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绝书 - (TXT全文下载)
子对曰:“臣闻圣主之治,左道右术,去末取实。”越王曰:“何谓道?何谓术?何谓末?何谓实?”范子对曰:“道者,天地先生,不知老;曲成万物,不名巧。故谓之道。道生气,气生阴,阴生阳,阳生天地。天地立,然后有寒暑、燥湿、日月、星辰、四时,而万物备。术者,天意也。盛夏之时,万物遂长。圣人缘天心,助天喜,乐万物之长。故舜弹五弦之琴,歌南风之诗,而天下治。言其乐与天下同也。当是之时,颂声作。所谓末者,名也。故名过实,则百姓不附亲,贤士不为用。而外□诸侯,圣主不为也。所谓实者,谷□也,得人心,任贤士也。凡此四者,邦之宝也。”
越王曰:“寡人躬行节俭,下士求贤,不使名过实,此寡人所能行也。多贮谷,富百姓,此乃天时水旱,宁在一人耶?何以备之?”范子曰:“百里之神,千里之君。汤执其中和,举伊尹,收天下雄隽之士,练卒兵,率诸侯兵伐桀,为天下除残去贼,万民皆歌而归之。是所谓执其中和者。”越王曰:“善哉,中和所致也!寡人虽不及贤主、圣王,欲执其中和而行之。今诸侯之地,或多或少,疆弱不相当。兵革暴起,何以应之? ”范子曰:“知保人之身者,可以王天下;不知保人之身,失天下者也。”越王曰:“何谓保人之身?”范子曰:“天生万物而教之而生。人得谷即不死,谷能生人,能杀人。故谓人身。”
越王曰:“善哉。今寡人欲保谷,为之奈何?” 范子曰:“欲保,必亲于野,睹诸所多少为备。”越王曰:“所少,可得为因其贵贱,亦有应乎?”范子曰: “夫八谷贵贱之法,必察天之三表,即决矣。”越王曰:“请问三表。”范子曰:“水之势胜金,阴气蓄积大盛,水据金而死,故金中有水。如此者,岁大败,八谷皆贵。金之势胜木,阳气蓄积大盛,金据木而死,故木中有火。如此者,岁大美,八谷皆贱。金、木、水、火更相胜,此天之三表者也,不可不察。能知三表,可为邦宝。不知三表之君,千里之神,万里之君。故天下之君,发号施令,必顺于四时。四时不正,则阴阳不调,寒暑失常。如此,则岁恶,五谷不登。圣主施令,必审于四时,此至禁也。”越王曰:“此寡人所能行也。愿欲知图谷上下贵贱,欲与他货之内以自实,为之奈何? ”范子曰:“夫八谷之贱也,如宿谷之登,其明也。谛审察阴阳消息,观市之反覆,雌雄之相逐,天道乃毕。 ”
越王问范子曰:“何执而昌?何行而亡?”范子曰:“执其中则昌,行奢侈则亡。”越王曰:“寡人欲闻其说。”范子曰:“臣闻古之贤主、圣君,执中和而原其终始,即位安而万物定矣;不执其中和,不原其终始,即尊位倾,万物散。文武之业,桀纣之迹,可知矣。古者天子及至诸侯,自灭至亡,渐渍乎滋味之费,没溺于声色之类,牵孪于珍怪贵重之器,故其邦空虚。困其士民,以为须臾之乐,百姓皆有悲心,瓦解而倍畔者,桀纣是也。身死邦亡,为天下笑。此谓行奢侈而亡也。汤有七十里地。务执三表,可谓邦宝;不知三表,身死弃道。”
越王问范子曰:“春肃,夏寒,秋荣,冬泄,人治使然乎?将道也?”范子曰:“天道三千五百岁,一治一乱,终而复始,如环之无端,此天之常道也。四时易次,寒暑失常,治民然也。故天生万物之时,圣人命之曰春。春不生遂者,故天不重为春。春者,夏之父也。故春生之,夏长之,秋成而杀之,冬受而藏之。春肃而不生者,王德不究也;夏寒而不长者,臣下不奉主命也;秋顺而复荣者,百官刑不断也;冬温而泄者,发府库赏无功也。此所谓四时者,邦之禁也。”越王曰:“ 寒暑不时,治在于人,可知也。愿闻岁之美恶,谷之贵贱,何以纪之?”范子曰:“夫阴阳错缪,即为恶岁;人生失治,即为乱世。夫一乱一治,天道自然。八谷亦一贱一贵,极而复反。言乱三千岁,必有圣王也。八谷贵贱更相胜。故死凌生者,逆,大贵;生凌死者,顺,大贱。”越王曰:“善。”
越王问于范子曰:“寡人闻人失其魂魄者,死;得其魂魄者,生。物皆有之,将人也?”范子曰:“人有之,万物亦然。天地之间,人最为贵。物之生,谷为贵,以生人,与魂魄无异,可得豫知也。”越王曰:“ 其善恶可得闻乎?”范子曰:“欲知八谷之贵贱、上下、衰极,必察其魂魄,视其动静,观其所舍,万不失一。”问曰:“何谓魂魄?”对曰:“魂者,橐也;魄者,生气之源也。故神生者,出入无门,上下无根,见所而功自存,故名之曰神。神主生气之精,魂主死气之舍也。魄者主贱,魂者主贵,故当安静而不动。魂者,方盛夏而行,故万物得以自昌。神者,主气之精,主贵而云行,故方盛夏之时不行,即神气槁而不成物矣。故死凌生者,岁大败;生凌死者,岁大美。故观其魂魄,即知岁之善恶矣。”
越王问于范子曰:“寡人闻阴阳之治,不同力而功成,不同气而物生,可得而知乎?愿闻其说。”范子曰:“臣闻阴阳气不同处,万物生焉。冬三月之时,草木既死,万物各异藏,故阳气避之下藏,伏壮于内,使阴阳得成功于外。夏三月盛暑之时,万物遂长,阴气避之下藏,伏壮于内,然而万物亲而信之,是所谓也。阳者主生,万物方夏三月之时,大热不至,则万物不能成。阴气主杀,方冬三月之时,地不内藏,则根荄不成,即春无生。故一时失度,即四序为不行。”
越王曰:“善。寡人已闻阴阳之事,谷之贵贱,可得而知乎?”范子曰:“阳者主贵,阴者主贱。故当寒而不寒者,谷为之暴贵;当温而不温者,谷为之暴贱。譬犹形影、声响相闻,岂得不复哉!故曰秋冬贵阳气施于阴,阴极而复贵;春夏贱阴气施于阳,阳极而不复。”越王曰:“善哉!”以丹书帛,置之枕中,以为国宝。
越五日,困于吴,请于范子曰:“寡人守国无术,负于万物,几亡邦危社稷,为旁邦所议,无定足而立。欲捐躯出死,以报吴仇,为之奈何?”范子曰:“臣闻圣主为不可为之行,不恶人之谤己;为足举之德,不德人之称己。舜循之历山,而天下从风。使舜释其所循,而求天下之利,则恐不全其身。昔者神农之治天下,务利之而已矣,不望其报。不贪天下之财,而天下共富之。所以其智能自贵于人,而天下共尊之。故曰富贵者,天下所置,不可夺也。今王利地贪财,接兵血刃,僵尸流血,欲以显于世,不亦谬乎?”
越王曰:“上不逮于神农,下不及于尧舜,今子以至圣之道以说寡人,诚非吾所及也。且吾闻之也,父辱则子死,君辱则臣死。今寡人亲已辱于吴矣。欲行一切之变,以复吴仇,愿子更为寡人图之。”范子曰:“ 君辱则死,固其义也。立死。下士人而求成邦者,上圣之计也。且夫广天下,尊万乘之主,使百姓安其居、乐其业者,唯兵。兵之要在于人,人之要在于谷。故民众则主安,谷多则兵疆。王而备此二者,然后可以图之也。”越王曰:“吾欲富邦疆兵,地狭民少,奈何为之? ”范子曰:“夫阳动于上,以成天文,阴动于下,以成地理。审察开置之要,可以为富。凡欲先知天门开及地户闭,其术:天高五寸,减天寸六分以成地。谨司八谷,初见出于天者,是谓天门开,地户闭,阳气不得下入地户。故气转动而上下、阴阳俱绝,八谷不成,大贵必应其岁而起,此天变见符也。谨司八谷,初见入于地者,是谓地户闭。阴阳俱会,八谷大成,其岁大贱,来年大饥,此地变见瑞也。谨司八谷,初见半于人者,籴平,熟,无灾害。故天倡而见符,地应而见瑞。圣人上知天,下知地,中知人,此之谓天平地平,以此为天图。 ”
越王既已胜吴三日,反邦未至,息,自雄,问大夫种曰:“夫圣人之术,何以加于此乎?”大夫种曰: “不然。王德范子之所言,故天地之符应邦,以藏圣人之心矣。然而范子豫见之策,未肯为王言者也。”越王愀然而恐,面有忧色。请于范子,称曰:“寡人用夫子之计,幸得胜吴,尽夫子之力也。寡人闻夫子明于阴阳进退,豫知未形,推往引前,后知千岁,可得闻乎?寡人虚心垂意,听于下风。”范子曰:“夫阴阳进退,前后幽冥。未见未形,此持杀生之柄,而王制于四海,此邦之重宝也。王而毋泄此事,臣请为王言之。”越王曰:“夫子幸教寡人,愿与之自藏,至死不敢忘。”范子曰:“阴阳进退者,固天道自然,不足怪也。夫阴入浅者即岁善,阳入深者则岁恶。幽幽冥冥,豫知未形。故圣人见物不疑,是谓知时,固圣人所不传也。夫尧舜禹汤,皆有豫见之劳,虽有凶年而民不穷。”越王曰:“ 善。”以丹书帛,置之枕中,以为邦宝。
范子已告越王,立志入海,此谓天地之图也。
越绝卷第十四
越绝外传春申君第十七
昔者,楚考烈王相春申君吏李园。园女弟女环谓园曰:“我闻王老无嗣,可见我于春申君。我欲假于春申君。我得见于春申君,径得见于王矣。”园曰:“春申君,贵人也,千里之佐,吾何讬敢言?”女环曰:“即不见我,汝求谒于春申君:‘才人告,远道客,请归待之。’彼必问汝:‘汝家何等远道客者?’因对曰:‘ 园有女弟,鲁相闻之,使使者来求之园,才人使告园者。’彼必有问:‘汝女弟何能?’对曰:‘能鼓音。读书通一经。’故彼必见我。”园曰:“诺。”
明日,辞春申君:“才人有远道客,请归待之。 ”春申君果问:“汝家何等远道客?”对曰:“园有女弟,鲁相闻之,使使求之。”春申君曰:“何能?”对曰:“能鼓音,读书通一经。”春申君曰:“可得见乎?明日,使待于离亭。”园曰:“诺。”既归,告女环曰:“吾辞于春申君,许我明日夕待于离亭。”女环曰:“园宜先供待之。”
春申君到,园驰人呼女环到,黄昏,女环至,大纵酒。女环鼓琴,曲未终,春申君大悦。留宿。明日,女环谓春申君曰:“妾闻王老无嗣,属邦于君。君外淫,不顾政事,使王闻之,君上负于王,使妾兄下负于夫人,为之奈何?无泄此口,君召而戒之。”春申君以告官属:“莫有闻淫女也。”皆曰:“诺。”
与女环通,未终月,女环谓春申君曰:“妾闻王老无嗣,今怀君子一月矣,可见妾于王,幸产子男,君即王公也,而何为佐乎?君戒念之。”春申君曰:“诺。”
五日而道之:“邦中有好女,中相,可属嗣者。 ”烈王曰:“诺。”即召之。烈王悦,取之。十月产子男。
十年,烈王死,幽王嗣立。女环使园相春申君。相之三年,然后告园:“以吴封春申君,使备东边。” 园曰:“诺。”即封春申君于吴。幽王后怀王,使张仪诈杀之。怀王子顷襄王,秦始皇帝使王翦灭之。
越绝德序外传记第十八
昔者,越王句践困于会稽,叹曰:“我其不伯乎! ”欲杀妻子,角战以死。蠡对曰:“殆哉!王失计也,爱其所恶。且吴王贤不离,不肖不去,若卑辞以地让之,天若弃彼,彼必许。”句践晓焉,曰:“岂然哉!” 遂听能以胜。越王句践即得平吴,春祭三江,秋祭五湖。因以其时,为之立祠,垂之来世,传之万载。邻邦乐德,以来取足。范蠡内视若盲,反听若聋,度天关,涉天机,后衽天人,前带神光。当是时言之者,□其去甚微甚密,王已失之矣,然终难复见得。于是度兵徐州,致贡周室,元王以之中兴,号为州伯,以为专句践之功,非王室之力。是时越行伯道,沛归于宋;浮陵以付楚;临沂、开阳,复之于鲁。中邦侵伐,因斯衰止。以其诚行于内,威发于外,越专其功,故曰越绝是也。故传曰:“桓公迫于外子,能以觉悟。句践执于会稽,能因以伯。”尧舜虽圣,不能任狼致治。管仲能知人,桓公能任贤,蠡善虑患,句践能行焉。臣主若斯,其不伯,得乎?易曰:“君臣同心,其利断金。”此之谓也。
吴越之事烦而文不喻,圣人略焉。贤者垂意,深省厥辞,观斯智愚。夫差狂惑,贼杀子胥,句践至贤,种曷为诛?范蠡恐惧,逃于五湖,盖有说乎?夫吴知子胥贤,犹昏然诛之。传曰:“人之将死,恶闻酒肉之味,邦之将亡,恶闻忠臣之气。”身死不为医,邦亡不为谋,还自遗灾,盖木土水火,不同气居,此之谓也。
种立休功,其后厥过自伐。句践知其仁也,不知其信。见种为吴通越,称:“君子不危穷,不灭服。” 以忠告,句践非之,见乎颜色。范蠡因心知意,策问其事,卜省其辞,吉耶凶耶?兆言其灾。夫子见利与害,去于五湖。盖谓知其道,贵微而贱获。易曰:“知几其神乎?道以不害为左。”传曰:“知始无终,厥道必穷。”此之谓也。
子胥赐剑将自杀,叹曰:“嗟乎!众曲矫直,一人固不能独立。吾挟弓矢以逸郑楚之间,自以为可复吾见凌之仇,乃先王之功,想得报焉,自致于此。吾先得荣,后僇者,非智衰也,先遇明,后遭险,君之易移也已矣。坐不遇时,复何言哉。此吾命也,亡将安之?莫如早死,从吾先王于地下,盖吾之志也。”吴王将杀子胥,使冯同征之。胥见冯同,知为吴王来也。泄言曰: “王不亲辅弼之臣而亲众豕之言,是吾命短也。高置吾头,必见越人入吴也,我王亲为禽哉!捐我深江,则亦已矣!”胥死之后,吴王闻,以为妖言,甚咎子胥。王使人捐于大江口。勇士执之,乃有遗响,发愤驰腾,气若奔马。威凌万物,归神大海。仿佛之间,音兆常在。后世称述,盖子胥,水仙也。
子胥挟弓去楚,唯夫子独知其道。事□世□有退,至今实之,实秘文之事。深述厥兆,征为其戒。齐人归女,其后亦重。各受一篇,文辞不既,经传外章,辅发其类。故圣人见微知着,睹始知终。由此观之,夫子不王可知也。恭承嘉惠,述畅往事。夫子作经,揽史记,愤懑不泄,兼道事后,览承传说。厥意以为周道不敝,春秋不作。盖夫子作春秋,记元于鲁。大义立,微言属,五经六艺,为之检式。垂意于越,以观枉直。陈其本末,抽其统纪,章决句断,各有终始。吴越之际,夫差弊矣,是之谓也。故观乎太伯,能知圣贤之分;观乎荆平,能知信勇之变;观乎吴越,能知阴谋之虑;观乎计倪,能知阴阳消息之度;观乎请籴,能知□人之使敌邦贤不肖;观乎九术,能知取人之真,转祸之福;观乎兵法,能知却敌之路;观乎陈恒,能知古今相取之术;观乎德叙,能知忠直所死,狂●通拙。经百八章,上下相明。齐桓兴盛,执操以同。管仲达于霸纪,范蠡审乎吉凶终始。夫差不能□邦之治。察乎冯同、宰嚭,能知谄臣之所移,哀彼离德信不用。内痛子胥忠谏邪君,反受其咎。夫差诛子胥,自此始亡之谓也。
越绝卷第十五
越绝篇叙外传记第十九
维先古九头之世,蒙水之际,兴败有数,承三继五。故曰众者传目,多者信德。自此之时,天下大服。三皇以后,以一治人。至于三王,争心生,兵革越,作肉刑。五胥因悉挟方气,历天汉。孔子感精,知后有疆秦丧其世,而汉兴也。赐权齐、晋、越,入吴。孔子推类,知后有苏秦也。权衡相动,衡五相发。道获麟,周尽证也,故作春秋以继周也。此时天地暴清,日月一明,弟子欣然,相与太平。孔子怀圣承弊,无尺土所有,一民所子,睹麟垂涕,伤民不得其所,非圣人孰能痛世若此。万代不灭,无能复述。故圣人没而微言绝。赐见春秋改文尚质,讥二名,兴素王,亦发愤记吴越,章句其篇,以喻后贤。赐之说也,鲁安,吴败,晋疆,越霸,世春秋二百余年,垂象后王。赐传吴越,□指于秦。圣人发一隅,辩士宣其辞,圣文绝于彼,辩士绝于此。故题其文,谓之越绝。
问曰:“越绝始于太伯,终于陈恒,何?”“论语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乃太伯审于始,知去上贤。太伯特不恨,让之至也。始于太伯,仁贤,明大吴也。仁能生勇,故次以荆平也,勇子胥忠、正、信、智以明也。智能生诈,故次以吴人也,善其务救蔡,勇其伐荆。其范蠡行为,持危救倾也,莫如循道顺天,富邦安民,故次计倪。富邦安民,故于自守,易以取,故次请籴也。一其愚,故乖其政也。请粟者求其福禄,必可获,故次以九术。顺天心,终和亲,即知其情。策于廊庙,以知疆弱。时至,伐必可克,故次兵法。兵,凶器也。动作不当,天与其殃。知此上事,乃可用兵。易之卜将,春秋无将,子谋父,臣杀主,天地所不容载。恶之甚深,故终于陈恒也。”
问曰:“易之卜将,春秋无将。今荆平何善乎?君无道,臣仇主,以次太伯,何?”曰:“非善荆平也,乃勇子胥也,臣不讨贼,子不复仇,非臣子也。故贤其冤于无道之楚,困不死也;善其以匹夫得一邦之众,并义复仇,倾诸侯也;非义不为,非义不死也。”
问曰:“子胥妻楚王母,无罪而死于吴。其行如是,何义乎?”曰:“孔子固贬之矣。贤其复仇,恶其妻楚王母也。然春秋之义,量功掩过也。贤之,亲亲也。”“子胥与吴何亲乎?”曰:“子胥以困干阖庐,阖庐勇之甚,将为复仇,名誉甚着。诗云:‘投我以桃,报之以李。’夫差下愚不移,终不可奈何。言不用,策不从,昭然知吴将亡也。受阖庐厚恩,不忍去而自存,欲着其谏之功也。故先吴败而杀也。死人且不负,而况面在乎?昔者管仲生,伯业兴。子胥死,伯名成。周公贵一概,不求备于一人。及外篇各有差叙,师不说。”
问曰:“子胥未贤耳。贤者所过化,子胥赐剑,欲无死,得乎?”“盲者不可示以文绣,聋者不可语以调声。瞽瞍不移,商均不化。汤系夏台,文王拘于殷。时人谓舜不孝,尧不慈,圣人不悦下愚,而况乎子胥?当困于楚,剧于吴,信不去耳,何拘之有?孔子贬之奈何?其报楚也,称子胥妻楚王母,及乎夷狄。贬之,言吴人也。”
问曰:“句践何德也?”曰:“伯德,贤君也。 ”“传曰:‘危人自安,君子弗为;夺人自与,伯夷不多。’行伪以胜,灭人以伯,其贤奈何?”曰:“是固伯道也。祺道厌驳,一善一恶。当时无天子,疆者为右,使句践无权,灭邦久矣。子胥信而得众道,范蠡善伪以胜。当明王天下太平,诸侯和亲,四夷乐德,款塞贡珍,屈膝请臣,子胥何由乃困于楚?范蠡不久乃为狂者?句践何当属莝养马?遭逢变乱,权以自存,不亦贤乎?行伯非贤,晋文之能因时顺宜,随而可之。故空社易为福,危民易为德,是之谓也。”
问曰:“子胥、范蠡何人也?”“子胥勇而智,正而信。范蠡智而明,皆贤人。”问曰:“子胥死,范蠡去,二人行违,皆称贤,何?”“论语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事君以道言耳。范蠡单身入越,主于伯,有所不合,故去也。”问曰:“不合何不死?”曰:“去止,事君之义也。义无死,胥死者,受恩深也。今蠡犹重也,不明甚矣。”问曰:“受恩死,死之善也。臣事君,犹妻事夫,何以去?”“论语曰:‘三日不朝,孔子行。’行者,去也。传曰:‘孔子去鲁,燔俎无肉;曾子去妻,藜蒸不熟。’微子去,比干死,孔子并称仁。行虽有异,其义同。”“死与生,败与成,其同奈何?”“论语曰:‘有杀身以成仁。’子胥重其信,范蠡贵其义。信从中出,义从外出。微子去者,痛殷道也。比干死者,忠于纣也。箕子亡者,正其纪也。皆忠信之至,相为表里耳。”问曰:“二子孰愈乎?”曰:“以为同耳。然子胥无为能自免于无道之楚,不忘旧功,灭身为主。合,即能以霸;不合,可去则去,可死则死。范蠡遭世不明,被发佯狂,无正不行,无主不止。色斯而举,不害于道。亿则屡中,货财殖聚。作诈成伯,不合乃去。三迁避位,名闻海内。去越入齐,老身西陶。仲子由楚,伤中而死。二子行有始终。子胥可谓兼人乎?”
问曰:“子胥伐楚宫,射其子,不杀,何也?” “弗及耳。楚世子奔逃云梦之山。子胥兵笞平王之墓,昭王遣大夫申包胥入秦请救。于斧渔子进谏子胥,子胥适会秦救至,因引兵还。越见其荣于无道之楚,兴兵伐吴。子胥以不得已,迎之就李。”问曰:“笞墓何名乎?”“子之复仇,臣之讨贼,至诚感天,矫枉过直。乳狗哺虎,不计祸福。大道不诛,诛首恶。子胥笞墓不究也。”
维子胥之述吴越也,因事类,以晓后世。着善为诚,讥恶为诚。句践以来,至乎更始之元,五百余年,吴越相复见于今。百岁一贤,犹为比肩。记陈厥说,略其有人。以去为姓,得衣乃成。厥名有米,覆之以庚。禹来东征,死葬其疆。不直自斥,讬类自明。写精露愚,略以事类,俟告后人。文属辞定,自于邦贤。邦贤以 □为姓,丞之以天。楚相屈原,与之同名。明于古今,德配颜渊。时莫能与,伏窜自容。年加申酉,怀道而终。友臣不施,犹夫子得麟。览睹厥意,嗟叹其文,于乎哀哉!温故知新,述畅子胥,以喻来今。经世历览,论者不得,莫能达焉。犹春秋锐精尧舜,垂意周文。配之天地,着于五经。齐德日月,比智阴阳。诗之伐柯,以己喻人。后生可畏,盖不在年。以□为姓,万事道也。丞之以天,德高明也。屈原同名,意相应也。百岁一贤,贤复生也。明于古今,知识宏也。德比颜渊,不可量也。时莫能用,籥□键精,深自诚也。犹子得麟,丘道穷也。姓有去,不能容也。得衣乃成,贤人衣之能章也。名有米,八政宝也。覆以庚,兵绝之也。于乎哀哉,莫肯与也。屈原隔界,放于南楚,自沉湘水,蠡所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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