非但告者易倦而问者亦无益故必切于身心切于职分然后问之虽切于身心职分矣又必循其次序如未知下学先问上达之事未知修己先问安人之事皆非切问也能切问然后告者不倦而问者有益此如问路一般如在苏州起身进京且先问无锡从何处去乃为切问若苏州到无锡之路尚且茫然乃哓哓问北京城外路径且杂及于陕西湖广岂不生听者之厌即使谆谆而告之亦何益乎此问所以必贵切然能切又贵能审不切则病在泛不审则病在疎
  纲大纪小若对众目而言则纲纪俱属大一边
  胡敬斋有孟子才高在心性源头处理会孔子只教人忠信笃敬之说高景逸亦云孔子教人只是说用所谓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也孔子后孟子方说出心性孟子后秦汉学者俱在训诂上求更不知性命为何物至宋周程夫子出纔提性命到微妙矣朱子出不得不从躬行实践上说若知得孟子之言便知孔子之言句句精妙若知得朱子之言便知周程之语语语着实愚谓孔孟程朱不得如此分别圣贤之教未有不体用一源显微无间
  高景逸论阳明曰姚江天挺豪杰妙悟良知一洗支离其功甚伟岂可不谓孔子之学然而非孔子之教也今其弊昭昭矣始也埽见闻以明心耳究且任心而废学于是乎诗书礼乐轻而士鲜实悟始也埽善恶以空念耳究且任空而废行于是乎名节忠义轻而士鲜实修则亦反其本而已矣反其本者文行忠信也
  胡敬斋与人书论朱子以后诸儒曰西山真氏庶几乎此元之鲁斋许氏虽其道德之全未及于宋观其所行端悫务实亦非世儒训诂之可比也此外诸儒皆以考索为足以明道批注为足以传道求其操存践履之实者盖寡焉若双峯饶氏公迁朱氏已不免此弊其流至于陈氏吴季子等则其口语乱道其不得罪于圣门吾不信也居仁思与天下豪杰之士讲明而践行之刊落浮华一趋本实庶有以革其弊又曰游康斋先生之门始知圣贤之学不在于言语文字之间而在于身心德行之实而其门人鄱阳余佑序敬斋集曰先生学以治心养性为本经世宰物为用每患朱子之后经傅既明学道之士类多口语藉藉无得于心故于经书惟加熟读详玩涵泳义理不轻为之注焉呜呼敬斋之学真今日学者之律令格式也
  敬斋又与罗一峯书曰吴草庐初年甚聪明晚年做得无意思其论朱陆之学以朱子道问学陆子尊德性说得不是愚以为尊德性工夫亦莫如朱子平日操存涵养无非尊德性之事但其存心穷理之功未尝偏废非若陆子之专本而遗末其后陆子陷于禅学将德性都空了谓之能尊德性可乎此数语断尽朱陆之同异
  敬斋又与一峯书曰公甫名重海内与先生交最深居仁与四方士子亦以斯道望于公甫不意天资过高入于虚妙遂与正道背驰不知先生曾疑之否若曰不知其非则思修身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知其非而不告已亏朋友之义所以辅仁责善者其失已在我又与张廷祥书极言其学之弊谓一峯后来亦有旷大之意想必为其所染也噫敬斋之黜白沙如此而学者犹尊而崇之何也
  读书记云按二程之学龟山得之而南传之豫章罗氏罗氏传之延平李氏李氏传之朱氏此其一派也上蔡传之武夷胡氏胡氏传之五峯五峯传之南轩张氏此又一派也若周恭叔刘元得之为永嘉之学亦同自出然惟朱张之传最得其宗
  宋史朱子传云箪瓢屡空晏如也诸生之自远而至者豆饭藜羹率与之共往往称贷于人以给用而非其道义则一介不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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