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施两案纪略 - (TXT全文下载)

书籍类目:史藏 - 志存记录
书籍内容:

戴施两案纪略

自序
凡例
戴案纪略卷上
戴案纪略卷中
戴案纪略卷下
附录:治台必告录请恤清单
自序
施案纪略
周莘仲广文遭难记

 
蔡序

  光绪十八年,刘巡抚修台湾通志,俞邑主奉命选举釆访委员。其地方官署、寺庙沿革等,分手办理。惟撰施、戴二案,非熟于史乘义例者,难以胜任。吴君立轩,绩学功深,熟于鲁史书法,举以担任此二案,恢恢乎游刃有余也。

  夫通志虽限于台湾一隅,其义例必考核精详。故作史者必才识兼长,志反叛之事必以年系月、以月系日,庶纲举而目张,宜实事求是,不得随己之爱憎,任意褒贬,用意尤要含蓄。修入志书,不可加以论断,以待后人之评定。措词不可粉饰,故为炳炳烺烺,以破其例。远考历代通鉴,近观府志林爽文等篇,皆此意也。作者守史书义例,步步着实,笔意悉仿纲目,洵合于志书之例也。

  陈仲英太尊曾掌教翰林院庶吉士国史馆协修官,学问渊博,见识高超,史鉴义例,素常讨论。阅此二案纪录,大加刮目。其中只易数字,并论凡作文字,非善用虚字者,不能灵动。施案一事,前日俞令幕友亦有拟作,非贪用典故,即承接不能圆转。今吴上舍此作,俞令昨日亲带到署请示。予言其稿经先阅过,可速送呈台北通志局,必不批驳。本署亦欲加考语,可以安心,母庸删改。忆当年上谕令各县釆访,命送到志稿,细加研核,不得率尔呈送;一以慎重志书,一以觇贵县之学识。所以俞邑主送稿时战战兢兢,恐不称上意。此书修入省志,吴君可以名垂不朽矣。爰述往日情形为之序。

  香邻蔡德芳序。
 
自序

  戴万生作乱三年,台湾道、镇皆殉难。知府洪毓琛亦积劳病故。尔时,北至大甲,南至嘉义,地方盗贼蜂起,官军南、北、中三路进剿,始克荡平。其害较烈于林爽文。

  德功弱冠时,亲见其事,每笔之于书。至光绪甲午,全台纂修通志;功忝与其役。爰取林卓人「东瀛纪事」阅之,所载北路攻剿之事甚详,篇中略釆之。但其书各处争战,自为纪略,未合于志书之体,故仿纲目之例,自作乱以至平定,因年系月、因月系日,庶牟尼一串,了如指掌。且戴、林二逆作乱,始于彰化,而曾镇在鹿港招抚义民,白沙坑二四庄、快官三十五庄、线西加宝潭庄、武东牛■〈牛吉〉岭战事多阙。故就所见、所闻,并釆「陈陶村诗稿」所载三忠以及丁观察曰健「治台必告录」所纪斗六等处殉难人员官衔姓氏纂辑其中。其间草莽效忠之殉难义民、积劳病故之员弁,准建入昭忠祠者,附载于下卷。庶忠臣义士不至与草木同腐矣。

  乙未以后,书籍多散佚,此稿幸得犹在,窃恐过此以往,搢绅先生莫能道其轶。爰亟登之,以俟輶轩釆访焉。若云问世,则仆岂敢!
 
凡例

  一、是篇为修志而作,故仿纲目之例。

  一、是编后加以论断,亦欲表忠臣义士,并推原致乱之由,亦稗史一种也。若收入志乘,不必加论断。

  一、林卓人误以张三显居石榴班,误以斗六有城,误以先入彰城者北军,故特正之。

  一、戴逆扰乱三年,间有忠臣义士未经收入者,请补录之。

  一、是编所载皆是大战、大事以及殉难阵亡人员,亟详书之以便收入志乘。其余小事以及不足重轻者姑置之。

  一、是编分上、中、下三卷,上、中卷载事实,下卷将在营病故人员、殉难阵亡兵勇,准入昭忠祠而未载入上、中卷者诸芳名备载之。

  一、在地殉难阵亡诸勇,惟嘉义有请准入祠,其芳名已付载下卷,其余各县容俟续考。
 

戴案纪略卷上

  咸丰十一年辛酉冬,台湾彰化县戴潮春结会作乱。

  潮春小名万生,祖名神保,父松江,家巨富,住彰化捒东堡四张犁庄,世为北协署稿书。前北协夏汝贤贪酷,侦潮春为富家,任意勒索。春遂回家。

  先是,地方盗贼孔多。春兄结土地公会、八卦会,为争田租计。后,兄死,春更结天地会。伊时,入会者众。富户挟巨赀始得入会过香。其渠称香主。每名入会纳银五角。过香以夜间作事。环竹为城,城分四门。城中设香案三层,谓之花亭。上奉五祖,并立香案,大书戴万生禄位。上冠以「奉天承运天命大元帅」等号,旁设一几,书朱一贵、林爽文为先贤。已入会者为旧香。首裹红布,披发跣足,在场执事。十余人为一行,叩门而入。问:从何来?曰:从东方来。问:将何为?曰:将寻兄弟。旧香者导新香者跪于案前,斩鸡立誓,曰:会中一点诀,毋对妻子说;若对妻子说,七孔便流血。宣示戒约,然后出城。牵白布为长桥,由桥下穿过。问:何以不即过桥?应曰:有兵守之。又问:何以能出?应曰:五祖化小路导出。授以八卦及隐语。若会中人相乎,曰:红英兄弟。由是,转相招纳。路中遇强劫者,若隐语相符,皆免。时彰化县高廷镜,令潮春自备练勇三百名保路,声势甚大,剧盗皆敛手,亡命无赖者皆聚党应之,总计过香上簿者多至十余万。迨高廷镜罢,雷以镇接篆,仍以潮春为左臂。至是,党羽白日抢掠。时,潮春已不能制。地方一时摇动焉。

  吴立轩曰:会盟结党之宜禁也。揣戴逆之初心,倡举此会,阳以保身家为名,实阴以拒夏汝贤之索贿;而祸水一杯,风波顿起。始而富家殷户藉以保卫矣,继而社鼠城狐挟以扬威矣,寻而亡命无赖肆其劫掠矣。有识者于此当必禁厥招摇,散其党羽,庶可弭乱于未萌。乃计不出此,竟倚其声势,视之如腹心,卒戕官破城,扰乱三载,始克荡平。谁为民牧而职为厉阶乎?此君子所由防微杜渐而思患预防也。同治元年壬戌春正月,雷起大成殿,灾异迭见。

  吴立轩曰:是月雷忽从孔子庙大成殿与天地参之匾起,咸称为天地会之应。明伦堂迭闻鬼哭,牝鸡化为雄。城中之鸡亦未至三更而啼。是即「汉书」「五行志」所谓鸡祸者也。县署夜间鼓音填然,署中误以为有人击鼓争讼者,门丁出视,寂无影响,如是者数次。「汉书」「五行志」所谓鼓妖者,殆类是欤!北斗浊水溪,其水澄之不清,是年忽水澄清数日。灾异迭见,识者知地方有变故矣。

  春三月十七日,淡水同知秋曰觐(雁臣,山阴副贡)率师讨贼,兵败于东大墩,死之。

  台湾道孔昭慈(云鹤,山东省进士)三月初九日到彰化,办理会党。淡水同知秋曰觐前曾任彰化县,威武素着。孔道檄召之,以办会党。金万安总理林明谦保荐林日成、即戆晟带勇四百名、阿罩雾林奠国带勇六百名,随曰觐剿办。曰觐偕北路协副将林得成、守备游绍芳带兵千余名,十五日官军至大墩,晟遂反戈相向。奠国退归阿罩雾。官军势孤,退入民间竹围,贼环攻之。十七日,曰觐手执双锏,杀开血路,甫出竹围,遇其跟丁猫仔鹿手执大刀来犯。秋公力舞双锏,遮架数十合,后贼众合围,始遇害。仆从颜大汉拼命与贼战,死之。幼仆名小黄,以身蔽秋公,代受血刃而死。时林协被晟执囚于家。守备郭得升(同安县人,署台湾镇标左营千总)、把总郭秉衡皆死焉。把总庄奇轩身被数十疮,偃卧尸中,忽然起立,惊退众人,逃匿村中。后猫仔鹿扶秋公之头献功。戴潮春曰:尔为人仆而杀主人,不忠也。以数金赏之,挥令远去。时罗冠英带庄丁四百名行至半途,闻变始回。

  吴立轩曰:以林日成本为秋曰觐欲得而甘心者(秋任彰时,常欲掳之),一旦使之出死力,是犹枘凿之不相入也。以林奠国素为林日成恨之而刺骨者,一旦使之赋同袍,是犹冰炭之不相容也。况乎党羽甚众,悉数难终(?),即仆从之辈,多与会盟,营垒之间,尽成敌国。以孔道之未经艰巨,平昔只承流宣化,而蹈是弊者,犹可言。以秋公之曾理烦剧,素时刚健精明,而致是夫者,不可解也。是役也,虽曰人谋之不臧,抑亦天道之将变欤!顾或谓戴逆家本巨富,作乱非其本心,抚之则就驭,激之则生变。然凶焰既张,祸势蔓延,即使孔道雍容坐镇,使戴逆绥定而安辑之,亦难使群党俯首畏服也。是以君子略迹原心,揣时度势,故未敢以激变咎秋公耳。

  十七日巳刻,戴潮春率会党攻彰化县,至二十早卯刻,城陷,各官皆被拘。陆路提兵李得志巷战被执,诱贼至火药局,与贼并焚死之。

  戴逆闻秋公被杀,亦甚悔之。然为首祸,亦无可如何。会党四处皆是,一时汹涌鼎沸,乘势攻城,登高而望,东西南北云集。城中仅有老弱营兵三、四百名。孔道命都司胡松龄、千总吕腾蛟守城堵御。令金万安局董林明谦派各街铺勇助守。贼党占据八卦山,炮如雨下。十七、十八两日,漫山遍野,草木皆兵。城愈闭愈严。千总杨夺元欲缒城出战不果。

  先是,秋公之出也,幕友汪宝箴向孔道而言曰:秋公既出,城中空虚,当退鹿港以观其变,然后可以从中调兵,以为救援。孔道不听。令勇首施九挺往鹿港召勇至!城闭之日,无一应者。汪又劝孔道率其丁壮夺门而出。孔道畏缩不进。城内奸民王万徒伙,结党成群,欲谋内应,形迹颇显露,与群勇争闹。林明谦仍保令带勇守城,将功赎罪,缒城劝贼归顺。万竟与贼密约,佯许归降。贼乘势四出派饭,城中误以为实,守御稍懈。林明谦向官言贼人就抚,各督队官回衙休息。时城中入会者,各衙门书役皆遍,惟瞒官不知。十九夜三更,王万与粗役陈在、何有章、蔡沛等贼伙开东门以引,贼蜂拥而入,头发披散,口称洪英兄弟。先入者三步一伏,以防不测。各兵皆脱号挂、投军器于沟池,死者甚多。惟陆提兵李得志率十余人巷战,被执,贼问银库在何处?李佯引入署搜寻,诱至火药库。李抢贼火龙掷于药桶,炮火震发雷轰,声闻数里,焚死贼前锋队百余人,血肉碎飞。后至者焦头烂额,衣裳多被焚烧。李亦焚死焉。

  贼先期遣伙入城,令人结红布条在身,门首焚香插旗为号,并操会中私语,可保身家。百姓如其言。贼党备鼓乐以迎。戴万生骑马入城安民。身穿黄马褂,头戴黄帅帽,面前健夫数十人,持令旗大刀扈拥。营兵多泉州人,若被执见郑玉麟皆杀之,若见潮春皆释之。各官拘在金万安局内。南投县丞钮成标掳贼孔急,故贼掳之以见郑玉麟,犹怒骂之,遂遇害。幕友候选经历姚兹亦不屈死。孔道随员咨部军功九品戴严厚亦死。前任知县高廷镜、马庆钊,潮春书「清官放回」四字,送之鹿港。知县雷以镇持斋,身带金刚经逃入菜堂幸免。盖因戴逆入城之时,其寡嫂罗氏持斋求春入城无杀百姓,并乞无伤菜堂,而后自缢死,时入菜堂者多免之,故雷得以不死。前任副将夏汝贤,以其贪酷激变,一家受辱死。孔道迟至数日,寄书问汪季铭。汪答以「朝闻道夕」四字。孔道即仰药死。营兵林绍芳等九十七名皆遇害。

  戴逆安民数日,群贼入城,称呼为伪大元帅。以戴彩龙为伪二路元帅。郑玉麟为伪大将军。以麟兄猪母为伪都督。陈有福为伪殿前大国师。相士黄阿狗为伪副国师。外甥余红鼻为伪左丞相。余乌鼻为伪右丞相,兼刑部事务,以曾为刑书也。设应天局于书院。以蔡知为伪征粮使司,办理局事。以魏得为伪内阁中书。以郑大柴为伪保驾将军。以卢裕为伪飞虎将军。以陈在为伪镇港将军。黄丕建弟黄飞龙、叶虎鞭、陈大戆、林大用、逆叔戴老见、逆侄如川、如璧,皆称为伪将军。以妻兄许幕为伪国舅。设伪宾贤馆于邑内。

  时虽安民,而漳泉各分气类。百姓惶恐,纷纷絜眷逃乡。漳人得以出入无阻,泉人之出入皆窒碍遭掠。叶虎鞭、林大用、陈大戆皆泉人,虎鞭见之不平,即向黄丕建而言曰:大哥(称戴为大哥)前约内谓:联和二属,不相欺凌,庶不致激成分类之变。言犹在耳,而今安在哉?兄粤籍,可居中调停。泉人尤(犹?)被掠夺如故。二十九日,叶虎鞭带泉人数百,按剑镇于南门、西门,使泉人得以逃出白沙坑以及鹿港等处。城中泉人为之一空。是役,家丁黄彬死者十四名,文武衙门书役死者三、四十名,施九挺、杨怀宝平日助官,亦被贼惨杀。鹿港人施九挺为孔道勇首,彰人杨怀宝前与郑玉麟不睦,将发之先,入县衙告变,皆被惨杀。

  吴立轩曰:彰邑之失守,有三故焉。升平日久,民不知兵,营兵粮饷甚薄,兼以当道之刻扣银米,饷期稽迟,不及时而发,故营兵半兼为商,全无训练。除分守各汛外,以及随林协得成同秋丞往剿,城中止有嬴老兵三、四百名,虽遇乌合之众,俨临大敌。其不瓦解也难矣。古者内奸不除,外侮莫御,以王万之形迹毕露,自当斩首号令,以肃军威,而犹姑息养奸,使之坠城乞和。城中兵饷盈绌,贼皆洞悉,适以坠其术中,而遂其阴谋。「左传」所谓坠军实而长寇雠者也。卒至开门揖盗,悔之无及矣。当孔道之来彰也,既知贼势蔓延,若火燎原,难以扑灭,故特简能员之秋丞以剿办,亦可谓得人矣。奈全师尽出,城中空虚,尔时何不请绅士以召民兵为守陴之计?贡生陈捷魁以蜡丸告变,转囚其使于狱中,而不为之备。又不听汪宝箴之言,退守鹿港,徐图恢复,奈何株守孤城,援兵卒无一应,坐使孤注一掷,岩邑倾陷,百姓流离,惜哉!

  同月,戴潮春令伪镇北将军林大用往鹿港安民。

  彰城既破,各官逃至鹿港,人心惶惶,郊户或絜眷内渡,或寄家属于舟中,或请股首领伪帅令以护卫其身家。水师游击江国珍环火药桶于署中,刘巨炮于土堡,督兵力守,贼不敢迫。戴逆以鹿港皆泉人,即命林大用为伪镇北将军,领令巡鹿港,街民迎之。

  三月,台湾知府洪毓琛(字润堂,山东进士)闻变设筹防局于郡垣,修城、备械以防台郡。

  彰化既陷,贼势浩大,日夜军书旁午,各处请兵拨饷,知府洪毓琛请绅士以议战守,设筹防局于台郡,以举人黄景祈、吴尚震、拔贡生黄应清等为局长,筹借洋商十五万两,以关税抵还。各处要隘,设立腰站,传递文书。郡治戒严。洪率署知府马枢辉、台防同知二府秦煦、知县章觐文、候补同知图塔本、通判王恒修、萧澈、王衢,并佐贰十余员,分道巡察,稽查奸细,获李刣狗、罗海洋,诛之。台嘉交界之萧垄庄黄文滔等,笠旗作乱。南路许夏老、李从亦据冈山作乱。嘉义吕仔梓、吴仔墙、黄猪羔、严办等悉揭竿倡乱应之。北路王和尚窜据大甲,中港人王江龙遍贴告示,府中警报时闻,洪道昼夜焦灼,派兵分防之。

  夏四月,戴潮春、林日成攻阿罩雾不克。

  春兄万桂,常与林姓争田租,晟曾与阿罩雾分前后厝械斗,至是悉众环攻。时林文察、林文明皆征发匪,家中惟有林奠国与子林文凤在,猛攻三日,几为所破。赖文凤少年果勇,昼夜巡守,与壮士同甘苦,力拒却之。

  戴潮春造谶语埋于八卦城楼,使民掘献之,以惑愚民。

  戴逆常自造谶语,埋于八卦城楼下,使人掘开、献之,诈称杨大令桂森所作。文云:雷从天地起,扫除乙氏子,夏秋多湮没,万民靡所止。解之者谓:雷即雷以镇也。天地,会名也。乙氏子,孔道也。夏即夏汝贤也。秋即秋曰觐也。万即潮春名也。讵知末句靡所止,后家破身亡,无所依倚,即自谶也。洪范五行志所谓:诗妖者也。

  四月,陈弄率贼围鹿港三日,快官三十五庄陈大戆等、二十四庄叶虎鞭等及本港民人击退之。

  彰城陷后,鹿港戒严,绅士黄季忠、蔡马湖、林清源率众拒之。泉人三十五庄,念泉人一脉,率庄民为之固守。是日大战,三十五庄之义民阵亡一人,阖港为之治丧。鹿港游击江国珍哭拜。第二日,二十四庄壮丁阵亡一人,亦如之。自是,庄民感激,力守,围解。

  四月,淡水新庄街会党杨贡纠众,思图为乱。艋舺县丞郭志炜执而诛之,谣言始定。

  四月,台湾镇挂印总兵林向荣闻变,遣安平协副将王国忠(嘉义人)、游击颜常春,赴嘉义防堵。

  时嘉义地方人心鼎沸,柳仔林、黄猪羔、黄万基等竖旗,适王国忠带百余名勇遇柳仔林、黄猪羔于中途,邀杀至二十八日,始到嘉邑。国忠所带水师亦至。贼攻城急甚,城上矢石如雨下,贼犹不退,后以火药掷之,始溃。遍处抢掠而去。百姓见贼横行,绅士陈熙年等会百姓至城隍庙焚香,誓同心拒贼,并联络近城各庄应之。

  四月初七日,台澎挂印总兵林向荣统兵三千出郡讨贼,以都司陈宝三为总带,同知寗长敬为粮台,遇贼于坊埤,水提左营外委胡惠杰死之。水师左营守备蔡安邦、把总周允魁、外委连升、周德荣等四员,被迫落水,死之。

  先是,初九日,军次坊埤,立五大营。贼据南靖厝,戴彩龙率严办、陈弄、黄猪羔、王新妇万余人来犯,官军力拒之,相持在八掌溪交界。二十八日,贼拒白沙墩,截断盐水港粮道,镇军前后受敌,水师左营守备蔡安邦、把总周允魁、外委连升、周德荣被迫落溪而死。义首林有才,火药尽而败,然用奇兵以炮击之,三发皆中,贼乃却退。

  四月,盐运使衔浙江补用道林占梅总办台北军务,绅民推候补通判张世英(字实卿,绍兴人)权视厅篆。

  林占梅闻变即向秋司马之家索出关防,会同绅士郑如梁、翁林萃、郑秉经、贡生陈缉熙,共请张世英暂视淡水厅篆,即会禀徐中丞宗干,细陈战守,联络各庄社,招练乡勇。梅出家赀,备子药,修器械,设保安局于城中,以蔡宇为勇首,统带练勇。寻奉巡抚徐宗干颁给总办台北军务钤记于林占梅,自是梅以平贼为己任,毁其家以纾国难,人心赖以安。

  吴立轩曰:淡水自大甲以递噶玛兰,广延三百余里。彰邑既陷,洪道在台南,虽多方布置,而北路中间阻隔,声势不通,有鞭长不及之患。矧秋丞凶耗耸闻,厅治无主,故群匪或啸聚以勒索民财,或奉令遍贴告示,不轨之徒,思欲揭竿以应之。斯时非有器识之人维持其间,则人心惶恐,大事已去,行将投鞭以断大甲之流,驰檄而略北门之管矣。幸有林司马者,翩翩佳公子也,平日弹琴赋诗,极雅人之深致,一旦猝膺变故,乃部署从容,毁家纾难,请张司马以权厅篆,联诸绅富以保地方,卒使鹑火敛焰,鸱喙不张,虽古名将何以加此。

  五月,总办台北军务林占梅、淡水同知张世英,遣蔡宇并贡生陈缉熙带勇复大甲,节妇余林氏祷雨立应。

  先是,大甲土人王和尚侦知彰城破,率其党庄柳、陈再添,与街民王九螺勒迫铺户庄民。时大甲守备洪先达、巡检吴良弃城而奔。但贼各不相服,互相龃龉。戴潮春差蒋马泉镇大甲,全无纪律,索掠民间物件。王、陈诸巨族,复恃势凌人,民皆轻视,又畏王姓,故暂依之。马泉依王和尚为耳目,日坐堂上武断,不预设备。五月,占梅遣蔡宇等乘端午日闯入东门,突击破之。马泉等奔回彰邑。陈缉熙谂王和尚,欲招之降,而和尚知官军止数百名,初六日大会贼党,将大甲水道塞断。大甲城中素无水井,专恃溪水为食,百姓炊烟不举。节妇余林氏年已六十余,生平守苦节,当天叩首祷雨,以救万民,甘霖遂降。练勇与民始安心固守,胜气百倍,以为天助。十三日,张世英率千总曾捷步、把总周长桂并檄召翁仔社罗冠英、廖世元赴援,大安港黄姓亦率族人拒贼。是日,军威大振,遂开城门出战,擒贼渠戴瑞必,斩首示众,贼退归彰。戴逆以马泉不设备、预先请援师,斩之。使王和尚带罪立功。二十一日,王和尚纠伪扫北大元帅何守、伪将军戴如川、陈鮄、刘安、陈在、陈梓生、陈狗母、赵憨、林尚等大股贼,杨大旗为引路先锋,共二十七营,旌旗遍野,蜂拥齐集,水道复为断绝,居民不敢出汲,城中窘甚。张世英令百姓具香案请节妇复出祷雨,而立降亦如前。军士更加奋勇。张世英登陴擂鼓,罗冠英、蔡宇等各开门夹击之。大甲解围。时军费浩繁,竹堑恐接济不及,命总理林愿作抚安局董,辨理抽厘助饷。王九螺投诚反正。

  吴立轩曰:淡水有大甲,传所谓辅车相依、唇亡齿寒也。大甲一破,则贼可席卷台北矣。淡水齿也,大甲唇也,翁仔社辅车也。故林占梅与张世英欲守台北,必争大甲。又有翁仔社罗冠英以为之援,故大甲以危而复存。然食为民之天,水道既断,则炊火必虚,是时百姓祈雨而雨不降,兵弁祈雨而雨不降,节妇祷雨而雨立降,是天欲存大甲并以显节妇之苦节也。于呼奇矣。

  五月,伪二路副元帅戴彩龙南下率大股贼严办攻嘉义。

  戴彩龙领兵南下,西螺廖谈、打猫严辨、埔心陈弄等应之。嘉义柳仔林、黄猪羔、黄万基,埤堵庄罗猪羔等,率众引龙进攻嘉义,四面环攻,郡垣声势阻隔,城中粮饷告匮,绅士陈熙年、殷户许山,竭力助官堵御。时贼猖獗,援兵已绝,城中贫民乏食,至以龙眼核粉和糖为食,许山自发仓榖,按口匀给,众赖以安。戴彩龙旋回彰化。

  五月,以前任彰化县高廷镜权视彰化县篆。

  五月十三日,提督军门固勇巴图鲁曾玉明(泉人)带兵六百,由鹿港登岸,招抚各庄义民,发书数封,招戴、林二逆归诚,不报。

  玉明任北协时,潮春尝充稿书,戆晟与阿■〈冖八卓,上中下〉雾械斗,亦尝为两家和解。故曾至而以书招之,使彼不战自解,竟不报命,并招二四庄拔贡生陈捷魁(汝梅)、禀生李华文(如清)、生员陈宗廷(宪章)、加宝潭举人陈宗潢之子陈耀以及和美线延海一带各泉庄到鹿港镇义民旗。嗣是二十四庄叶虎鞭、二十五庄陈大戆,率众投诚,并带勇守鹿港。自是港中民心始固,并请举人蔡德芳、林清源等设局抽厘助饷。洪道亦遣候补县凌定国等官,由海道运饷接济,并将盐课厘金充兵费。曾镇又以书招城内生员陈玉昆、陈锺麒、潘知等内叛,后贼侦知,潘知一家被戮,陈玉昆叔侄以金二千赎罪。

  吴立轩曰:彰化大约有二种人焉。曰漳州人、曰泉州人。二属各不相能。故泉人若反,漳人则助官以平之。漳人若反,泉人则扶官以平之。林爽文之反也,相国福康安由鹿登岸,泉人为之接济舟师,卒能削平巨乱,得膺懋赏,则泉人林振嵩也。陈周全之反也,中军焦光宗在八卦被执而为之负匿家中,终能恢复岩邑、得受优任,则漳人林国泰(后官现任至处州府)也。曾提军由马兵洊升总镇,素稔彰邑人情,到鹿设此二计以图之。一则贻书于林戆晟,使杀戴以献功,一则投书于戴潮春,使之杀林以赎罪。且分书数十道于各党羽,使之杀二逆以邀赏。苟其计得行,则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官军可不血刃而平矣。一则招致各泉州绅董,给发白旗,使之率众拒贼,并诱说陈大戆、叶虎鞭,俾其反邪归正;使其谋得成,则二属相并,终有一败,官军可以坐享其成矣。奈何二计不行,卒至三年始定,是殆天心之未厌乱欤!

  五月,千总龚朝俊、从九品陆晋,带勇解饷,遇贼于安溪藔,力战死之。澎湖副将陈国诠、陈宝山,力战死之。

  洪道遣千总龚朝俊带屯番五百名、从九品陆晋带勇二百名,解饷接济,陆晋将饷银令勇分带,忽贼首向朝江率众淹至,其勇杀陆晋,负银而逃。朝俊转战而行,扎营于安溪藔。初七日,贼乘势攻林镇大营,官军大溃,器械尽为贼有。林镇狼跄而奔,适与朝俊遇,同扎安溪藔。澎湖副将陈国诠、游击陈宝山亦力战而死。

  五月,林日成入踞彰城,自称为千帅;戴潮春退归四张梨。

  晟得曾玉明之信,兼以林协在晟家,劝其反正,略有归诚意,适戴逆送黄马褂、伪令、伪印,即乘间入城。时戴逆以北协署为帅府,晟带先锋林猫皆领健夫数十人阴欲弒之,然汗流夹背,不敢下手,如是者数次,正踌躇之间,有江有仁者,曾带勇征发匪,说晟曰:天下十八行省,已乱十三省,官军实不足畏。晟惑其言,反谋遂决。令死党刺字于面。林协知晟无反正之日,自伏剑死。晟遂自称为千帅,向优人取通天冠、黄龙袍服之。出门坐八座,脚踏金狮,前呼后应,势甚赫赫。春自铸铜章狮狃印。晟铸银章虎狃印;篆曰:受命于天、既受永昌;受误作授。一日晟说春曰:自古帝王南征北讨,始建江山,今鹿港二十四庄泉人,近在肘腋,尚未悦服,林镇扎嘉义地方,当乘势以图南郡,岂安坐城中、可图大事耶?戴然其言,兼畏晟之势,遂暂辞归四张犁。晟遂踞彰城,以林猫皆为中军,以江有仁为伪军师,卢仔仁为粮官,以弟狗母、巨盗康江中、何守、何有章、王仔万为伪将军,守城。使茄投陈鮄、陈九母、赵憨,据大肚茄投。使牛骂头蔡通、陈大旗据西保。使纪番仔朝据葫芦墩。使廖有誉、廖安然据捒东。皆封伪将军。以洪欉为伪元帅,据北势湳。

  吴立轩曰:戴逆之乱,其贼党最强者,莫如林晟。使得曾镇之书,坚刺戴逆,易如反掌,彰化不足平也;乃谋之不就,适以助贼之焰,惜哉!

  戴潮春僭称东王,以彰邑让林日成,率其众南下,至水沙连行耤田礼,强派民饷,严办等贼附应。

  戴自顾乌合之众不足恃,拱手以岩邑让晟,恐威势不足慑服愚顽,于是请庄天赐(拺东人,原充县书辨)为伪左相,以赖阿矮为先锋。赐平日舞文弄法,本为衙中猾棍既承戴请,随同南下派饷。爰教行耤田礼,以惑草野愚民。至水沙连,令各庄修治道路,以黄土敷之。伪丞相先行,绣衣朱履,骑马佩剑,戴逆雪衣、雪帽,皆黄色,令壮士数十人簇扶彩轿前,以赤脚婢十余人随后为伪宫娥宫监,到处挂「风雨免朝、鬼神免」八字。至期,伪丞相引戴逆祭告天地,向田间执犁,播种五谷,鼓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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