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修续稿 - (TXT全文下载)

德者。

○南北二岳

《周礼》:职方掌天下之图,以正南荆州,其镇曰衡山,今名南岳,即舜南巡至于南衡者是也。汉武元封五年,巡南郡霍山,礼天柱峰,遂以南衡远阻,此地亦名衡山,遂号为南岳。至隋,复祀于湖广之衡山,至今不改。《周礼》以正北并州,其镇曰恒山,今名北岳,即舜北巡至于恒山者是也。唐贞观间,真定曲阳县恒山忽尔飞石下县,朝廷以地亦名恒山,遂因建祠为北岳。五代瓜裂,宋地又不至于大同,因之以祀到今。弘治中,兵书马公文升,备奏唐、宋之故,今京师在北,南行以祀恒山为非礼,当复于浑源之恒。事下礼部,礼书倪公岳原祷曲阳而生者,因执志必可信,而神已飞于曲阳。遂寝。《南园漫录》辨其既可飞去,亦可飞归。予则以为当时据《舜典》,且证南衡之事以折之,倪亦难于措辞矣。盖神无往而不在,天子命某山之为岳,则某山之神是矣。昨读兵侍徐养斋札记,又云已复。惜予草茅,未知果然否。

○周城隍

先母尝云:吾外祖少时,亲见城隍生日时,有黄冠为神附体,言于众曰:“予非旧神,予本省宪使周新也,诞乃五月十七日,上帝以予刚直,复命司杭,之土时另塑其象,迁旧神于钱塘保安里。”至今名为小城隍庙,故以五月供献于神。按周广东南海人,永乐中为御史,巡按京师、福建,升云南、浙江按察使,处分大务,奏对详审,廉明刚直,锄强伸枉,常理冤魂无主数事,在内名为“冷面寒铁”,在外称为“神明”。后为权奸指挥纪纲之谤,上怒其言峻直,被害。予意刚直为神固然矣,未必其为吾杭上神,恐流言之诬周公也。昨见彭参政所作公传,末云:“上尝见衣红者立日中,问为谁?应曰:臣周新。上帝以臣刚直,命为城隍云。”然后知外祖之言不诬,作传者不知为杭之司命。因识之以传于人耳。

○国家银米数

尝观王阁老《震译长语》:记正德以前天下所征各项银两,每年共计二百四十三万两,而京师各省所用之数,共二百万两有余,似尚多矣。又记正德以来各王府官诸文武官生吏等银米数千万石,而天下所入之粮止二千六百六十八万石。夫出止言数千万石,似一时难于打算。观总曰出多入少,故王府边军等俱缺粮饷,其乏可知矣。

乃见嘉靖初霍兀崖奏疏云:洪武至今,自周王一府论之,禄米增数十倍,子孙日益繁矣。天下文武官逐代增之,较洪武间增十万余员矣。地不改辟,而米入有定数,此供亿所以日乏。

右二公忧国,一纪于书,一见于疏。计今视昔,六十年余,朝廷土木之兴几次矣,南北夷虏之扰几年矣,王府之增军需之费,又不知几何矣?事变日出,虽有如二公之心者,而亦难于为谋矣。是以借官俸,鬻见爵,纳粟放度之无数,税门算商之悖出,不知民日困而国益穷矣。意天下有可兴革者,惟在上者善处不私耳。如银矿可开,海鱼可取,西北荒地可垦,皆自然之财之类是也。如南都金箔日出八十两,浙江西湖日用数十金,皆可省之。变通之,尚有可更革而未知难言者,当国者宜致思焉。

○国家戌元

《南园漫录》与《近峰闻略》,记国朝戌元之事,无一字不同,以刊书则《近峰》在后,人则同时也。二人非窃取者,末句似文理少碍。予今补二公前之所缺,后之未知,并易其末句也。

国朝洪武四年开科,乃辛亥也,今诸书以为庚戌,恐当时求才之急,二年连开科。今惟辛亥名录存耳,故或系安大全,或系吴伯宗,又有系金铸者,至十五年壬戌张显宗,然四人官职未闻,必所终亦不大显。甲戌张信侍读,丙戌林环,戊戌李琪,庚戌林震,皆终撰修。壬戌刘俨,终礼侍。甲戌孙贤,终太常卿兼侍读。庚戌钱福,壬戌康海,皆终修撰。近甲戌唐皋,丙戌龚用卿,俱终修撰。戊戌茅瓒,终吏侍。庚戌唐汝楫,终侍讲。壬戌徐时行。凡戌魁无一人至台辅,岂非其数耶?然罗公道高一世,名闻四海,亦理不能以胜数耳。

○本朝火德旺

本朝之旺,不知五行何属。意太祖生时,邻家见火,浴时红罗浮来。国初多红巾贼,塔忽变红,民谣“朱衣人作主人公”,国姓又朱,恐火德也。昨观《双槐岁抄》亦然。

○双槐岁抄

《双槐岁抄》一书,南海黄知县某作也,于本朝之事,最多且详,修史者当取焉。如孝宗之母纪后死事,曹吉祥反事,朵颜二卫地事,河套墩台蒙古瓦剌元帝之后,己巳御虏诸将之功,次京军边军马政之始末,可谓最悉。而琐碎者亦不能枚数。

●卷三 义理类

○近诗作

挽诗盛于唐,非无交而涕也。寿诗盛于宋,渐施于官府,亦无未同而言者。近时二作不论识不识,转相征求,动成卷帙,可耻也。空同、大复集中少之,此过人矣。送行,古所尚也,今不出于亲友相知之情,惟官府焉,势利也。噫!诗之道到此蔑矣。

○理论

术之精者必杀身,天道不容也;利之多者害必随,人怨所致也。位极则危,功高不赏,损益之道也。惟谦约为可免耳。有利无害,求之愈得,其惟学乎?然必至于贫,为仁不富矣。

○中国

中国所以为中国者,以天文四七分野,俱在华夏,故曰中天。八荒旷邈,星象亦难于占视,虽与之同覆,不可纪也,岂特山川草木人物之异哉。

○遇不遇

扬雄与郑子真、严君平,同时相处,惟雄知二子之贤,而不能随以隐,致有投阁、《美新》之丑。二程与康节最相知也,不能传邵先天之学,此非既遇而不遇耶?惟孔子圣不自圣,特问礼于老子,老子得圣言而名益传,可谓相遇之美也。庄生与孟氏同时,庄之轻禄言玄,是深明老子者也,惜孟子不得与之言。而庄仅成其己学之偏,孟子天生豪杰,故能私淑子思而传道统。荀子见道之言亦常有之,惜又不遇孟子为依归,故失之性恶而流弊,致有李斯之害也。是皆当遇而不遇,惜哉!

○荆川四得

唐荆川顺之尝言:“予时文得之薛方山,古文得之王遵岩,经义得之季彭山,道义得之罗念庵。”此亦无常师之意欤?名日起而业日大,有由然也。今之士有寸长,悻悻自得;入仕途擅作威福,不知道也。耻哉!

○诗言数目

予尝意诗惟四言、五言、至七言而止者,亦天地自然之理。盖人受天之理以为性,声音发天地之灵气,天有四时、五行、七政,故音有四声、五音、至七音而止,是先天而弗违天也。昨承宗师冯少洲赐《汉魏诗纪》,其序得我心之同,又能推广诗人高下之故,因录置稿。

序曰:“予闻诗有中声,汉、魏得数,三四言短,六七言长,磅礴清浊,气运自然,人力弗与焉。是故删以前惟四,汉、魏人五之,唐人变而七之。何言乎声起于四,喉舌之低昂开阖,先天而天弗违也。五音天地之中数,故五为中声;人情极于七,故言有七。何言乎声始人气之呼吸,四则优游约矣,象太古之音也。五斯和,和斯有节,历七言焉,呼吸斯竭,不可复加矣。是故之变声也,诗自沈约为律法,绳局趣,而灵品谢色,其气象风韵自落汉、魏人后。孔子曰:‘兴于诗’,故高子固也。子贡悟也,鲁之《絅》要思也。鲜斯三者,诗不足以言兴,而况合契于鬼神乎。天之生材也不齐,故为诗之体裁亦各不齐,是故五材犹五味也,合而和者圣也,合而阙一者贤也,其分多者俊杰也,其得一者才也。故其发而为声诗,能使人甘听忘倦,如饮醇酒,一唱而三叹,能使人酸心出涕,使人长相思,使人起舞,使人泠然敛鲜正色而坐。其味不同,然又有淡如勺水,玄如太羹,如苦根涩节,使人吞之不得下咽,皆才之美使然不齐也。大匠过必物色之,采为明堂太庙金声玉振之府,不遐慭遗,此系古人幸遇与不幸遇,皆天也。集今裒然多矣,茫茫乎回瞰千古,伙伙英贤,不啻太空一B67耳。”

○七数

天之所以为天,不过二气五行,化生万物,名曰七政。人之所以为生,亦不过阴阳五常之气,行于六脉见之,名曰七情。天之道惟七,而气至六日有余(气盈朔虚推算时刻),则为一候,故天道七日来复。人身之气,惟七六日而行十二经络(一日行两经)有余。故人之疾,至七日而轻重判焉。

○善恶不嫌同科

杨素以武功显而多文藻,见诗词于《文苑英华》。张飞以勇烈名而善文字,见《刁斗铭》于涪陵州。此特一身之艺并人而善者也。甚于蚩尤之制五兵,李斯之为篆书,鲧之为城,桀之为瓦,始皇之于长城,隋炀之于漕河。又人虽不善,而事乃万世之利,尤为大异者也。此善恶不嫌同科。

○食物四要

虽曰为饮食之人则人贱之,然食亦人生大计,况年老者尤宜所谨。尝见一书云:食烂则易于咀嚼,热则不失香味。予欲益其洁则动其食兴,少则不致厌饫,斯尽矣。

○武穆不能恢复秦桧再造南宋

先正邱文庄公濬尝云:秦桧再造南宋,岳飞不能恢复,元不当与正统,许衡不当仕元。时以为确论也。予尝闻之,惜未亲得其所以。意元乃北虏,而不当仕与正统明矣。岳之不能成功者,果权臣在内,则昔人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况郾城之抵黄龙,地不远矣,恢复而请罪,未晚矣。以钱谷兵甲之无所出欤?则因粮于敌,古人所常;解民倒悬,犹大旱之望雨矣。岳故忍而不处,弃功亏于一篑耶?非也。岳乃忠孝纯臣,观其甘死而信何铸之欺,肯一事之妄为耶?邱盖原其情而论其时,知其必难矣,非以少岳也。以桧再造南宋,此则计孝宗之时,算其犒军之费,止得十有三番,故难恢复。予又掘得铜牌,计寸阔一而长二,文乃临安府行用淮三百文,省此必南渡国穷,救补通变之物,交会钞引之类。夫以孝宗之时,尚财用之不足,高宗草创,固可知矣。使急于用兵,徒促沦亡。故南渡以来,虽多良将,帝常为贼驱,和议之后,敌缓民养,国方有久立之规。是桧之心虽私,而和之事则当,岂非鬼神阴有以成宋家之天下耶?邱盖原其事而究其理,非以右桧也。

○产物各异

天地至大,风土各异。故产物亦不同,不可以未见者即为异。王维雪中芭蕉,人遂以为失寒暑。近知广东一种美人蕉,雪中开花。又如林逋杭人,不知鹧鸪不木栖,作诗曰:“云中叫钩辀”,此可有乎?

○近日军

古之置军也防患,今之置军也为患。何也?太平无事,民出谷以养军,官有产以助军,是欲藉其有警以守,盗发以讨,所以卫民也。卫民,卫国也。今海贼为害有年矣,未闻军有一方之守,一阵之敌焉。守敌者非召募之土著百姓,则调选别省兵勇。故见戮于贼也,非地方男妇良民,乃远近召募之众。是徒有养军之害,而无卫民之实,国非亦为其损哉?

或曰:“子不知国之有禁乎?军死百一之报,尚不可焉,不得已而姑息乃至于此。”应者曰:“此因主将不恤军士,立法之过也。今亦奏准不行矣,况军乃当死之徒,既宥获生,又得其养,役亦不职焉。是罪之乃所以恩之,人人轻于犯法矣。然卒律以法,又恐人情变也。为今之计,大阅军兵,使较射扑:军胜于募,则以募银之半加于军;募胜于军,则扣军粮之半以益募。如此则军兵各为利而精矣。有急,以练精者上阵以杀贼,余当减之也。庶民不费于召募之资,国不至于倍常之费,虽为民而实为国矣。

○鹊鹭虎猫

鹊至七夕而颈毛脱,鹭遇白露必离巢,虎啖人,于前半月则起于上身,下半月则起于下身,与猫咬鼠同也。人身之虫,初旬头向上,而中与未旬,头俱下游也。皆载于书而试之人矣,而其所以然之理难知。

○耳角鼻

《易林》曰:“牛龙耳聩。”《谰言》曰:“牛不耳听,听以角。《尔雅翼》曰:“龙之耳似牛。”意此必亦角之谓欤?故龙类牛,头似而窍亦同,其性顺健者,分阴阳。若虎猫尤切肖焉,故虎猫食人鼠过者,耳必缺如锯;猫鼻四时湿冷,惟夏至一时乃温;虎鼻常热,惟冬至一时乃冷。此由禀性阴阳之至,而天地阴阳之极,则相变然耳。

○字书经文

《玉篇》出而《说文》废也,楷草兴而篆隶弃也,时文崇而圣经不明矣。世变江河日趋其下,人惟乐于便利,惮于求理义耳。

○缪谥

缪字有四音:穆音则为谥,妙音则为姓,绸缪则为事情也,纰缪则为背戾。绸缪、比缪、姓,人知而用之;穆音为谥,汉以上人识之,故关公谥缪。今人只知为背戾之义,以谥之不当也,殊不思秦缪、鲁缪,《礼记大传》序以昭缪皆是也。宋以缪丑谥秦桧,故晋欲谥何曾,武帝不从,肯以缪谥关乎?观张飞谥桓可知矣。

○贫

贫者士之常,孔、孟不必论矣,而庄周、颜真卿皆常乞米矣,使周不立言,真卿无大节,则何异于常士?故曰:“贫莫贫于未闻道,贱莫贱于不知耻。”以贫贱而骄人,无道德而轻富贵,妄人也。

○交

与君子交,不存形迹可也;与小人交,不存形亦可乎?然而事变交际,安得日与君子处哉?但当先知其为何如人耳,苟不先知,未尝不为小人损也。朋友之交,可忽也哉!

○人形

相家以人如某物之形为贵,如班超虎头燕颔,何尚之真猿之类。又有以贵显者为物之精,如杜预蛇精,郭璞鼍精之类。予以万物惟人最贵,反欲肖一物以为贵乎?由古今术士见显者似某物,遂借古人证之,以成富贵之名,笔之于书,即成故典。若夫物之精而为人,云其贵者,庶几有理。盖物既成精,得天地之气已久,必能投胎夺舍而为人,非聪明特达者乎?故皮日休《相解》,同予意而言殊;朱新仲论人形,同予言而意殊。在圣人无此论也。

○三书之得

本朝哈密叛事,《双溪杂记》所载张掖郡条,可谓始末是非最悉矣。至言土地规模,来历反叛之由,又当并《双槐岁抄》看也。麓川之夷事,则当观《南园漫录》最详而实,盖作录者乃本地张尚书志淳,故事事俱有年月日,修国史者考诸。

○人各有长

尝论道学之士,不克建功;功业之士,不能文章。善矣欧阳公曰:“刘柳无称于事业,姚宋不见于文章。”各有所专也。故唐虞之世,名臣各任一职;圣人之门,高弟各专一科。人非尧舜,安能每事尽善,惟圣人兼之。

○势利

成祖皇帝命楼琏草靖难之诏,适方孝孺受刑之时,唯唯承旨,归而愤叹自缢。宋林希草东坡谪辞,成而掷笔叹曰:“坏了平生名节。”夫楼非不知靖难之诏不当草,畏死甚而势迫以受也;林非不知东坡之辞不可草,利心急而计迁宰辅也。然卒死而名节坏焉,岂非势利成其过哉?况于区区之士也哉!

●卷四 辩证类

○东坡赤壁考

东坡游赤壁者三,今人知其二者,由其有二赋也。余尝读其《跋龙井题名记》云:“予谪黄州,参寥使人示以题名,时去中秋十日,秋涛方涨水面十里,月出房、心间,风露浩然,所居去江无十步,独与儿子迈棹小舟至赤壁,望武昌山谷,乔木苍然,云涛际天,因录以寄。元丰三年八月记。”今古文《赤壁赋》注,谓指赤壁者三,非此之谓乎?据二赋在六年,此则第一游也。且二赋情景,不过衍此数语,略少增其事耳。若前赋佳固佳矣,入曹操事,恐亦未稳。晃补之因其“而今安在”之言,遂误指赤壁为破曹之地,后人因之纷纷并辩赤壁之有五,尤可笑也。殊不思周瑜破曹者,在今武昌之嘉鱼,自有壁上周瑜破曹处数字。东城之游,自在黄州,《一统志》下已明白注之矣。且其文曰:“去江无十步,望武昌山谷”,又曰:“西望夏口”,可知矣,况武昌正当黄州东南。今以前人之言为主,不深思而细考,错也。

○孟氏生年月日子

《史记》不书孟子生卒,而孟谱云:生于周定王三十七年四月初二日,即当今之二月二也;卒于赧王二十六年正月十五,即今之十一月十五,寿八十四。又云:孟仲子名Э,乃子也。四十五代孙名宁,尝见一书于峄山道人,曰:《公孙子》内有《仲子问》一篇,乃知仲子实孟子之子,尝从学于公孙丑,惜忘其书名也。

○书名沿作

梁武帝撰《金海》,王应麟撰《玉海》,萧子范撰《千字文》,隋潘徽作《万字文》,古有《百家姓》,今朝有《千家姓》,比效而续之之篇尚众也。王充有《刺孟》,宋刘章作《刺刺孟》,柳子厚有《非国语》,刘章作《非非国语》,此皆反而正之之意,实难也。况王乃辞胜理者,因孟而矫之时则可耳;柳以正理而矫淫诬之辞,刘何能胜之耶?惜未见其书。先正邵二泉有《日格子》,予尝为《格格子》十数条,乃邵公一时未到之意,亦死中求活,可轻议耶?

○春王正月

予少疑春秋春王正月,意其夏正之建寅也。何称乎王?如周正之子也;何谓以春?言仲尼修经,百世大典。故为牴牾难明之言,以起后人之疑耶?因质之吾师许竹崖,竹崖成论二篇。上篇断之为夏,其书王于正月之上,乃仲尼特笔其义,则公羊氏所谓大一统,初非遵周王建子之月之谓也。盖以周夏建朔不同,而其四时亦岂可易哉?但朝觐会同,颁朔告祠之类,以其正朔行之耳。纪月之数,必以寅首也,否则子丑寅为春时,则天气何温?土膏何动乎?下篇以《春秋》一书之事,反覆辩证,及引《汲冢周书》、《吕氏月令》,皆用夏正。而蔡沉又云:汉仍秦正,亦书六年冬十月,则正朔改而月数不改之说。唐武曌用周正,改十一月为正月,十二月为腊月,夏正月为一月,亦不能以子月起数,以易四时。可谓痛快之甚,惜书为火焚,予老病又不能细考以著,聊纪于此。“天地类”中尝一言秦汉用夏正矣,今复赘以春王正月之义焉。

○六更鼓

旧闻宫漏有六更鼓,不知何代,而《归田诗话》载:汪水云叙亡宋事,有“乱点传筹杀六更”之句。《豹隐纪谈》载杨诚斋诗曰:“天上归来已六更”,固知宋事,不知何有“六更”也。后见《覃精隽》云:宋内五鼓绝,梆鼓遍作,谓之“虾蟆更”。其时禁门开而百官入,所谓六更也。如方外之“攒点”,即今之“发擂”耳。

○半夜钟

“夜半钟声到客船”,唐张继之诗,《学林新编》作温庭筠,非也。欧阳文忠以诗则佳,而无夜半钟声之理。《王直方诗话》以金轮寺僧谦咏月而得“清光何处无”句,喜极而夜半撞钟。予意谦得句而撞钟,乃各时之事,张岂无据而云,即以僧谦之事以辏耶?况寒山与金轮自非一地,真可谓痴人前不得说梦矣。及见《中吴纪闻》辩夜半之钟实有,第惟姑苏承天寺为然。予复意其龚固苏人,而寒山原非承天,似亦未得其旨。又读《墨客挥犀》云:“古有分夜钟,盖半夜打也。”至读《南史 邵仲孚传》:“每读书,以中宵钟声为限。”则思唐时半夜亦沿流古人分夜之打,故于邺有“远钟来夜半”,皇甫冉有“夜半隔山钟”,非后世晓暮比也。龚时承天寺尚尔也。

○夜行舡

夜行舡,今因皮日休有“扌审酒三瓶寄夜航”,遂不察其理,称为夜航船也。若是,则“舡”字重矣,止为“行”有杭音之故,况《说文》曰:“航,方舟也。”皮诗乃寄昨夜之舡耳,岂寄夜行舡耶?《辍耕录》亦讹书之。

○斗百草

风俗斗百草之戏,独盛于吴,故《荆楚记》有端午四民斗百草之言,未知其始也。昨读刘禹锡诗曰:“若共吴王斗百草,不如应是欠西施。”则知起于吴王与西施也。

○重字双名

凡重字,下者可作二画,始于石鼓文,内重字皆二画也。人名单用而不加姓于上者,始于二世诏内丞相斯、御史德也。今二画苟简作为二点,虽可笑,尚可掩也。近时名士双名者,而单写下之一字,不知是名耶,非耶?殊不思二世诏内李斯则言斯矣,而冯去疾又何云臣去疾耶?历代双名,古人皆然。今学古者则是草率死法而无学识,真可笑也。又如凤凰、廊庙、鹦鹉三联字下,皆可省书;史中用“元”、“二”者,谓元年二年;宗室中用“间”、“平”二字,乃东平、河间二王封国,皆可省者。古有之也,推之皆一理。

○三邵平

邵平有三:东陵侯其一也;《项羽传》中邵平,广陵人,二矣;齐悼惠王传齐相邵平,不知何处人,为魏勃所绐至自杀。意非东陵,盖东陵尝为萧何画策,术必高矣;淮阴尚在何术中,何重东陵,勃岂能绐平耶?且时亦不同,必又一人也。

○亡命为僧

尝见野史云:骆宾王为僧于杭之灵隐,以其有宋之问之诗,而之问又识也。黄巢为僧,以其有“铁衣着尽着僧衣”之诗,张全义识之也,《癸辛杂志》载,即四明山雪窦禅师是也。徐敬业为僧于衡山,《野客丛书》载其更名住括者是也。北朝姚泓,《丛书》又载其为南岳僧,年九十,自言其名。蜀贼李顺,已正典刑,《辛志》亦云。景祐中,广州巡检陈文土璡捕得真李顺,乃僧也。意皆素养貌相似者,急则诡充其名,一旦临危,得之者只欲立功,不辨真伪,不知真者早具文牒,一时毁形,去之远而未可识也。

○关汉寿

《桑榆漫志》:关侯听天师召,使受戒护法,乃陈妖僧智觊、宋佞臣王钦若附会私言。至于降神助兵诸怪诞事,又为腐儒收册,疑为传疑。予以既为神将,听法使矣,解州显异,有录据矣。诸所怪诞或黠鬼假焉,亦难必其无也。但传公谥壮缪,乃为不学者所疑,当读为穆,如秦缪、鲁缪是也。予已辨于缪字下。谥法:“壮”为克乱不遂,“穆”为执义布德,此非神之行乎?玉皇显圣,罗贯中欲伸公冤,即援作普净之事,复辏合《传灯录》中六祖以公为伽蓝之说,故僧家即妄以公与颜良为普安侍者。殊不知普净,公之乡人,曾相遇以礼;而普安元僧,江西人(见《佛祖通载》),隔绝甚远,何相干涉?是因伽蓝为监从之神,普安因人姓之同,遂认为监坛门神侍者之流也。此特亵公之甚。

○黄乌银

《猗觉寮》云:汉《食货志》金三品,黄金为上,白金为中,赤金为下。孟康注曰:白金,银也;赤金,铜也。故今天下以白金为银。其后又云:造银锡白金。夫既造银,又造白金,疑非银也,恐金之白色者。殊不知孟康自是,而朱新仲不知银锡合造而为白金之故。予已明前“事物类”矣,但《本草》有黄银、乌银,黄以为瑞物,乌以为养生者造器以煮药,俱曰辟邪之物。意其黄即金也,乌或近时药烧之物欤?然皆无辟邪之说,疑荒唐也。后读唐史,太宗尝以黄银带赐玄龄,又自云:“世传黄银鬼神畏之。”读孟郊集,有《赠炭价重双乌银》诗,则知唐时实有之物。后读《演繁露》,方知黄银乃赤铜,其贵比银,特色黄耳。隋时有而流至唐初。鬼神畏者,即古云鬼神畏铜之故。乌银,予恐即今之倭银,盖色如铅之故。然亦恐蹈朱新仲之误,书以俟博。

○送穷

《四时宝鉴》曰:高阳氏之子好衣敝食糜,时号贫子,正月晦日死巷。世作糜粥破衣,是日祝于巷,曰除贫。故退之《送穷文》曰:“正月乙丑晦

分页阅读:上一页 1 2 3 4 5 下一页
声明:如果您在浏览本馆古籍时遇到问题,或发现本站文章存在版权、稿酬或其它问题,请通过电子邮件“lfglib@qq.com”或客服微信“lfgorg”联系我们,本馆将第一时间回复您、协助您解决问题。本馆所有内容为本站原创发布,任何个人或组织在未征得本馆同意前,禁止复制、盗用、采集、发布本馆内容到任何网站、社群及各类媒体平台。因古籍保存年代久远或受当时印刷技术限制而可能导致的虫蛀、水渍、墨迹脱落等问题,请您谅解。祝您学习和阅览愉快。 数研咨询 书云 研报之家 AI应用导航 研报之家
流芳阁 » 七修续稿 - (TXT全文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