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气集 - (TXT全文下载)

  物理难知。诗曰“螟蛉有子,蜾蠃负之。教诲尔子,式榖似之”。直传到汉,扬子云犹曰“类我类我。蜾蠃取螟蛉,产子于其身上,借其膏血以为养蜾蠃”。大螟蛉枯,非变化也。橘逾淮则为枳,亦非也。江南人有接树之法,以橘枝接枳,枳遂为橘,其核不变,再种则复为枳矣,淮北之人不晓此也。以此知古人之言亦有误者。杜陵杜鹃诗云“生子百鸟巢,百鸟不敢亲[一作嗔]。殷勤哺其子,礼若奉至尊”。亦不然。杜鹃,鹞属,枭之徒也,飞入鸟巢,鸟见之而去,于是生子于其巢,鸟归不知是别子也,遂为育之,既长,乃欲噉母。

  晦庵既谓《书序》非孔氏作。晦翁既没,其门人后学如蔡西山诸人又皆确然以为是圣人之书。然《康诰》篇分明是误,往往圣人之笔不全矣。西山并以康诰[一有序字]为是,依孔子说。

  予向作《世运录》时,曽用晦翁说““我之弗辟我,无以告我先王”,辟,避也。管蔡流言,周公避于东土”,星渚极以为然。予后来思之,居东二年,东征又二年,自“我不见,于今三年”,其实只二年,其辅成王幼冲之时,亦浅矣。蔡仲之命辟管叔于商,依然“辟”是“法”字。后来《道统录》中分纪,遂依古说。华翁极以为非,遂又为改之。晦翁辨得自明,有益世教,只是筭年有些逺,两存之以俟后人。

  《春秋传序》先说二帝而上;次说三王;次说三王既一。复作如秦见子丑寅之建正,杜撰起来建亥。汉知三王是忠质文,又求之于忠质文之外,以智力为之,此都是“欲仿古之迹,而私意,妄为者也夫”。子生于周末,以顺天应时之治,不复有二帝,而上不可得而追也。于是作春秋,为百王不易之大法,以三王之道,正后世之人。春秋之法行,则三王之道兴,不必逺追二帝以上,而三王之治,可行于后世,岂不天下太平?其意如此。前说圣王不复作,是说三王。后说圣王不复作,是说,二帝以上。其间所谓“虽欲效古之迹”,不是说效古人之道,只是要效其迹。他有子丑寅,我便有亥。他有忠质文,我便有智力,以具仿效其浅也。如此看,方分晓。不然,不复作者,既不可望仿古之迹者,又不可用是,絶后世于无人也。文章难看。

  东坡万言书,前面说时事,尽好。至于厚风俗存纪纲处,便淡薄枯槁。葢其本源处欠,所以如此。

  忠信所以进德也。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进是进而未已,居是居而不迁,修辞立其诚。且把修辞一件做题目,非礼勿视听言动也。在此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亦在此,言忠信,行笃敬也。在此动容貌,正颜色,出辞,气亦在此。

  古者祭天地,皆天子行礼。至唐开元,礼始定自郊天之外,余使有司摄之,后来遂为故事。

  格物是穷理,不可易也,而以格为“至”,则有可筹绎者。格于上下,可以训“至”。格物难以训“至”,曰“致知在至物”,非辞也。愚尝谓,格且比方思量之谓,此为是,此为非,此为正,此为邪,此为轻,此为重。今之谚“欲知轻重”,则曰以称格之。此字必有传承。玉篇云“格,至也、量也、度也”。广韵亦然。彼之字义多出于古时经注,“格,至也”,是出尧典注,不知“度也,量也”出在何处。以此训“格”,正与今文合,向曾以告星渚,星渚以面看屋,久之无说。致知在格物,格物在致知之初。

  何曽日食万钱,乃子何劭,便日食二万。谚云敎奢易,教俭难。

  平江,呉国都;嘉兴,越地,相去百四十里。呉王逺逺经畧,破楚败齐,而不能退取湖杭,以钱塘为界,岂但夫差之愚,其先世亦疎矣。

  “畏厌[乙甲切,通作压,履坏也]溺,三不吊”,只是恶病欲染人,如疫之类。若说有畏而死,则子畏于匡如何说。

  自先王之礼不行,人心放恣,被释氏乗虚而入,而冠礼、丧礼、葬礼、祭礼,皆被他将蛮夷之法来夺了。冠礼,如他初削发受戒之类,其叮咛告戒甚严。古时亦能有几个好僧。不比今时,受戒方新,出坛便破也。丧礼,则有所谓七次之说。谓人死后遇第七日,其魄必经由一阴司,受许多苦,至于七七,过七个阴司。又有百日、有三年,皆经阴司。夲是欺罔,愚夫惑其说。遇此时,亦能记得父母,请僧追荐,谓之做功德。做功德了,便做羹饭,谓之七次,羹饭随家丰俭。今读书人既辟佛老,不用其说,而于吾礼之中自不曽尽,朝夕奠无[一作非]奠,朔望无朔望,饮酒食肉,若罔闻知,是夷狄之不若也。葬是顺,火化是逆,今贫民无地可塟,又被他说火化上天,葬礼亦被夺了。施斛一节,既荐祖先,又与祖先,请客而共享之,神不歆非类,民不祀非族,葢是理之必然,后世小人,但知自已饥饿,何曽有思亲之心,往往虽有,子孙亦是若敖,如此则施斛请客之说,宁可信其有,不失为长厚也。毕竟是一个祭祀,以僧代巫而求逹于鬼神,请父母而又与请客。致死致生之道,容或有是理也。予先室死,曽施斛祭之,友朋来问云“君素不信佛老,何为施斛?”予曰“我自不信,我自施斛”。既而友人吕居中云“郑慥堂先生,亦不信佛老,亦不废斛,曽有所感也。以僧代巫,却要择僧。”

  渊明送一仆[今作力]与乃子,助其薪水之劳,而曰彼亦人子也。见得渊明知道王褒《僮约》。无此事,以文为戏。后世虐用其下者,乃以为口实。可叹也。

  四恶: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出纳之吝比上似轻,何以亦谓之恶?朱子谓“当赏不赏,当罚不罚,亦甚计利害”,看来上三件是阳恶,下一件是柔恶,其害一也。集注引项羽刓印事。项羽妇人之仁,高祖在掌握内不能杀,虽麤暴,只是柔恶,谓之有司堂。堂主人只做得一司一軄之事也。

  章雪崖,平江隠君子也。不曽见晦翁而时时有书问道。晦翁答书见存。有时常高声云“世纷如何汨没得,自家可以见其胸中之所存也”。顾斋、胡文淳尝从之。此顾斋说予。每书此句于扇上,人知敬圣贤之言,方可读书。

  檀弓曰“有司以几筵舍奠于墓”。左注谓父母形体在此,礼其神也。此,今祀后土之礼也。仪礼不说。

  易,六经之祖。河图,易之祖。

  魏文侯自请于周为诸侯。田和迁齐,康公又为之请为诸侯。吾以为卜子夏、叚干木耻矣。

  古者,人鬼不相袭而相得也。后世人求鬼,鬼求人,鬼亦非其鬼矣。

  白乐天长恨歌叙事详赡,后人得知当时实事,有功纪录,然以败亡为戏,更无恻怛忧爱之意,身为唐臣,亦当知春秋所以存鲁之法,便是草木,亦将不忍,葢祖父与身皆朝廷长养,不可谓草茅不知朝廷,吾之此说不是不容臣下做此语,但有恻怛忧爱之心,语言自重。

  颕考叔取蝥弧以先登,纯孝者如此乎?庄公受许之后,其愧辞如此,许又非其不共戴之雠。

  张良,弟死不葬。虽以良之功名不可掩也,史之有功类此也。

  “天生烝民,其命靡谌,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其初秉于天者,无不具此良心,而全归者鲜矣,故曰“人皆有之,贤者能勿丧耳”。使天命之常者,其功乃在人。

  “无适也,无莫也,无可无不可也。义之与比,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也”。不独论“仕”、“止”。

  谷永云“楚王絶丹姫以成覇功”。应劭注汉书,便撰个丹姫出来。谷永集中乃夏姫也。解注难看如此。

  崔浩谓老子非老聃所著。此说可信。

  蘧伯玉,信君子矣,不若史鱼之直谏君之言也。

  圣人曰“直哉,史鱼!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而荀子曰“盗名不如盗货。田仲、史鳅不如盗也”。然则圣人亦被史鱼瞒了,荀卿无忌惮。

  田单宣言令燕军劓齐卒、掘齐人墓,烧死人以激齐军之怒。此当时策士形容田单谋策过当之言。若果如此足以亡齐,决不足以复齐也[一作决不能复齐也]。

  章雪崖有诗云“掩关作夏计,长日独清坐。戎葵竞自花,安榴粲成朶。时芳讵容歇,幽赏无不可。微风忽吹来,谅亦深知我”。可以见其胷次。

  绍兴间有钱弼者,镇江士人,喜谈兵,能以气运推胜负。绍兴辛巳,金亮入境。弼曰此耶律德光,帝巴气运也,亮果死。又言秦庄襄王甲寅,始皇即位,是岁汉高祖生。成帝宠赵后姤,乱帝无嗣,绥和二年乙卯岁,召定陶恭王之子立之,是为哀帝,改建平元年,是岁光武生。后唐天成元年,洛阳大乱,明年丁亥岁,而夲朝太祖生于洛阳。靖康之变,北敌侵陵,建炎元年丁未,高宗即位于南京,而金人伪立张椘子河北,是岁孝宗生。其言甚歴歴也。孝宗真应恢复之运,极有志焉,而光尧以艰难之余,爱兵惜民,往往寛之。士大夫习安既久,置之度外。惟一陈同父以书生慷慨议论,乃共骇愕,以为恠人,遂使金国侥幸少延,水旱凶荒渐渐自亡,人事有负于天矣。

  北极正乎上,南极正乎下,故日月经星之运,日日而然,时时而然,千万岁而然。天之有静也。春游过东三万里,夏游过南三万里,秋游过西三万里,冬游过北三万里,地之有动也。天主于动,所以有静者,地镇之也。地主乎静,所以动者,天挟之也。天而无静,则无昼夜,地而无动,则无寒暑[此下一有旧今二字]。

  心生道也。是总说人物恻隠之心。人之生道也。方是说人。

  “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即是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已所不欲,勿施于人”。说话仲弓可使南面,而樊迟,圣人分付更无两様。南面者,亦当如此。农圃小人,亦当如此。

  程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释氏所谓识心见性是也。若存心养性,一叚则无矣。愚谓释氏但能存其无用之心,飬其无实之性,却不尽心知性也。

  予登篔窗先生门,方逾弱冠。荆溪呉明辅先从篔窗,已登科,声誉甚振,长予十有三年,予系晚进。篔窗一旦于人前见誉过当,同门初不平,久方浃洽相与。作为新様,古文每一篇出,交相谀侫,以为文章有格。归呈,先祖乃不悦。私意谓“先祖八十有余,必是老拙,晓不得文字,顾首顾尾,有间有架,且造语俊爽,皆与老拙不合也”。既而先祖与篔窗皆即世,吾始思念六经不如此,韩文不如此,欧苏不如此,始知其非。既而见立斋先生,见教尤切。后以所作数篇呈之,忽贻书四五百言,痛说水心之文。是时,立斋已登侍从,其意葢欲痛改旧习不止,如前时之所诲也。予此时文字已自平了,但犹有作文之意,而自家讲习,多为外物所夺,然未尝不自知。先曽有诗呈立斋先生云“童牙苦呫毕,嚼瓜灯烬烂。衡缩高于丘,纔作文字看。精微隔几尘,健笔抵流湍。开眼天地燎,始识用书难。千葩惭一实,本根耐岁寒。”先生甚喜,常常吟咏,顾昏懦,不能大激励。葢知世间学问只有一路矣。先生不以文名而论作文之法,极是切至。予后来少作文字而旧习却都忘矣。明辅终身守此一格。初学者,甚向之,更以为好官。职日进宾朋交接,而明辅愈不得以自觉其非可念也。

  吴明辅为国录,予偶在京,相见便说其斋居赋“此是尊兄少年之文,可以删去”,明辅颇矜持[一有“此篇”二字],以此言为骇。予告之云“突梯者之无耻兮,踰垣者之为隘要,折衷于两可兮庶吾道,其无悔如此,则是处此身于突梯,踰垣之间,突梯是何等人?”明辅谓予“不看上文”,予云“只四句,连续分晓,何用看上文”。上文云“颜陋巷以扫轨兮轲走死乎车轮”。如此则必有一个是踰垣一个是突梯,明辅无说予意。其后来改之。有传其后来所印《荆溪集》则俨然在第一篇,不易一字,不知其意如何,他不是全晓不得。

  干元者,始而亨者也。利贞者,性情也。文王卦辞“元亨利贞”本只两意:元而亨,利于正而已。今诸卦都是如此。孔子文言自以所见折作四字说,自是一项道理,然非文王繋卦之本意也。孔子到此却又就文王本意作两件说。自干元发出,豁逹呈露,生意遍满,无不亨通,所谓始而亨也。然皆可见者,气也。须有理主于其中,何尝有不好底生意,葢纯粹至善[一有是字]干德之本,然干之性情,只是利于正也。干之情性,如此则凡资始于干者,皆如此,是故,人可以为善不可以为恶,葢其夲来情性,只利于正也。

  呉潜在经筵曽说“学以聚之,是圣希天,仰观俯察,天学也。问以辨之,是贤希圣,君畴务成之学,人学也”。予尝辨其过,当“学以聚之,即是慱学,问以辨之,即是审问。明辨圣人,问以辨之在贤人。问,便着审;辨,便着明。又着谨思,只争此耳”。圣希天是纯,亦不已。

  象山谓“仲弓胜颜回”,葢见圣人所语颜子,大叚用力,而语仲弓则似不甚费力,便是仲弓强了。不知颜子有这力得用,故圣人教他用了一切,扫令凈洁,免得次第逐件,尽有辛苦。他人无颜子之力,若教他如颜子之用,便是不量力,且当旋旋做去。他日工夫,亦到有力可用之时,一扫凈洁之境。三省吾身,是曽子出门如见大宾之时;斯逺鄙倍,是曽子克已复礼之时,但看他力到力未到,易曰“雷在天上,大壮君子,非礼勿履”。此是甚等气势,如何教仲弓便做得。

  两赤壁赋,见得东坡浩然之气,是他胸中无累吐出这般语言。却又与孟子浩然不同。孟子集义所生。东坡是庄子来人,学不得,无门路,无阶梯,成者自成,攧者自攧,不比孟子,有绳墨,有积累也。本朝过岭诸贤,虽不怨尤,亦不快活。东坡七千里渡海有是快活,海涛涌汹,则曰“天之未丧斯文也。吾侪必济”。又曰“平生万事足,所欠惟一死”,海外诸诗甚佳。着论尤竒,其曰“武王非圣人”,自是恠说,而观过知仁,见得此老忠义之气,峻极可畏,虽武王,亦不顾,皆是浩气。刘元城先生云“东坡立朝大节极可观,才意髙广,惟己之是信。在元丰,则不容于元丰,人欲杀之。在元佑,则虽与温公议论,亦有不合处,非随时上下人也”。惟己之是信,是他浩然。

  西伯戡黎,窃恐是武王。《诗》中载“文王兵事,如崇如宻,如昆夷”,甚详,不见说黎。《史记》载“武王亦曽为西伯矣”。第康节《经世书》“纣二十年,西伯戡黎。二十三年,文王薨,遂命武王为西伯”,恐康节能推其实,予于《世运录》,亦只依康节也。

  桀以三十三年始嬖妺喜。纣以八年始嬖妲己。周幽王以三年始嬖褒姒。既是康节推出。必是实也。

  先祖尝言,韩信枉屈诛夷,千古无人与他辨说。愚曽见朱文公语录云“韩信反无证佐”。可谓见破史书,惜乎只说一句便休。不做一件事看与他溅洗。他是个人物,不可教他[一有既字]枉屈死,又枉屈被后世骂。《撃壤集》有十诗,中间两篇云“韩信事刘元不叛,萧何感汉意生疑。当初若听蒯通语,髙祖功名未可知”。又云“韩信恃功前虑寡,汉皇负德尚权安。幽囚必欲擒来斩,固要加诛甚不难”。

  大田王老先生讳象祖,字徳甫,尝以文见水心。水心所谓尘垢拭杯案者也。其文简古老健,虽篔窗亦畏之,第于褊,不及篔窗圆活。然非有意不为文,非有味不为句,尤未易及,但所见自僻。尝有诗云“皋夔周公佐中古,萧曹房杜兴汉唐。因时因事修治效,不谈道学亦何妨”。此意到老强项。予弱冠时,尝投其书,答书有云“文字之趋日靡矣。皇朝文统,大而欧苏曽王,次而黄陈秦晁张,皆卓然名家,辉映千古”。中兴以来,名公巨儒不自名家。张吕朱氏造儒术而非文艺,独水心持作者之权,一时门人,孰非升堂,孰为入室,晚得陈篔窗而授之柄。今篔窗之门亦伙矣。求其可授者,未有也。人才之续,絶天运之盈亏也。斯文之隆,替国家之治乱也。前者夐出,后者貌然,则识者惧矣。乡邦之彦,嘲风露而写光影,借比兴而盗离骚,句吟字炼,岂无一得,而与之读檀弓、谈左传、评国语,及太史公、贾谊、扬雄、韩栁、欧苏之作,求其一言之几,于道莫得也。议论甚不是。文章自好。甚么文气[气疑作柄],未有可授者也。元云“求其可授者,未有也。”以纸帖其上云“未有可授者也。”今真迹尚存,王行志编其先集,求序于荆溪,改作可授者可数也。葢恐荆溪以为妨也。

  东坡每健羡白乐天。乐天如何敢望东坡。东坡大节照映古今。乐天些小升沈,便动色力。

  哀公问社于宰我,宰我对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栢,周人以栗”。曰“使民战栗”,此句是周人之言。当时周人自失言了。宰我不当举出,故圣人曰“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其说晓然。

  唐诂《酒诰、梓材》,断然武封[阙]康叔之书,不但“朕其弟”、“小子封”之可证也。管蔡以武庚叛,幸而获平,是当时至大至重之事,更不引一句,分明是武王时诰命。然此一叚事,后人说[阙]得,并无考处。其有考处,皆成王也。郑康成不足信。太史公亦是成王。太史公又不信。《左传》载卫祝鮀之言,亦是成王。方道兄弟皆武王所封,而周公封鲁,又是成王。《诗颂》分明载也。且当时若已封武庚,则[阙]邦无得封卫若,已封卫,则邶墉卫无得,与武庚及三监,岂武王当时已作诰命,将封康叔。又思以旧地存武庚。既平武庚,成王始宣武王之诰,以封康叔耶?不可晓也。

  东坡《超然台记》中数语本是习凿齿旧文,东坡蹈袭之,一入东坡手,精神百倍,不是吃烟火食人说话。习云“每定省舅家,从北门入。西望隆中,想卧龙之吟;东眺白沙,思凤雏之声;北临焚墟,存邓老之髙;南眷城邑,怀羊公之风。若乃魏武之所置酒,孙坚之所陨毙,遗事犹存,碌碌凡士,安足以感其方寸哉”。东坡云“园之北,因城以为台者,旧矣。稍葺而新之,时相与登览,放意肆志,为南望马耳。常山出没,隠见若逺若近,庶几有隠君子乎?而其东,则庐山秦人庐遨之所从遁也。西望穆陵,隠然如城,郭师、尚父、齐桓公之遗烈犹有存者。北俯潍水,慨然太息,思淮阴之功,而吊其不终”。甚是妙语,人能推此,便可晓做文字之法,然自古大文章之家,只有东坡不怕蹈袭,余人当谨。

  尧之九年洪水,不是经年经岁,怀山襄陵,浩浩滔天。葢有滔天之时,亦有稍退之时,只因下流壅塞,所以遇洪流暴涨,便滔天也。使怀山襄陵之久,民何所得食,人类将灭,岂但咨怨昏垫而已。禹又何所措手足,只是川流有梗,如龙门等处,素来逼侠,又添淤塞,所以不胜,得暴涨。霜降水涸之时,亦必能退。尧时必是四时雨多,昆仑盐泽,凡上流诸处,必是泛滥,下面阻障未开,所以只见尧时大水。今山各有溪,去处或有山阻之遇,秋雨淋滛濒溪者,必被此害。民避水下屋脊,有骑屋漂流者,安土重迁,昏垫怨咨而已。水退,又作生产作业。

  (咸淳甲戌冬,伯父脚气病作时,以书自娯,随所见而录,寖复成编,因目曰《脚气集》。嗣岁春仲不幸倾亡,亦絶麟之笔也。凡平昔有书之别帙者,可胜纪哉。兵火祸滋,咸为煨烬,惟頼此编之独存,亦云幸矣。从子惟一百拜谨识。

  此书乃管而敏家藏本,借录于城南寓舍映雪竹斋,时呉元年岁在丁未腊月二十八日庚午,华亭孙道明叔 时年七十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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