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集传或问 - (TXT全文下载)

去四百里召公安得舍近之友民而役逺之仇民欤书序以为成周既成迁殷顽民者谬矣吾固以为非孔子所作也曰】按康诰召诰洛诰皆作于七年三月【康诰言惟三月周公初基】
  【作新大邑于东国洛召诰言三月乙夘周公朝至于洛则逹观于新邑营洛诰言予惟乙夘朝至于洛卜宅篇终言周公诞保文武受命惟七年】康诰言周公初基东国洛四方民大和防侯甸男邦采卫百工播民和见士于周召诰言太保乃以庶殷攻位于洛汭周公命殷庶庶殷丕作窃意殷民之当迁者其丁壮即于此时与四方之民同趋洛赴工而后留居于洛故洛诰有伻来毖殷之语召诰有敢以雠民保受王威徳之语而并无迁民之説多士之叙所谓成周既成迁殷顽民者要其终尽迁之时而论之耳【氏曰召诰所谓庶殷盖经始洛邑之时所发从役者耳其实迁民在洛邑既成之后所以营洛必调商民者正縁要他亲见区处经画与凢事之利便则其心服而从之也轻不然以久安之民而一旦迁于新邑岂不若盘庚之民怨咨哉】昔朕来自奄一章所谓移尔遐逖者东莱谓我明致天罚当移徙尔于遐逖之地今迁于洛乃使尔比我事我臣我也蔡氏以为逺徙于洛夫荒陬僻壤可以言遐逖洛去卫非逺况为土中为帝居乌可以遐逖言乎若以为黜殷之后即迁民于洛非惟无据而周公黜殷在二年之后作洛乃七年之间亦非事之冝也蔡氏专攻书叙为谬其説若此
  新安王氏曰周公诸书未尝以殷民为顽成王命君陈始有无忿疾于顽之语非并以为顽也康王命毕公始有毖殷顽民之説则此叙或出于后之史官故以顽民二字冠于篇首夫殷民不附于周谓之顽可也不忘殷先王之徳眷眷旧王谓之顽可乎故顽之一字周公未尝出于口也此説亦善
  无逸
  东坡曰人莫不好逸欲而所甚好者生也以其所甚好禁其所好庶几必信然犹有不信者以逸欲为未必害生也汉武帝唐明皇岂无欲者哉而夀如此夫多欲而不享国者皆是也汉武明皇千一而已岂可望哉饮鸩食野葛者必死而曹操独不死亦可效乎此説善
  林氏曰宋文帝饯衡阳王使诸子且勿食至防所设馔日旰不至有饥色乃谓曰汝曹少长丰逸不知百姓艰苦今使汝曹识有饥苦知节俭耳唐明皇尝种麦于苑中率太子以下亲徃芟之曰此所以荐宗庙不敢不亲且欲使汝曹知稼穑艰难耳又曰深山穷谷之民露劳苦穷年不休终身不知声色香味之可好故其夀多至百年其居于都邑者有纷华之可乐嗜欲之可玩故多夭死以是观之人君之夀岂不本于无逸乎又曰陶侃在广州无事輙朝运百甓于斋外暮运百甓于斋内曰吾方致力中原过尔优防恐不堪事侃之心以一日之逸其害如此人君知此则岂以今日耽乐为可哉皆善
  新安王氏曰殷二十九君以甲名者六曰太甲小甲在太戊之前曰河亶甲沃甲阳甲在武丁之前又七世有帝甲国语司马迁帝纪以帝甲为祖甲而孔氏以太甲为祖甲盖孔氏因国语称帝甲乱之七世而殒意为帝甲必非周公所称者又以不义惟王与太甲兹乃不义文相似遂以此祖甲为太甲耳其实不然此书言小人皆谓小民非以为不贤也况先言不义惟王继言旧为小人语无语次作其即位亦不见太甲复政思庸之意国语説帝甲乱殷又无可见之迹且尧舜之有朱均禹之有太康岂可归罪于父祖况七世之后乎学者当舍传记而从经文可也郑康成之説虽未见其所据要于经文为合耳此説是【蔡氏曰不应二人同称祖甲陈氏曰下文言自殷王中宗及髙宗及祖甲及我周文王及云者因其先后次第之辞也则祖甲之非太甲明矣曰皇极经世厯祖庚之后又谱祖甲起癸亥尽乙未在位三十三年】氏曰周公论三宗无逸但説不敢荒宁不侮鳏寡盖古人所谓无逸非谓于事为必躬必亲只此心致敬便是无逸盖敬则战战兢兢惟恐一毫不到安得去逸乐后世人主如衡石程书皆是君代臣职以此为无逸乃是元首丛脞何异于自纵逸者耶是元首明哉大抵古人之无逸此心之无逸也后世之无逸事为之无逸也
  君奭
  或问陈氏吕氏若天棐忱之説【陈曰我不敢自以为知天命如何盖尝曰其求信于休欤若天辅我以诚欤其终出于不祥欤吕氏曰我不敢谓求信于天惟顺天庶乎辅我之诚】曰陈説句读虽顺然上天辅忱乃必然之理若以辅忱为不可知则是后世诬天之説也岂其然乎上文既曰我不敢知则是一心不敢必乎天而惟知顺天耳若以为顺天庶乎辅我之忱亦恐未免必乎天兼添了庶几辅我之意不如惟顺上天辅诚之理为莹洁也
  吕氏曰大弗克恭上下是不能嗣前人恭徳也遏佚前人光是不能继前人明徳也亦通
  书之文详畧互相备于殷言纯佑命王人罔不秉徳故文王止言亦惟纯佑秉徳文王言时昭廸见冐闻故武王言昭惟冐称徳
  吕氏曰大臣之位百责所萃震撼击撞欲其镇定辛甘燥湿欲其调齐槃错纷结欲其觧纾黮闇污浊欲其茹纳自非旷度洪量未尝无翩然舍去之意所以欲其猷裕也又曰周公勉召公以敬夫召公所谓不存者岂若常人然哉亦毫之间耳惟周公能见而治之微有不寛随以猷裕开之微有不存随以克敬敛之开敛于眇忽将形之际以洙泗炉锤之妙而用于丰镐鼎铉之间也
  多方
  或问呜呼王若曰吕王二説如何【吕曰此篇始言周公曰王若曰比先呜呼而后王若曰书无此体盖周公处圣人之变故史官新例以着周公实未尝称王所以别嫌明防谨万世之防也 新安王氏以呜呼属之上文其説曰周公不详言纣之恶又终以嗟叹若有所伤痛不忍言也】曰二説皆有味但以文势观之俱未为顺妥若谓史官欲明君臣之分则篇首以周公曰加于王若曰之上已足见矣不待以呜呼为发语之始亦未尝以呜呼为语辞之终也或曰错简又未知果然也姑并存之
  吕氏曰周公知天未絶纣可也何所见而熊数其年盖我之未忍民之未厌即天也民由之而不知圣人与天为一动静乆速极于明着故数其年而谓之五此武王所独知説者乃牵合嵗月以附其数亦末矣此説是【林氏曰此所谓五年正犹武成所谓九年也武成之九年意者文王未崩之前九年盖亦以纣之恶可伐而不忍伐之故大统未集也此五年意者武王未克纣之前五年盖亦以纣之罪恶为可伐而犹冀其改过故须暇之也由是观之周之伐殷岂得已而不己哉晋武帝以孙皓滛暴有问罪之志其臣羊祜则曰孙皓虐已甚于今可不战而克若皓不幸而没呉人更立令主虽有百万之众长江未可窥也王濬则曰孙皓荒滛宜速征伐一旦皓死更立贤主则强敌也此言正春秋时晋伯宗所谓后之人或者将敬奉徳义以事神人而申固其命若之何待之也盖其意以区区之仁义不足以易吾之大计也晋武帝之心则惟恐呉之有贤王而我不得逞其欲武王之心则惟恐纣之不改过人之度量相逺一至于此不观晋武无以知武王之为至徳也】
  尔曷不忱裕于尔多方或説与叶説亦通【或曰忱信则顺理而裕险诈则拂理而廹 叶曰四国叛则多方为之绎骚四国定则多方因之休息则多方之裕在四国也】
  陈氏説惟狂克念作圣之説亦善【陈曰孔子曰惟上智与下愚不移而周公乃曰圣可作狂狂可作圣孔子所言言圣狂之成也成则不可移周公所言言圣狂之分也圣狂之生于一念之顷故可改孔子虽曰不移实有可移之理但下愚者自自弃不肯移耳若肯移即是惟狂克念者也】或曰圣狂之分亦有其事乎曰太甲初年欲败度纵败礼可谓狂矣至居忧悔过终造廸哲则狂而克念至于通明者也唐明皇初政清明亦庶几乎通矣晚年蛊惑至于乱亡则通明罔念而作狂者也
  三山陈氏曰以周室天下之大视商遗民不啻泰山压卵举不服之民而诛戮之以一天下之心宜不为过而成王周公谆谆于口舌间不能自己何也是足以见古人忠厚之心矣古之圣人不忍有疾图天下之心宁使吾有遗力而不忍尽其力于天下宁使吾有余威而不忍尽其威于天下尧不以四凶之害而遂用操切之政舜不以有苗之逆命用捣其巢穴之师圣人寛缓和柔之政养天下于海涵春育之中曽不以小不如意而遂至于为逞志之举也秦汉之后吁亦薄矣
  三山陈氏曰纯一也天之不与夏者纯一而不变古者无道之国天或降之灾异未遽至于丧亡者盖天之不畀未纯犹有待其改悔之意若夫天之不畀至于纯一则无一毫佑顺之意矣天之佑商必曰纯佑命天不畀夏必曰不畀纯则纯者极至之辞也
  立政
  或问三宅之説何纷纷也曰苏氏以为乃事乃牧乃准一篇之中所谓三宅者参差不齐然大要不出是三者此言极当但苏説事牧准则未安也曰首章王左右常伯常任准人诸説不同孔説何如【孔曰常所掌事谓三公常所任事谓六卿准人平法谓士官与缀衣虎贲皆左右近臣宜得其人】曰孔説大槩得矣但以准人为士官则是士师之属恐非在王左右亦非职之尊者也曰苏説如何【苏曰王左右有牧民之长曰常伯有任事之公卿曰常任有守法之有司曰准人】曰苏既以常任为公卿矣然公卿之上王之左右岂复有所谓牧民之长乎曰林夏释苏説曰州各有伯伯即州牧也当时芮伯彤伯皆以公卿兼牧是常伯亦王左右也曰芮伯彤伯诚为州伯矣然既入为王朝之六卿则所职者卿之事经中初无兼领州伯之据其为东西二伯者乃召公毕公而非芮伯彤伯也安得因一伯字遂转以为常伯乎至于以准人为守法之有司亦未稳夫守法有司职之微者也安得称三宅又安得在王左右乎曰孔以常任为六卿而又以准人为士官唐孔氏准人为狱官而子乃更六卿为众卿而准人则以为司防之属又何也曰此书后面专以狱事为言则知准人为军法之官明矣但孔既以常任为六卿则司防已在其中故迁准人为士官以避其重出耳然士官乃司宼之属职之小者也以为三事则未安唐孔氏改为狱官是也然于上文六卿又未免有重故子于此大槩祖二孔之説而损益之庶不碍耳曰王説如何【王曰常伯庶官之长所谓在位者也常任任事之臣所谓在职者也准人非伯非任而君取之以为准平者也】曰王説大槩鹘突不明以常伯为庶官之长则是六卿也然常任又以为任事之人未知于六卿之外所指何官以君所准者为人亦难以定其为何职也孙氏常伯常任同王説准人则同孔説叶氏以常伯为六卿以常任为小宰之固不待论矣准人则以为师氏之盖其意与王氏同然君之所准固在公卿乃舍之何欤张氏以准为公孤盖亦推王氏之意耳然公孤职之至尊乃言于三宅之末则不伦矣陈氏常伯常任同苏氏而准人与孔氏同此其大率然也
  或问继自今我其立政立事牧夫准人及越有我周文王立政立事牧夫准人吕氏夏氏皆以立政立事为一句以牧夫准人为一句谓三宅畧举其二以互相备如前言常事司牧而不及准惟有司之牧夫而不及准事也或以为下文言继自今立政其勿以憸人又言继自今立政其惟克用常人则知诸家以立政为一句而以立事属三宅二説如何曰此书多错综互举不及全文其于勿用憸人克用常人止言立政而不言立事者又举政以见事耳吕夏之説文稳顺诸家之説三宅虽备要未妥也
  周官
  或问书叙吕説如何【吕氏曰内修外攘治之序也而成王黜商命灭淮夷乃始归丰作周官何也境内之宼同室之鬭者也苟不先治其鬭室可得而治乎武庚三监之叛近在肘腋实与王室安危而淮夷亦声势相倚二患既除海内清晏然后创制立法之事可兴固治之序也】曰周礼六官之首皆曰惟王建国体国经野乃立某官以为民极则宅洛之后官制已行虽淮夷再乱而朝廷之六官何害于自举其职岂待淮夷既灭而后官制可行邪盖成王虑外忧患既平内治或至玩弛故撮举周礼建官之大防敬饬羣臣使各尽其职故作周官之书非至此始行官制也
  或问王氏谓公论道而孤化公燮理隂阳而孤寅亮天地林氏谓其凿如何曰荆公穿凿固多至其的确处不可例以为凿而弃之林氏多辟王氏其防畅条达处诚佳然惩创之过率畧处间亦不免此是也不可不知
  三山陈氏曰周之六卿乃三公兼顾命曰乃同召太保奭芮伯彤伯毕公卫侯毛公是召公领冡宰毕公领司马毛公领司空矣惟周公位冡宰正百工是以公兼卿也春秋有宰周公是以卿而兼公也自是而后不知古人建官之意汉以太尉为三公太尉武官也又其后以司徒司马司空为三公此诸侯三卿也名实俱舛矣
  或问扰兆民不载吕説何也【吕曰教民而谓之扰盖驯习而熟之之谓也抚摩而入之之谓也涵养而寛之之谓也详味扰之一字司徒之教思过半矣】曰舜典言敬敷五教在寛言施教在以寛以施教之术而言也若冡宰言统百官均四海宗伯言治神人和上下皆以效言吕説乃敷教在寛之意自其所施而言故造语虽精恐非经意
  或问诘奸慝刑暴乱乃夏氏吕氏林氏之説而子取为己説何也【夏曰奸诈慝恶乃乱之未著者虐为乱乃奸慝之己著者故奸慝特穷诘切责而已乱则加之刑焉 吕曰奸慝隐而难知故谓之诘虐显而易见直加之刑而已天下之罪恶虽万状要不出此两间也林曰奸慝言诘乱言刑驳文也】曰三説皆是而意有未全夏氏辨奸慝乱之相为本末是矣然谓奸慝诘而不刑则不可吕氏辨诘与刑精矣然失互见之义则诘者似为未必刑刑者似为未必诘林氏言驳文固得互见之意然不辨奸慝乱之所以殊又未免儱侗而无别得此失彼故不得不以己意言之此多不尽载
  自舜命契为司徒以敷五教王制司空本以量地置邑度地居民伯禹为司空亦以禹平水土人得平地而居之也今周官谓司徒掌邦教司空掌邦土皆相合周礼大司徒之职则掌建邦土地之图与其人民之数其间分田制赋徒役之事居多虽以十二教及乡三物教民而不详及于五典养民而后可教犹有可言至于小司徒卿大夫遂大夫等职于地利之事尤详则司空已无可为者今周礼以为掌邦事而工之事皆在焉先儒因以考工记足之窃意冬官非止于工之一事然其详不可攷矣
  或问六年五服一朝与周礼不同何也【周礼行人侯服嵗一见甸服二嵗一见男服三嵗一见采服四嵗一见卫服五嵗一见】曰周礼所谓侯服嵗一见谓第一嵗一见也甸服二嵗一见谓第二嵗一见也男服三嵗一见谓第三嵗一见也采服四嵗一见谓第四嵗一见也至第五嵗而卫服一见至第六嵗则皆休息正是六年五服一朝也诸儒疑之过耳左传所载又与周礼不同何也【昭十三年晋人将寻盟齐人不可叔向告于齐曰明王之制使诸侯嵗聘以志业间朝以讲礼再朝而防以示威再防而盟以显昭明】曰叔向所言乃诸侯自相防盟之礼犹小行人所谓凡诸侯之邦交嵗相问殷相聘世相朝云耳非诸侯朝王之礼也
  或问诸家多以为业大于功子独以为功大于业何也曰功业对言之则功大而业小予已即学业农业明之矣独言之则功与业无异又观其文意所主如何若曰周家有安民之功有伐商之功然后能成王业汉髙有诛秦之功有蹙项之功然后能成汉业则业固大于功矣今戒卿士功业而功崇以志言业广以勤言则知人臣能勤劳以广其职业然后能成辅治之功也新安王氏之説亦佳【王曰所成曰功所修曰业功之崇髙必始于立志用志不逺则无由可以髙矣然所修有职所职有事非能一日底于有成也故当勤而不已其业可广则志与功成矣】
  或问子训骄为矜肆侈为奢泰何也曰矜以慢于人者言之谓骄矜也肆以纵于己者言之谓骄肆也奢以用物而言之谓奢侈也泰以用意言之谓侈泰也
  或问恭俭惟徳无载尔伪何以能作徳而不作伪哉曰恭俭者礼之发也本出于吾徳之所固有惟移于物欲故变而为骄侈耳夫恭敬之心人皆有之而丰约撙节之间出于天理之自然亦莫不各有当然之分非由外铄也惟致知以明之诚意以实之则能自得于心矣然后推心之庄敬而实行其恭非内存骄慢而外为足恭也推此心之节制而实行其俭非内懐奢泰而外为诈俭也是则能作徳而不至作伪矣
  君陈
  或问君陈或以为周公之子如何曰陈氏曰周公命康叔曰乃丕显考文王乃穆考文王成王命蔡仲曰无若尔考之违王命况周公有大勲劳若命其子以继父事岂无父子之辞以宠之哉
  或问先儒言君陈为新进如何曰玩成王告戒之辞固可知君陈之谓新进至谓斯时当尽循周公之典虑旧臣微作意则害治体恐未必然盖君陈之政大体固当法周公然辟以止辟简修进良与周公时合由以容无或刑人杀人之亲已有间矣而谨始和中时世又自不同兼诸老亦不可以作意害治疑之然成王之不命诸老而命君陈盖以君陈自足当此任耳恐不必过为之説
  顾命
  呉氏曰唐虞之际为嗣君者方三年之丧不知其为君三代之时为嗣君者方三年之丧虽知其为君而未尝正为君之礼春秋之后为嗣君者方三年之丧虽正为君之礼而齐衰之服未尝一日而辄去也尧之子丹朱舜之子商均禹之子啓方居丧时皆不知其果立与否也三年之丧毕讴歌讼狱者之舜禹而不之朱均之啓而不之益故丹朱商均知其不为君啓知其为君故曰唐虞之嗣君不知其为君也歠粥面深墨即位而哭吊者致辞皆稽颡而不言百官有司听于冡宰三年而后即位故曰三代之嗣君虽知其为君而未尝正其为君鲁伯禽徐戎之征天子之命也犹要绖而从事晋襄公崤之师社稷之故也犹墨衰而即戎故曰春秋之嗣君虽正其为君而齐衰之服未尝一日而辄去也
  君牙
  或问苏氏谓昭王南征不复至齐桓乃以问楚是终穆王之世君弑而贼不讨今君牙冏命之书皆无哀痛恻怛之语以见周徳之衰何也曰按左氏传管仲问楚以昭王南征不复楚人对曰南征不复君其问诸水濵杜预注谓昭王廵狩渉汉而溺又言昭王时汉非楚境故楚不服罪吕氏春秋曰昭王将兵征蛮荆渉汉舟坏王陨于汉中辛余靡振王北济然则昭王之不复未可便以为楚人之弑也
  东坡曰方成周时越裳氏来朝曰久矣天之无疾风雨也中国其有圣人乎方是时四夷之民莫不戴王然风雨虽天事非人力者亦归徳于王及其衰也一寒一暑亦惟王之怨是故圣人以民心为存亡一失其心则无动而非怨矣赏则谓之私罚则谓之虐作徳谓之伪不作则谓之谩出令而不信无事而生谤皆王之咎也夏谚曰吾王不逰吾何以休吾王不豫吾何以助逰豫且以为徳岂有风雨寒暑之怨乎此言亦善
  吕刑
  林氏曰唐孔氏薛氏以赎为罚刑为辟篇中所言百锾赎也墨辟至于大辟刑也此盖欲应序中所言包括一篇之义故分赎刑为二舜典曰金作赎刑与此赎刑何以异而必分之乎殊不知五十八篇序有包括一篇之义者亦有但言大畧者不可槩观也
  或问典狱非讫于威诸家多以为戒当时典狱何也曰此一意乃举古训以示训至后章嗟司政典狱而下方是戒当时之臣文意甚明故从孔氏作尧时典狱之臣兼克天徳而作元命亦非当时之臣所能及及穆王所以望其臣语自有别考之余章可见
  或问孔氏谓五刑之疑则赦而从罚诸儒所共遵而老泉之论尤近人情【老泉曰大罪固有疑今有人或诬以杀人之罪而不能以自明者有诚杀人而官不能折其实者是皆不可以诚杀人之罪坐之由是有减罪之律当死而流使彼为不能自明者邪去死而得流刑已酷矣使彼为诚杀人者邪流而不死刑已寛矣是皆失其实则无辜者多怨侥幸者易免今欲彼不失实则莫若重赎彼罪疑者虽或非辜亦不至残其支体若其有罪则虽不受刑固已苦于赎金矣】今乃取王説何也曰五简正于五罚不简谓罪不当于五刑若今世有罪而情理可悯则与之从轻者是也故从恕而用罚非谓疑其无罪而姑罚之也若夫疑狱则疑而不可知者也若为盗而无赃证杀人而无明验是为疑狱疑则不可知其人为有罪矣不可知其为有罪虽轻罚犹不加况加以重罚乎故今世疑狱虽杀人之罪而不敢遽加以刑盖不知其为果杀人故也其以为重罪之疑而加以重罚受罚者果何辜哉先王之制必不尔也故曰五刑之疑有赦赦则释之而已若更有罚何足以为赦新安王氏辨之详矣且老泉谓或有诬以杀人而不能自明者有诚杀人而官不能折其实者所以必贵于赎且不能自明与不能折其实皆据他人之知者言之耳彼或不能自明官或不能折其实上之人又安能知其为疑哉使果知其为不能自明者邪则是已知其非罪矣非所谓疑也罚乌可加乎果知其为杀人而不能折其实邪则是杀人无可疑特吾未能折其实耳天下之理固未有为其事而果无实者特患听狱者不能详推之耳果无实之可折是真可疑者也又乌可复加以罚哉兼诸儒多谓五刑之疑有赦即所谓正于五罚五罚之疑有赦即所谓正于五过经文不应若是重复盖五刑五罚五过皆所以治之故皆以正言是皆明知其罪之所止者也至于五刑之疑则是不知其为有罪者也则直赦之而已非惟合于人情法意而上下文支派脉络亦皆晓然矣或曰五刑不简正于五罚若五刑之疑者既已竟赦之矣则又安得有所谓五罚之疑者哉曰刑不见简而正之五罚盖明知其罪不当于刑而罚之也其有罪不当于刑而宜罚者而其所以致此罚罪之由或疑而无证则为五罚之疑亦赦之也或曰罪不当于大辟何不减为宫罪不当于宫何不减为剕乃从罚何邪曰此先王所以制为赎刑以代其伤残支体之惨而寓其仁以全民生者正在是也汉孔氏亦谓不降相因乃古之制唐孔氏亦谓次刑非所犯故不得降相因如后世减降之律斯言得之矣
  五辞简孚正于五刑盖情罪灼然当刑而不可出脱者也五刑不简正于五罚如有墨罪于此而不简欲竟加以墨又似失之重欲舍之则又不可纵盖有罪而情理可悯所谓不当于刑者也故恕之而从罚如今世之徒罪条目多矣折肢损眼者当徒而刃伤者亦当徒刃伤比之折肢损目其犯之轻重不等矣喻如折肢损目则使之受徒刑而刄伤者则恕而受徒罚刃多而伤深者受徒刑刃少而伤浅者受徒罚是所谓五刑不简而正于五罚也刃少而伤浅者固当罚然所以刃而伤之者或出于彼廹我而我不得已应之或本无意而偶加之则其情理又轻矣故罚之不服而又正于五过皆是明知其情罪之所止者也疑则不能知其人之为罪也故直赦之蔡氏曰此篇专训赎刑盖本舜典金作赎刑之语然舜典所谓赎者官府学校之刑尔若五刑则固未尝赎也五刑之寛惟处以流鞭扑今穆王赎法虽大辟亦与其赎免也矣
  汉张敞以讨兵食不继建为入谷赎罪之法初亦未尝及夫杀人及盗之罪而萧望之等犹以为如此则富者得生贫者独死恐开利路以伤治化曽谓唐虞之世而有是赎法哉【蔡氏之説出于晦庵学者所当知要之穆王之赎虽非尽合古制而所赎止及于不简者非明知其罪而使之赎如张敞之法也】
  文侯之命
  或问王氏言侵越我土地残害我人民不载何也曰犬戎杀幽王周室大坏王降而国风岂止侵土地伤人民而已去之则无不包矣
  费誓
  秦始皇驱夷狄出塞外此非先王之智力不及始皇盖先王仁爱兼覆戎夷错居内地者平时与之相安于无事至其或叛则征之服则抚之不为己甚故不暇犂庭捣穴而逐之也要之政治茍修虽有戎狄不能为患适足以为吾之法家拂士耳政治茍乱虽无夷狄骨肉皆仇讐故斥逐夷狄不足以救秦之亡而后世徒戎之论则又审于自量者也
  林氏曰戎狄错居鲁之境内淮夷徐奄预武庚之乱骄悍未服周封建诸侯以周公居鲁太公居齐此二人亲贤之最而分地乃介于戎夷之间去周甚逺则以控扼东夷故也周公留辅周室使其子伯禽受封于鲁东夷之心必不利于鲁之建国故伯禽始居曲阜而戎夷并兴者盖与之争鲁也按史记太公封于营丘夜衣而行明至国莱人来伐与之争营丘周家初定未能安集逺方是以与太公争国淮夷徐戎之于曲阜亦犹莱夷之于营丘徐戎淮夷壤地相望有唇齿掎角之势服则俱服叛则俱叛考常武閟官之诗可见东郊不开鲁可谓危矣而伯禽能为战守之备以待之号令明而赏罚信卒使戎夷逺遁遂以立鲁社稷辅成周家磐石之势可为万世法故録于帝王誓命之末
  或问三郊三遂汉孔氏及林氏东莱诸家皆以为东郊受敌故止言三面然不言三乡三遂而言三郊三遂何也曰夏谓大国緫四面而言之止于三郊三遂耳不必泥东郊不开之説以为有四郊四遂也若指四面而言则天子六乡亦可以谓之四郊矣此説已详况东郊不开自指夷戎并兴于东邉故东郊儆备其门不敢开非谓其已至东郊兼郊在十里之外若至东郊则已造城下况费在东海郡后为季氏邑必非东郊之地也东郊不开犹汉世烽火通于甘泉而棘门霸上皆屯兵以待之非谓匃奴已至此呉楚七国反闭函谷闗亦非谓其兵已至闗下也
  或问东坡言费誓言征言筑而不言战盖妙于用兵如何曰东坡谓伯禽舎东郊而徃捣戎夷之巢穴此乃后世行险之师伯禽规模止为不可胜之防盖王者节制之师也恐未必若此而所以不战者盖此誓乃作于治兵之时非如泰誓牧誓临战而誓故不言及战然要之此后不曽及于战则是亦不战也但不如林説圆浑耳
  秦誓
  或问先儒言王者之泽至文侯之命已竭受之以费誓以法制之在故国者犹可因也受之以秦誓以义理之在人心犹可复也充穆公之心而因伯禽之法帝王何逺之有今不载何也曰伯禽之誓自作于成王之时恐不可谓之法制之在故国义理之在人心无时而不然非待秦誓作而始知其在人心者可复也夫子定书其可以垂教者不问诸侯之事皆録之于帝王之末意思平正自有余味或曰无垢谓夫子伤平王不能复讐明王道以为若仿伯禽用兵则犬戎可灭效穆公悔过则听言用贤王道可兴此论甚髙不取何也曰伯禽之用兵穆公之悔过将为百王法岂特平王可用而专为平王设哉如前説则无垢之意已在其中如无垢之意则夫子定书之意似狭而其味反薄也或以为夫子继周百世可知必知秦之有天下故终秦誓此则其牵强不必辩也
  或问责人无难数语诸家皆以为穆公语而子以为古人之言何也曰上文之言古人曰下文言我心分别甚明兼又文顺而意畅若摷以为穆公之语非惟强自分截文意亦龃龉也
  或问民讫自若是先儒多以为民情不美如何曰孔説理自正当若以为民情不美非惟杀风景亦岂可以为羣言之首
  或曰由一人与一人之庆多以为穆公自其身而言如何曰此公上文两节之意极明古者称一人哀公诔孔子称一人子贡病之穆公决不敢为此犯分之语况语意与上文不相接乎

  书集传或问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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