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斋记事 - (TXT全文下载)
书籍类目:史藏 - 志存记录
书籍内容:
东斋记事 宋 范镇
●自序
予尝与修《唐史》,见唐之士人著书以述当时之事,后数百年有可考正者甚多。而近代以来盖希矣,惟杨文公《谈苑》、欧阳永叔《归田录》,然各记所闻而尚有漏略者。予既谢事,日于所居之东斋燕坐多暇,追忆馆阁中及在侍从时交游语言,与夫里俗传说,因纂集之,目为《东斋记事》。其蜀之人士与其风物为最详者,亦耳目之熟也,至若鬼神梦卜率收录而不遗之者,盖取其有戒于人耳。
●卷一
刘尚书涣尝言:宣祖初自河朔南来,至杜家庄院,雪甚,避于门下,久之,看庄院人私窃饭之。数日,见其状貌奇伟兼勤谨,乃白主人,主人出见,而亦爱之,遂留于庄院。累月,家人商议,欲以为四娘子舍居之婿。四娘子即昭宪皇太后也,其后生两天子,为天下之母。定宗庙大计,其兆盖发于避雪之时。圣人之生,必有其符,信哉!
太祖时,李汉超镇关南、马仁守瀛州、韩令坤常山、贺惟忠易州、何继筠棣州、郭进西山、武守琪晋阳、李谦溥隰州、李继勋昭义、赵赞延州、姚内斌庆州、董遵诲环州、王彦升原州、冯继业灵武,管榷之利,悉以与之,其贸易则免其征税。故边臣皆富于财,以养死士,以募谍者,敌人情状,山川道路,罔不备见而周知之。故十余年无西、北之忧也。
太祖征河东,绛州薛化光上言:“凡伐木,先去枝叶,后取根柢。今河东外有契丹之援,内有人户供输,窃恐岁月间未能下矣。宜于太原北石岭山,及河北两界山东静阳村、乐平镇、黄泽关、百井社,各建城寨,扼契丹援兵;迁其部内人户于西京、襄、邓、唐、汝州,给闲田使自耕种,绝其供馈。如此,不数年间可平定矣。”其后卒用其策而下河东。化光,简肃公之父,后赠中书令。
太祖一日御后殿虑囚,内有一囚告:“念臣是官家邻人。”太祖以为燕蓟邻人,遣问之。乃云:“臣住东华门外。”太祖笑而宥之。
曹利用先赐进士出身,而后除仆射,乃知进士之为贵也如此。
景德中,李迪、贾边皆举进士,有名当时,及就省试,主文咸欲取之,既而二人皆不与,取其卷视之,迪以赋落韵,边以“当仁不让于师”,论以“师”为“众”,与注疏异说。乃为奏具道所以,乞特收试。时王文正公为相,议曰:“迪虽犯不考,然出于不意,其过可恕。如边特立异说,此渐不可启,将令后生务为穿凿,破坏科场旧格。”遂收迪而黜边。
蔡文忠公齐状元及第,真宗视其形貌秀伟,举止安重,顾谓寇莱公曰:“得人矣!”因诏金吾给驺从传呼。状元给驺从,始于此也。
祥符中,杨文公以母疾,不俟报,归阳翟。初,真皇欲立庄献为皇后,文公不草诏,庄献既立,不自安,乃托母疾而行。上犹亲封药,加以金帛赐之。
真皇时,置天庆观。张邓公士逊为广南东路转运使,会诏天下置天庆观,公因请即旧观为之,以纾天下土木之劳。诏如其请。
真宗东封,放梁固以下进士及第;祀后土汾阴,放张师德以下进士及第。固,
状元梁颢子;师德亦状元张去华子。魏野以诗贺曰:“封禅汾阴连岁榜,状元俱是状元儿。”
真皇时,以任密学中正知成都府,代张尚书咏。或以为不可。时王文正公为相,上责问之。对曰:“非中正不能守咏之规矩,它人往往妄有变更矣。”上是之,言者亦服王公之能用人也。
天圣三年,汉州德阳县均渠乡民张胜家,析木有“天下太平”字,因进上之。
朝廷赐以茶、彩,乃改乡名太平。
太平兴国六年,司天言:“五福太一,自甲申年入黄室巽宫,在吴分。”仍于京城东南苏村作东太一宫。至天圣六年,又言:“戊辰自黄室趣蜀分。”乃于八角镇筑西太一宫。春、夏、秋、冬四立日,更遣知制诰、舍人率祠官往祠之。一日,宋元宪公祠东太一宫,见殿庑欹倒疏漏,因问道士。答曰:“孤寒太一幸舍人闻奏完修之。”时西太一宫新建,室宇宏丽,供具严饰,故道士因目东太一宫为孤寒太一。
天圣中,童谣云:“曹门好有好好,曹门高有高高。”其后,今太皇太后为皇后,太皇太后姓曹氏。英宗皇帝即位,而高太后为皇后,高后,曹氏之所出。前史载谣言者,信哉不可忽也。
赏花钓鱼会赋诗,往往有宿构者。天圣中,永兴军进“山水石”,适置会,命赋“山水石”,其间多荒恶者,盖出其不意耳。中坐优人入戏,各执笔若吟咏状。其一人忽仆于界石上,众扶掖起之,既起,曰:“数日来作一首赏花钓鱼诗,
准备应制,却被这石头擦倒。”左右皆大笑。翌日,降出其诗令中书铨定。秘阁校理韩羲最为鄙恶,落职,与外任。
初,永兴造砖塔,姜遵知府多采石以代砖甓及烧灰,管内碑碣为之一空。得是石不敢毁,来献。其石盖榻状也,书“山水”二字,之字可数尺,笔势雄健。
施枕簟其上,水流其间,潺潺有声。盖开元中所作也,今在清晖殿。
赏花钓鱼宴,旧制,三馆直馆预坐,校理而下赋诗而退(按,孔文仲《谈苑》
亦录此事,“赋诗而退”下云:“太宗时,李宗谔为校理,作诗云:‘戴了宫花赋了诗,不容重见赭黄衣。无そ却出宫门去,还似当年不第时。’上即令赴宴,自是,校理而下皆与会也。”此处文义未了,当有脱落)。
道家有《金龙玉简》,学士院撰文,具一岁中斋醮数,投于名山洞府。天圣中,仁宗皇帝以其险远穷僻,难赍送醮祭之具,颇为州县之扰,乃下道录院裁损,
才留二十处,余悉罢之。河南府平阳洞、台州赤城山五京洞、江宁府华阳洞、舒州潜山司真洞、杭州大涤洞、鼎州桃源洞、常州张公洞、南康军庐山咏真洞、建州武夷山升真洞、潭州南岳朱陵洞、江州马当山上水府、太平州中水府、润州金山下水府、杭州钱塘江水府、河阳济渎北海水府、凤翔府圣湫仙游潭、河中府百丈泓龙潭、杭州天目山龙潭、华州车箱潭。所罢处不可悉记。予尝于学士院取《金龙玉简》视之,金龙以铜制,玉简以阶石制。
天圣中,雄州民妻张氏户绝,有田产。于法当给三分之一与其出嫁女,其二分虽有同居外甥,然其估缗钱万余,当奏听裁。仁皇曰:“此皆细民自营者,无利其没入,悉以还之。”是时,王沂公为宰相,吕文靖公、鲁肃简公参知政事,极赞美之。
故事,翰林侍读学士无带出外者,张知白罢参知政事,授此职,知大名府,然非历二府而出者不得焉。宝元中,梅询始带知郑州,改许州,自后两制遂为例也。
景元年,仁皇感疾,屡更翰林医不愈。李大长公主言许希者善针,遂召使针,三进针而愈,擢希尚药奉御,赐予甚厚。希谢恩舞蹈讫,又西向而拜。上遣人问之,对:“谢其师扁鹊。”乃诏修扁鹊庙。是时,山东颜太初作诗美其不忘本,而刺讥士大夫都贵位、享厚禄,而不知尊孔子。
庆历三年,澧州献木,有文曰“太平之道”。予尝于天章阁下观瑞物,见枣木板有北斗文,仍有辅星,形势曲折,文采灿然。
后唐明宗置端明殿学士。太平兴国中,改端明为文明,以程羽为文明殿学士,
位在枢密副使之下。明道元年,改承明为端明,二年,除宋宣献公为学士,与文明之职并存,而降其班序。是岁,又改殿曰延和。庆历七年,以真宗谥号,改文明为紫宸,而丁文简公度为紫宸殿学士。既而言者以为紫宸非臣下所称,乃以延和为观文殿,而以丁为观文殿学士,相继以贾文元公昌朝为大学士,仍诏自今非尝为宰相者勿除。
庆历八年后,以茶、盐、香药、见钱为四税,沿边用之;茶、盐、香药为三税,近里州军用之。议者谓四税与见钱之法,皆不可常守,必视边计之厚薄,与其物价之高下,以时而变通之,乃可也。
庆历八年,南岳瑞应峰前,一夕大雷雨,平地涌木若龟然,手足皆具,高二尺,围一丈。
庆历初,万胜军皆市井疲软新应募者,西贼易之,而素畏虎翼。是时,麟府路兵马钤辖张亢修建宁寨,更其旗帜。贼见万胜旗帜,不知其虎翼军也,而先犯之。万弩齐发,贼奔溃,斩首二千余级。遂筑建宁、清塞、百胜、中候、镇川五堡。亢之智谋,大率如此。
真宗皇帝严于醮祭之事,其表章则用“昭受乾符之宝”。其后,大内火,宝亡,止用“御前之宝”。庆历中,下学士院定其文曰:“皇帝钦崇国祀之宝”,醮祠则用之。
庆历中,兴学。一日,判监诸学官皆会,石守道言于坐曰:“蜀生有何群者,
只知有仁义,不知有寒饿。”遂馆子家。是时,谏官、御史言,以赋取士,无益于治,而群尤致力助之。下两制议,两制以为赋诗用之久,且祖宗故事,不可废。
群闻之大恸,焚其生平所为赋百余篇,不复举进士,又以戒其子云。其后何圣从荐之,赐号安逸处士。群,果州西充县人。
庆历中,广南西路区希范以白崖山蛮蒙赶内寇,破环州及诸寨。时天章杜待制杞,自京西转运使徙广西。既至,得宜州人吴香等为乡导,攻破白崖等寨,复环州,因说降之。大犒以牛酒,既醉,伏兵发,擒诛六百余人。后三日,始得希范,醢之以赐溪洞诸蛮;取其心肝,绘为《五藏图》,传于世。其间有眇目者,则肝缺漏。是时,梅公仪挚为御史,言杞杀降,失朝廷大信,请加罪。朝廷录其功,止加戒谕而已。其后,杞知庆州,一日方据厕,见希范等前诉,叱谓曰:“若反人,于法当诛,尚何诉为!”未几而卒。杀降古人所忌,杞知之,心常自疑,及其衰,乃见为祟,无足怪也。
皇末,邕州白气亘天,江水泛溢,司户参军孔宗旦言于知州陈珙宜备边,珙不听。未几而侬智高内寇,破邕、贵、横、贺、浔、藤、梧、封、康、端十州,
围广州,杀将吏张忠等数十人。最后,遣狄公青以蕃落五百骑败之邕州归仁铺,凡得首级五千三百四十一,筑为京观。初,谣言云:“农家种,籴家收。”至是为狄公所败。
仁宗至和二年,封孔子四十七代孙孔宗愿为文宣公,寻改封孔宗愿为衍圣公。
(按,《宋史?仁宗本纪》至和二年三月丙子,封孔子后为衍圣公。不载初封为文宣公事。然《文苑传》称文宣公孔圣,则原封实为文宣公,《本纪》据其后改之名耳。)
嘉元年五月二十四日昏时,二星相继西流,一出天江,一出天市,刘仲更曰:“出天江者主大水,出天市者主散财。”未几,都城大水,居民庐室及军营漂流者不知几千万区。天变不虚发也如此。
嘉七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召近臣天章阁下观书、阅瑞物。上亲作飞白书,令左右笏以观。又令禹玉跋尾,人赐一纸。既而置酒群玉殿,上谓群臣曰:“今天下无事,故与卿等乐饮。”中坐赐诗,群臣皆和。又赐太宗时斑竹管笔、李廷墨、陈远握墨、陈朗麝围墨,再就坐。终宴,更大盏,取鹿头酒视封,遣内侍满斟遍劝。韩魏公琦一举而尽,又劝一杯。卢公彦平生不饮,亦一巨杯。又分上前香药增诸饣丁中,各令持归。至二十六日,温州进柑子,复置会,自台谏、三馆臣僚悉预,因宣谕:“前日太草草,故再为此会。”其礼数一如前,但不赋诗矣。
嘉中,交趾贡麒麟二,予尝于殿庭中与观,状如水牛,身披肉甲,鼻端一角,食生刍果瓜。每饲之,必先以杖击其角,然后食之。是时,中外言非麟者众。
田元均况为枢密使,言非麟,又历引诸书所载形状,皆无此兽,恐为远人所欺。卒以为异兽诏答之。予尝见陈公弼言,荣州杨氏家水牛生子类此,盖牛入水而蛟龙感之以生也。
礼部贡院试进士日,设香案于阶前,主司与举人对拜,此唐故事也。所坐设位供帐甚盛,有司具茶汤饮浆。至试学究,则悉彻帐幕、毡席之类,亦无茶汤,渴则饮砚水,人人皆黔其吻。非故欲困之,乃防毡幕及供应人私传所试经义,盖尝有败者,故事为之防。欧文忠公诗:“焚香礼进士,撤幕待经生。”以为礼数重轻如此,其实自有为之。
嘉中,进士奏名讫,未御试,京师妄传王俊民为状元,莫知言之所起,人亦莫知俊民为何人。及御试,王荆公时为知制诰,与天章阁待制杨乐道二人为详定官。旧制:御试举人,设初考官,先定等第,复弥封之,以送覆考官,再定等第,乃付详定官,发初考官所定等,以对覆考之等,如同即已,不同,则详其程文,当从初考,或从覆考为定,即不得别立等。是时,王荆公以初、覆考所定第一人皆未允当,于行间别取一人为状首。杨乐道守法,以为不可。议论未决。太常少卿朱从道时为弥封官,闻之,谓同舍曰:“二公何用力争,从道十日前已闻王俊民为状元,事必前定,二公恨自苦耳。”既而二人各以己意进禀,而诏从荆公之请。及发封,乃王俊民也。详定官得别立等自此始,遂为定制。
仁皇朝,内侍张宗礼无为山烧香,得古柏围数丈,中空可以施卧榻坐墩。予目为自然庵。其上枝叶郁然,前有竹径,设童子如迎客之状,甚可爱赏。
仁宗朝,讲读官侍迩英者皆立,每问事则众人齐对,颇纷纭。乃诏皆坐,惟当读者以次立,而记注亦坐。石昌言、杨休奏:“记注官当立侍,密迩德音以详记录,不可坐。”遂令立侍。
崇政殿之西有延羲阁南向,迎阳门之北有迩英阁东向,皆讲读之所也。仁宗皇帝即位,多御延羲。每初讲读或讲读终篇,则宣两府大臣同听,赐御书或遂赐宴。其后,不复御延羲,专御迩英。凡春以二月中至端午罢,秋以八月中至冬至罢。讲读官讠移门上赐食,俟后殿公事退,系奚以入。宣坐赐茶,就南壁下以次坐,复以次起讲读。又宣坐赐汤,其礼数甚优渥,虽执政大臣亦莫得与也。(按,延羲阁原本“羲”作“义”。考《宋史?本纪》亦作“义”,而《地理志》
俱作“羲”。按“义”为太宗原名,不应阁名延义,今从《地理志》改正。)
仁宗当暑月不挥扇,镇侍迩英阁,尝见左右以拂子祛蚊蝇而已。冬不御炉,每御殿,则于朵殿设炉以御寒气,寒甚,则于殿之两隅设之。医者云:体被中和之气则然矣。
仁宗皇帝好雅乐,又严天地宗庙祭祀之事及崇奉神御,故中外言乐者不可胜计,置局而修制亦屡焉,其费不赀。宦侍建言修饰神御,岁月不绝,然为之终身不衰。庆历中,陕西用兵后,有建请出田猎以耀武功,四方以鹰犬来献,惟恐居后。然出猎者一再而止。帝王之好岂可以不慎哉!好雅乐祭祀之事,人争以雅乐祭祀之事奉之,未必皆得其当,然好之终身不衰不害也。方下令校猎,而人争以田猎鹰犬来奉,乃一再而遂止。仁皇帝诚知所好矣,不然者,何以庙号曰“仁”哉!
仁皇末年,有鹊巢于宣德门山棚上,毁而复累者再。识者咸以为异。
正月十四日,上御楼,遣中使传宣从官曰:“朕非好游观,盖与万民同乐。”
翌日,蔡君谟献诗纪其事。
治平三年春,有星孛出营室,历于虚、危。术者占曰:“营室卫分,濮水出,
主宗庙祭祠事;虚、危齐分,上受命之国,主坟墓哭泣。”逾年,而熙宁改元矣。
天之告人,岂不昭昭然哉!
故事,郊庙读祝册官至御名必起,上至郊宫更衣,诣坛下,百官皆回班迎向。
英宗皇帝初告庙,诏读册官无起,及诣坛下,诏百官勿回班。所以见事宗庙之精意也。
予尝修《玉牒》,知国家庆绪之繁衍。治平中,宗室四千余人,男女相半,存亡亦相半。亲王置翊善、侍讲、记室,余则逐宫院置都讲教授。岁时有喜庆,则燕崇政殿或太清楼。命之射,课其书札,或试以歌诗,择其能者而推赐器币,以旌劝之。景三年,始置大宗正司,以濮王及彰化军节度观察留后守节领其事。
有所奏请,不得专达,必经宗正司详酌而后以闻。所以勉进其敦睦,而纠正其愆违也。其后增置讲书官四员,别置小学教授一十二员,又增同知大宗正一员,而置官益多,其疏属又听其出外官,则自励而向学者弥众矣。
●卷二
汉斛之法,方尺而圆其外,旁九厘五毫、其实十斗,积百六十二万分,二千龠之实也。不言深而言方者,无分寸之别也;圆其外者,亦相生之数也。其上为斛,其下为斗,左耳为升,右耳为合。云耳者,谓升合如耳形,附于斛之左右也。今胡瑗之升合皆方制之,而斛方一尺,深一尺六寸二分,是以方分置算而然也。龠其状似爵者,谓圆如爵也。今之龠方一寸,深八分一厘,亦以方分置算也。
上三下二者,谓斛在上并升合为三也,斗在下并龠为二也。圆而函方斛之形也,上下皆然也。今上以圆函方,下为方斗而已。左一右二者,升在上而左,合在上、
龠在下而俱右也。今合、龠俱在上而龠俯。自聂崇义失之于前,而胡瑗、阮逸踵之于后也。夫斛非是,而欲考正黄钟,安可得也!
燕龙图肃判太常寺,建言:今之乐太高。始下诏天下,求知音者。李照言乐比古高五律,而胡瑗、阮逸相继出矣。李照之乐,以纵黍累尺,黍细而尺长,律之容乃千七百三十黍。胡瑗以横黍累尺,黍大而尺短,律之容千二百黍,而空径乃三分四厘六毫。空径三分四厘六毫,与容千七百三十黍,皆失于以尺而生律也。
阮逸又欲以量而求音,皆非也。最后有成都房庶者,亦言今之乐高五律,盖用唐乐而知之。自收方响一、笛一,皆唐乐也。其法以律生尺,而黍用一稃二米。是时,无二米黍,据见黍为律。虽无千七百三十黍之谬,与三分四厘六毫之差,然其声才下三律,盖黍细尔,其法则是矣。王原叔洙、胡瑗大不喜其说。朝廷但授庶试秘书省校书郎,不究其说而止。庶,玄龄之后,其为人简脱,尝与乡荐,然好音,宋子京祁、田元均况皆荐而召之。是时,丁正臣亦收牙笛二,与庶笛同。予尝于雄州王临处得北界笛一,比太常乐下四律、教坊乐下二律,犹高于唐乐一律。又尝于才元处得并州铜尺一,比太府尺长三分,以之定律,与唐乐声同。太府尺定律与北界笛同,二者必有一得也。若得真黍,用房庶法为律以考之,其为至当不疑矣。真黍,一稃二米者。世尝言王朴为知乐,而不知乐之坏自朴始也。
初,太常钟磬皆无款志,朴用横黍尺制律,命其钟磬而志刻之。太祖患乐太高,和岘用影表尺八寸尺也,故乐比唐为高五律矣。今太常钟最大者,声中唐之黄钟,志刻乃云林钟,余钟率皆如此。李照则多凿旧钟以合其律,而钟磬又不如朴时,虽非本声,而其器尚完也。惜哉!司马君实内翰光于予莫逆之交也,惟议乐为不相合。君实以胡瑷一黍广为尺,而后制律;予用房庶一黍之起,积一千二百黍之广为律,而后生尺。律之法曰凡律围九分,以尺而生律者,律为十分三厘八毫矣。以其不合,又变而为方分,其差谬处不可一二数也。以律生尺,九十分黄钟之长,加十分以为尺。凡律皆径三分,围九分,长九十分,积实八百一十分。自九十分三分损益之,而十二律长短相形矣。自八百一十分三分损益之,而十二律积实相通矣。往在馆阁时,决于同舍,同舍莫能决,遂奕棋以决之,君实不胜,乃定。其后二十年,君实为西京留台,予往候之,不持他书,唯持所撰《乐语》八篇示之。争论者数夕,莫能决,又投壶以决之,予不胜。君实欢曰:“大乐还魂矣!”凡半月,卒不得要领而归。岂所见然耶,将戏谑邪,抑遂其所执不欲改之耶,俱不可得而知也。是必戏谑矣。(按:《宋史》称镇于乐尤注意,
独主房庶以律生尺之说,与司马光辨难,凡数万言。神宗时,尝诏镇与刘几定乐。
镇曰:“定乐必先正律。”帝虽然之,而刘几即用李照乐加四清声,而奏乐成,诏罢局,并赐镇。镇曰:“此刘几乐也,臣何与焉。”至哲宗朝,乃请太府铜尺为之,逾年成,比李照乐下一律有奇。帝及太后御延和殿,召执政同阅视,下之太常。乐奏三日而镇逝。)皇中,再定雅乐。胡瑗铸十二钟,大小轻重如一,其状类铎,为大环,铸盘龙、蹲熊、辟邪其上,谓之旋蠡,而平击之,故其声郁而不发。又陕西铸大钱,民以为患。是冬,日食心宿,刘羲叟谓予曰:“上将感心腹之疾,是与周景王同占也。”予初不信然之,寻使契丹,还至雄州闻上得心腹之疾矣。归问其故,羲叟曰:“景王铸大钱,又铸无射,而为大林,所谓‘害金再兴’者也。是时,日亦食于心,而景王得是疾,故曰与景王同占。”噫!羲叟而不言,则左丘明所载伶州鸠之语为诬矣。是羲叟不独为知术数,其发扬丘明功亦为不细。羲叟字仲更,泽州人,以修《唐书》授崇文院检讨,未及谢,疮发背而卒。
《周礼》:“雷鼓鼓神祀,灵鼓鼓社祭,路鼓鼓鬼享。”康成云:“雷鼓,八面鼓也。灵鼓,六面鼓也。路鼓,四面鼓也。”鼓之数不见于《经》,然神有尊卑,则其数有多寡隆杀,理或然也。必汉时尚然,所以康成云也。几面鼓,犹言几两车、几区宅、几廛田也。而唐开元中,蜀人有绘图以献者,一鼓而为八面、
六面、四面,既不可考击,乃于县内别置散鼓,国朝仍之,郊社宗庙设而不用。景中,冯章靖公言雷鼓、灵鼓、路鼓并当考击,而散鼓请准乾德四年诏废不用,
然不言鼓之制非是,甚可怪也。
自唐开元时,父卒众子在,嫡孙不传重,以其不袭封也。然不知至于服纪则有所不齐。国朝亦著于礼令。景中,石资政中立卒,众子在,嫡孙不传重。未几,而众子卒,其家奏:“嫡孙合与不合传重。”下礼院议。于是宋景文公判太常,不疑、次道与予为礼官,景文公遂令三人各为议状。不疑曰:“初当传重,不传重误也。宜改正之,使追为服。”次道则用江都《集礼》以为当接服,若曰:
“父死众子在,嫡孙不传重,众子死,嫡孙接服,嫡孙死,众孙接服,是一尊亲为两等服也。”予谓:“石氏之孙宜依礼令不传重,且为本服。自今而后别著令,
父死众子在,嫡孙传重,然后得礼之正。”又为不疑难曰:“石氏子当传重,就令石氏子于服中犯刑,如何处之?必以见行法、见行礼处之也,岂可旋更礼法,使变期服而传重,加以重刑也。”又为次道难曰:“众子死,嫡孙接服,嫡孙死,
众孙接服,是何异家人共犯,止坐尊长,尊长方决而死,乃令次家长接续,足其杖数邪,是无此理也。”然景文从次道议,仍请著为令。其后,众子在,嫡孙请传重者,听传重;其不请者,则不传重。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