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外史 - (TXT全文下载)
买卖做得不少,血案太多,便洗手落了发,受过戒。一则,可以借此漏网,二则做个游方和尚,倒也自在消遥。就此来至觉真庙中,做个住客。
觉真庙刚好同妙高寺紧邻。这日怀义赚了几个经*钱。大雨的时候,在外面吃了个酒醉看饱,看看雨止天黑,深怕晚上还有*口经,误了大事,所以,匆匆回庙。
也叫事有定数,恰巧逢着则天送二张出门 ,因此撞了一交,立起说过两句话,则天已给山门闭紧了。
怀义暗自道:“非要如此如此。”当即也就转归。
这里则天进了门来,到了掸堂,只见一众尼僧皆已睡醒,则天说道:“师兄们,岂有此理,有意拿我出丑,我又不会陪客,偏偏装着睡熟。一个都不出来理会,直待客走,你们倒反转出来,师傅如果回寺,我一定要问问是个什么理由。”大众笑道:“不瞒你说,当这两公子来的时候,我等并未睡熟,那时本想出来,却因偷点小赖,免得茶儿水的,应酬不清,所以,我们皆藏在房里边,看了一看也就罢了。”则天暗道:“这些贱秃可要死,我幸亏忍耐住,莫有同姓张的两个厮绕,否则,岂不丢了破绽。想起来真个险煞险。”众人讲讲,天已魃魃黑。点烛的点烛,安排饶晚香的烧晚香。云板三敲,钟声朗朗,佛前立了几个尼僧,“南无佛”、“南无佛”的念了几遍经。当厨的便去烧晚饭。则天随众人敷衍了一回,就一同吃晚饭。
晚饭已吃过,老尼突地在外敲门,素凡去开了门。老尼到禅堂内坐下,开言便问道:“尔等吃过晚饭?”脱凡答道:“我们吃过,不知师傅可吃也末?”老尼道:“我是在三元桥鲁老老那边吃的。”武则天忙上前禀道:“今日徒弟身子不大爽快,要请卧歇。”老尼答道:
“既是如此,今日不必打坐罢,你就赶早困困。”
则天的房,住在西殿边面,本是一明一暗,而且并无他尼在内。当时她遵了老尼的命令,就持灯来至房里,将房门掩上,上了搭闩,先舒玉背,铺好被褥,垂下蚊帐,而后再脱尽衣服。正是:
心如有事心才懒,意若无情意亦灰。
要知武则天毕竟能入黑甜乡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午夜情浓金生丽水 通宵兴盛玉出昆冈
话说武则天在老尼面前,撒了一个有心的谎,就此脱衣而卧。暗想道:“此时倒也好,落得个干干净净,一些也不要烦神,比不得从前在宫中,到起睡觉来,免不得满头珠翠,零零挂挂的,这样那样,要费多少的事体。”想罢叹了一口气,将身躺下。扯了一条薄棉卧单,盖一半在身上,粉面刚刚就枕,只听那钟磐声音,当当的聒耳。这一来,翻覆难以睡熟。眼睛略为一闭,好像那两个少年,站在目前一般。觉得他身材不长不短,面貌不胖不瘦,眉目是又俊又俏,口鼻是不大不小,言齿是清而且雅,性情是温而且柔,想他那一种形状,简直是冠而钗者。我武氏倘有一些造化,如这样的人儿,就随他粗布衣淡茶饭能过一世,也不枉我为人。想到此处,便觉春心荡漾,欲火如焚,委实难挨不得。不得已时,便将单被咬住,硬行暗挪念头,好容易过了一个更次,这才睡熟。
恍倔之间,自己还立在门外,闲看路景,觉到身后一人,扯了他一扯道:“武师傅,时候也不早了,为何还独自站在这里,不归寺里?”则天掉头一看,认得那人,原来不是别个,正是大雨时来的两个少年中名张易之的。则天道:“你因何一人到此?你家那个朋友呢?”易之道:“他已归去,我特意一人来此,但愿一亲芳泽。”则天见说便答道:“你我之情已铭心版,姻缘非是无因,想石上三生,已早布情种了。无如寺中,耳目众多,不甚妥当。”易之道:“不瞒师傅说,我家离此不远,只隔十数来家,那边有一空宅,师傅可随我去,可以随
心所欲的,而且并无一人知道。”则天道:“这地方究竟在何处呢?”易之把手向那西边一六角门上指道:“就是那个门里。”则天道:“门锁住嘎,那得进去?”易之当即在身畔拿出一件东西,说道:“这个是钥匙,师傅,你若果俯允,那是很便当的。”则天道:“终久我心中有点惧怕。”易之道:“怕些什么?”则天道:“不怕别个,但怕寺中查点我来,而后无言可对。”易之笑道:“你这人多分痴了,那里出外过年吗?不过片刻之功夫,寺中却偏偏查点得到,你就说在街坊上随喜随喜,轻轻的一个谎,也就遮盖过去了。”则天想了一想,暗道:“我也顾不得许多了,就是破了案,要去杀头,这样的一个俊俏人才,也不可轻易放过。”
其时主意拿定,向四面一望,见路上并无行人,随即搓了张易之的手,一同走至那门角门前。易之用了钥匙将锁一开,只听叱叱一声,开开了那扇六角板门,再走至绣房里面,果然床帐现成,翠枕鸳被,却已薰得兰麝幽香。这房却是坐东朝西,那雨后夕阳,射入窗里,光明透亮的,而檐前屋漏,犹滴沥有声。二人登时搂抱上床。则天觉得有些害羞,便闭目就枕睡下,任其所为。但晓得一人,替她宽衣解带,然后腾身而上,不料,气力甚壮,则天颇有些吃当不起,忍痛之间,猛然惊醒,晓得是黄梁一梦。
但身上似乎真个伏着一人。凑合得一些不假,则天不觉大惊,暗道:“日间来的两人,莫非皆是妖精,我被他缠住了吗?”忽又转念想道:“果然就是妖精,也算凑我的趣,不管三七二十一,我且极情尽兴,快乐一会,有何不可。想罢便双手楼住,或送或迎,取乐了一会。
待事己毕,倒觉抱的这人十分壮健,那皮朕亦粗,绝非梦中少年的蹊景。再向面上一摸,也是老历的,一直摸到头上,却不好了,原来也是一个滑头。则天心中诧异不过,忙问道:“你是何人?”那人说道:“我是你迎送的人。”则天道:“你不说明,我要喊了!”那人说道:“我一发不便说了,你若喊起来,教我怎生逃走。”则天道:“你这人,我若要喊,何必问你实在。但我门户已经关好,你从哪里进来的?况我是以身相从,何必更同你为难,你快将来历说明,就此常常来往,亦无不可。”那人见则天这样说法,谅来也无歹意,便说道:“我姓薛名怀义,在隔壁觉真庙里做住客,昨日因雨撞见师傅,回到庙中,实在羡慕师傅姿色,所以,特为过来相陪。”说着便又在则天身上动起来。
则天最喜男子壮健,今日之下,真是棋逢敌手。大战一次之后,忽见和尚的确出色。于是又咬着牙齿,闭着眼,自己也使出本领,做出神势,将三寸金莲,轻轻搭在和尚顶上。却是笑话儿,就好像葫芦旁边又长出两只弯弯尖尖的茄子一般。
这话丢开。且说两人在这里好似赤壁鏖兵,冲开水寨,俨如潼关一战,欲罢不能,和尚精力不尽,尼僧还情兴正浓。哪知,鸡唱三声,东方已白。正是: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要知两人毕竟如何下台,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藩怀义初回说原委 张易之二次访佳人
话说外面天空已微微带亮,则天、怀义势必不能再图欢乐,便各自罢休。
则天复把怀义一看,委实面貌狰狞,狼恶得很,但恋他是个对手,因说道:“时候已经不早,你就赶快去罢,待至夜间再来,切切不可告诉他人,惹出意外。”怀义道:“师傅放心,小僧就此走了。”说罢穿好衣服,一纵身出了窗外,一些响处也没有,登时不见。
则天暗暗称奇,看怀义已去,就重新安安的又睡下。直睡到日上三竿,还未起身。老尼因为他是宫中贵人,连忙也来看看,问则天道:“此时究竟可有甚病!”则天答道:“师傅宽心,我莫有什么病,别个昨日大雨之后,略为受了一点风寒,其实也无大要紧。”老尼道:“你就静养养罢。”
你道则天哪里再可以睡下,此时的神气,格外十分的健旺,勉强歇了一刻,依旧穿衣起身。
午饭已毕,鬼混了一遭,不觉天又暮黑,因为,情人有约,也就连忙归房,不到人静之时,果然怀义和尚突门而入。
则天迎着,携手进了销金之帐。两人这一番恩爱,极其绸缪。芜蓉金桔,颠倒鸾风之肢。荳蔻樱桃,反复鸳鸯之背。直待一滴杨枝水,倾人红莲两瓣。
枕上则天问怀义道:“你究竟如何这大的本领,虽无道来去无踪,却也是能夜行自若。”怀义本是一个粗而且蠢的和尚,及此时倒也会温柔。当下听则天问他,便伏伏贴贴的说道:“小僧自幼就练习飞墙走壁功夫,不但这矮檐屋宇,可以一跃而不由户,就是那三五丈的城墙,我也不用吹灰之力,便可以过去了。”则天道:“果然昨天你还胆子大呢,来到此地不怕被人看见了吗?”怀义道:“采花的人,没有胆量,就能行事么?”则天道:“你昨天晚上情形,我倒要你说说看。”怀义道:“昨天晚上,你师傅还未回来的时节,我就从庙里来至这边,初一看时,你们大家在禅堂里谈天,不到一刻,你师傅在外敲门,你还是坐在那边不动,我心中十分着急,后来你同你师傅说了一会,我因立得太远,也听不见你们所说的是什么。待你话说完,忽见你手持灯台,背身**娜娜的往西首房里去,我那时已经明白,我也就飞身走至檐口,用了个燕子倒吃水的架落,身体变进窗前一望,却满窗糊的都是白纸,内有灯光,倒望不出你所以,我马上即用了舌头,将窗纸了一个小洞,正看见你关门垂帐,解带宽衣,露出雪白的身躯,真个可人如玉。两只大腿,如八月里鸭子一般,又肥又嫩。登时我心猿意马,实在难忍,就想扭开窗扇,撺入里面。忽又自己想道,我这强盗的形势,不要惊坏了她,她喊叫起来,反为不美,不如候她息灯安睡,再行进来,方保万无一失。所以,直候到你吹息了灯。然而你在铺上,不知为什么又哼声叹气,翻来掉去的睡不实在,好容易许久许久,这才不见你的声息,我遂轻轻的扭开窗扇,蹿身来在里面,松了裤子,掀帐登榻。哪晓得,你是一个知趣的人儿,听我播弄,我就单枪匹马上,进了三关,你那处还闭着眼睛,或迎或送,我暗道造化造化,巧巧遇着这个好人。”
则天听到此处,心中释开一个老大的疑团,暗道:“以讹化讹,真是叫做错中错咧,这一个姻缘,再奇也没有了。我梦中被那姓张的假作云情,他替我解衣宽带,谁知就是和尚的行为,真作雨意。”
则天想到这里,欲火腾炎,上面咬咬牙齿,下面夹夹腿浜,一手在被里抓住和尚的主脑,说道:“你的福分不浅。”怀义正如蛙怒,又使了个编鱼晒背的式子,两入就车起水来。
一阵狂风,梨花已经满地。双双遂无声无息的睡至日出星零,怀义怕被寺中众尼知觉早已蹿出天台,复往红尘愁苦地去了。
自此一连几日,那张易这、张昌宗二人,实在也妃念武则天不过。这日两人偕行,一路又进到妙高寺里,真果意想一亲芳质,偏偏老尼上前接着,应酬了一番。良久不见则天的影子,二人正在疑疑惑惑,突见西边走来一尼,头上白如雪梨,身穿月色布袄,袖着斜棋纹式,足下金莲,着双浅口黄绫板缎的鞋子。
易之眼睛把她一膘,随后昌宗也是如此。那尼接连得了两个照会,因为背着老尼的面,也就笑且眉梢,满面春容,现了一现。易之、昌宗魂消魄散,身体顿如软了一般。暗道:“武氏真个国色,无如老尼在旁,讨厌不过,鹊桥难渡,况且织女牛郎又是无期。”
三人心中,恨不得同成好事,则天忽来至前面,身子挨了一挨,想就随便坐地,实在又舍不得二张,思想梦境,越发难过。正是:
花能解语反多事,石不能言亦可人。
要知禅堂里毕竟如何情形,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王皇后妙高寺拈香 武则天荣华宫复进
话说当时武则天实在难过得很,便不问好歹,往那边坐下。老尼看此情形,也觉诧异,惟因她未到犯过什么奸情,于是自解道:“春月秋花,怎不恼人?况又是青年时代,正在难守难捱的关头。”想到此地忽然得了一个法儿,就向则天说道:“几日你未念经,今日人已清爽点,何不去佛前补着,否则地狱里补经所,罪也难受。”则天突听此言,倒以为真,便放下二张的念头,起身就走。这里二张已知老尼的用意。易之想到:今天不如且去,改日再来,好在武氏总在寺里,插翅也难飞掉。想罢就向昌宗道:“我们走吧。”昌宗起身道:“好。”老尼又假殷勤一回,顿将二张送出门外。
武则天在经堂里补了一些佛经,究竟心中不定,依然跑到禅堂内来,举目一看,意中人已去如黄鹤。则天登时停了步,将老尼地狱之话一想,连唾了几口,暗骂道:“老不死的东西,没要骗我,我只看见活人受罪,哪里看见死人披枷咧。”说时转身人内,到了自己房里,无情无绪的呆慕二张,居然音沉海底。
一连几日,并不见二张来到,隔久也就罢了。幸喜怀义和尚,不时往来往来,寺中尼僧倒也一个不晓。从此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整整己过了四年,直到永徽癸丑五月间。
这日却是太宗的忌辰,则天记得清楚,一早起身,触动旧情,暗暗抛了几点眼泪,又叹道:“也算我武氏命薄,老皇宴驾;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并无一人出宫,那长孙老贱人,不知同我是甚冤家,独独把我遣发于外。假如不因这事,此时我武氏,受新皇帝的恩宠,倒不知怎样的尊贵咧。”一人便坐在房中痴想,忽听外面沸沸扬扬,来了无数的侍卫太监,呼道:“当家的尼僧在哪里?皇后娘娘因老皇忌日,来到庙中拈香,赶快出去接驾,御辇已去此不远了。”老尼一听,连忙传集众尼,换了祖衣,分班迎出,武则天也在其内。果然离寺不到一箭之路,远远看见前导对子,立仗马已经到来,那一众御林兵就同乌鸦似的,黄罗盖下,一乘御风辇,款款前进。老尼引众尼由寺门起一条边匍匐在地,就同满地的黄衣包一般。候着风辇就进,便报道:“妙高寺尼僧普慧率领法徒超凡等,迎接圣母御驾,愿圣母万岁万万岁。”报名已毕,御辇已进寺中,普慧又率领众尼里进,到了佛殿之前,齐敦法器。钟响鼓应,鼓响磐敲,佛前佛烛光辉普照大千世界,炉中香烟缀绕,顿现七十二莲花。
这里皇后拈香已毕,升了宝座,一个个皆报名呈上,三呼见驾。末后武则天进前,皇后忙开动贵口问道:“超凡,你可是那年出宫的武才人吗?”则天头叩道:“臣尼正是。”皇后道:“你不记念宫中否?”则天见问,垂泪道:“昔蒙先皇恩宠,岂有不记念之理。”皇后道:“你既如此,还愿意随我进宫么?”则天这人本来伶俐异常,听了这话,随即就谢了圣恩,略无辗转。当下皇后的御辇也就出了妙高寺,武则天随着,一同往宫里去了。
看官,皇后拈香就拈香,突然要把武氏带回宫去,这是一个什么缘故?试问太宗的忌日,高宗的皇后要至妙高寺拈香,这又是什么用意?原来她拈香是假的,要取武则天回宫是真的。只因长孙太后从前打发则天出宫的日子,除去几名太监,以及长孙无忌、王皇后晓得,余者无人知道。
高宗御极之后,第一件的事,就下了一个圣旨,诏立武才人为贵妃,不料这个上谕,直即没处去送。宫中并无这人,传谕的太监无法,只得到总管处查点嫔妃的名册,方知奉懿旨已驱逐出宫,就此直言复旨。高宗知母后所为,也叫没法可想。但高宗正在英年,极其贪色,既然召不到武氏,因此另外物色。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之中,拣来拣去,惟有萧氏,稍当上意。既幸之后,册为淑妃,但这萧淑妃生性骄傲,却无一点才学,仗着自己得宠,便处处藐视正宫娘娘王皇后。你道一个堂堂的王皇后,哪里肯服?却也无可奈何。兼之高宗自宠萧妃之后,非逢大典,不进昭仪。王皇后冷落不过。
一日高宗因籍田大礼,回銮来到正宫,王后接驾,当晚留宴,宴上王皇后从容镰道:“陛下身为天子,眼界宜高,试问当今之世,舍萧淑妃之外,可有第二美女否?”高宗笑道:“较萧淑妃美的虽有,无如我却不曾看见。如今这有一人,若能到来,这萧姬便相形失色,怎奈渺若天涯,全无消息。”说罢便长叹一声。皇后此时,心中已猜了个九不离十,暗道:“他还是如此,有了有了,我何不就这样咧。”正是:
白浪滔天风波险,从此钓出是非来。
要知王皇后究竟是甚主意,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含醋意萧淑妃恃宠 因酒醉骚天子获珍
话说王皇后其时想着:“高宗一定不是思别人,就是思那武氏则天,所幸长孙太后已崩,无人阻挡,我何不将她悄悄取回宫中?偏教这萧贱人失宠,方泄我心头之恨。”主意想定,所以趁着太宗忌日斋期中,诈称烧香出宫,就特为到妙高寺将武则天取回,暗藏在昭仪下室里面,代她蓄发修容。不到一年,那武则天果然云鬓蓬松,妖艳如故。
直到第二年正月元宵佳节,王皇后想得一法,在昭仪宫大设彩灯,庆贺佳节,便留高宗夜宴,但是高宗虽宠萧妃,就与皇后,到底有点结发夫妻之情。当时见皇后留宴,虽说冷落了萧妃,却还要勉强装些情面,因此就许允在宫,及至开宴,王皇后手奉一杯御酒道:“臣妻自奉箕帚,备位正宫,自知身弱色衰,强颜自愧。然究以陛下眼界中只以萧妃为美,终属有些不服,因此暗中搜索,幸陛下洪福,果然觅得一女。照臣妾看来,此女远过萧妃何止百倍,不知陛下可愿进览否?”高宗说道:“可是真么?朕有些不信。”王皇后道:“陛下之前,臣妾何敢见谎?”随即便嘱咐侍宴的宫人道:“你们去到下室里,将那留养的女子传来见驾。”宫娥答应一声,随即传旨,书中这也不在话下。
却说武则天,自从王皇后借着拈香把她带进宫里,她承应皇后,虽亲生的女儿都没她这样孝顺。王皇后焉知她包藏祸心,以为她真是贤德,暗道:自己必然添了一个助背,不怕萧贱人不低头失宠。便无事的时候,‘总同则天说说这里,讲讲那里。
这日昭仪宫皇上准许留宴,王皇后心中欢喜,亲自跑到下室,招呼则天预备。则天得了这个消息,自然洗洗薰薰,点脂敷粉,打扮得千媚百娇,专待召见。到得晚来,宫中上下皆有赐宴,各人吃酒的吃酒,看灯的看灯,好不热闹,独则天反转添了一件心事,暗道:“我武氏一身成败,就在倾刻,若有人来召我见驾,一见龙颜,总有万一之望,但又怕好事多磨,不得顺心,那就不知怎样了。”此时心中或而想想太宗,或而想想高宗,又或而想到怀义和尚并那张姓两少年,真个心绪如麻,辗转无定。见宫婢等酒宴已散,莲满已至亥正,便叹了一口气,暗道:“到此时毫无消息,一定是石沉大海了。”当时懒懒的就想卸了宫装,忽又想道:“且慢,皇后就要进言,也不能一见万岁就说这话,或者还未得间,也末可知。”则天想罢,突见外面一个宫娥,提了一盏宫灯走进下室,高喊道:“列位公爷,那留养的女子在何处呢?皇娘有旨,着她随我去见驾。”此时管下室的几名太监恰巧都出外看灯去了,只剩得一个老年的守门,他听富娥一说,耳朵本聋,就牵七拉八的,又模不着头尾,只是浑猜。武则天在旁早已得知,深怕误坏大事,忙走出应道:“那位姐姐奉旨传留养女子,在
下等候已许久了。”那宫娥举起宫灯,略为照了一照,暗暗咋舌,想道:“世间那有这样美女?据我看起来,她仿佛同那年老皇上幸的武才人倒也差不多呢。”就此便道:“原来这位就是新贵人,只得告罪领道了。”于是宫娥在前,则天在后,逶逶迤迤直奔昭仪宫而来。则天走至内宫阈旁,直见里面凤烛高烧,一切陈设较长孙后时大不相同,暗道:“果真人生终为民家女也就罢了,若得陪伴君王,必要到这个地步,方不负一生之遭际。”
书中不言则天在宫中思量,且说高宗在御宴上听宫婢回奏留养女子已经召来,以为她也不过是民间稍有姿色的尤物,未必果当联意。此时高宗已有三分酒意,便说道:“代联传她进来。”宫娥走至宫门也就传旨,武则天听说,忙走道丹墀跪下,奏道;“愿皇上皇后万万岁,民女见驾。”看官,你道则天因何来见高宗,不称武氏,反称民女,这是个什么用意呢7只因自家已受先皇才人册命,若明说武氏,深伯高宗当众人耳目,须避聚尘之嫌,又生枝节,甚为不美。即此一端,这武则天的谋略已可概见。
闲话扫开,但是高宗初次的猜度,以为是寻常女子,并不注重,及至看她步上丹樨,那身材之娜,口齿之清脆,觉到就有些出色惊奇,及至就近一望,她面貌逼真像那武才人,然而总有两分料不得,心中便浑挥的度量一度量,又仔细给她一瞧,暗道造化,心中实在欢喜得如获至宝一般。转身向王皇后呵腰屈背的打了几个恭。王皇后晓得他有了酒意,忙奏道:“陛下莫谢臣妾,倒要试问怎样安排此人。”正是:
练就宝剑贻烈士,买得姻脂赠美人。
要知高宗毕竟怎样安排武则天,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采办花灯鱼尘雁香 共叙离别海烂万枯
话说高宗皇帝听王皇后说过,便答道:“且慢安排,先传她进来待宴。”则天当下忙谢了恩,慢移莲步,轻摆柳腰,走至宴前,见了高宗。那一种情形觉得又欢喜、又悲惨、又怜爱、又怨恨,是百媚横生,千娇立现。登时高宗被她迷得简直是骨软酥麻,如痴了一般,也不问别后情形,只得胡乱进餐,催着散宴,便咐宫人送则天到翠华宫候驾。
却说唐宫里面除昭仪宫而外,要算毓麟宫最为华丽,其次算翠华。毓磷宫现有萧妃居住,所以高宗就想安置则天于翠华宫不料皇后心中存了界限,暗道:“这萧贱人,我与她冰冻长江,非一日之寒,何不当头且赏她一顿,她才晓得棒的利害呢。”想罢便从容说道:“翠华宫闲闭已久,恐与陛下圣体有碍,臣妻的意见莫若着萧妃暂迁别宫,将毓麟让出,最为妥当。”可叹这高宗,见好爱好,丝毫无一些旧情。见皇后怎样说法,当即准奏。皇后以为借此报仇,欢喜不过,随即着了四名太监,降了一道旨,着萧淑妃赶急迁出毓鳞宫,以让新宠。太监当就如狼似虎去了。这且按下不提。
且说萧濒妃这日庆贺元宵,她私下发出三千两银子,着当的太监去采办花灯,预备皇上游赏。她这宫中的灯,委是热闹过,都是南边纱绸扎的,其晚挂在宫中,点得明火澈亮。但见马灯三英战吕布,盘龙灯五爪抢蛛球。青狮灯大尾拖地,白象长鼻朝天;螃蟹灯横行,蝴蝶灯乱飞,还有花花草草灯,红绿物灯。萧淑妃此时倒兴高采烈,一心一意的等皇上驾到。不料夜已久,音信也没有一个。后来使自己亲近的宫婢去探听探听,知皇上已在昭仪宫留宴,这一盆冷水真个浇得没精没神,心中道:“这王贱人每每同我作对,今日候万岁回来,我倒要闹一闹劲呢。”想罢嘱咐宫娥道:“晚间庆贺的御宴须待万岁回宫后方开筵。”自己就闷沉沉的灯也不看,倚着薰笼专候接驾。直至炉香烬,更析已起,仍未见皇上驾到,心中又气又恼。正在焦急际,突见外面几名太监,打着昭仪宫的宫灯走来,萧妃大喜,为定是万岁来了,连忙移动金莲迎走出来,走不几步,忽听来的太监高喊道:“皇上有旨,着萧淑妃迁往别宫,此处让武贵人居住。”萧淑奴一听,吓得目定口呆,半天不能开口,停了一歇,心中晓得皆是王皇后的主谋,但不知这武贵人又从何处来的,然而既到了这个地步,却不敢违撤圣旨,只得收拾细软,搬到翠华宫去了。
高宗同武则天这里来到毓麟宫,真个皇帝是假的,福气是真的。萧淑妃花掉三千金,强如替则天办的下差。则天在宫里陪着高宗赏灯吃酒,酒酌耳热之时,高宗便不像老皇帝那时在早秋亭,不肯现出荒淫的态度。此时高宗怎能忍得住,就伸手过来,把则天一楼,搂在怀中,揉了几揉。则天稳坐高宗腿上,底下的情形大约已得妙处。只见光明灿烂之中,两人腮靠腮,膀连膀,好像听什么曲子,一颠一颠的按扳一般,至于鸡头细弄,擅口丝牵,那也无庸说了。外面一班太监观着,各自暗道:“这宫中的彩灯何能抵得上这一对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