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塾教学法 - (TXT全文下载)

人人皆有可造之资,苟教得其法,一二年,文理必能条达。乃有五六年犹未条达者,皆其父师害之也。父师岂欲害子弟哉,缘其无有远大之识,欲子弟速成,谓先辈之文,与进不合,虽读之,终当弃去,又当更读时文,多费工夫耳。不知此最陋之见也。盖学问工夫,发非一截可到,若不分层次致功,欲其速成,必反至于迟成,资下者,甚且至于终不成。且先辈之文,气体谨严深厚,非浅近不可扩充者;加读时艺以参之,便沛然不可遏抑,如酒母之串水,厚使之薄,少使之多,甚易易也.虽诵读在幼时,而获益在中晚也。此其故,原非无识之人所能知也。
  唐彪曰:今人最恶者,成、弘先辈之起讲,谓寥寥数句,与时式大不相符。不知虽也时不符,然简短朴直,短则不须曲折,朴则不须词采,易学也。近文讲体长,曲折多,须词采,难学也。幼童一者不能学其曲折,二者未多读时文、古文,胸中空乏,无所取资,不能自撰词华。此幼童所以与之不相宜也。凡童子读文,但取其易学,易学则易条达,不合时式无害也。由条达而再学时式,岂有终不能之理?乌可因一起讲简短之故而弃去之,闭塞其直捷之门路也!今人又厌先辈之承题过长,不知先辈非不知体裁而漫为者也。盖题有宜承领上文者,大半当在承题内。先辈认得体裁而漫为者也。盖题有宜承领上文者,大半当在承题内。先辈认得体裁真确,多在承题内领上文,所以长也,非无谓也。余已发明其理于《制艺体裁》卷中,参考而细思之,始知其章法之美善矣。
  唐彪曰:先辈之起讲、起比,多一气贯串,不可截断。童子学文,贵乎二者并作,不宜分开,计其词句之多寡,不过如今人一长处讲也,易为也。童子学破、承,必待其稍知法则,然后要学讲、比;学讲、比亦必待明通后,然后可学全篇。苟不如此,欲速成功,不循次序,文理必不易成就矣。
  唐彪曰:幼童读文,贵分层次,故必读成、弘、正、嘉之文六七十篇,以为入门之路。此四朝文者,制艺之鼻祖,读此方知体格之源流也。此第一层也。过此宜读近时平易之文百篇,多方选择,不可谓平易中无精佳不朽之文也。此第二层也(上二层,必宜选有用之文,如学问、政事社会组伦纪、品行等题为妙)。过此,须读精细深厚之文六七十篇,亦须雅俗共赏者,高深过于正则者不相宜也.此第三层也(已上三层,皆宜读一二句短题,长题未能领略,骤读无益了.或疑小题读之太多,不知单句题中,如"为政以德、约之以礼、修己以敬”之类,已是极大之题,多读于此时,即可少读于后日也,可相通也)。过此,可以读搭题矣,约略其数,还过三十馀篇,此第四层也。过此,则可以读长题矣。童子读文,必宜分其层次,先易后难,方有进益,混乱致功,不分先后,是深害之矣。
  唐彪曰:小题最难得佳,虽大名公之作,亦不能无弊病,发改去之,使归尽善,善良读之方益制艺.非圣经贤传,改何嫌于乎?
  唐彪曰:童子开手,宜先读有用之文,如学问、政事、伦纪、品行之类,则有文料可以取资,不然,腹空之至,将以可物撰成文艺?读百篇之后,稍有文料,又当知作文巧妙不尽在于书理,每题各有作法。一类不读数篇,则不能周知题窍,故又贵以作法分类致功,使诸题作法,尽为我知,无有遗漏,则胸中有主.重迭无益之文,可以不多读矣(法已详于《读书作文谱》第八卷中)。
  唐彪曰:童子其时读某类文,即宜以其类命题课文,最佳法也。
  唐彪曰:为人师者,于第子之文,或有未是,无志怠学者,必督责之。其勤学好胜者,但当指示所以不佳之故,不宜深咎之,恐反阻其进机。惟令之如法致功,自有日新月异之益矣。
  唐彪日,童子学识疏庸,作文时,题中所有实义,先生宜与之讲明,如"学而时习之"题,内有致知、力行诸义。又,凡题有轻重虚实,我虽明教之,而文终属彼自作,故言之无害也。不然,题义不明,将一日工夫心力,俱付之无用,岂不甚可惜乎?
  (这一单元是专讲如何读写八股文的。但唐彪在论及读写结合的问题时,也还是有可借鉴的意见的。例如,他重视教学实验,认为”凡事试验者方真,凭臆断者多无当也。“对于造就人才的观点,他认为“子弟皆有要造之资,苟教得其法,一二年,文理必能条达。”由此出发,主张“分层次致功”、“以作法分类致功”,还根据“先易后难”的原则,提出了读写结合的四个层次,而且主张“先读有用之文,如学问、政事、伦纪、品行之类”,以充实“文料”。此外,他还主张对“无志怠学者”和勤学好胜者“要分别采取不同的教学方法,这也可资借鉴。)

  (十四)改文有法

  唐彪曰:先生于弟子之文,改亦不佳者,宁置之。如中比不可改,则置中比,他比亦然。盖不可改而强改,徒费精神,终不能亲切条畅,学生阅之,反增隔膜之见。惟可改之处,宜细心笔削,令有点铁成金之妙斯善矣。善学者,于改就之文,或涂抹难阅者,宜将自己原本照旧誊清,先生改者,亦誊于侧,细心推究我之非处何在,先生改之妙处何在。逾数月,又玩索之,玩索再四,则通塞是非之故明而学识进矣。
  唐彪曰:为人师者,门人既众,评改课艺甚耗精神,疏率则学者不受其益。今设简捷之法,令弟子将文自加细点,提掇、过渡、出比、对比,皆自画断,则阅者可省思索之劳。推之衡文较士者,阅文多卷,神志易昏,遇幽深淡远,或章法奇变,或句调错综之文,恐多误阅。观风季试,依此行之,可以减幕士,速工程,且无误阅也。

  (十五)童子宜学切音

  唐彪曰:人止知四六之文重在平仄,不知散体古文、八股文制艺亦重之也。平仄微有不调,词句必不须适,意虽甚佳,无益矣。梁素冶曰:初学属对时,学调平仄,此一件工夫最重而不可忽。盖名言也。夫欲调平仄,宜兼学切音。切音之理,苟有师传,功甚简易。童子正课之外学之月余,即能成就,实无妨于举业。乃父师多不欲教之,致令作文音韵不调,语多涩拗,既不利于功名,甚且读书多讹字,而出语尽别音,又不免为明人所非笑也。
  唐彪曰:武林胡克生高弟杨可进,莆十龄,三十六母十韵字,无不能背,随举二字即能切一字,而丝毫无误。彪屡赞之。克生曰:“无难也。君事烦,无暇教幼子若孙,苟令来就学,余代教之。十日之间,当令如杨子。“切音之学,易至此也。
  唐彪日,毛诗者,商周之乐章也,所重在音韵。习《诗》?者,惟叶韵读之,始能得其神理,而益我之性情。孔子曰:“《诗》可以兴”,盖谓此也。今人平日即不习切音之学,于《诗》中当叶何韵之字,皆不能知,故教弟子育诵读,不得不舍韵而从字。澺!圣人以声音能移人之性情而有乐,故以《诗》之有音韵者宣节之,今读《诗》不从韵而从字,韵且未叶,安能令人兴起乎?全昧读《诗》之理矣。然欲知韵,又不可不知切音。

  (十六)教学杂务

  唐彪曰:古人“学”、“问”并称,明均重也。不能问者,学必不进。为师者,当置册子与子弟,令之日记所疑,以便请问。每日有二端注册子者,始称完课;多者,设赏例以旌其勤;一日之间,或全无问,与少一者,即为缺功。积数日,幼者忧楚儆之,长者设罚例以惩之,庶几勤于问难,而学有进益也。
  唐彪曰:子弟聪明有志者,可以责扑骂詈愧耻之,使之激励精进;愚玩无志者,督责之则彼益自弃而安于下流,无上进之机矣。惟故加奖誉,并立赏格鼓舞之,或踊跃向往之心生,未可知也。观古人为政,必赏罚并行,乃能致治,则知父兄教子弟,神机妙用,亦在奖励鼓舞与督责兼行也。
  唐彪曰:凡幼时所读不朽之文,慎勿谓巳入胶庠(学校),所需皆大题,竟右委而去之也。佳文极难,当其选时,不知去几许心力而后获此,贻之子孙,得见至精之文,不为无益之文所误,甚有裨也。
  唐彪曰:读书作文,全藉精力。少年伉俪之后,父师宜多令之馆宿,则房帏之事简,精力足而神气精明,所学必成。不然,精力既衰,神明先已昏暗,兼之读书作文不能刻苦用工,乌能深造自得、所学有成!《易》云:“七日来复”。古人少时以此为限。宜仿此意行之,庶几可也。
  唐彪曰:题之大小,不可以字句多寡分也,有句多而题反小者,有句少而题反大者。且长题易做,短题难作,如夫子“温良恭俭让”一句,较夫子“至于是邦”一章,“君子无终日之间违仁”一句,较“富与贵”一章,孰难孰易,当必有能辩之者。惟少时未及读长题之文,故长题到手,殊属艰难,若曾诵习熟悉其体裁法度,虽初学者,亦能为也。初学读小题二百篇后,竟取大题读之,则学充识广、笔捷,文必愈工,后日工夫又可简省无数矣。

  附: 不习举业子弟工夫

  唐彪曰:习举业者甚寡,不习举业者甚多,其多寡相去,不啻百倍。愚意不习举业之人,必当教之读诸古文、学作书、简、论、记以通达其文理。乃有迂阔之人,以文理非习八股不能通,后又以八股为难成就,并不以此教子弟,子弟亦以八股为难,竟不欲学。于是不习举业者,百人之中竟无一人略通文艺者。噫!文理欲求佳则难,若欲大略明通,熟读简易古文数十篇,皆能成就,何必由八股而入?试思:未有八股之前,汉、晋、唐、宋恒多名人,其文章之佳,实远过于有明,又其时百家九流能通文艺者甚多,又何尝皆从八股而入也!

  附:村落教童蒙法

  唐彪曰:穷乡僻壤之人,能识数百字者,十人中无一人;能识而又能书者,数十人中无一人,岂果风水浅薄,资质鲁钝至是哉!祗缘蒙师在其地训学者,徒悬空教之读书,而不教之认字与多写字故也。盖穷乡之教子弟者,十人之中,不过一人,此一人之教子弟,久不过一年二年,暂不过期年半载。童蒙读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彼焉知“宇宙”作何解说?“明德”、“新民”何解说?此等书义,于何处用得着也!大书馆,亦有背得数句者,废学之后,“宇宙洪荒”字,“明德”、“新民”字,认不得者甚多,亦何取乎能背书哉?惟教之认字与多书字,则实受其益。或曰:“认字要矣,多书何谓乎?”余曰,穷乡之人,亦有能识数百字者,若令之执笔书写,则一钩一直有所不能。盖幼时未曾专心学字,手不惯熟也。为之父兄与师者,每日六时,但令二时认字,二时学书,则虽在馆之日无多,年长之后,亦必能识字而兼能书矣。馀功令学算法,为益甚多。

  读书作文谱

  卷一

  凡书之首卷,不得不将根本工夫言之。正虑初学见之,以为迂阔当也,然不可因此将全书去之不阅,后尽有切近易入目者,请随意从后卷起可也。  

  (一)学基

  唐彪曰:涉世处事,“敬”字工夫居多;读书穷理,“静”字工夫最要。然涉世处事,亦不可不静,读书穷理,亦不可不敬。二者原未尝可离。故周子言圣人主静,程子喜人静坐,已包敬字在内。朱子恐人流于禅寂,于是单表敬字,曰:“动时循理则静时始能静”。此言最为了徹。大抵执事有恪,动时敬也,戒谨恐惧,静时敬也;时行而行,物来顺应,动时静也,时止而止,私意不生,静时静也,二者本不宜分属。但整齐严肃,于事上见得力,故曰:涉世处事,敬字工夫居多也;澄清静坐,于道理上易融会,故曰:读书穷理,静字工夫最要也。今彪先欲人读书穷理,故专阐发“静”字,因多集古人之言以证之。
  唐彪曰:心非静不能明,性非静不能养,静之为功大矣哉!灯动则不能照物,水动则不能鉴物,静则万物毕见矣。惟心亦然,动则万理皆昏,静则万理皆徹。古人云:静生明。《大学》曰:“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颜子未三十而闻道,盖静之至也。伊川见其徒有闭户澄心静坐者,则极口称赞。或问于朱子曰:程子每喜人静坐何如?朱子曰:静是学者总要路头也。
  唐彪曰:每日间取半日静坐,半日读书,行之数年,不患不长进。然世人有终日读书不辍者,竟无片时静坐者,是止知读书之有益,而不知静之为功大也。何不取古之言细思之?《易》云:君子以洗心退藏于密。又曰:“收敛归藏,乃见性情之实。”《诗》云:“夙夜基命宥密。”诸葛武侯曰:“宁静以致远。”司马迁日,内视之谓明,反听之谓聪。诚以静坐不视,则目光内照,不听,则耳灵内徹,不言,则舌华蕴,故曰:三化反照于内,则万化生焉,全才出焉。虽然,非可以徒然从事也,必宜觅致功之法。昔周濂溪欲人寻孔颜真乐在休处,罗仲素欲人看喜怒哀乐未发时气象如何,柴阳皆两赞其妙。彪亦有一诀,欲人寻认此身本来真面目。三法之中,任用一法,时常寻看,或十年,或二十年,寻看得来,固属上智,寻看不来,心亦有所专主,自然能静。即此,是操存实际功夫也。
  唐彪曰:心无累能静,勤省察以驱闲念能静,不疾行大声能静,不见可欲能静。
  唐彪曰:人性多喜流动而恶寂静,坐不数刻,心未起而足先行矣,此学人通病也。昔金仁山以带系足于椅,足行而带绊之,乃转复坐。许白云亦于门阈上加横木,每行至门,为木所格,复转静坐。昔之先哲,皆于禁足一事,极其留意也。
  唐彪曰:天下至精之理,与至佳之文,皆吾性中所固有。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矣”,际象山曰:“人苟知本,六经皆我注脚”,朱子曰:“六经所以明理,理既得,可无事于经”。六经且然,何况文字,进而上之。孔子亦曰:“余非多识也,予一以贯之。大圣大贤,其言同出一辙,然则学者亦必从源本上寻讨实功,以为基地,反求于内,使心定性灵,慧光焕发(此须名师指授,非能自发,故古人云:无师传授枉劳心);外则取精微书卷,简练揣摩,通其世务,精其文章,斯体立而用始随之。若内无根本工夫,虽博极五车,恐于性命之学,终未能有实得也。

  (二)文源

  武叔卿曰:石韫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文字俗浅,皆因蕴藉不深;蕴藉不深,皆因涵养未到。涵养之文,气味自然深厚,丰采自然朗润,理有馀趣,神有馀闲,词尽而意不穷,音绝而韵未尽,所谓渊然之光、苍然之色者是也。程明道谓子长著作微情妙旨寄之笔墨蹊径之外。此无他,惟其涵养到,蕴藉深,故其情致疏远若此。

  (三)读书总要

  唐彪曰:有当读之书,有当熟读之书,有当看之书,有当再三细看之书,有必当备以资查之书。书既有正有闲,而正经之中,有精粗高下,有急需不急需之异,故有五等分别也。学者苟不分别当读何书,当熟读何书,当看者何书,当熟看者何书,则工夫缓急先后俱误矣。至于当备考究之收,苟不备之,则无以查学,学问知识何从而长哉!
  唐彪曰:学人博约工夫,有何合成一串者,有可分为两事者。《孟子》博学详说,似先博而后约也。《中庸》博学审问,是博之事,慎于思明辨,是约之事。颜子博文约礼,皆似同时兼行,不分先后。外更有先约后博者,志道、据德、依仁之后,又有游艺工夫也。此三者,虽有或先或后,或同时之异,然皆可合为一串也。惟科举之学,则宜分而为二,何也?科举之学,除经书外,以时文为先务,次则古文。窃谓所读之时文,贵于极约,不约,则不能熟,不熟,则作文时神、气、机、调皆不为我用也。阅者必宜博,经、史与古文、时文不多阅,则学识浅狭,胸中不富,作文无所取材,文必不能过人。由此推之,科举之学,读者当约,阅者宜博,博约又可分两件也。
  唐彪曰:朱子云:今人读书,只要去看明日未读的,不曾去细绎前日已读底。又曰:“今人读书,未看到这里,心已想后面,未曾有所得,便欲舍去了。朱子为读经、史者规戒,非为读时文者而言,然已确中少年读文弊病。但此弊病,其来有由,只因内无家学,外无师传,虽读过四书五经,尚未讲解明析,此外所读者,非腐烂不堪之时艺,即怪诞之假高文,其诸经、通鉴、古文,全未之见,纵读古文化数篇,亦不过是坊间所刻,或寄于坊间所卖十数种古文而已。其中所载佳篇甚少,而又皆删头截脚者也。所读者止于如此(余已指其陋处,于选古文条中,更观后诸古文评,而其陋益可见矣)。故腹中空疏,全无所有,于是未读了此篇,又想他篇。若曾读得好书佳文,而又得父兄师友指点,则玩索有味,自然不肯舍置,又安肯孜孜鹜于未读而反忽略夫现在当务之功哉!
  唐彪曰:按程子言,科举之学兴,士人致功,宜取两月读经、史,一月读文章。此言经、史、文章宜分月致功也。朱子又将经、史分功,谓读经难,读史易,宜四十日读经,二十日读史。详观其法,皆取分日致功,岂非以精专则易为力欤!近时读书者,皆以午后及夜间阅《鉴》,以作兼课,此难以责备下资也。每日有馀力兼行固善,苟无馀力兼治,则当如程、朱二公之法,分日读之为善。彪又谓读古文、时艺,亦当分先后多寡,如童子幼时,急需在于时艺,故当先读时艺。至时艺读二百篇后,则当半月读古文,半月读时艺,此日期多寡又不可不分也。
  唐彪曰:十三经,除《仪礼》、《公羊》、《谷梁》、《尔雅》外,其余九经,共四十七万八千九百九十五字。欧阳永叔言,以中资计之,每日读三百字,则四年半可以读毕,即或下资,加一半工,亦九年可以读毕。此语诚是也。余备载其言于《善诱法》中,然终难概望之于人也。故余又立删读诸经法于后。
  唐彪曰:士人于本经之外,馀经皆畏繁[一本作终]难而竟置,引非也。择取大纲与适用者,就简而读,纲领既熟,馀自易阅,不功省而获益多乎?近见五经删本,凡五六种,有已刻者,有未刻者,然亦各出己裁,不能合一。彪于此亦有陋见,与诸删本不同,欲分当读、当阅为二项,为科举之士筹,为下资设法也。《礼记》取内则《曲礼》、《曾子问》,祭法、祭义、祭统(三篇)读之,馀则阅之。《易》则取乾坤两卦,并系辞传、说卦传读之,而大纲已举,馀阅之自易也。《春秋》精义、条例尽见于杜预《春秋左传序》中,熟读其序,更取《左传》佳文多读之,再阅《春秋》本文,证之以《左传》,则经与传皆明晰矣。至于《书》之宜读者,二典二谟与稷益也,禹贡与促虺之诰,伊训说命与洪范周官也,馀阅之可也。《诗》之宜全读者,二南也,十五国风与二雅,则择紧要者读之,方中、淇奥、鸡鸣、昧且、驷驖、小戎、鸤鸠、七月,宜读也;棠棣、伐木、小弁、蓼莪、北山、楚茨、莆田、大田、宾筵,宜读也;文王在上、大明、瓜瓞、思齐、皇矣、有声、生民、公刘、抑抑、奕奕、江汉、宜读也;三颂可全读,或删三分之一也。盖不读其紧要者,则我与书毫不相习,突然阅之,恐捍格不能相入;读而后阅,有针以引线,必易解、易记也。已上诸经,除四书已读,《左传》繁多不论外,馀《易》、《书》、《诗》、《礼》四经,总计所读之字,不过万五千余言。以下资计之,每日读百五十字,则三百日可以读毕;中资日读二百字,则不必三百日矣。如此简易也,人何不奋励行之哉!宜将经画七八百字,分作五日读之,每日读四十遍,五日之后,必能熟背。此妙法也,今指出与人共之。
  唐彪曰:《孝经》系托圣之书,不但列于十三经之内,且列于九经之中,读之即可当一经之数,当读一也;其言整齐而有序,由天子以至于庶人,以包括行孝之人,其义由近而远,由小而大,且推至于精微详悉,以包括行孝之事,后世言孝之书虽多,总不能出其范围,当读二也;孝为百行之原,为生人之首务,不读其书,不知何以为孝,何以为非孝,虽欲尽孝不可得矣,当读三也;文辞至简,字止千有八百,不必周旬满月,可以读毕,当读四也。乃竟不得并于四书以取士,而人亦多不读也,谓之何哉!
  唐彪曰:先儒有言,礼者,天理之节文,人事之仪则。人不知礼,与禽兽奚异!诗曰:“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甚言礼之不可须叟离,则《礼记》比诸经尤当急读也。朱子云:须将《礼记》选也其切于日用者,与人读之。毛稚黄曰:《礼记》“曲礼”、“内则”二篇宜另简出,并于《四书》命题考试苤必属之学礼专家也。至哉言乎。
  唐彪曰:《周礼》一书,相传制自周公,有五人信之,即有十人疑之,余亦疑非周公所作也。但其书传世既久,纵非周公所作,亦必是七国与秦时贤十之所为耳,其去古未远,故言有根据,有合于古先圣王之精意,美善之书也。善读书者,于其言之合于四书五经才从之,其不合者,则从四书五经,而不必从其说。若经书所不言,而彼言及者,苟可行之今日,即非周公之书,亦宜遵也;苟不可施之今日,即真周公之书,亦当置也。凡读书者,一当论世,次当论地。世之纯浇不同,地之风俗各异,古圣人良法美意,不能行于后世,不可行于殊方远域者甚多,后之人何能拂乎时势风俗以求合古也。得此意以读书,则无书不获益矣!
  唐彪曰:凡书之托名者甚多,苟其书真美善,不必问是其人所著否也。人之有大学识者,其淑世之心,每不能自已,笔之于书,又恐不行于世。故托前世圣贤以名之,无害其善也。后之人,辨而赞美之可也,专指其伪,不言其美,令无知者信吾言而鄙弃其书,则辨之者之过矣。惟真庸陋之书,则辟之自不容已也。
  唐彪曰:钱懋修问:“学者看史鉴当在何时?”余曰:“此当因人资力。资胜力优者,年十三四时便可致功;其次则十四五;又其次,或十五六必当披阅。但其初必父师讲解一周,然后令彼自阅,始能因文解义,识其成败是非。或父师不能多解,得解一二百张,略知大意,亦庶几焉。不然,史鉴文义高,叙事古,初学何能自阅也。
  唐彪曰:《资治通鉴》固非下资所能阅,然不可不备之以资考核,顾瑞屏《正史约》虽止二十余本,似乎太简,然条例颇整齐,似胜于诸刻,亦中下资之稻梁也。类书极多,不下万本,非中资之家所能尽备,惟《文献通考》、《唐类函》、《正字通》、《五车韵瑞》尤系适用之书。稍有馀之家,必当置之以备考核也。
  唐彪曰:诸经既读,必期于能解,苟不解其义,读无益也。然贫者欲延师而授,恐力有不能,余再四思维,设为三法:其一,随地就师而听讲,先求得其纲领,如《易》之乾、坤,《诗》之二南,《记》之曲礼,皆纲领也。纲领既明明,则研求之方,已得其半,其未聆解之书,可以推类自考索矣。其一,宜娴古经之句调,盖典、谟、盘诰,语皆古隽,次则《左传》之辞,峭健而华,熟习二书之句调,则他经之文从字顺者,皆大欢喜可思索而得其解矣。其一,宜联络邻里之士,或姻族之士,资胜兼好学者,或十人,或八人,为讲经会,每人本经之外,各再究一经,彼此互为讲解,以己之长,易人之胜,人亲地迩,谅无难于行者。是三法也,能行一二,自足明经。子弟患无志实学耳,苟真有志求益,何患乎有不及解之经书乎!
  唐彪曰:《先天图》者,伏羲之所作,久秘于世之方士,康节邵子,得于李挺之者也。其图圆之则如圈,长之则如画,方之又如棋盘,纵横反复,左旋右转,无非宇宙至精至妙之理,无毫厘之勉强者也,包罗天地,囊括万有。邵子作《皇极经世》,发明其所以然者,广博而详尽也;朱子又体邵子之意,作《易学启蒙》,取皇极之理,而简要显明言之,诚晚年学识已定之书也。吾于此图,而知天地之所以为始终,为动静,为升降,为进退,为消长也;知日月星辰之所以为阴阳太少,水土金火之所以刚柔太少也;知四时之所以推迁,识万物之所以伪生长、为化、为收藏也。万事之有生、有克,有制化也;更于图见天地之心即我之心,天地之性即我之性,物物具有一太极也;知人之目能收万物之色,耳能收万物之声,鼻能收万物之气,口能收万物之味也;知人之能以心代天意,口代天言,手代天工,身代天事也。能上识天时,下尽地理,中通人事,洞悉物情,故能弥纶天地,出入造化,进退今古,表里人物也,而皆可于其图悟之也,是以不可不学《易》也。执中、一贯、中和、位育之理,不读二书,乌知其理之所以然哉!
  唐彪曰:人有言,读古文则文章必过高,知者稀少,反不利于功名。此非当论也。夫士之读古文者,十人之中,偶有一人如其所言;此一人者,功名之不成,是古文害之也;其九人者,不读古文,亦不获科第者,岂亦古文之害之乎!夫功名之得失,命实主之,不系文章也。且吾未见有不读古文而制艺佳者,亦未见制艺佳而反不获第者,则古文不当任过也。若人之需千古文者非一事也,古文气骨高,笔力健,与经典词句相类,读之则阅经史必能解,不然,不能解也。况欲立言垂后,欲著解前人之书,非读古文不能也。居官者,有启奏、有文移、有告谕,不读古文,不能作也;居家者,有往来简牍、有记事文辞、有寿章祭语,不习古文,不能为也。是人之需乎古文者甚多也,可不读也乎哉!
  唐彪曰:三代、秦、汉之书,全在注解。无注解及注解不确切者,阅读无益也。集成书者,贵乎分类得宜,若不分类及分类不精详者,阅读无益也。今人所著之书,以材不博,谈理不精,文笔不佳者,阅读无益也。校刻虽不必求精,然讹字落句多者,实能令庸人浅学强解错解,为害滋多,乌可阅读!凡书文之陋劣省,能蒙闭我之聪明,卑隘我之学问,吾愿世之购书读者,必请教于高明而后觅也。
  唐彪曰:从古未有止读四书一经之贤士,亦未有止读四书一经之名臣,故欲知天下之事理,识古今之典故,欲作经世名文,欲为国家建大功业,则诸子中有不可不阅之书,诸语录中,有不可不阅之书,典制、志记中,有不可不阅之书,九流杂技中,有不可不阅之书。即如制艺,小技耳,唐荆川、归震川、金正希辈,皆读许多书,而后能作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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