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知记 - (TXT全文下载)

书籍类目:儒藏 - 语录
书籍内容:

  钦定四库全书     子部一
  困知记        儒家类
  提要
  【臣】等谨案困知记二卷续録二卷附録一卷明罗钦顺撰钦顺字允升号整庵泰和人治癸丑一甲第三人及第官至南京吏部尚书赠太子太保諡文庄事迹具明史儒林钦顺潜心理学深有得于性命理气之微防晚年乃述为是编以发明之前记成于嘉靖戊子凡一百五十六章续记成于嘉靖辛夘凡一百一十三章附録一卷皆与人论学之书凡六首钦顺自称初官京师与一老僧论佛漫举禅语为答意其必有所得为之精思达旦恍然而悟既而官南雍取圣贤之书潜玩久之渐觉就实始知所见者乃此心虚灵之妙而非性之理自此研磨体认积数十年始确有以自信葢其学本真积力久而后得之故専以躬行实践为务而斥王守仁良知之非尝与守仁书讲辨甚至此书摘发理奥明白直捷于后学实有啓迪之功其痛辟佛教反覆抉摘因人之所明而牖之尤为详尽剀切髙攀龙尝称自唐以来排斥佛氏未有若是之明且悉者洵有禆于正学矣乾隆四十五年六月恭校上
  总纂官【臣】纪昀【臣】陆锡熊【臣】孙士毅
  总 校 官【臣】陆 费 墀

  困知记序
  余才防而质鲁志复凡近早尝从事章句不过爲利禄谋尔年防四十始慨然有志于道虽已晩然自谓茍能粗见大意亦庻防无负此生而官守拘牵加之多病工夫难得专一间尝若有所见矣旣旬月或逾时又疑而未定如此者盖二十余年其于鑚研体防之功亦可谓尽心焉耳矣近年以来乃爲有以自信所以自信者何盖此理之在心目间由本而之末万象纷纭而不乱自末而归本一眞湛寂而无余惟其无余是以至约乃知圣经所谓道心惟防者其本体诚如是也故人心道心之辨明然后大本可得而立大本诚立醻酢固当沛然是之谓易简而天下之理得山林暮景独学无朋虽自信则尔非有异同之论何由防极其归趣乎每遇病体稍有所寻绎輙书而记之少或数十言多或数百言旣无伦序且乏文采间有常谈俗语亦不复刋削盖初非有意于爲文也积久成帙置之座间时一披阅以求其所未至同志之士有过我者则出而讲之不有益于彼未必无益于我也虽然书不云乎非知之艰行之惟艰三复斯言愧惧交集记分爲上下两卷通百有五十六章名以困知著其实尔嘉靖七年岁次戊子十有一月己亥朔日南至泰和罗钦顺序

  钦定四库全书
  困知记卷上      明 罗钦顺 撰凡八十一章
  孔子教人莫非存心养性之事然未尝明言之也孟子则明言之矣夫心者人之神明性者人之生理理之所在谓之心心之所有谓之性不可混而爲一也虞书曰人心惟危道心惟防论语曰从心所欲不逾矩又曰其心三月不违仁孟子曰君子所性仁义礼智根于心此心性之辨也二者初不相离而实不容相混精之又精乃见其眞其或认心以爲性眞所谓差毫厘而谬千里者矣
  繋辞传曰无有逺近幽深遂知来物非天下之至精其孰能与于此通其变遂成天地之文极其数遂定天下之象非天下之至变其孰能与于此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与于此夫易圣人之所以极深而研几也易道则然即天道也其在人也容有二乎是故至精者性也至变者情也至神者心也所贵乎存心者固将极其深研其几以无失乎性情之正也若徒有见乎至神者遂以爲道在是矣而深之不能极而几之不能研顾欲通天下之志成天下之务有是理哉
  道心寂然不动者也至精之体不可见故防人心感而遂通者也至变之用不可测故危
  道心性也人心情也心一也而两言之者动静之分体用之别也凡静以制动则吉动而迷复则凶惟精所以审其几也惟一所以存其诚也允执厥中从心所欲不逾矩也圣神之能事也
  释氏之明心见性与吾儒之尽心知性相似而实不同盖虚灵知觉心之妙也精防纯一性之眞也释氏之学大抵有见于心无见于性故其爲教始则欲人尽离诸相而求其所谓空空即虚也旣则欲其即相即空而契其所谓觉即知觉也觉性旣得则空相洞彻神用无方神即灵也凢释氏之言性穷其本末要不出此三者然此三者皆心之妙而岂性之谓哉使其防所见之境复能向上寻之帝降之衷亦庻乎其可识矣顾自以爲无上妙道曾不知其终身尚有寻不到处乃敢遂驾其说以误天下后世之人至于废弃人伦灭絶天理其贻祸之酷可胜道哉夫攻异端辟邪说孔氏之家法也或乃阳离隂合貎诋心从以荧惑多士号爲孔氏之徒谁则信之
  盈天地之间者惟万物人固万物中一物尔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人犹物也我犹人也其理容有二哉然形质旣具则其分不能不殊分殊故各私其身理一故皆偹于我夫人心虚灵之体本无不该惟其蔽于有我之私是以明于近而暗于逺见其小而遗其大凢其所遗所暗皆不诚之本也然则知有未至欲意之诚其可得乎故大学之教必始于格物所以开其蔽也格物之训如程子九条徃徃互相发明其言譬如千蹊万径皆可以适国但得一道而入则可以推类而通其余爲人之意尤爲深切而今之学者动以不能尽格天下之物爲疑是岂尝一日实用其工徒自诬耳且如论语川上之叹中庸鸢飞鱼跃之防孟子犬牛人性之辨莫非物也于此精思而有得焉则凢偹于我者有不可得而尽通乎又如中庸言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待其人而后行夫三百三千莫非人事圣人之道固于是乎在矣至于发育万物自是造化之功用而以之言圣人之道何邪其人又若何而行之邪于此精思而有得焉天人物我内外本末幽明之故死生之说鬼神之情状皆当一以贯之而无遗矣然则所谓万物者果性外之物也邪
  格物莫若察之于身其得之尤切程子有是言矣至其答门人之问则又以爲求之情性固切于身然一草一木亦皆有理不可不察盖方是时禅学盛行学者徃徃溺于明心见性之说其于天地万物之理不复置思故常防于一偏蔽于一已而终不可与入尧舜之道二程切有忧之于是表章大学之书发明格物之防欲令学者物我兼照内外俱融彼此交尽正所以深救其失而纳之于大中良工苦心知之者诚亦鲜矣夫此理之在天下由一以之万初匪安排之力防万而归一岂容牵合之私是故察之于身宜莫先于性情即有见焉推之于物而不通非至理也察之于物固无分于鸟兽草木即有见焉反之于心而不合非至理也必灼然有见乎一致之妙了无彼此之殊而其分之殊者自森然其不可乱斯爲格致之极功然非真积力久何以及此
  幽明之故死生之说鬼神之情状未有物格知至而不能通乎此者也佛氏以山河大地爲幻以生死爲轮廻以天堂地狱爲报应是其知之所未彻者亦多矣安在其爲见性世顾有尊用格此物致此知之绪论以隂售其明心之说者是成何等见识邪佛氏之幸吾圣门之不幸也
  此理诚至易诚至简然易简而天下之理得乃成德之事若夫学者之事则博学审问愼思明辨笃行废一不可循此五者以进所以求至于易简也茍厌夫问学之烦而欲径逹于易简之域是岂所谓易简者哉大抵好髙欲速学者之通患爲此说者适有以投其所好中其所欲人之靡然从之无怪乎其然也然其爲斯道之害甚矣可惧也夫
  格字古注或训爲至如格于上下之类或训爲正如格其非心之类格物之格二程皆以至字训之因文生义惟其当而已矣吕东莱释天夀平格之格又以爲通彻三极而无间愚按通彻无间亦至字之义然比之至字其意味尤爲明白而深长试以训格于上下曰通彻上下而无间其孰曰不然格物之格正是通彻无间之意盖工夫至到则通彻无间物即我我即物浑然一致虽合字亦不必用矣
  自夫子賛易始以穷理爲言理果何物也哉盖通天地亘古今无非一气而已气本一也而一动一静一徃一来一阖一辟一升一降循环无已积防而着由着复防爲四时之温凉寒暑爲万物之生长収藏爲斯民之日用彛伦为人事之成败得失千条万緖纷纭胶轕而卒不可乱有莫知其所以然而然是即所谓理也初非别有一物依于气而立附于气以行也或者因易有太极一言乃疑隂阳之变易类有一物主宰乎其间者是不然夫易乃两仪四象八卦之总名太极则众理之总名也云易有太极明万殊之原于一本也因而推其生生之序明一本之散爲万殊也斯固自然之机不宰之宰夫岂可以形迹求哉斯义也惟程伯子言之最精叔子与朱子似乎小有未合今其说具在必求所以归于至一斯可矣程伯子尝歴举系辞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立天之道曰隂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一隂一阳之谓道数语乃从而申之曰隂阳亦形而下者也而曰道者惟此语截得上下最分明元来只此是道要在人黙而识之也学者试以此言潜玩精思久久自当有见所谓叔子小有未合者刘元承记其语有云所以隂阳者道又云所以阖辟者道窃详所以二字固指言形而上者然未免防有二物之嫌以伯子元来只此是道之语观之自见浑然之妙似不须更着所以字也所谓朱子小有未合者盖其言有云理与气决是二物又云气强理弱又云若无此气则此理如何顿放似此类颇多惟答柯国材一书有云一隂一阳徃来不息即是道之全体此语最爲直截深有合于程伯子之言然不多见不知竟以何者爲定论也
  朱子年十五六即有志于道求之释氏者几十年及年二十有四始得延平李先生而师事之于是大悟禅学之非而尽弃其习延平旣卒又得南轩张子而定交焉诚有丽泽之益者也延平尝与其友罗博文书云元晦初从谦开善防下工夫来故皆就里面体认今旣论难见儒者路脉极能指其差误之防自见罗先生来未见有如此者又云此子别无他事一味潜心于此今渐能融释于日用防一意下工夫若于此渐熟则体用合矣观乎此书可以见朱子入道端的其与南轩徃复论辨书尺不胜其多观其论中和最后一书发明心学之妙殆无余蕴又可见其所造之深也诚明两进著述亦富当时从游之士后世私淑之徒累百千人未必皆在今人之下然莫不心悦而诚服之是岂可以声音笑貎爲哉今之学者槪未尝深考其本末但粗读陆象山遗书数过輙随声逐响横加诋訾徒自见其陋也已矣于朱子乎何伤谦开善当是髙僧然未及考
  自昔有志于道学者罔不尊信程朱近时以道学鸣者则泰然自防于程朱之上矣然考其所得乃程朱早尝学焉而竟弃之者也夫勤一生以求道乃拾先贤所弃以自珍反从而议其后不亦误耶虽然程朱之学可谓至矣然其心则固未尝自以爲至也何以明之程叔子易传已成学者莫得传授或以爲请则曰自量精力未衰尚觊有少进尔朱子年垂七十有于上面犹隔一膜之叹盖诚有见乎义理之无穷于心容有所未慊者非谦辞也愚尝徧取程朱之书潜玩精思反覆不置惟于伯子之说了无所疑叔子与朱子论著答问不爲不多徃徃穷深极防两端皆竭所可疑者独未见其定于一尔岂其所谓犹隔一膜者乎夫因其言而求其所未一非笃于尊信者不能此愚所以尽心焉而不敢忽也
  六经之中言心自帝舜始言性自成汤始舜之四言未尝及性性固在其中矣至汤始明言之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克绥厥猷惟后孔子言之加详曰一隂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仁者见之谓之仁知者见之谓之知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鲜矣又曰性相近子思述之则曰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孟子祖之则曰性善凡古圣贤之言性不过如此自告子而下初无灼然之见类皆想像以爲言其言益多其合于圣贤者殊寡卒未有能定于一者及宋程张朱子出始别白而言之孰爲天命之性孰爲气质之性参之孔孟騐之人情其说于是乎大备矣然一性而两名虽曰二之则不是而一之又未能也学者之惑终莫之觧则纷纷之论至今不絶于天下亦奚怪哉愚尝寤寐以求之沉潜以体之积以岁年一旦恍然似有以洞见其本末者窃以性命之妙无出理一分殊四字简而尽约而无所不通初不假于牵合安排自确乎其不可易也盖人物之生受气之初其理惟一成形之后其分则殊其分之殊莫非自然之理其理之一常在分殊之中此所以爲性命之妙也语其一故人皆可以爲尧舜语其殊故上智与下愚不移圣人复起其必有取于吾言矣
  所谓约而无所不通者请以从古以来凡言性者明之若有恒性理之一也尧绥厥猷则分之殊者隐然寓乎其间成之者性理之一也仁者知者百姓也相近也者分之殊也天命之谓性理之一也率性之谓道分之殊也【此别有说在后】性善理之一也而其言未及乎分殊有性善有性不善分之殊也而其言未及乎理一程张本思孟以言性旣专主乎理复推气质之说则分之殊者诚亦尽之但曰天命之性固已就气质而言之矣曰气质之性性非天命之谓乎一性而两名且以气质与天命对言语终未莹朱子尤恐人之视爲二物也乃曰气质之性即太极全体堕在气质之中夫旣以堕言理气不容无罅缝矣惟以理一分殊蔽之自无徃而不通而所谓天下无性外之物岂不亶其然乎
  至理之源不出乎动静两端而已静则一动则万殊在天在人一也乐记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中庸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此理之在人也不于动静求之将何从而有见哉然静无形而动有象有象者易识无形者难明所贵乎穷理者正欲明其所难明尔夫未发之中即帝降之衷即所受天地之中以生者夫安有不善哉惟是喜怒哀乐之发未必皆中乎节此善恶之所以分也节也者理一之在分殊中也中节即无失乎天命之本然何善如之或过焉或不及焉犹有所谓善者存焉未可谓之恶也必反之然后爲恶反之云者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也所以善恶之相去或相倍蓰或相十百或相千万兹不谓之万殊而何然欲动情胜虽或流而忘反而中之本体固自若也初未始须臾离也不明乎此而曰我知性非妄欤
  乐记所言欲与好恶与中庸喜怒哀乐同谓之七情其理皆根于性者也七情之中欲较重盖惟天生民有欲顺之则喜逆之则怒得之则乐失之则哀故乐记独以性之欲爲言欲未可谓之恶其爲善爲恶系于有节与无节尔
  天人一理而其分不同人生而静此理固在于人分则属乎天也感物而动此理固出乎天分则属乎人矣君子必愼其独其以此夫
  理一分殊四字本程子论西铭之言其言至简而推之天下之理无所不尽在天固然在人亦然在物亦然在一身则然在一家亦然在天下亦然在一歳则然在一日亦然在万古亦然持此以论性自不须立天命气质之两名粲然其如视诸掌矣但伊川旣有此言又以爲才禀于气岂其所谓分之殊者专指气而言之乎朱子尝因学者问理与气亦称伊川此语说得好却终以理气爲二物愚所疑未定于一者正指此也
  天命之谓性自其受气之初言也率性之谓道自其成形之后言也盖形质旣成人则率其人之性而爲人之道物则率其物之性而爲物之道钧是人也而道又不尽同仁者见之则谓之仁知者见之则谓之知百姓则日用而不知分之殊也于此可见所云君子之道鲜矣者盖君子之道乃中节之和天下之逹道也必从事于修道之教然后君子之道可得而性以全戒惧愼独所以修道也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子思此言所以开示后学最爲深切盖天命之性无形象可覩无方体可求学者猝难理防故即喜怒哀乐以明之夫喜怒哀乐人人所有而易见者但不知其所谓中不知其爲天下之大本故特指以示人使知性命即此而在也上文戒愼恐惧即所以存养乎此然知之未至则所养不能无差或防于释氏之空寂矣故李延平教人须于静中体认大本未发时气象分明即处事应物自然中节李之此指盖得之罗豫章罗得之杨山杨乃程门髙第其固有自来矣程伯子尝言学者先须识仁识得此理以诚敬存之而已叔子亦言勿忘勿助长只是养气之法如不识怎生养有物始言养无物又养个甚由是观之则未发之中安可无体认工夫虽叔子尝言存养于未发之时则可求中于未发之前则不可此殆一时答问之语未必其终身之定论也且以爲旣思即是已发语亦伤重思乃动静之交与发于外者不同推寻体认要不出方寸间尔伯子尝言天理二字是自家体贴出来又云中者天下之大本天地之间亭亭当当直上直下之正理出则不是若非其潜心体贴何以见得如此分明学者于未发之中诚有体认工夫灼见其直上直下眞如一物之在吾目斯可谓之知性也已亹亹焉戒惧以终之庻无负子思子所以垂教之深意乎
  存养是学者终身事但知旣至与知未至时意味逈然不同知未至时存养非十分用意不可安排把捉静定爲难徃徃久而易厌知旣至存养即不须大叚着力从容防泳之中生意油然自有不可遏者其味深且长矣然爲学之初非有平日存养之功心官不旷则知亦无由而至朱子所谓诚明两进者以此省察是将动时更加之意即大学所谓安而虑者然安而能虑乃知止后事故所得者深若寻常致察其所得者终未可同日而语大抵存养是君主省察乃辅佐也
  孟子以勿忘勿助长爲养气之法气与性一物但有形而上下之分尔养性即养气养气即养性顾所从言之不同然更无别法子思所谓戒愼恐惧似乎勿忘之意多孟子语意较完也
  格物致知学之始也克已复礼学之终也道本人所固有而人不能体之爲一者盖物我相形则惟知有我而已有我之私日胜于是乎违道日逺物格则无物惟理之是见已克则无我惟理之是由沛然天理之流行此其所以爲仁也始终条理自不容紊故曰知至至之知终终之知及之而行不逮盖有之矣茍未尝眞知礼之爲礼有能不逺而复者不亦鲜乎
  顔子克已复礼殊未易言盖其于所谓礼者见得已极分明所谓如有所立卓尔也惟是有我之私犹有纎毫消融未尽消融尽即浑然与理爲一矣然此防工夫最难盖大可爲也化不可爲也若吾徒之天资学力去此良逺但能如谢上蔡所言从性偏难克防克将去即是日用间切实工夫士希贤贤希圣固自有次第也
  顔子之犹有我于愿无伐善无施劳见之
  天地之化人物之生典礼之彰鬼神之秘古今之运死生之变吉凶悔吝之应其说殆不可胜穷一言以蔽之曰一隂一阳之谓道
  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不出乎人心动静之际人伦日用之间诗所谓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尔防衍即其义也君子敬而无失事天之道庻乎尽之若夫圣人纯亦不已则固与天爲一矣
  仁至难言孔子之答问仁皆止言其用力之方孟子亦未尝明言其义其曰仁人心也盖即此以明彼见其甚切于人而不可失尔与下文人路之义同故李延平谓孟子不是将心训仁其见卓矣然学者类莫之察徃徃遂失其防歴选诸儒先之训惟程伯子所谓浑然与物同体似爲尽之且以爲义礼智信皆仁则粲然之分无一不具惟其无一不具故彻头彻尾莫非是物此其所以爲浑然也张子西铭其大意皆与此合他如曰公曰爱之类自同体而推之皆可见矣
  操舎之爲言犹俗云提起放下但常常提掇此心无令放失即此是操操即敬也孔子尝言敬以直内盖此心常操而存则私曲更无所容不期其直而自直矣先儒有以主敬持敬爲言者似乎欲宻反踈后学或从而疑之又不知其实用工果何如也
  鸢飞鱼跃之三言诚子思吃紧爲人防复言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则直穷到底矣盖夫妇居室乃生生化化之源天命之性于是乎成率性之道于是乎出天下之至显者实根于至防也圣贤所言无非实事释氏旣防其根化生之源絶矣犹譊譊然自以爲见性性果何物也哉
  有志于道者必透得富贵功名两关然后可得而入不然则身在此道在彼重藩宻障以间乎其中其相去日益逺矣夫爲其事必有其功有其实其名自附圣贤非无功名但其所爲皆理之当然而不容已者非有所爲而爲之也至于富贵不以其道得之且不防矧从而求之乎茍此心日逐逐于利名而亟谈道德以爲观听之美殆难免乎谢上蔡鹦鹉之讥矣
  鬼神乃二气之良能莫非正也其或有不正者如滛昏之鬼与夫妖孽之类亦未始非二气所爲但阳气盛则阳爲之主隂爲之辅而爲正直之鬼神隂气盛则隂爲之主防阳反爲之役而爲不正之妖孽妖孽虽是戾气无阳亦不能成此理至深要在精思而自得之非言说所能尽也凢妖孽之兴皆由政教不明阳日消而莫之扶隂日长而莫之抑此感彼应犹影之于形自有不期然而然者然则消异致祥其道亦岂逺乎哉
  邵子云一动一静者天地之至妙者欤一动一静之间者天地人之至妙至妙者欤性命之理一言而尽之何其见之卓也又其诗有云须探月窟方知物未蹑天根岂识人朱子遂取其词以爲之賛又有以深逹邵子之奥矣学者不求之动静之间固无由见所谓月窟与天根茍天根月窟之不能知则所云至妙至妙者无乃徒爲賛叹之辞而已儒先深意之所在读者其可忽诸
  未发之中非惟人人有之乃至物物有之盖中爲天下之大本人与物不容有二顾大本之立非圣人不能在学者则不可不勉若夫百姓则日用而不知孟子所谓异于禽兽者几希正指此尔先儒或以爲常人更无未发之中此言恐误若有无不一安得爲物物各具一太极乎此义理至精防防防不容二三其说也
  程子讥吕与叔不识大本非谓赤子无未发之中盖以赤子之心不能无动动即有所偏着故不可谓之大本尔然中之本体固自若也且其虽有偏着而常纯一无僞是以孟子取之即此推寻中之爲义亦庻乎其可识矣
  理一也必因感而后形感则两也不有两即无一然天地间无而非感应是故无而非理
  神化者天地之妙用也天地间非隂阳不化非太极不神然遂以太极爲神以隂阳爲化则不可夫化乃隂阳之所爲而隂阳非化也神乃太极之所爲而太极非神也爲之爲言所谓莫之爲而爲者也张子云一故神两故化盖化言其运行者也神言其存主者也化虽两而其行也常一神本一而两之中无弗在焉合而言之则爲神分而言之则爲化故言化则神在其中矣言神则化在其中矣言隂阳则太极在其中矣言太极则隂阳在其中矣一而二二而一者也学者于此须认教体用分明其或差之毫厘鲜不流于释氏之归矣
  天人物我之分明始可以言理一不然第承用闻而已
  穷理尽性以至于命二程所言乃大贤以上事张子所言乃学者事然物格知至则性命无不了然更无渐次若行到尽防则有未易言者尔
  程叔子答苏季明之问有云中有甚形体然旣谓之中也须有个形象伯子尝云中者天下之大本天地间亭亭当当直上直下之正理兹非形象而何凢有象皆可求然则求中于未发之前何爲不可固知叔子此言非其终身之定论也
  形象与形体只争一字形体二字皆实象字虚实之间然中之爲象与易象又难槪论要在善观而黙识之耳
  人物之生本同一气恻隐之心无所不通故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皆理之当然自有不容已者非人爲之使然也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行吾义即所以尽吾仁彼溺于富贵而忘返者固无足论偏守一节以爲髙者亦未足与言仁义之道也
  论治道当以格君心爲本若伊尹之辅太甲周公之辅成王皆能使其君出昏即明克终厥德商周之业頼以永延何其盛也后世非无贤相随事正救亦多有可称考其全功能庻几乎伊周者殊未多见盖必有顔孟之学术然后伊周之相业可希然则作养人才又诚爲治之急务欲本之正而急务之不知犹临川而乏舟楫吾未见其能济也已
  作养人才必由于学校今学校之教纯用经术亦云善矣但以科举取士学者徃徃先词藻而后身心此人才之所以不如古也若因今之学校取程子教养选举之法推而行之人才事业逺追商周之盛宜有可冀所谓尧舜之智急先务其不在兹乎其不在兹乎
  古之立政也将以足民今之立政也惟以足国古之爲政者将以化民今之爲政者愚夫愚妇或从而议之何民之能化
  知人之所以爲难者迹然而心或不然也君子心乎爲善固无不善之迹小人心乎爲恶然未尝不假仁义以盖其奸其奸愈深则其盖之也愈宻幸而有所遇合则其附防弥缝也愈巧自非洞见其心术有不信其爲君子已乎虽其终于必败然国家受其祸害有不可胜救者矣载稽前史歴歴可徴夫人固未易知茍清明在躬其诚僞亦何容隠或乃蔽于私累于欲失其所以照临之本夫安得不谬乎然则知言之学正心之功是诚官人者之所当致力也
  法有当变者不可不变不变即无由致治然欲变法须是得人诚使知道者多尚德者众无彼无已惟善是从则于法之当变也相与议之必精旣变也相与守之必固近则爲数十年之利逺则数百年之利亦可致也以天下之大知道者安敢以爲无人诚得其人以爲之表率薫陶鼓舞自然月异而歳不同近则五年逺则十年眞才必当接踵而出矣且谈道与议法两不相悖而实相资三五年间亦何事之不可举邪
  尝自一邑观之爲政者茍非其人民輙生慢易之心虽严刑峻法无益也一旦得贤者而临之民心即翕然归向其贤不肖亦不必久而后信但一嚬笑一举措之间民固已窥而得之风声之流不疾而速其向背之情自有不约而同者乃感应之常理也故君子之守修其身而天下平大臣之业一正君而国定知逺之近知风之自知防之显斯可以爲政矣政与德无二道也
  忠告善道非惟友道当然人臣之进言于君其道亦无以易此故矫激二字所宜深戒夫矫则非忠激则未善欲求感格难矣然激出于忠诚犹可如或出于计数虽幸而有济其如勿欺之戒何哉
  爲治者常患于乏才才固未尝乏也顾求之未得其方尔盖必各举所知然后天下之才毕见于用孔子告仲弓云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舎诸此各举所知之义也今举贤之路殊狭未仕者旣莫得而举已仕者自藩臬以至郡邑以一道计之其人亦不少矣而其贤否率取决于一二人之言以此而欲求尽天下之才其可得乎非有以变而通之乏才之叹何能免也
  制度立然后可以阜俗而丰财今天下财用日窘风俗日敝皆由制度隳废而然也故自衣服饮食宫室舆马以至于冠婚防祭必须贵贱有等上下有别则物无妄费而财可丰人无妄取而俗可阜此理之不易者也然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是在朝廷而已矣
  井田势不可复限田势未易行天下之田虽未能尽均然亦当求所以防之之术不然养民之职无时而举矣今自两淮南北西极汉沔大率土旷人稀地有遗利而江浙之民特爲蕃庻徃徃无田可耕于此有以处之其所济亦不少矣以佚道使民虽劳不怨学道爱人之君子岂无念及于此者乎然汉之晁错得行其防于塞下宋之陈靖不得行其说于京西此则系乎上之人明与防何如耳
  理财之道大学四言尽之而后世鲜不相戾公私交病固其所也今太仓之粟化爲月课以入权门者不可胜计内库之出内司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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