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外史 - (TXT全文下载)
高宗、则天乐了一会,重新携手入帏,直到动极思静之时,风枕上共叙离情,则天也假意躺着,流些眼泪下来,说道:“臣妻命不该休,多蒙圣恩,才有今日,曾记昔日窗下之情,转眼人事反覆,我妙高寺里万念俱灰,听钟鼓之声,思陛下肝肠寸裂。本来是天长地久,倒弄得各自东西。本来是相隔几重,而今倒又一团共聚。陛下登极以来,不知也还如臣妾一般否?”高宗道:“这些事体皆是母后所为,联犹如鼓里一样,所以即位三日,第一件册卿为贵人。谁晓得卿已久出宫门,谕旨无从下落。后来据宫监实奏,方知妙高寺一段情形,无如母后之命难违,不得己报恨无极。卿固念联,联亦念卿,联联卿卿,卿卿联联,但愿从此月圆花好,长享温柔之福就是了。”说时则天先娇后媚,高宗就先惑后迷,不觉到更漏将尽,莲烛已残,二人抱做一团,鼾鼾的到黑甜乡里。真是香梦午夜,催动如来也低眉;情兴正浓,频激木石必酸骨。直到日高三丈,天子贵人才下龙床,各自梳洗。
看官,高宗皇帝本是一个中材的人主,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所以永徽初政,太后在上,颇称贤君,及至宠了萧妃,即不甚临朝,一班老臣个个缺望,则天进了毓麟宫后,一发大也不理了。正是:
三官生就如花貌,日使君王带笑看。
要知高宗怎样才可以临朝,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收人心武氏弄专权 折牡丹后妃斗恶架
话说高宗自宠了萧妃,直即不甚临朝,外面久有议论。武则天一进毓麟,高宗一发迷迷惑惑,不问大事。一日,则天闲坐,自己暗暗寻思道:“欲成大事,先要修名,名不立则功不成,功不成则自己仍旧碌碌。此刻必如此如此,收拾人心为最好。”以,到了次日便向高宗奏道:“臣妾幸四恩宠,自当竭力相报,床第之私,所谓宠臣妾者不为宠。色笑相承,所谓报陛下者不报。陛下如其宠臣妾,第一事,请逐日临朝,亲理国政,则臣受思弥厚。”高宗闻奏,不觉悦服起敬,答道:“卿言极是,我日不晓得如何就同懒了一般,卿今当头一棒,朕登时振作。自以后,每日五更坐朝,余下闲工还与卿取乐。”则天道:“如此善。万岁不失为贤君,臣宴亦不得为庸辈。”书中丢开不提。
且言朝中各大臣,忽见皇上坐朝,逐日无间,初甚为诧异,及至查点,方知武才人人宫蒙幸,一切都是武氏劝谏的,所以满朝之中,其时没有一个不佩服则天的。当下恰逢老臣李()因贪赃枉法,被人告犯,高宗大怒之下命系囚狱,法司拷问。可怜李()已七十多岁,起先从太宗南征北讨,最为有功,太宗宠任已极。李勋年老多病,太宗尝御驾亲自临问。一日见医生药方中有用人须为药引,太宗自剪自须,代他煎药。此刻忽然身为罪囚,自分必无生理。哪知系狱才一昼夜,次日皇上临朝,将他赦出。再一查察,乃是武则天保全。由此朝廷上下留尊敬如同神明一般。计算武氏进宫不到半载,内至皇后,外至大臣,皆被她笼络得密切不过。
那王皇后又是一个极好场面的人,则天晓得她的性情,凡是见着她,皆是卑躬屈节,连头都不敢仰视。皇后以为她真个驯美,于是也就格外在皇上面前抬举她。有一天,皇上对王皇后说道:“我看武氏这人不但美貌,而且才高,贤卿不若做个现成的皇后,将照仪印信着他管理,倒是一件美事。”王皇后想了一想:“武氏这样孝贤,谅无他变。”当即允许。到了次日,高宗果然降下了一道上渝,拜武氏为昭仪。此高宗永徽五年三月间的事体。
到了第二年春间时候,武则天生了一个太子,就是中宗皇帝,自此以后,则天就有图谋正宫之意;王皇后如在梦中一样,全不清楚。那萧淑把更是孤掌难鸣,全无声息,但是她心中总恨王皇后不过。事有凑巧,那翠华宫有一种牡丹,名叫金带围,这花本是异种,颜色是紫的、红的不等,花瓣中皆有一条金线,所以唤做金带围。萧淑妃因皇上宠衰,无事时只有对花吟咏。
一日正在院中游玩,忽然来了两名宫娥,走至花中,不论好歹,折了四五校碗大的就走。萧据便问道:“你们是哪宫里的宫娥?”宫娥抗抗的回答:“你问怎么,我们是正宫娘娘那处的。”萧妃听见正宫两宇,不觉无名火起,登时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定上前把两个宫娥每人赏了一记耳光,骂道:“贱婢,你仗着正宫势力敢挺撞贵把吗?”两宫娥见来头不对,就抱佐嘴巴奔至正宫,见了皇后,加油添酣的哭诉了一番。王皇后大怒道:“好个不识时务的贱人,焉敢殴我宫婢,本宫与她誓不干休。”随即叫过两名太监,引着道路,气愤愤的直奔翠华宫而来”
那里萧淑妃本来骄傲,以为掌责宫娥,无多大事,故而自那两个走后,她仍然在园中赏花。不上片刻,忽见王皇后怒气勃勃的走进院来。初意本想进前行礼,转念一想:“她虽然是皇后,昭仪印信却不在她手里,谅她也无可奈何于我。”想定,虽见皇后到来,她认当不曾看见。王皇后见她不咻不睬,格外火冒眼红,便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骂道:“萧贱人!你有多大的胆量,轻易敢打我的宫婢?”萧妃道:“宫娥不驯,自当责备。我只晓得宫娥犯法,摈妃本能管她,我不晓得哪处宫娥能管,哪处宫娥不能管,难道正宫的宫娥就尊贵一
些吗?”王皇后大怒道:“好的好的,你既晓得以上管下,我也可以打得你。”说着进前就是一掌。萧淑妃冷不提防被王皇后掌了一下,萧把真个急了,暗道:“我同她本有冤结来的,索性同她拼掉罢。”就此也不管她皇后不皇后,上前就一把揪住,四双()波格蹲蹲的在地下乱转。萧妃抓了皇后的云髻,皇后纠住萧妃的衣领,两人便纠头扭颈,打做一团。一阵斜势,都跌倒尘埃。滚了一会,皇后友乎大腿一支,就要跨驸在萧妃的身上。萧妃在下面用气力一挣,皇后又是一个鹞子翻身落地。正是:
醋海翻波同入旋,无端官里斗婵娟。
要知王皇后同萧淑妃究竟如何解决,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唐高宗有意没热心 衰宠女无端讨冷趣
话说王皇后同萧淑妃正在打得起劲,旁边大众宫娥、太监深怕闹出事来,吃当不起,便七手八脚的赶快将二人解开。王皇后实在呕不过,出了翠华也不回宫,娇喘喘的就一直到毓麟宫去见皇上。武则天听见皇后驾临,连忙迎接。不料皇后头发蓬乱,衣服上全是泥迹,一见皇上便哭哭啼啼的说道萧妃怎样欺凌我,她又怎样相打我,数长数短的说一遍了。话才说完,直见萧妃也被头散发呼疼呼痛的跑得来了。
皇上见两人这样情形,委实气闷不过,又断不出孰是孰非,反转向武则天道:“你现今掌昭仪正印,凡宫中事件皆派你管,你看这事怎样判断罢。”武则天突口说道:“以臣妻判断,王皇后轻使手脚,有失母仪。萧淑妃您肆对殴,目无尊上。二人均有不是。”王皇后听则天这样说法,恨她语不助己,便叉手上前骂道:“这还了得,你这贱人,此时也瞧不起我了。”说罢又想进前,去揪则天。则天此时却把太子取来,见皇后来势凶狠,连忙走避,说道:“我不同你一般见识,且莫要掠吓太子。”说罢往里就走。高宗看了这样,暗暗点头,便说道:“你们各自回宫,明日另有旨下。”说着也就走进去了。王皇后同萧淑妃皆受了一个没趣,还带着一肚子愁闷,猜想明日旨下,必不讨好,只得闷沉沉的各自回宫。书中这且丢开。
却说高宗皇上走到里面,同武则天议道:“卿看这样成何体统。”武则天叹了口气道:“也算得是强妻逆子,无法可想,只得由他去了。”高宗说道:“朕看卿要算才德兼备,兼之生有太子,明日联想降诏,立卿为正宫,卿意以为如何?”武则天道:“陛下天恩,臣妾敢不奉诏?但母后虽然失德,却无彰明昭著之处,陛下宜临朝询问各大臣,归大臣公议,方为正格。”高宗其时深以为然。
次日上朝,果将王皇后有失母仪,武昭仪母以子贵,意欲改立正宫,对各大臣说了一遍。时顾命大臣褚遂良上前奏道:“皇后名家子,先帝为陛下取之。先帝临崩,曾谓臣曰:‘联佳儿佳妇,今以付卿,非有大故,不可废也。”’皇上见褚良之议不妥,只得散朝。来到毓麟宫中,便向则天如此如此说过一遍。则天道:“臣妾但凭陛下作主。老贼褚遂良莫非另有别情否?”高宗道:“此中真也不得明白,到底卿看奈何?”则天道:“陛下次日临朝再议罢。”高宗随也不说,只把头点,立刻现出为难的情形来。则天见他双眉愁皱,其实自己心中已有伎俩,就上前慰道:“如今翠华宫的金带围开得甚好,何不命宫监取来,臣妾侍陛下赏酒。人生本行乐,何必自苦耳。”高宗说道:“很好。”随即召来四名太监,一一吩咐,太监奉旨,不敢怠慢。
四人颠颠踱踱的奔到翠华宫来,萧淑妃瞥眼看见,只道是皇上旨下,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皇上不加罪名;忧的是多分不讨好。谁知四名太监倒也无声无息的,只顾一棵一棵的拔那牡丹。萧妃委实可怜,起先为着几朵花儿,要同皇后相打,此刻不但折花,直即连根拔采,一齐去了。萧妃无法,然又莫知其故,其时只得轻轻上前问道:“老宫爷,你们拔这花有甚用处?”一个太监见问,便答道:“皇上要赏玩,在毓麟宫等着呢。”萧妃弄得哑然无语,嘴里但说是,眼里却望住太监们拔花,不到一刻功夫,栽花的一块已成不毛之地,众太监也就往毓麟宫来了。
则天早已看见,赞道:“好花好花。”忙命太监在阶下重新栽稳,高宗便笑道:“卿不要去赞扬它吧,我看它却比不上卿多多呢。”则天媚着说道:“不信我有羞花之貌,陛下未免抬举臣妾太狠了。”高宗道:“不管抬举不抬举,且开酒宴来再说。”则天随招呼太监。太监跑到上膳处,好菜都是现成的,登时就给御宴开齐。宴上则天手抱太子,高宗吃酒。酒至三巡,高宗折一牡丹说道:“卿知此种何来?产于何地为最佳?”则天道:“种自天降来,产于洛阳为最佳。”高宗说道:“东京原来有此异品,朕实不知。”则天笑道:“陛下都轻轻折
了,为何不知。”说时已日落西山,宫中已经灯火。
这日恰逢是个望日,金乌始坠,玉兔东升,万里无云,长空一色,月映花影,一发好看不过。则天给太子使老宫娥抱着,自己同高宗携手下阶,徘徊花间,观花赏月。则天倒又动起诗兴,无如高宗不弹此调。则天便奏道:“好此良宵,臣妾有一小技献于陛下。”高宗听说,问道:“贤卿有何技艺,怎不早说?”则天道:“一校玉笛而已。”高宗道:“那么贤卿对月吹笛,朕就对月饮酒,你道好不好呢?”正是
万事不如怀在手,口口几见月当头。
要知武则天吹笛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一腔真诚谠言谏主 两道假旨玉碎香消
话说武则天忙即命宫婢去取玉笛,宫婢走到宫里,早已把玉笛拿来。则天接在手内,慢启朱唇,幽幽雅雅的吹起一曲“普天乐”。高宗也不知其妙,但晓得好听不过,便叫宫婢即取上御酒,宫婢也把酒取到。一个左手持御杯,一个右手提御壶。则天那里吹着,高宗这里饮着。耍了一会,两人携手人宫,仍人鸳鸯之梦。
到了次日,高宗复调各大臣在内殿重议废后之事,则天在帘后窃听。又听褚遂良奏道:“陛下必要易皇后,何必武氏,武氏曾侍先帝,众所共知。”说到此地,则天在帘内听得清切,直气得三尸暴跳,七孔生烟,大喊道:“何不扑杀此獠!”高宗也怒极,忙命武士将遂良引出,午朝门外施刑奏报。长孙无忌一旁闪出,急伏金阶,谏谅奏道:“遂良受先皇顾命,有罪不可加刑。”高宗怒解,又问废后之事,大众皆面面相觑,不敢可否。巧遇李()在旁,他心中感则天相救之思,便说道:“废后立后,此陛下家事,何必问外人。”高宗听说,就借了这句话,当时便降下圣旨,册立武昭仪为皇后,迁皇后别宫居住。贬褚遂良为谭州都督。自此则天声势大振。她父亲武士()也宣至朝中,赠为司徒之职,封周国公,以武承嗣袭其爵。
高宗临朝,则天每坐帘后,事无大小,代决朝政,凡有逆了则天意的,不是贬谪,就是杀戮。初时还同高宗计议,到了后来,直即是独断独行。有一班忠臣心中大为不服,如上官仪、刘道详等,处处总同则天后反恶,则天实恨之切骨。一日朝中议事,刘道详奏武氏十大罪状,武则天不待高宗开言,便令武士推出。旁边又有几人谅阻,则天一发怒极,指为同党,可怜皇上如木鸡一般,顿时几人被害。这也不在话下。
却言武则天如此作福作威,不但朝中各臣寒心,连高宗皇帝暗地都有些惧怯。这叫做附骨之疽,欲去不得。一日皇上闲游别宫,忽见王皇后、萧淑妃,两人一种凄凉的景况,末免触动旧情。实因武则天处处弄权,被她挟制,遂向王皇后说道:“朕甚侮前事作舛,迟早必代卿复位。”王皇后听说,感激涕零,皇上随在她宫中留宴。早有左右报了则天,则天大怒道:“这还了得!”便也不动声色,吩咐太监,办了两只最高的酒瓮,贮了两满瓮的醋来。次日,高宗由王皇后那里回宫,面带惧色,深愁武后查问,哪知她并不查点,心中甚为欢喜。不上一刻,忽见两个太监,一个将王皇后领到,一个将萧淑妃领到,两人皆身着后服,走来向皇上谢恩,高宗大为诧异。王皇后看见萧淑妃身着后服,萧淑妃看见王皇后身着后服,也彼此诧异。三人都摸不着究竟,所以只是默默的,你望我,我望你。突见武则天走出,向两人冷笑道:“你们自己看一看,不皆是皇后吗。你们只晓得要做皇后,不晓得自家度德量力。可恨你两个贱人,到今日深养宫中,不思报德,反转又生恶念,这还可以容得吗?”随即换了一个亲信的太监,自己帮同动手,走到萧淑妃面前把她搭起,头朝下,脚朝上,使劲的向醋瓮里一纳,然后王皇后也照样行事。你道两人一时满鼻子、满眼睛都戕的是醋,哪里可以出声喊叫。只见武则天说道:“难得这两个人生前好吃醋,叫她们骨头都是酸的。”可怜暂间两人香消玉碎,高宗在旁也只得敢怒而不敢言。
看官,你看武则天的手段真个灵敏毒辣,究竟王皇后和萧淑妃怎样可以哄得来呢?只因高宗这皇上本来庸孱弱懦,毫无主意,他见王皇后便留宿她宫,见了萧淑妃便许册立。哪知武则天处处皆布置心腹,早巳得了消息。到了次日,候着皇上进宫,她就假传了两道圣旨,一道复王皇后位,一道册立萧妃为正宫。哪知来了两条催命符,所以两人接旨之后,万不晓得则天是害她们的,反觉得意非常,皆随着降旨的太监来到昭仪谢恩,不料直即是上死路。这可算也是王皇后、萧淑妃二人的终场,可为一叹。书中这话不提。
却说武则天以后处处防备,内外密布心腹,执掌枢要,高宗皇上真个有名无实,直到弘道元年,高宗十二月崩驾,太子即位,是为中宗,尊武后为皇太后。次年甲申,改作嗣圣元年。这中宗皇帝恰有母风,凡事也是独断独行。在位才一个多月,一日同皇后韦氏在宫中,正议欲以后父韦玄贞为侍中,忽见一个太监奉了太后懿旨,慌慌张张的走将进来,说是宣皇上在宫内正殿议事,中宗哪敢怠慢,便起身往宫内去了。正是:
九天阊阖开鸿运,万国衣冠拜女流。
要知中宗进宫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承大统不幸遭废立 临僧坛特使续旧欢
话说中宗皇帝随好去见太后,走进宫内,只见太后坐在正殿上首,左边立着武承嗣,右边立着豫王旦。中宗叩见札毕,武承嗣高声呼道:“太后有旨:‘皇帝显御政一月,各事废驰,刚愎不仁,遗误非浅,不足以承宗器,着废为庐陵王,即日驿传就藩,豫王旦贤孝素著,着承大位,以安人心,以定天下。’”中宗这一听,吓得满身大汗,呆了半天,仍旧说不出话来。则天一面退去,中宗只得慌忙回到自己宫里,看见韦后,一一如一的说过,夫妇抱头大哭。哭不多时,忽见来了两个太监,武承嗣当先领着,不问好歹,立刻把宫里一搜,搜出玉玺,拿了就走。中宗实在无奈,只好拣点细软,去丢下皇帝接到庐陵王的位子。
看官,中宗在位仅及一月,你道为甚事忽然被废,此中有大大的原因,待在下细细的交代明白。
原来觉真庙薛怀义和尚,自从武则天进宫之后,日日思念,暗道:“则天何以不与我说明,难道你贵了,就忘记我不成。”想道:“好在我有飞墙走壁之能,不免我到宫里去看看,再做理会。”主意打定,正在朝身出外,忽又道:“不要发昏,皇上宫内,本是严禁之所,况且房屋又极多,一时我哪能晓得她住在何处?没要来打倒狗已先去了绳索,那才不对呢?”想至此地,身上作了几个寒惊,只得回头归庙,就此常住庙中,专等机会。
光阴迅速,直过了二十多年,忽然听见高宗崩驾,怀义心中甚喜,寻思道:“大凡国丧,均是护国禅林的斋醮。今若想见武氏,我何不如此如此。”想罢就备了礼物,来到护国寺中,见了方丈,托他把个名字开在进呈诵经僧人里面,果然武太后一看,喜上眉梢,就趁着上供的时候,亲自到了僧坛,同怀义通了一个消息,怀义也如获至宝一般。侍诵经已毕,赶紧回到庙里,打扮一打扮,全身短靠衣。因为怕宫中人多,又带了鸡鸣五鼓断魂香。
那时刚好月之二十以后,满天星斗,暗无月色。怀义出得庙来,又用着夜行术的功夫,直奔皇宫进发,一路之上,几窜几窜的,幸无人窥见。不到一刻,皇宫已在面前。怀义立在宫墙之下望去,二面都是黑影影的,一条又长又高的官墙,好像无止。这也不去问它,就在地下,把脚一顿,只听飞的一声,怀义在宫墙上已经立稳。举目四处细观,却在那深宫重院之中,认不出则天究竟住在哪里,就不慌不忙把方向一辨,自己是立在西边,暗道:“且至东宫再说。”说时迟那时快,怀义纵到东宫,不觉吃了一惊,险些自墙上跌将下来。不是什么别的,正是几名太监,提着明亮亮的宫灯,护送中宗到韦后宫内。戏得一众人不知怀义,怀义也硬着胆子,身体强闪了一闪,脚步还立得牢固;望着望着,中宗已进宫门。说也奇怪突然左边窄宫门里跑出一人,黑暗下面目也认不清楚,实在莫知其故,此时又不敢下来。歇了一会,宫里又出来两个太监,连路走连路说,那声音说得太低,听不明白,转瞬之间,弯弯曲曲的,太监已不知去向。怀义便把脚一顿,一个风扫残技的架落,立在尘埃地下。因寻武太后心急,不往东宫,直至后面。路遇一室,内里约有灯光,怀义就窗下戮了一个小洞,偷眼一窥,实在真真好笑,一个年轻的太监不道也可同一个女婢苟合,哈哈,人说太监不作怪,谁谁晓得怪的东西仍旧可以作怪。什么三年一削,五年一大削,老年的固是不能用,少年的大约还可以抵抵趣呢。
怀义这里无心多看,忙又开步往前,有凑巧,武太后宫门已到。怀义不知,暗道:“这是一个怎么所在?”不顾好歹,轻轻给门一推,里面却是闩住。怀义例也心灵,就挺身向上一纵,走到瓦屋檐前,屈身朝下一望,对窗灯烛光明,武太后正坐在里面,却是伏在案上,不知做的甚事。怀义心喜异常,腾身往地下一旋,丝毫没有声息,走到窗前,把武太后房中看得清切。此时侍宫婢已经睡着,武太后独自观看画册,怀义晓得,这册上不是画得别的,就是汉宫春色图。怀义不觉失声一笑,武太后吃惊不小,抬头一望,眼睛格外分明,认得怀义。怀义早巳窜身人内,武太后将窗关起,二人楼搂抱抱,共人罗帐。怀义觉得,武氏越老越驿,想起昔日妙高寺云雨之情,直即两两有天壤之别,于是也就拿出十二分本领来应酬武氏。武氏在高宗末年,算是有名无实,一团老火,煎熬得好不难过,此时遇着怀义这一支生力军,周正心满意足。正是:
花要常开花才好,人不风流人枉为。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
抑阳扶阴千载笑话 观灯选婿一时奇闻
话说薛怀义和尚到了武太后宫中,武则天犹如得了一支生力军一般,当下二人一个如鹰饿抓兔,一个似饥虎追羊,直即各自精疲方休,五更过后,这才安然睡去。
恰好次日中宗一早进宫,请母后的安,听说母后未起,然而身子已来到,不免向房中一张,忽看见龙榻之前摆了一双僧鞋,中宗便咬牙切齿的叹了一声,跺了两脚,转身就走。就在这碍脚的时候,武太后已经惊醒,晓得露了破绽。待日中起来,一面把和尚藏在床上,一面把承嗣召进宫中,好在承嗣同她也是不尴不尬的,于是,两人商议商议,所以人不知鬼不觉的给中宗废掉,立豫王旦,自己便临朝称制。称则天皇帝,取名(照),改唐为周,立武氏七庙,
朝中大臣皆在威严之下,虽有怨心,无奈不能开口,若要说话,不是被诛,就是囚狱。这样一来,则天落得胆大妄为,居然明封怀义和尚为白马寺主,称白马将军,出入宫禁,略无顾忌。怀义有时颇不自安,则天说道:“联现今抑阳扶阴,位备皇帝,将令天下男子,死妻当守节,女子丧夫可续夫。联且拟立三宫。”当夜即草诏,立怀义为正宫,供奉一切。自是,怀义出外,虽朝贵皆匍匐道左。则天极思淫欲,每日只在宫中同怀义取乐,倒也不在话下。
且言当时太平公主寡居初日,则天谕以自家物色。读招附马于长安灯市,忽得两个少年,形容美俊,年纪仿佛十八、九岁。太平公主一见魂消,忙命从人领入尚邸,当晚成婚。太平公主问道:“你两位姓甚名谁?”两人如人桃源,忙答道:“我姓张,名易之;他姓张,名昌宗。,’太平公主道:“你二人可是兄弟?”易之道:“不是。却是同姓不同宗,别个也曾盟过,一齐共有几人,我年稍长,行数居五,他居六。”太平公主道:“如此,今晚只好五郎伴我罢。”说毕,两人携手进房,张昌宗另外安顿。
房里忙开合婚喜宴。易之心中实在不甚明白,到底此处何所,这女子又是何人?然而揆度情形,谅其不是小家之辈。便宴上问道:“请问小姐,这地竟属何处?小生到此,实三生有幸。”太平公主笑道:“此处也是皇宫,奴家本是公主。”易之听了这两句,心中早已吃着一惊,便说道:“小生实在不知,望公主切匆见罪。”说时用眼睛瞥了两瞥,太平公主不觉肉软骨酥,说道:“五郎何以如此美貌,奴家见了,委实生情。”易之道:“公主果真生情,小生就要霸王上弓。”说着起身给太平公主抱住,太平公主倒也大方不过,任其所为。易之把公主抱至床上,忙即宽衣带、松腰裙,偏生造公奇巧,两人一来凑合,春风一度,香汗淋漓,于是搂腰安眠,直至日上方醒。
次晚,太平公主又把昌宗叫来,也如易之一般,觉得各有其妙,暗道:“天下男子竟不相同,我起先倒不知呢。如今以往,最好他两人并驾齐驱才好,然而又不晓得彼此可要吃醋?”谁知张易之、张昌宗二人极其亲密不过,毫无争风之意。太平公主总不相信,既是有心,暗地不免各自问过,果然二人不能()牾。此中缘故,太平公主固影信全无,所以因为贪耍,居然三人同榻。看官,张易之、张昌宗二人究竟怎么不能()牾,原来后庭各有其避,大约彼此不能相离,因之就不能()牾。
闲话扫开。却言武则天自从遇过太平公主之后,一连七八天不见公主进宫,心中就记挂着,不知公主究竟可招到驸马,或是已经招到好的,新婚贪爱,一刻不忍离开。随好叫来一个太监,吩咐登时去请。太监奉旨,去不多时,太平公主已到。正是:
长安市上获珍宝,来向宫前必自夸。
要知武则天同太平公主究竟说出甚话,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太平公主异想天开 武氏天巧得意外
话说太平公主来至宫中,武则天问道:“驸马之事如何?”公主道:“臣女已选得两个。”武则天道:“你倒会享艳福,这两个姓甚名谁,哪方人士?”太平公主道:“两人都是姓张,原号五郎、六郎,长安人士。”则天闻听,心中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