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疫论 - (TXT全文下载)

因与血脉合而为一,结为痼疾也。肢体时疼者,邪与荣气搏也;脉数身热不去者,邪火并郁也;胁下锥痛者,火邪结于膜膈也;过期不愈者,凡疫邪交卸,近在一七,远在二七、甚至三七,过此不愈者,因非其治,不为坏证即为痼疾也。夫痼疾者,所谓客邪胶固于血脉,主客交浑,最难得解,且愈久益固,治法当乘其大肉未消、真元未败,急用三甲散,多有得生者。更附加减法,随其素而调之。

  三甲散

  鳖甲 龟甲(并用酥炙黄为末,各一钱,如无酥,各以醋炙代之) 穿山甲(土炒黄为末,五分)

  蝉蜕) 虫(三个,干者擘碎,鲜者捣烂和酒少许,取汁入汤药同服,其渣入诸药同煎)

  白芍药(酒炒,七分) 当归(五分) 甘草(三分)

  水二钟煎八分,沥渣温服。若素有老疟或瘅疟者,加牛膝一钱,何首乌一钱;胃弱欲作泻者,宜九蒸九晒;若素有郁痰者,加贝母一钱;有老痰者,加栝蒌霜五分;善呕者,勿用;若咽干作痒者,加花粉、知母各五分;若素燥咳者,加杏仁(捣烂)一钱五分;若素有内伤瘀血者,倍 虫,如无 虫,以干漆(炒烟尽为度,研末)五分,及桃仁(捣烂)一钱代之,服后病减半勿服,当尽调理法。

  下卷

  调理法

  凡人胃气强盛,可饥可饱,若久病之后,胃气薄弱,最难调理。盖胃体如灶,胃气如火,谷食如薪,合水谷之精微,升散为血脉者如焰,其糟粕下转为粪者如烬,是以灶大则薪多火盛,薪断而余焰犹存,虽薪从续而火亦燃。若些小铛锅,正宜薪数茎,稍多则壅灭,稍断则火绝。死灰而求复燃,不亦难乎?若夫大病之后,盖客邪新去,胃口方开,几微之气,所以多与、早与、迟与皆不可也。宜先与粥饮,次糊饮,次糜粥,次软饭,尤当循序渐进,毋先后其时。当设炉火,昼夜勿令断绝,以备不时之用,思谷即与,稍缓则胃饥如剡,再缓则胃气伤,反不思食矣。既不思食,若照前与之,虽食而弗化,弗化则伤之又伤,不为食复者,当如初进法,若更多与,及粘硬之物,胃气壅甚,必胀满难支,若气绝谷存,乃致反复颠倒,形神俱脱而死矣。

  下卷

  统论疫有九传治法

  夫疫之传有九,然亦不出乎表里之间而已矣。所谓九传者,病患各得其一,非谓一病而有九传也。盖温疫之来,邪自口鼻而入,感于膜原,伏而未发者,不知不觉。已发之后,渐加发热,脉洪而数,此众人相同,宜达原饮疏之。继而邪气一离膜原,察其传变,众人不同者,以其表里各异耳。有但表而不里者,有但里而不表者,有表而再表者,有里而再里者,有表里分传者,有表里分传而再分传者,有表胜于里者,有里胜于表者,有先表而后里者,有先里而后表者,凡此九传,其去病一也。医者不知九传之法,不知邪之所在,如盲者之不任杖,聋者之听宫商,无音可求,无路可适,未免当汗不汗,当下不下,或颠倒误用,或寻枝摘叶,但治其证,不治其邪,同归于误一也。

  所言但表而不里者,其证头疼身痛发热,而复凛凛,内无胸满腹胀等证,谷食不绝,不烦不渴。此邪气外传,由肌表而出,或自斑消,或从汗解,斑者有斑疹、桃花斑、紫云斑,汗者有自汗、盗汗、狂汗、战汗之异,此病气之使然,不必较论,但求得斑得汗为愈疾耳。凡自外传者为顺,勿药亦能自愈。间有汗出不彻,而热不退者,宜白虎汤;斑出不透,而热不退者,宜举斑汤;有斑汗并行而愈者,若斑出不透,汗出不彻而热不除者,宜白虎合举斑汤。

  间有表而再表者,所发未尽,膜原尚有隐伏之邪,或二、三日后,四、五日后,根据前发热,脉洪而数,及其解也,斑者仍斑,汗者仍汗而愈,未愈者,仍如前法治之,然亦希有。至于三表者,更希有也。

  若但里而不表者,外无头疼身痛,而后亦无三斑四汗,惟胸膈痞闷,欲吐不吐,虽得少吐而不快,此邪传里之上者,宜瓜蒂散吐之,邪从其减,邪尽病已。邪传里之中下者,心腹胀满,不呕不吐,或燥结便闭,或热结旁流,或协热下利,或大肠胶闭,并宜承气辈导去其邪,邪减病减,邪尽病已。上中下皆病者,不可吐,吐之为逆,但宜承气导之,则在上之邪,顺流而下,呕吐立止,胀满渐除。

  有里而再里者,愈后二、三日或四、五日,根据前之证复发,在上者仍吐之,在下者仍下之,再里者常事,甚有三里者,希有也。虽有上中下之分,皆为里证。

  若表里分传者,始则邪气伏于膜原,膜原者,即半表半里也。此传法以邪气平分,半入于里,则现里证,半出于表,则现表证,此疫家之常事。然表里俱病,内外壅闭,既不得汗,而复中气方能达表,向者郁于肌肉之邪,乘势尽发于肌表矣,或斑或吐,盖随其性而升泄之也。

  诸证悉去,既无表里证而热不退者,膜原尚有已发之邪未尽也,宜三消饮调之。

  若表里分传而再分传者,照前表里俱病,宜三消饮,复下复汗如前而愈,此亦常事。至有三发者,亦希有也。

  若表胜于里者,膜原伏邪发时,传表之邪多,传里之邪少,何以治之?表证多而里证少,当治其表,里证兼之;若里证多而表证少者,但治其里,表证自愈。

  若先表而后里者,始则但有表证而无里证,宜达原饮。有经证者,当用三阳加法。经证不显,但发热者不用加法。继而脉洪大而数,自汗而渴,邪离膜原未能出表耳,宜白虎汤辛凉解散,邪从汗解,脉静身凉而愈。愈后二、三日或四、五日后,根据前发热,宜达原饮。至后反加胸满腹胀,不思谷食,烦渴,舌上苔刺等证,加大黄微利之。久而不去,在上者宜瓜蒂散吐之,如在下者,宜承气汤导之。

  若先里而后表者,始则发热,渐盖理证,下之里证除,二、三日内复发热,反加头疼身痛脉浮者,宜白虎汤。若下后热减不甚,三、四日后,精神不慧,脉浮者宜白虎汤汗之。服汤后不得汗者,因精液枯竭也,加人参覆卧则汗解。此近表里分传之证,不在此例。

  若大下后,大汗后,表里之证悉去,继而一身尽痛,身如被杖,甚则不可反侧,周身骨寒而痛,非表证也,此不必治,二三日内阳气自回,身痛自愈。

  凡疫邪再表再里,或再表里分传者,医家不解,反责病家不善调理,以致反复,病家不解,每责医家用药有误,致病复起,彼此归咎,胥失之矣!殊不知病势之所当然,盖气性如此,一者不可为二,二者不可为一,绝非医家病家之过也,但得病者向赖精神完固,虽再三反复,随复随治,随治随愈。

  间有延挨失治,或治之不得其法,日久不除,精神耗竭,嗣后更医,投药固当,现下之邪拔去,因而得效。殊不知膜原尚有伏邪,在一、二日内,前证复起,反加循衣摸床,神思昏愦,目中不及矣。病家不咎于前医耽误时日,反咎于后医既生之而又杀之,良可叹也!当此之际,攻之则元气几微,是求速死;补之则邪火益炽,精气枯燥;守之则正不胜邪,必无生理矣。

  下卷

  正名

  《伤寒论》曰:发热而渴,不恶寒者为温病,后人省“ ”加“ ”为瘟,即温也。

  如病证之“证”,后人省文作“证”,嗣后省“言”加“ ”为症。又如滞下,古人为下利脓血,盖以泻为下利,后人加“ ”为“痢”。要之,古无瘟、痢、症三字,皆后人之自为变易耳,不可因易其文,以温瘟为两病,各指受病之原,乃指冬之伏寒,至春至夏发为温热,又以非节之暖为温疫,果尔,又当异证异脉,不然临治之际,何以知受病之原不同也。设使脉病不同,病原各异,又当另立方论治法,然则脉证治法,又何立哉?所谓枝节愈繁,而意愈乱,学人未免有多岐之惑矣。夫温者热之始,热者温之终,温热首尾一体,故又为热病即温病也。又名疫者,以其延门阖户,如徭役之役,众人均等之谓也。今省文作“ ”加“ ”为疫。又为时疫时气者,因其感时行戾气所发也,因其恶厉,又为之疫疠,终有得汗而解,故燕冀名为汗病。此外,又有风温、湿温,即温病挟外感之兼证,名各不同,究其病则一。然近世称疫者众,书以温疫者,弗遗其言也。后以伤寒例及诸家所议,凡有关于温疫,其中多有误者,恐致惑于来学,悉采以正焉。

  下卷

  《伤寒例》正误

  《阴阳大论》云:春气温和,夏气暑热,秋气清凉,冬气冷冽,此则四时正气之序也。冬时严寒,万类深藏,君子固密,则不伤于寒。触冒之者,乃名伤寒耳。其伤于四时之气,皆能为病,以伤寒为毒者,以其最成杀厉之气也。中而即病者,名曰伤寒,不即病者,寒毒藏于肌肤,至春变为温病,至夏变为暑病,暑病者,热极重于温也。

  成注《内经》曰:先夏至为温病,后夏至为暑病,温暑之病,本于伤寒而得之。

  正误:按:十二经络,与夫奇经八脉,无非营卫气血,周布一身而营养百骸。是以天真元气,无往不在,不在则麻木不仁。造化之机,无刻不运,不运则颠倒仆绝。然风寒暑湿之邪,与吾身之营卫,势不两立,一有所干,疾苦作矣,苟或不除,不危即毙。上文所言冬时严寒所伤,中而即病者为伤寒,不即病者,至春变为温病,至夏变为暑病。然风寒所伤,轻则感冒,重则伤寒,即感冒一证,风寒所伤之最轻者,尚尔头疼身痛、四肢拘急、鼻塞声重、痰嗽喘急、恶寒发热,当即为病,不能容隐,今冬时严寒所伤,非细事也,反能藏伏过时而发耶?更问何等中而即病?何等中而不即病?何等中而即病者头痛如破,身痛如杖,恶寒项强,发热如炙,或喘或呕,甚则发痉,六脉疾数,烦躁不宁,至后传变,不可胜言,仓卒失治,乃致伤生;何等中而不即病者,感则一毫不觉,既而延至春夏,当其已中之后,未发之前,饮食起居如常,神色声气,纤毫不异,其已发之证,势不减于伤寒。况风寒所伤,未有不由肌表而入,所伤皆营卫,所感均系风寒,一者何其 懵,中而不觉藏而不知;一者何其灵异,感而即发。发而根属同源而异流,天壤之隔,岂无说耶?既无其说,则知温热之原,非风寒所中矣。且言寒毒藏于肌肤之间,肌为肌表,肤为皮之浅者,其间一毫一窍,无非营卫经行所摄之地,即感冒些小风寒,尚不能稽留,当即为病,何况受严寒杀厉之气,且感于皮肤最浅之处,反能容隐者耶?以此推之,必无是事矣。凡治客邪大法,要在表里分明,所谓未入于腑者,邪在经也,可汗而已;既入于腑者,邪在里也,可下而已。果系寒毒藏于肌肤,虽过时而发,邪气犹然在表,治法不无发散,邪从汗解。后世治温热病者,若执肌肤在表之邪,一投发散,是非徒无益,而又害之矣!凡病先有病因,方有病证,因证相参,然后始有病名,稽之以脉,而后可以言治。假令伤寒中暑,各以病邪而立名,今热病以病证而立名,上文所言暑病,反不若言热病者,尚可模糊,若以暑病为名,暑为病邪,非感盛夏之暑,不可以言暑病,若言暑病,乃是香薷饮之证,彼此岂可相混?凡客病感邪之重,则病甚,其热亦甚;感邪之轻,则病轻,其热亦微,热之微甚,存乎感邪之轻重也。二、三月及八、九月,其时亦有病重,大热不止,失治而死者。

  五、六月亦有病轻热微不药而愈者。凡温病四时皆有,但仲夏感者多,春秋次之,冬时又次之,但可以时令分病之多寡,不可以时令分热之轻重也。

  是以辛苦之人,春夏多温热病者,皆由冬时触寒所致,非时行之气也。凡时行者,春应暖而反大寒,夏应大热而反大凉,秋时应凉而反大热,冬时应寒而反大温,此非其时有其气,是以一岁之中,长幼之病多相似者,此则时行之气也。

  然气候亦有应至而不至,或有至而太过者,或未应至而至者,此成病气也。

  正误:春温、夏热、秋凉、冬寒乃四时之常,因风雨阴晴稍为损益。假令春应暖而反多寒,其时必多雨;秋应凉而热不去者,此际必多晴;夫阴晴旱潦之不测,寒暑损益安可以为拘?此天地四时之常事,未必为疫。夫疫者,感天地之戾气也。戾气者,非寒、非暑、非暖、非凉,亦非四时交错之气,乃天地别有一种戾气,多见于兵荒之岁,间岁亦有之,但不甚耳。上文所言,长幼之病多相似者,此则为时行之气,虽不言疫,疫之意寓是矣。盖缘不知戾气为交错之气而为疫,殊不知四时之气,虽损益于其间,及其所感之病,终不离其本源。假令正、二月应暖,偶因风雨交集,天气不温暖,而多春寒。所感之病,轻则为感冒,重则为伤寒,原从感冒伤寒法治之,但春寒之气,终不若冬时严寒杀厉之气为重,投剂不无有轻重之分,此即应至而不至,至而不去二事也。

  又如八九月,适多风雨,偶有暴寒之气先至,所感之病,大约与春寒仿佛,深秋之寒,终不若冬时杀厉之气为重,此即未应至而至。即冬时严寒倍常,是为至而太过,所感亦不过即病之伤寒耳。假令夏时多风雨,炎威少息,为至而不及。时多亢旱,烁石流金,为至而太过。

  太过则病甚,不及则病微,至于伤暑一也,其病与四时正气之序何异耶?治法无出于香薷饮而已。

  其冬时有非节之暖,名曰冬温。

  正误:此即未应至而至也。按:冬伤于寒,至春变为温病,今又以冬时非节之暖为冬温。一感于冬寒,一感于冬温,一病两名,寒温悬绝,然则脉证治法又何似耶?夫四气乃二气之离合也,二气即一气之升降也,升极则降,降极则升;升降之极,为阴阳离,离则亢,亢气致病。

  亢气者冬之大寒,夏之大暑也。将升不升,将降不降,为阴阳合,合则气和,气和则不致病。

  和气者即春之温暖,秋之清凉也。是以阴极而阳气来和,为温暖;阳极而阴气来和,为清凉,斯有既济之道焉。《易》曰:一阴一阳为之道。偏阴偏阳为之疾。得其道,未有反致其疾者。若夫春寒秋热,为冬夏之偏气,倘有触冒之者,固可以为疾;亦无出于感寒伤暑,未可以言疫。若夏凉冬暖,转得春秋之和气,岂有因其和而反致疾者?所以但见伤寒中暑,未尝见伤温和而中清凉也。

  温暖清凉,未必为病,又乌可以言疫?从春分以后至秋分节,天有暴寒者,此皆时行寒疫也。三月四月,或有暴寒,其时阳气尚弱,为寒所折,病热犹轻。五、六月,阳气已盛,为寒所折,病热为重。七、八月,阳气已衰,为寒所折,病热亦微,其病与温暑相似,但有殊耳。

  正误:按:四时皆有暴寒,但冬时感严寒杀厉之气,名伤寒,为病最重,其余三时寒微,为病亦微。又以三时较之,盛夏偶有些小风寒,所感之病更微矣。此则以感寒之重,病亦重而热亦重;感寒之轻,病亦轻而热亦轻。是重于冬而略于三时,至夏而又略之,此必然之理也。上文所言,三四月,阳气尚弱,为寒所折,病热犹轻;五六月,以其时阳气已盛,为寒所折,病热为重;七八月其时阳气已衰,为寒所折,病热亦微。由是言之,在冬时阳气潜藏,为寒所折,病热更微,此则反见夏时感寒为重,冬时感寒为轻,前后矛盾,于理大违。交春夏秋三时,偶有暴寒所着,与冬时感冒相同,治法无二,但可名感冒,不当另立寒疫之名。若又以疫为名,殊类画蛇添足。

  下卷

  诸家温疫正误

  云岐子:伤寒汗下不愈,过经其证尚在而不除者,亦为温疫病也。如太阳证,汗下过经不愈,诊得尺寸俱浮者,太阳温病也。如身热目痛不眠,汗下过经不愈,诊得尺寸俱长者,阳明温病也;如胸胁胀满,汗下过经不愈,诊得尺寸俱弦者,少阳温病也;如腹满咽干,诊得尺寸俱沉细,过经不愈者,太阴温病也;如口燥舌干而渴,诊得尺寸俱沉细,过经不愈者,少阴温病也;如烦满囊缩,诊得尺寸俱微缓,过经不愈者,厥阴温病也。是故随其经而取之,随其证而治之,如发斑乃温毒也。

  正误:按:伤寒叙一日太阳、二日阳明、三日少阳、四日太阴、五日少阴、六日厥阴,为传经尽,七日后传太阳,为过经。云岐子所言伤寒过经不愈者,便指为温病,竟不知伤寒温病,自是两途注云:愚谓温与热,有轻重之分。故仲景云:若遇温气,则为温病(此叔和之言,非仲景论)。更遇温热气,即为温毒,热比温尤重故也。但冬伤于寒,至春而发,不感异气,名曰温病,此病之稍轻者也。温病未已,更遇温气,变为温病,此病之稍重者也。伤寒例以再遇温气名曰温疫,又有不因冬伤于寒,至春而病温者,此特感春温之气,可名春温,如冬之伤寒,秋之伤湿,夏之中暑相同也。(按:《阴阳大论》四时正气之序:春温、夏暑、秋凉、冬寒。

  今特感春温之气,可名春温,若感秋凉之气,可名秋凉病矣。春温可以为温病,秋凉独不可为凉病乎?以凉病似觉难言,勉以湿证搪塞,既知秋凉病有碍,反而思之,则知春温病殊为谬妄矣。)以此观之,是春之温病,有三种不同,有冬伤于寒,至春变为温病者,有温病未已,再遇温气,而为温病者;有重感温气,相杂而为温病者;有不因冬伤于寒,不因更遇温气,只于春时,感春温之气而病者。若此三者,皆可名为温病,不必各立名色,只要知其病原之不同也。

  正误:凡病各有病因,如伤寒自觉触冒风寒,如伤食自觉饮食过度,各有所责。至于温病,乃伏邪所发,多有安居静养,别无他故,倏焉而病。询其所以然之故,无处寻思,况求感受之际,且自不觉。故立论者或言冬时非节之暖,或言春之温气,或言伤寒过经不解,或言冬时伏寒,至春夏乃发(按:冬伤于寒春必病温,出自《素问》,此汉人所撰,晋王叔和又以述《伤寒例》,盖顺文之误也)。或指冬不藏精,春必病温(此亦汉人所撰,但言斫丧致病,不言因邪致病,即使寓意邪气乘虚,实不言何气使然。夫邪气乘虚,最是切当,然又有童男室女,以无漏之体,富贵享逸,以幽闲之志,在疫亦未能免,事有不可执滞)。又见冬时之温病,与春夏之温疫,脉证相同,治法无异。据云:冬时即病为伤寒,今发于冬时,应作正伤寒,且又实是温病,既是温病,当发于春夏而何又发于冬时?思之至此,不能无疑,乃觉前人所论难凭,务求其所以然之故,既不可言伤寒,又不可言伏寒,即得以冬时非节之暖,牵合而为病原。不思严寒酷暑,因其锋利,人所易犯,故为病最重。至于温暖,乃天地中和之气,万物得之而发育,气血得之而融和,当其肃杀之令,权施仁政,未有因其仁政而反蒙其害者。窃尝较之,冬时未尝温暖,亦有温病,或遇隆冬,临时温暖,虽有温病感温之由,亦无确据,此不过猜疑之说,乌足以为定论。或言感三春当令之温气为温病,夫春时自应温暖,责之尤其无谓;或言温病复感温气,而为温病,正如头上安头;或言伤寒汗下过经不愈者为温病,则又指鹿为马。《活人》又以夏应暑而寒气折之,责邪在心,为夏温;秋应凉而大热折之,责邪在肺,为秋温,转属支离。

  陶氏又以秋感温气而为秋温,明是杂证,叙温者络绎,议论者各别,言愈繁杂,而本源愈失,使学人反增亡羊之感,与医道何补。

  《活人书》云:夏月发热恶寒头疼,身体肢节痛重,其脉洪盛者,热也。冬伤于寒,因暑气而发为热病,治热病与伤寒同,有汗宜桂枝汤,无汗宜麻黄汤,如烦躁宜大青龙汤,然夏月药性须带凉,不可太温,桂枝麻黄大青龙须用加减,夏至前桂枝加黄芩,夏至后桂枝麻黄大青龙加知母、石膏或加升麻,盖桂枝麻黄性热,地暖处,非西北之比,夏月服之,必有发黄斑出之失。热病三日外,与前汤不瘥,脉势仍数、邪气犹在经络、未入脏腑者,桂枝石膏汤主之,此方夏至后,代桂枝证用,若加麻黄,可代麻黄青龙汤证也。若三月至夏,为晚发伤寒,栀子升麻汤,亦暂用之。(王宇泰述万历癸卯,李氏一婿,应举南下,时方盛暑,伤寒,一太学生,新读仲景书,自谓知医,投以桂枝汤,入腹即毙,大抵麻黄桂枝二汤,隆冬正伤寒之药,施之于温病不可,况于热病乎?)

  正误:按:《活人》以温热病,用桂枝麻黄,虽加凉药,终未免发散之误,不危幸也,岂止三日前汤不瘥、脉势仍数而已哉?至此尚然不悟为半里之证,且言邪气犹在经络,仍用桂枝石膏汤,至死无悔。王宇泰及王履非之甚当,是以不用麻黄桂枝,贤于《活人书》远矣。究竟不识温热之源,是以不知用药耳。

  春温,《活人书》曰:春应温而清气折之,责邪在肝,或身热头疼,目眩呕吐,长幼率相似升麻葛根汤、解肌汤、四时通用败毒散。陶氏曰:交春后至夏至前,不恶寒而渴者为温病,用辛凉之药微解,不可大发汗,急证现者,用寒凉之药,急攻之,不可误汗误下,当须识此,表证不与正伤寒同法,里证同。

  夏温,《活人书》曰:夏应暑而寒气折之,责邪在心,或身热头疼、腹满自利,长幼率相似,理中汤、射干汤、半夏桂枝汤。陶氏曰:交夏至,有头疼发热,不恶寒而渴,此名温病,愈加热者为热病,止用辛凉之药解肌,不宜大汗,里证见者,急攻下,表证不与正伤寒同法,里证治法同。

  秋温,《活人书》曰:秋应凉而大热折之,责邪在肺,湿热相搏,民病咳嗽,金沸草散、白苍术汤;病疸发黄,茵陈五苓散。陶氏曰:交秋至霜降前,有头疼发热、不恶寒、身体痛小便短者,名湿病,亦用辛凉之药,加疏利以解肌,亦不宜汗,里证见者,宜攻下,表证不冬温,《活人书》曰:冬应寒而反大温折之,责邪在肾,宜葳蕤汤。丹溪曰:冬温为病,非其时有其气者,冬时严寒,君子当闭藏而反发泄于外,专用补药带表药。

  正误:按:西北高浓之地,风高气燥,湿证希有,南方卑湿之地,更遇久雨淋漓,时有感湿者,在天或时久雨,或时亢旱,盖非时令所拘,故伤湿之证,随时有之,不待交秋而后能也。推节庵之意,以至春为温病、至夏为热病,至秋似不可复言温热,然至秋冬,又未免温病,只得勉以湿证抵搪,且湿热杂证,更不得借此混淆。惟其不知温病四时皆有,故说到冬时,遂付之不言,宇泰因见陶氏不言,乃引丹溪述非其时有其气,以补冬温之缺,然则冬时交错之气,又不可以为冬温也。

  《活人书》但言四时之温,盖不知温之源,故春责清气,夏责寒气,气,冬责温气,殊不知清、温、寒、热,总非温病之源。复以四时专令之脏而受伤,不但胶柱鼓瑟,且又罪及无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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