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壶野史 - (TXT全文下载)

招,为武陵之游,凡巨脔大胾,利若刀截,已六十二矣。余怪而诘焉,曰:“得药固之。时余满口摇落,危若悬蒂,谩以此药试之,辄尔再固。”因求此方以疗病齿者,凡用之皆效。题曰《西华岳莲花峰神传齿药方》,序曰:“元亨在天圣中,结道友登岳顶,斋宿祈祠方已,遍游三峰,酌太上泉。至明星馆,于故基下得断碑数片,仿佛有古文,洗涤而后可辨,读之,乃《治口齿乌髭药歌》一首。虑岁月浸久,剥裂不完,遽录以归。而后朝之名卿巨公,访山中故事,语及者皆传之,修制以用,其效响应。”歌曰:“猪牙皂角及生姜,西国升麻蜀地黄。木律旱莲槐角子,细辛荷叶要相当。青盐等分同烧煅,研杀将来使最良。揩齿牢牙髭鬓黑,谁知世上有仙方。”不疑晚学益深,经史沿革,讲摩纵横,文章诗歌,举笔则就。著《括异志》数万言,《倦游录》八卷。观其余蕴,尚盘错于胸中。与余武陵之别,慨然口占二诗云:“忆昔荆州屡过从,当时心已慕冥鸿。渚宫禅伯唐齐己,淮甸诗豪宋惠崇。老格疏闲松倚涧,清谈萧洒坐生风。史官若觅高僧事,莫把名参伎术中。”又云:“碧嶂孤云冉冉归,解携情绪异常时。余生岁月能多少,此别应难约后期。”风义见于诗焉。

  长沙北禅经室中悬观音印像一轴,下有文,乃故待制王元泽撰,镂板者乃郡倅关蔚宗。文云:“都官巩彦辅郎中尝魇去,初两绯衣召入一大府,严甚,有紫衣当案者曰:‘此王也,置庑下。’授以沙盆,剔囚目,使研之。余断腕截耳,不可胜数,或恐惧失便溺。顷一官至,呵巩解衣,巩以有官无罪,官怒曰:‘此治杀生狱,岂问官耶?’巩窘呼观音,囚者皆和,而残者完,系者释,俱出,巩亦出,乃苏。余友吴居易与巩同官开封府,言‘巩性朴直,不苟于狱,以故或忤在势者’云。壬子岁,王雱元泽记,会稽关杞刻之,以广其传。庶乎世之闻见者,有所警焉。戊午岁题。”元泽病中,友人魏道辅泰谒于寝,对榻一巨屏,大书曰“《宋故王先生墓志》:先生名雱,字元泽,登第于治平四年,释褐授星子尉,起身事熙宁天子,裁六年,拜天章阁待制,以病废于家”云。后尚有数十言,挂衣于屏角,覆之不能尽见。此亦得谓之达欤?
 
卷第六

  范鲁公质举进士,和凝相主文,爱其私试,因以登第。凝旧在第十三人,谓公曰:“君之辞业合在甲选,暂屈为第十三人,传老夫衣钵可乎?”鲁公荣谢之。后至作相,亦复相继。时门生献诗,有“从此庙堂添故事,登庸衣钵亦相传”之句。初,周祖自邺起师向阙,京国罹乱,鲁公遁迹民间。一旦,坐对正巷茶肆中,忽一形貌怪陋者前揖云:“相公相公,无虑无虑。”时暑中,公执一叶素扇,偶写“大暑去酷吏,清风来故人”一联在上,陋状者夺其扇曰:“今之典刑,轻重无准,吏得以侮,何啻大暑耶?公当深究狱弊。”持扇急去。一日,于袄庙后门,一短鬼手中执其扇,乃茶邸中见者。未几,周祖果以物色聘之,得公于民间,遂用焉。忆昔陋鬼之语,首议刑典,疏曰:“先王所恤,莫重于刑。今繁苛失中,轻重无准,民罹横刑,吏得侮法。愿陛下留神刑典,深轸无告。”世宗命公与台官剧可久、知杂张湜聚都省详修刊定,惟务裁减,太官供膳。殆五年书成,目曰《刑统》。

  张尚书咏再知益州,转运使黄观以治状条奏,下诏褒美。时贼锋方敛,纪纲过肃,蜀民尚怀击柝之惴,而嘉、邛二州新铸景德大铁钱,利害未定,横议蜂起,朝廷虑之。遣谢宾客涛为西川巡抚,上临轩谕之曰:“咏之性刚决强劲,卿之性仁明和恕,卿往济之,必无遗策。宜以朕意谕咏:‘赖卿在彼,朕无西顾之忧,每事宜与涛协心精议,副朕倚瞩。’”谢公至蜀,明宣宽诏,尚书公抃蹈泣拜。举率从禀,并辔抚劳,西蜀遂安。

  太祖受禅,以赵韩王普有佐命巨勋,除右谏议大夫、枢密直学士。未几,范质罢相,以公为门下侍郎、平章事。既冠台府,参总庙权。参政吕余庆、薛居正虽副之,但奉行制书,备位而已,不宣制,不预奏事,不押班,每府候对长春殿庐启沃,大小之务,尽决于公。兼权之议,喧于时论。会李继迁扰边,用公计,封赵保忠守夏台故地,因令灭之。保忠翻与继迁合谋为边患。河西极扰,咎归于公,因不得专政,诏令参政更掌印押班奏事,分其权也。旧制,宰相报到,未刻方出中书。会岁大热,特许公才午归第,遂为永制。年七十一,病久无生意,解所宝双鱼犀带,遣亲吏甄潜者诣上清太平宫醮星露,恳以谢往咎。上清道录姜道玄为公叩幽都,乞神语。神曰:“赵某,开国忠臣也。奈何冤累,不可逃。”道玄又叩乞所冤者,神以淡墨一巨牌示之,浓烟罩其上,但牌底见“大”字尔。潜归,公力疾冠带出寝,涕泣受神语,闻牌底“大”字,公曰:“我知之矣,此必秦王廷美也。然当时事曲不在我,渠自与卢多逊遣堂吏赵白交通,其事暴露,自速其害。岂当咎予?但愿早逝,得面辨于幽狱,曲直自正。”是夕,普卒。上感悼涕泗,自撰神道碑,八分御书赐之。

  真宗中年,多或不豫,欲权弭听断,养和于西林园,即太清楼也。议委政于皇太子,加冠监国,用王沂公曾以辅之。时中丞王臻不喻上意,议方下,遽以疏上云:“臣闻欲行皇子冠,《左传异议》曰:‘以星终为年纪,十二而一周,于天道备。’所以人君十二始冠,冠,弁也,行之于庙。汉已还,间有即位而冠者,皆出于不得已也,故改其名为加元服,皆汉儒因事旋讲,实非古也。《冠义》云:‘冠者,礼之始也,王教之本。’今皇子未成,俾冠而临国,冠道未成,不冠而监,岂可以童子之道理焉?唐景云二年,睿宗欲以皇太子监国,召三品以上官建议,群臣莫敢对者。臣窃谓兹事体重,陛下春秋未高,伏望陛下念万国调顺气剂,存真纳和,不必过计,社稷万灵,扶拥圣履”云。时以政出宫闱,不敢妄决,议者遂寝。

  昝太尉居润,博州人。不识字,每按牍,以左手捉巨笔一画,画长寸余,虽狡史善诈也,摹之则败。沈相伦在幕府,谓所亲曰:“吾观沈推官五载未曾妄发一笑一语,行步端重,如履庙堂,吾见则礼敬之,必为宰相。”遂力荐于太祖,称沈沉厚可用。后果作相。昝恨其不知书,昝氏子孙皆召于家,建学立师傅,如己子教之,以报其知人之德也。

  太祖采听明远,每边阃之事,纤悉必知。有间者自蜀还,上问曰:“剑外有何事?”间者曰:“但闻成都满城诵朱长山《苦读》诗曰:‘烦暑郁蒸无处避,凉风清冷几时来?’”上曰:“此蜀民思吾之来伐也。”时虽已下荆楚,孟昶有唇亡齿寒之惧,而讨之无名。昶欲朝贡,王昭远固止之。乾德三年,昶遣谍者孙遇赍蜡丸帛书,间道往太原,结刘钧为援,为朝廷所获。太祖喜曰:“兴师有名矣。”执间者,命王全斌率禁旅三万,分路讨之。俾孙遇指画山川曲折、阁道远近,令工图之,面授神算,令王全斌往焉,曰:“所克城寨,止籍器甲刍斛尔,若财帛尽分给战士。”王师至蜀,昶遣王昭远帅师来拒,未几,相继就擒,昶始降,执昶赴阙。大将王仁赡自南剑独先归阙,乞见,恐己恶暴露,历数全斌等数将贪黩货财,弛纵兵律,为所诉,反欲自毙。太祖笑谓仁赡曰:“纳李廷圭妓,擅开丰德库取金宝,此又谓谁耶?”仁赡惶怖,叩伏待罪。上又曰:“此行清介畏慎,但有曹彬一人尔。”台臣请深治征蜀诸将横越之恶,太祖尽释之。

  魏人柴公以经义教授里中,有女子备后唐庄宗掖庭。明宗入洛,遣出宫,父母往迎之。至洛遇雨,逾旬不能进。其女悉以奁具计直十万,分其半与父母,令归大名,曰:“儿见沟旁邮舍队长,黝色花项为雀形者,极贵人也,愿事之。”父母大愧之,知不可夺,问之,即郭某,乃周祖也。因事之,执箕帚之礼。一日,谓其夫曰:“君极贵不可言,然时不可失,妾有五万,愿奉君以发其身。”周祖因其资得为军司。其父柴公,平生为独寝之人,传司冥间事,一日晨起,忽大笑,妻问之,不对,但笑不已。公惟喜饮,妻逼极醉,因漏泄其事,曰:“花项汉将为天子。”后果然。

  王彦俦,上蔡人,五代之际,为本郡军校,材质雄伟,刚毅有谋,勇冠群卒,久欲奋发,而无其端。一旦,同列辈五六人者语彦俦曰:“天下纷纷,能者可立。吾辈何忍端坐,以温饱自堕耶?可相共起事,以图富贵乎?”彦俦私自计曰:“此六人者,死气侵面,是为我启迹也。”遂许之曰:“吾今夜正当宿直,君辈可持短兵入,吾奉为内应,富贵之来,不出今夕。”六人者喜,是夜皆至。彦俦伏甲于内,尽杀之,持其首诣阁,泣告刺史曰:“巡警无状,致奸盗窃发,已伏其罪矣,愿公亲出以抚众。”刺史惊喜而出,方慰劳次,彦俦立斩之,遂据上蔡。明日,籍其六家。郡中震恐,无敢动者。后朝廷力讨之,势不能守,奉其母奔金陵郡。李先主特喜其来,至其家亲拜其母,以彦俦为和州刺史。

  一巨商姓段者,蓄一鹦鹉甚慧,能诵《陇客》诗及李白《宫词》、《心经》。每客至,则呼茶,问客人安否寒暄。主人惜之,加意笼豢。一旦段生以事系狱,半年方得释,到家,就笼与语曰:“鹦哥,我自狱中半年不能出,日夕惟只忆汝,汝还安否?家人喂饮,无失时否?”鹦哥语曰:“汝在禁数月不堪,不异鹦哥笼闭岁久。”其商大感泣,遂许之曰:“吾当亲送汝归。”乃特具车马携至秦陇,揭笼泣放,祝之曰:“汝却还旧巢,好自随意。”其鹦哥整羽徘徊,似不忍去。后闻常止巢于官道陇树之末,凡吴商驱车入秦者,鸣于巢外问曰:“客还,见我段二郎安否?”悲鸣祝曰:“若见时,为道鹦哥甚忆二郎。”余得其事于高虞晋叔,事在熙宁六七年间。

  庆历壬午岁,王师失律于西河好水川,亡没数巨将刘平、葛怀敏、任福等,石元孙陷虏。急奏入,已旬余,大臣固缓之。仁宗因御化成殿,一宽衣老卒拥帚扫木阴下,忽厉声长叹曰:“可惜刘太尉!”上怪问:“何故独语?”此老卒曰:“官家岂不知刘太尉与五六大将一时杀了?”上惊问:“汝何闻此?”老卒因舍帚,解衣带书进呈曰:“臣知营州西虎翼一营尽折,臣婿亦物故于西阵,此书乃家中人急报也。”上以书急召执政视之,大臣始具奏:“臣实得报,恐未审,候旦夕得其详,方议奏闻。乞自宽圣虑。”上厉声曰:“事至如此,犹言自宽圣虑,卿忍人也!”冢宰因谢病,乞骸骨。

  卢文进,范阳人,少从军,身长八尺,姿貌伟异,名振燕、蓟。与庄宗连兵于两河,屡战获胜,一夕忽败,夜走,马坠涧中,才及水,一跃而出。明日视之,乃郡之黑龙潭,绝岸高险,深不可测。文进知有神助己,气因复振,收余众,会食于野。一巨蛇长十丈余,径至坐所,众皆奔避,独文进不动。蛇引首及膝,文进以匕箸取食饲之讫,蛇蜿蜒方去。奔败之余,物情疑阻,举众入契丹。虏主厚遇,使率兵救镇、冀,又与庄宗连战。明宗即位,老思南土,部曲皆华人,复还中国。明宗亲加宴劳,因诏得封大将军。八十二,无病卒。卒之日,星殒于寝,大如杯,文进嘘赤光丈余,与星相接。

  王舆为江南杨氏军中小校,少从军,围润州,中巨弩射右耳,其矢穿左耳而去,旁二人中矢死之。舆卧病百余日乃愈,至老不聋,亦无瘢迹。又尝攻颍,夜有道士告之曰:“旦有流星下坠,能避之则富贵不可名,不尔则毙矣。”及旦,舆拔剑倚栅木驱兵,城中飞大石,正中其栅,及舆铠甲,皆麋碎而坏,舆曰:“流星乃此也。”益自贵重,终为使相。

  徐登者,山东人,世传近二百岁,得异术以固龄体,搢绅所以待礼焉。郑翰林公镇荆南,唐诏彦范漕湖北,二公以广成、浮丘礼之,馆于楚望。登无他奇,朴直不矫,不以屑事干公势。毅夫尝言:“登虽不以实年告人,每说周末国初事,则皎如目击,校之已百五六十岁矣。”文莹与登游郑馆岁余。惟喜饮醇酎,经月不一粒食,殊不知书。一夕,不告郑公,夜奔景陵,投道复守陈少卿宗儒以托死。死之日,亲写书到荆厚谢公,公甚嗟悼。嘱陈公曰:“吾死后,当窍棺,前后以竹板二等吾身敛之。后三十年,当剖棺,此实知也。”遂殡北塔僧园。后二年,陈少卿知寿州,因事诣阙补官遣,枉道至景陵,恐其尸解,剖棺视之,则已腐败。世之昵方士者,登可鉴焉。

  太宗一日幸禁林,谓朱翰林昂曰:“汉宣帝最好勤政,尚五日一视朝,万务宁无壅积耶?朕则不敢辄怠也。”公因得谏言:“臣闻尧、舜优游岩廊之上,亦万机允正;唐太宗天下太平,房乔请三日一视朝临政;高宗寰宇宁静,长孙无忌请隔日视事。悉从。自后双日不坐,只日御视,五日一开延英,遂为通式。今庶政清简,百执犹宁居于私殿,惟陛下凝旒听览,翻无暂暇。宜三五日一临轩,养洪算,蹈太和,合动直静专之道,扃摄思虑,保御真气。”后中书知之,与台谏继陈奏请:“臣等切见朱昂之请对,深协至治,仍乞徇所陈。”久而才允。

  王状元君贶,天圣庚午甲科及第。元丰戊午,垂五十年,方有重金之赐。谢表特优,略云:“横金三纪,未佩随身之鱼;赐带万钉,改观在廷之目。岂伊散任,得拜恩章。车服以庸,品仪辨等。国朝故事,惟二府刻球路之花;文武近班,通一例号遇仙之样。独承面命,度越朝规。此盖陛下宠厚老臣,礼加常制,悯事三朝之旧,俾阶四府之崇。奉以垂腰,既表重镠之丽;宝之在体,更增上笏之华。”
 
卷第七

  夏侯嘉正,荆南人。刘童子者,幼瞽,善声骨及命术,谓曰:“将来须及第,亦有清职,惟恃声贵,自余俱弱。己俸外,别有百金横入,不病则死。”后至正言、直馆,充益王生辰使,得金币,方辇归私第,欲留之为润屋,忽一缗自地起立,久而后仆。遂感疾,月余而卒。太宗上元御楼观灯,嘉正进十韵,末句云:“两制诚堪美,青云侍玉舆。”不怿,赐和以规之,有“薄德终惭举,通才例上居”之句。喜丹灶,尝曰:“使我干得水银半两,知制诰一日,平生足矣。”二愿俱不遂而卒。

  太祖生于西京夹马营,至九年西幸,还其庐驻跸,以鞭指其巷曰:“朕忆昔得一石马,儿为戏,群儿屡窃之,朕埋于此,不知在否。”劚之,果得。然太祖爱其山川形胜,乐其风土,有迁都之意。李怀忠为云骑指挥使,谏曰:“京师正得天下之中,黄、汴环流,漕运储廪,可仰亿万,不烦飞挽。况国帑重兵,宗庙禁掖,若泰山之安,根本不可轻动也。”遂寝议。拜安陵,奠哭为别,曰:“此生不得再朝于此也。”即更衣,取弧矢,登阙台,望西北鸣弦发矢以定之,矢委处,谓左右曰:“即此乃朕之皇堂也。”以向得石马埋于中。又曰:“朕自为陵,名曰永昌。”是岁果晏驾。

  李度,显德中举进士,工诗,有“醉轻浮世事,老重故乡人”之句,人多诵之。王朴为枢密,止以此一联荐于申文炳知举,遂擢为第三。人嘲曰:“主司只诵一联诗。”

  唐陆禋《续水经》尝言:“蛇雉遗卵于地,千年而生蛟龙属。汉武帝元封中,浔阳浮江亲射蛟于江中,获之,乃是也。其蛟破壳之日,害于一方,洪水飘荡,吴人谓之发洪。”余少时,尝游杭州西城县之伊山,目击此事。方晚春,忽茂草中一雌雉飞起丈余,翅翼零乱,又复入草中,数四不绝,久而不出。予窃怪之,薙草往观,果一巨蛇,一雌雉,蟠结缠纠,津沫狼藉,斯须,雉惊飞,而蛇亦入草中,始验禋之说不诬。

  丁文果司天监丞无他学,惟善射覆,太宗时以为娱。一日,置一物品器中,令射之,果乃课其经曰:“花花华华,山中采花,虽无官职,一日两衙。”启之,乃数蜂也。又令寿王邸取一物,令射之,果曰:“有头有足,不石即玉。欲要缩头,不能入腹。”启之,乃压书石龟也。即日赐绯,并钱五万。

  祥符中,契丹使至,因言本国喜诵魏野诗,但得上帙,愿求全部。真宗始知其名,将召之,死已数年,搜其诗,果得《草堂集》十卷,诏赐之。魏野字仲先,其诗固无飘逸俊迈之气,但平朴而常,不事虚语尔。如《赠寇莱公》云:“有官居鼎鼐,无地起楼台。”及《谢寇莱公见访》云:“惊回一觉游仙梦,村巷传呼宰相来。”中的易晓,故虏俗爱之。野与孟津诗人李渎为诗友,野凿室于陕郊,曰乐天洞;渎结庐于中条山,曰浮云堂。皆树石清幽,各得诗人之趣。渎字长源,一日自孟津访别于野,曰:“数夕前,忽一人来床下,诵曰:‘行到水穷处,未知天尽时。’予犹规其误曰:‘岂非“坐看云起时”乎?’答曰:‘此云安能起耶?’又非梦寐,亟窥之,空无一物,此必死期先报,故来相别。”遂痛饮数夕而还,还家未几而卒。

  曹武毅翰,魏人也;曹武惠彬,真定人也。二曹皆著名,人多谓之同宗。翰有宏材伟特之度,能诗,有《玉关集》。领金吾日,当直,太宗召与语曰:“朕曾览卿诗,有‘曾因国难披金甲,耻为家贫卖宝刀。他日燕山磨峭壁,定应先勒大名曹’颇佳,朕每爱之。”翰因叩谢。征幽州,为东路濠寨总管,善风角。一夕,角声随风至帐,翰从容擐带曰:“寇至之兆也。”未几,果然,大败其寇于城下。从征幽州,率以部分攻城,忽得一蟹,翰曰:“水物向陆,失依据也,而足多有救。又蟹者,解也,其将班师乎?”果然。其精敏率如此。

  开宝初,太宗居晋邸,殿前都虞候奏太祖曰:“晋王天日姿表,恐物情附之,为京尹,多肆意,不戢吏仆,纵法以结豪俊,陛下当图之。”上怒曰:“朕与晋弟雍睦起国,和好相保,他日欲令管勾天下公事。粗狂小人,敢离我手足耶?”亟令诛之。逮太宗纂承,高阳关奏:“妖气夜起,横亘北陆,边情颇摇。”太宗召向相敏中于玉华殿密议之,向奏曰:“臣闻崔翰领节高阳,恃功骄恣,横越兵律。陛下宜召还诛之,以厌氛祲。”上曰:“是何言欤?朕尝乘怒诛张琼,至今痛恨。若翰者,朕以其能,拔于行伍,遂建节旄,料渠不肯辜朕也。”止遣一词臣宣抚慰劳而已。袄祲自消,边心亦宁。

  开宝九年,钱忠懿俶来朝,上遣皇子德昭迓于南京,车驾为幸礼贤宅,抚视馆饩什物,充满庭墀。俶至,诏处之。赐剑履上殿,书诏不名。妻子俱朝,封妻为吴越国王妃。召父子宴射苑中,诸王预坐。一日,赐俶独宴,惟太宗、秦王侍坐,上爱俶姿度凝厚,笑曰:“真王公材。”俶拜谢,中人掖起。上遣太宗与俶叙齿为昆仲,俶循走,叩头泣谢曰:“臣燕雀微物,与鸾凤序翼,是驱臣于速死之地也。”获止。时上将幸西京,乞扈从,不允,曰:“天气向热,卿宜归国。”宴别于广武殿。后三年来朝,宴于长春殿,刘鋹、李煜二降王预焉。未几,会陈洪进纳士,俶情颇危蹙,乞罢吴越王,诏书愿呼名。不允。从征太原,每晨趋鸡初鸣,晓与群臣候于行在,尝假寐于寝庐。上知之,谕曰:“知卿入朝太早,中年宜避霜露。”每日遣二巨烛先领引于前顿候谒而已。驾至并门,继元降,上御崇台,戮其拒王师者,流血满川。上顾俶曰:“朕固不欲尔,盖跋扈之恶,势不可已。卿能自惜一方,以图籍归朝,不刃于血,乃为嘉也。”俶但叩头怖谢。非久,身留于朝,愿纳图贡,昆虫草木,亦无所伤。朝廷遣考功郎范旻知杭州,至则悉以山川土籍管钥庾廪数敬授于旻,遂起遣兵民投阙。俶最后入觐,知必不还,离杭之日,遍别先王陵庙,泣拜以辞,词曰:“嗣孙俶不孝,不能守祭祀,又不能死社稷。今去国修觐,还邦未期,万一不能再扫松槚,愿王英德各遂所安,无恤坠绪。”拜讫,恸绝,几不能起,山川为之惨然。

  永平中,延平津一神剑夜悬于空,光掩星斗。其剑止长三尺许,每天地澄霁,随斗而转,启明东起则没。时或浮于津面,渔者见之,近则渐沉。遂置剑州于延平津,割剑州之剑浦、汀州之沙县隶焉。

  文莹至长沙,首访故国马氏天策府,诸学士所著文章擅其名者,惟徐东野、李宏皋尔。遂得东野诗,浮脆轻艳,皆铅华妩媚,侑一时尊俎尔。其句不过“牡丹宿醉,兰蕙春悲,霞宫日城,剪红铺翠”而已,独《贻汪居士》一篇,庶乎可采,曰:“门在松阴里,山僧几度过。药灵圆不大,棋妙子无多。薄雾笼寒径,残风恋绿萝。金乌兼玉兔,年岁奈君何?”又得宏皋杂文十卷,皆胼枝章句,虽龌龊者亦能道。信乎,文之难也。

  钱熙,泉南才雅之士,进《四夷来王赋》万余言,太宗爱其才,擢馆职。有司请试,上笑曰:“试官前进士赵某亲自选中。”尝撰《三钓酸文》,举世称精绝,略曰:“渭川凝碧,早抛钓月之流;商岭排青,不逐眠云之侣。”又曰:“年年落第,春风徒泣于迁莺;处处羁游,夜雨空伤于断雁。”其文千言,率类于此。卒,乡人李庆孙为诗哭之曰:“《四夷》妙赋无人诵,《三钓酸文》举世传。”

  翰林郑毅夫公,晚年诗笔飘洒清放,几不落笔墨畛畦,间入李、杜深格。守余杭日,因送客西湖,舣舟文莹旧居,留诗于壁云:“春入萝途静,浪花翻远晴。”又:“东飞江云北飞燕,同寄春风不相见。”又《余杭郡阁》云:“雨影横残虹,秋容阴映日。寒江带暮流,晚角穿云出。云峰翠如织,宿鸟去无迹。封书写所怀,聊托荆门翼。”又《罢翰林行次南都遇雨》云:“雨声飘断忽南去,云势旋生从北流。料得凉风消息好,萧萧已在柳梢头。”又:“老火烧空未拟收,急惊快雨破新秋。晚云浓淡落日下,只在楚江南岸头。”时颇讶其气象不远,后解杭麾,将赴青社,以病困泊舟楚岸,遂卒。其语已兆于先。

  尝谓文老不衰者,止见今大参元厚之绛。顷在禁林,《怀荆南旧游》云:“去年曾醉海棠丛,闻说新枝发旧红。昨夜梦回花下饮,不知身在玉堂中。”词气略不少衰。又曾鲁公垂八十,笔力尚完。时曾子宣内翰谪守鄱阳,手写一柬慰之,略云:“扶摇方远,六月去而不息;消长以道,七日自当来复。”吾友中秘书杨经臣,博赡才雅,而尝诵之经日,谓余曰:“此非知其然,而为神驱于气使之为尔。”

  开宝九年正月,乾元殿受降王朝,扈蒙参定其议。有李朴请诛之制,甚繁,具本文。蒙继上《圣功颂》,次年将东封,又进御札草。上爱之,批于纸尾,奖之云:“《圣功颂》及此辞,无一字可议。”后应制后苑,诗有“微臣自愧头如雪,也向钧天侍玉皇。”上和以赐曰:“珍重老臣纯不已,我惭寡昧继三皇。”为之美传。

  杨信,高杨人,忠朴,善御士卒。开宝二年,为散指挥,廨舍直大内之北。一夕中夜,忽梦巨龟衔敕叩其寝,信惊起披衣曰:“大庭必有警。”果太祖开玄武门,急召信入禁中,擒叛党杜廷进三十九人,阴以姓名授之。黎明,尽为信所捕,擒至便殿,不用吏鞫,面讦得实,悉戮于市。信忽患喑,太祖惜其善抚辖,以重兵之柄委之。虽不能语,而申明纪律,严肃有度。有童曰玉奴者,天赋甚慧,善揣信意。凡奏事及指挥军律,宾客语论,但回顾玉奴,画掌为字,悉能代信语,轻重缓急,便否避就,尽协其意。病将革,忽能语,太宗异骇,亲幸其第。信力疾扶于榻,感泣叙留,音词明彻,至死犹叩头乞严边备,毋忽亭障。信泣,太宗亦泣。至翌日卒,赐瑞玉小玦为含。

  田重进,范阳人,不识字,忠朴有守。太宗在藩邸,以酒饵赐之,拒而不受。使者曰:“晋王赐妆。”重进曰:“我只知有官家,谁能吃他人酒食乎?”人语太宗,极许之。后郑文宝出漕陕右,上嘱付曰:“田某先帝宿将,勇毅宣力,卿为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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