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仕遗规补编 - (TXT全文下载)

可胜。以待敌之可胜。盖中国工于自守。外寇长于野战。今我卒新破。彼势方剧。若复与之交战。是投其所长。而以胜予敌也。今宜婴城固守。远斥堠以防奸。勤闲谍以谋敌。熟训练以用长。严号令以肃惰。而又频加犒享。使皆蓄力养锐。我足则彼日以匮。我盛则彼日以衰。我怒则彼日以曲。我逸则彼日以劳。我坚则彼日以虚。我锐则彼日以钝。索情较计。必将疲罢奔逃。然后用奇设伏。悉师振旅。出其所不趋。趋其所不意。迎邀夹攻。首尾横击。所谓胜于万全。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上计也。

  ○冯从吾 【 字仲好履贯见前】

  儒者立言。所以明道也。有得于道。虽浅言之而常合。无得于道。虽深言之而常离。知此。而董扬王韩。优劣辨矣。仲舒时。道术混淆。舒下帷发愤。潜心大业。其识已高。且进退容止。非礼不行。学士皆师尊之。自博士时已然。其行又何卓也。汉承秦后。仲尼之道蔑如。武帝袭文景业。一切制度。尚多阙略。舒对策推明孔氏。抑黜百家。立学校之官。郡举茂才孝廉。皆自舒始发之。此其议论凿凿。可见诸行。真足羽翼道术。裨益世教者。其著书立言。虽平易亡奇。要之与道合也。真西山谓西汉儒者。惟仲舒一人。余以为知言。扬雄。制作允称深奥。而行事似不副之。如太元果元也。众人不好。与元何损。而汲汲于解难之作。比之天地。未己也。而又比之典谟。比之雅颂。未己也。而又比之箫韶。既曰雕虫之技。壮夫不为。而又不胜其夸张得意之态。深于养者。顾如是乎。屈原虽过于忠。而耿耿一念。诚可以愧世之人臣而怀二心者。何物子云。敢作反骚以驳之。雄之出处大节。君臣大义。岂待上剧秦美新颂。而后决白黑哉。反骚一篇。可反观矣。纵其言高出苍天。大含元气。与道术世教何补。雄也。不过词人之雄耳。其于道。尚可在离合闲论哉。两汉以降。厯魏晋六朝。而吾道益陵夷不可振。王仲淹起隋之末造。当众口哓哓中。慨然以著述为己任。其立言指事。一禀于仲尼。故曰。通于夫子。受罔极之恩。即此一言。人品学术可知矣。或以太平十二策。姗通出处。不知开皇孰与新莽。若以雄而律通。则与惩羮吹齑何异。况献策不报。即幡然赋东征之歌。退而讲道河汾。其屡征不起。此其于出处闲。岂不大有可观哉。明道称其极有格言。考亭称其循规蹈矩。诚谓其与道合耳。通之后。越百余年。而得韩愈氏。愈之文。天下宗之。而不知因文见道。盖亦有足多者。唐以诗赋取士。故学者不得不取材于诸子百家。而孔孟之传。不绝如线。愈独举尧舜以来之统。归之孔孟。此非有独得之见者。能之乎。佛氏之教。浸淫人心。愈上表陈言。虽蒙窜斥。其志不隳。其有功于吾道何如。许由。龙逢。伯夷。皆特立独行之士。皆可以维纲常而扶宇宙。愈作通解。惓惓于三师之教。其有功于世教又何如。愈之为文。岂颛颛刻画于词句闲哉。惟上书及门。其出处之际。尚有遗议。愈于吾道。盖合者多而离者少也。程子所以谓愈亦近世之豪杰也。噫。三子之为文也浅。而于道也合。雄之为文也深。而于道也离。此董扬王韩优劣之辨也。
  朱子于王通虽有不足之词。其学术纯正。固与董韩同有得于孔孟之道者也。扬雄莽大夫。文章出处。悖道远矣。以明道定四子优劣。确不可易。

  ○凌义渠 【 字骏甫浙江鸟程人明天启进士官大理少卿城陷誾户自经赠刑部尚书谥忠清 本朝赐谥忠介】

  士人久沿诪张为幻之风。宿习难醒。必明开条款。着为章程。如川行之有堤防。方足遏其横奔溃决之势。如车枢之有轨范。方足正其诡遇获禽之思。择其切要。列为八条。以俟申饬。
  一曰崇经。孔子删述六经。垂训万世。及门之徒。皆身通六艺。汉承秦火之余。以明经取士。当时大儒若董仲舒。刘向。萧望之辈。皆兼通数经。继后虽分经取士。然未尝不贵博雅淹通也。盖天地闲名理。毕具六经。大文章。大事业。俱莫能外。今士人经业多卤莽。他经犹不寓目。朝夕诵读。惟是坊肆滥刻。何当施用。若能大其精神。研经味道。文采蕴藉。必有可观。从今场中试卷。必全场能博涉经书。融会旨趣者。亟收之。其浮华不根。疏浅无味者。勿录也。
  二曰依传。夫传注为六经羽翼。当年大儒。若二程朱子蔡元定胡安国陈澔辈。皆精心理解。提要钩元。阐前圣之窽奥。惠后学以梯航。颁文学官。为程士法式。诸士体其成言。自足发挥妙义。何乃明弃师说。蹈空求奇。昂曲径而背周行。忽型笵而几跃冶。无怪一入仕途。辄多不轨不物。自今制义必准传注。其明为背谬者。概勿收录。
  三曰切题。有题乃有制义。近日士人。全无体认。漫衍浮夸。掩卷读之。不知何作。夫无仪的而妄射。虽中丝毫不为巧。无根底而敷华。即炫众目总为妖。服官而不顾职业。营私而不顾身名。此生心害政之左验也。自今试卷必须切题阐发。有全不相蒙者。虽工弗录。
  四曰当体。书曰词尚体要。制义有体。犹身有五官。虽贵神俊。而位置不可颠越。近日士子藐视矩矱。恣意猖狂。则颠倒甚也。限字有格。而或泛滥浮淫。冗至千余。则骈枝甚也。或题中虚字。不过助语。而牵缠不已。则支离甚也。又案牍俚言。漫入圣贤精语。则猥鄙甚也。至割裂扳扯。恢张高大。非其文义。则荒唐甚矣。凡皆体要不存。踰闲荡检之先证也。自今取士。须准先辈法程。违者不得混收。
  五曰达词。孔子曰。辞达而巳矣。言贵达意也。易曰。风行水上涣。天下至文。贵自然也。沈约亦云。文有三易。句易读。字易解。使事易知。近日有一种不可解不可读文字。实多暗涩不通。而好僻者喜之。试观唐虞三代。及汉唐宋诸大家。曾有此否。即殷盘周诰。闲近倔声。说者。犹谓出于伏生年老之讹。况其后新莽援之作大诰以欺世。夫新莽之心术不可学。新莽之文。曷可学乎。自今为文。惟取达意为上。其晦涩不可方物者。必斥不录。
  六曰读史。夫名理具在六经。而行实载诸列史。苟能广推博览。考古知今。则事变纠纷。自能洞观其要。故武侯云。才须学也。士人但知塾师铅椠。自甘蔽塞聪明。即厯代史书。或难徧观尽识。而通鉴纲目。何可不寓目经心。从今试卷。须徧阅二三场。必其洞晰古今。博雅成章者。方准收录。若舛错虚浮者。纵首场可观。必勿许录。
  七曰革伪。夫书有真伪。旨趣自别。有识者何难鉴裁。自经书列史外。诸子百家。其可供文人荟撮者尽多。近有一种伪书。浅俗猥庸。读如嚼蜡。所载帝王周孔之言。不根经传。无识之人。津津称引之。凡以饰诈惊愚。诬民惑众。其于真文章。大文章。反蔑如也。此诈伪得售之象。非盛世所宜有。自今士子不妨博极羣书。而窜窃谬伪者必斥。
  八曰识务。语云。识时务者。在乎俊杰。国家以文章取士。正欲于毛颖闲觇其经济。迩来士子。全副精神。祗寄首场。至于后场。不过临场辏砌。一切世务。原无讲究。主司鲜能留意真才。前场取中。始觅后场。前场偶落。后场即有贾董真才。何繇物色。士之骛浮华而闇实用。则始进之路然也。自今取士。参酌后场。其有练习彝典。通晓时务。如天文地理。兵农礼乐。屯盐鼓铸。律令河渠之类。能举大议。而中机宜者。即前场不中。亦亟收之。若虚谬无当。前场可观。亦弗录也。
  文事必兼武备。斯时犹为三年之艾。诸士中有能演习武书。及百将传。而能发挥中窾者。犹当急收之。远可备中枢节钺之选。近可资郡邑保障之材。在于遴择者留之意云尔。
  刁蒙吉曰。每言举业一途。绝无裨于天下国家。若以此为功令。着实举行。则文章事业。合而为一。前辈诸名公。厯厯可数也。后人袭取妆点。与身心了无干涉。何怪乎当官覆餗也。凌公之言。当为后世制科法程。不特一时名疏也。
  近世告密之门渐启。藩国悍宗。奏里闾小故。叫阍声冤。乃至仆竖侮家长。下吏箝小官。市侩持缙绅。此春秋所谓六逆也。天下所以治。恃上下之分。防维决裂。无复界限。国家安所藉以提絜万灵。役使羣动哉。
  告密刁风。近于纵逆。上下之防。不可少也。

  ○王心敬 【 字尔缉号丰川履贯见前】

  请辟直言之路。自昔帝尧清问下民。帝舜明目达聪。箕子为武王陈范。则曰谋及庶民。雅诗载启王心。则曰询于刍荛。盖凡百尔羣臣。皆有上赞君德之谊。然如卑官下位。庠士庶民。一则不知忌讳。一则生于草野。其性质直。而于地方隐患。固有官吏不及知。而彼先知之者。如汉帝之宜为义帝发丧。此良平之不能知也。而新城三老。独能先倡于帝前。戾太子之见冤江充。当时汉廷大臣。曾无人敢言。而壶关三老。独能见帝诉情。其它如王氏之将为汉祸。独发于梅福之公交车陈奏。唐代之种种隐患。犹输于郇模三十六字之献。此皆前事明鉴。今若特开卑官下位庠士庶民得以陈言之路。而重赏其言人所不知言不敢言之功。杜其报复恩怨陷官揭雠之弊。未必不收直言谠论之益。可为曲突徙薪之谋者也。苗疆事宜。更须询之黔中寓近苗地之绅衿。及民庶。客商约保诸人。并其地之文武衙门兵快。与前曾往来苗地之民人。用厚赀重赏。买作闲谍。侦探贼路之远近险平何如。此贼之狡桀悍勇为谁。可谕之顺者。令其归顺。能为大兵作乡导羽翼者。招之効力输诚。立加踰格之奖赏。是即今日剿逆苗平黔祸之一策也。
  请课言路之实效。厯年京钞所传章奏。往往摘细节宋事为言者。今或择三法司严正不挠者。掌各班论奏。而定其是非功过。其有知要得体。能言敢谏。与夫识能发积来之蠹弊。言能陈向来待更之条端。则计功录绩。俟到一考。按劳转迁。庶几收言路之实益。得直臣之隐功。
  请行久任之超迁。人才各有长短。职有称与不称。唐虞五臣。终身一职。职皆尽分。盖职以久而后精。分以专而始成也。至如汉代或长子孙。或延累世。故中闲少转迁之吏弊。多久任之实勋。人心少诈。吏治不欺。而胥吏杜增减簿书之蠹。小民省迎新送故之费。此中所全不少。纵不能如唐虞之终身一官。两汉之吏长子孙。若三年考绩。明则晋职久任。以俟成功。幽则一年教饬。再年降级。三年然后黜削及焉。如三年陟明。六年奏治。官仍旧地。秩则实升。迨厯任六年九年。即以升级晋阶之实品。立晋显班。则官无袭取之功名。民收渐摩之实福。国亦丕享久道化成。沦肌浃髓之化理矣。
  请定词林之课程。翰苑之迁转。自昔翰苑为储相之地。今日虽不尽然。要之自是清华之选。将来多处卿贰之班。乃翰林馆课。祗在诗赋词章之学。又或祗于朝内迁职晋阶。气质高朗者。积学善问。未尝不通于国事民情。要之所习者诗赋词章。而责之以经世实务。未免有学非所用之弊。自今或宜词馆定课。上自六经孔孟之道德。下至古今治理之经猷。按节实学。务明底里。期于有裨世用。如制作诗文。则务以兼通古人雅颂诏诰体裁。力宗典雅。而不流于纤巧靡丽。庶几学文章之日。即学道德经济之日。文章果已成家。则必外厯府道州厅之任。使知民情政事。内经科道言责之任。使知赞治匡君。迨厯试多宜。即将来处之议政之地。庶几可当国家大任。
  请重国子监之教养。京师首善之地。翰林关于道术人才。其次则聚名臣勋旧子弟。及贡监俊秀。归于国学。其关于道术人才。亦至重也。今于司监大员。慎择名臣课士法程。严设条规。可谓详矣。然其所以课之者。仍不离通套时文。而无关于道德经济渊源。其所以选造。亦止于积资累考。而无与于成德达材。徒为士子出身一途耳。惟于其课试。务令迪以成德达材实义。一如教养翰林之式。人必慎择。法必切实。庶几厚养良诲之下。当有实才挺出。以供国家之用。且可以京师首善之良法。作四海学校师儒之仪型。国学之重。媲美于古。式焕于今矣。
  请慎择侍卫之选。周书冏命篇曰。侍御仆从。罔非正人。以旦夕丞弼我后。出入起居。罔敢不钦。则知三代盛时。不但公孤卿尹。择人必慎。即左右侍从。亦莫不慎择正人也。汉犹近古。故袁盎东方朔司马相如孔安国辈。皆以文章隽颖。执戟为郎。左右天子。而如却慎夫人之席。争上林苑之广。与谏驰坂之危隘。皆与一时诤臣。同着忠直。载在史策。今稽古定制。选用侍卫。兼参周汉之制。自文武大臣子弟外。如文武科目贡监中。择取端方秀异俊伟倜傥之士。俾之随侍起居出入。临幸执戟以从。深宫宴处。令其直班宫门。以严宿卫。盖法驾出入。随时随处。须人侍卫。与其从以便佞不学之人。何如从以明理知学之士。既资使令。兼广丞弼乎。自临朝御政。则有大臣。经筵则有讲官。而周旋左右。亦皆通达德义。娴习礼教之士。庶左右前后。罔非正人。随时物色。此中亦可储蓄将相人材。
  请培植满汉之人才。国家统一四海。中外一家。而满洲汉军。系从龙之彦。皇亲勋冑。靡官不有。臣平日读书穷理。不揣拘迂。详究教养之法。夫人性皆善。义理无穷。非学不知。非问不明。况夫致君泽民之道。练兵御寇之方。俱载经籍。备于先觉。虽生知安行。亦必学古从师。商书曰。学于古训乃有获。又曰好问则裕。凡以言欲知欲能。必好古而学。尊师而问也。是惟少壮所学。一准经时济世之旨。务求知明行当之规。先讲君臣父子之伦常。次明立朝莅兵之规矩。书亦不容泛骛博涉。但前半日令于四子一书。通文会义。务期实践之身心。通鉴节略。挈要提纲。务令有资于鉴戒。五经则先通理。七书则熟讲孙吴。此外如名臣奏议中可诵之文。精择百篇。令之次第诵讲。以明陈奏文移之规。余如明理经世之书。则听其自读。不在功令限读之内。后半日则令之习弓马技艺。满文清语。习力习劳。年逾二十。则视其明人情。达治务。通于战阵。娴于驰驱者。举为上选。即相其才品。试之文武镇属之内。老练其才。迨二十五六岁后。视其才略果可任用。即令履职任事。其不能者但得身躯壮健。便令披甲当兵。自挣官职。若更连甲亦不可披。则督令习于农商。谋养生之业。如此。则凡满洲汉军。高下智愚。无不各得其分。而人无弃材。风俗日盛矣。此中全在精择良师。勤行考察。有功者。立加奖赏。诞慢纵肆者。谴罚不贷。不以贵势而挠其法。不以时久而怠其行。且满汉旗分贵贱。文武各收观成之效。愈足为汉人文武士庶作之仪型。今制满洲汉军子弟。习文者。同文生以时文进身。潜心课业。习武者。从武科出身。记诵策论。学习骑射技勇。有一般才能。即有一途出身。至若弹琴下棋。征歌写画。皆为末技。岂可以此误子弟于虚文。弱子弟之筋骨。况满洲汉军之出于望族。资质聪敏。身材倜傥者。文陟卿贰。武陟提镇。关于治理人材者甚重。又岂可导之入虚文浮华之路乎。易曰。通其变。使民不倦。神而明之。使民宜之。如教养满洲汉军之法。正不可不变通神明者也。
  丰川先生。留心当时要务。不拘泥于古法空谈。诸条皆时务之最切者。所宜讲究也。

  ○魏禧 【 字冰叔履贯见前】

  明兴。三途并用。不废吏员。况锺蔚能陈信之徒。厥有成效。若汉以掾吏立功名。起为公卿。则不可胜数矣。今之议者。进吏员。则曰明法练事。贤于书生。黜吏员。则曰无诗书礼义以养其心。而专事舞文巧法。以桀黠得官。几何不害百姓也。识者以为汉吏率用士人。以诗书礼义之徒。兼明法练事之学。故为公卿。立功名。无足异者。今宜仿古。使孝廉明经茂才。皆得补六部督抚郡县之吏。优其礼文。开以仕路。则大小吏莫不重廉耻。惜功名。不肯因缘为奸。是岂独收他日吏员之用。九卿督抚守令。亦藉以寡过矣。
  曹参饮酒不治事。后人谓是因时当大用。确宜如此。此则大不然。吕后专恣。惠帝忧悸淫乐不听政。岂一无所事事之日。且汉之治平。曷过文帝。贾谊犹陈痛哭流涕长太息者九事。后世莫不叹为治安良策。即欲与民休息。然如众建诸侯兴礼教救坏俗诸事。何莫非参之时所当行可行者。盖其故参已自言之矣。曰臣孰与萧何。夫谊之策虽何有所不及。参不能及何。又安能以谊之设施责参乎。后人赞参妙用。遂若此时真无一事可增益者。是参能自知。而后之誉参者。反不知参也。故曰。参即守旧。亦当勤于其职。遂可饮酒不治事乎。曰读书不可以辞害义。参当时天下无事。委任得人。综其大纲。故多闲暇。饮酒时多。治事时少耳。史欲极言其清静之功。以救纷更之弊。故不觉言过其实也。若日夜酣饮。一毫不事。则当时所歌其守而勿失者。何所守耶。画一之法。旷废多矣。又安能不失耶。夫子称舜无为而治。传称子贱鸣琴而治。然则舜但默然端坐。而子贱在单父。只一味弹琴耶。德宗任陆贽不专。闲以小人。胡寅谓不用李巽判度支。而用裴延龄时。贽当奉身以退。尹起莘谓贽于贾耽赵憬卢迈同为相时当去。何待贬逐。其说似矣。贽以君国为己任。天下恃以安危。所欲匡济者。原非一人一事。而德宗于贽。亦非不信不任。若一人一事之故。不合辄去。必至小人盈朝。庶政尽舛。于洁身之义得矣。如君国何。吾谓贽之去。当在极论延龄。而上待延龄益厚之时。何则。上下之形。已成水火。尚望言听计从哉。此而不去。坐待贬逐耳。

  ○闵本贞 【 安徽歙县人氏号未详】

  魏叔子常以史鉴之可疑难处之事。课业生徒。积为杂问一卷。余以为造士之法。此其一端也。盖事不师古。不足用今。然不能于古人之可疑者。推究而发挥之。则其是非。与所以成败之故。隐约而不明。游移而不确。他日措之事业。必不能尽其用。明初乡会试四书疑一道。犹得古者考言之意。策问之体。可施于四书。而况史鉴之事乎。士不尚实学。虽日袭诚意正心之言。何补于治乱。迨后试策所问对。与帖括无异。欲求真才。岂易得哉。

  ○陆陇其 【 字稼书履贯见前】

  虞书曰。敷纳以言。又曰敷奏以言。此即对策之始。但其时有策之实。无策之名。至汉鼌错公孙宏董仲舒之徒。以策显于时世。遂谓对策始于汉。其实非也。策之体。与奏疏相为表里。自其立朝之时。因事上献者则谓之疏。自其进身之始。承问敷对者。则谓之策。就汉言之。如贾山之陈至言。贾谊之论治安。此疏也。即策也。若鼌错公孙宏董仲舒所对。此策也。即疏也。对策之制。诚古今不可易。此直上法唐虞。非特为汉唐所为而已。
  欲收对策之益。而不去其弊。则将羣而为剽窃。为空疏。为杂霸。为迂阔。此其弊也。盖士之所以为剽窃者。以剽窃之售也。剽窃之所以售者。以其似于淹博也。夫剽窃之与淹博。易明也。淹博之文。出入今古。而不嫌其烦。究极天人。而不嫌其奥。巨细毕陈。精粗悉备。而不嫌其杂。剽窃者。窃其貌。不能窃其神。饰于此。不能不露于彼。迥然不侔也。诚有以办之而去取之。则淹博者出矣。淹博者出。则剽窃者退矣。士之所以为空疏者。以空疏之售也。空疏之所以售者。以其似于清通也。夫空疏之与清通。易明也。清通之文。浅言之而自深。质言之而自文。粗言之而自精。空疏者。举其一不知其二。见其偏不知其全。迥然不侔也。诚有以辨之而去取之。则清通者出矣。清通者出。则空疏者退矣。士之所以为杂霸为迂阔者。以杂霸迂阔之售也。杂霸迂阔之所以售者。以其似通达。似正直也。夫杂霸之非通达。迂阔之非正直。易明也。通达之言。必依仁义。而杂霸则刻核而已。正直之论。必切时宜。而迂阔则尘腐而已。迥然不俟也。诚有以辨之而去取之。则通达正直者出。而杂霸迂阔者退矣。
  夫士之抱所学以进献于上者。非徒贵明其理。又贵养其气。气不壮。则虽有积学鸿儒。退缩而不敢自陈。上又何自而收其益乎。必使之无所疑畏。士气壮而言尽。不至为无用之虚名。愚观今天下之士。犹不能无所讳忌。对策之际。往往务合上意。上之所是。策亦是之。上之所非。策亦非之。要以得第而止。而主试亦兢兢磨勘是惧。一有所触。不敢复登。如此。则气何由得壮。而言何由得尽乎。故愚以为策学之弊。不惟患其剽窃也。患在有真实之见而不敢陈。不惟患其空疏也。患在有精详之识而不敢献。不惟患其杂霸迂阔也。患在有正大切直之言而不敢进。自兹以往。相习成风。苟合取容。何所不至。故愿大开言路。为取士之本。苟有益于国家。勿嫌其戆。苟有裨于民生。勿恶其直。虽有小疵。勿轻弃之。以养其敢言之气。虽有可疑。勿深督之。以养其能言之识。今日能直言得失于风檐寸晷之闲。他日即能直言得失于堂陛森严之地。今日之策。即他日之奏疏。嘉谟嘉猷。皆于对策收其益矣。
  礼也者。所以纳民于中者也。刑也者。所以纳民于礼者也。礼者天下之大范。刑者天下之大防。礼禁未然之前。刑禁已然之后。禁于已然者。人皆见其效。而以为不可废。禁于未然者。人或不见其效。而以为有可缓。于是礼轻而刑重。而为治者。徒思所以整齐乎天下。禁民于已然。不知所以范围于天下。禁民于未然。欲民之协于中也难矣。
  夫礼不可斯须去者也。君臣斯须无礼。则凌悖之端生。父子斯须无礼。则孝慈之恩薄。故礼之渐渍于肌肤者。固必待于百年。而礼之范围于日用。则不可或缺于一日。今以一日不可缺之礼。而误以为百年待兴之礼。礼果若是其可缓乎。为治者。断然以刑礼为相辅。勿误听百年后兴之说。则民之协于中者。庶有日矣。
  经术之已崇也。科目之已重也。颁于学宫者。莫非古造士之方。登于天府者。莫非古辟门之制。即今之法。兴今之贤。天下之贤。宜无不可兴矣。然贤者不必尽登。登者不必尽贤。禁钻营也。而钻营因之而愈甚。抑浮伪也。而浮伪因之而愈生。正谊明道者。众指为迂阔。寡廉鲜耻者。共赏其适时。上之课士者。屡易其法。下之奔竞者。亦屡易其术。由是观之。则天下之贤。非区区之法所能兴也。
  制科则兼重也。事权则不相统也。有督臣以总摄之。有抚提以分辖之。有京察以核文吏。有戎政以核武弁。有不时之纠劾。以震慑文武之心。即今之法。用今之人。宜乎文皆亮采之佐。武尽干城之选矣。然在文吏。则推诿之意常多。担荷之力常少。在武弁。则身家之虑常重。宗社之计常轻。上之求之者以实。下之应之者以名。由是观之。则文武之臣。亦非区区之法所能用也。
  逋欠之时蠲也。赈恤之时闻也。预征私派火耗常例。悉禁也。即今之法。安今之民。天下之民。宜无不可安矣。然惠之出于上者。未必尽被于下。禁之立于上者。未必尽行于下。功令之所著。郡邑违之。郡邑之所行。猾胥挠之。上之设法以利民者。无不至。下之为弊以戕民者。亦无不至。由是观之。则天下之民。非区区之法所能安也。
  三代以下。官于平日未尝教化其民。所尚者虚名耳。未尝安利其民。所急者赋税耳。幸而岁丰无事。则坦然四顾。以为盗息民安。一遇水旱灾荒。饥寒无知之民。蹶然而起。不可禁止。待其既起。然后设兵以御之。责官以诘之。剿以威之。抚以怀之。申保甲以防之。严缉捕以求之。惩积窝以绝之。此数者。非不可以靖萑苻。清潢池。然孰非吾民。不能使之安其生。及陷乎罪。然后从而区处之乎。故前史所载龚遂虞诩张纲李崇之徒。其弭盗之功。非不啧啧人口。然愚尝鄙之。以为非盛世之事也。
  所谓宽大之意。非有宽而无严。有缓而无急之谓也。未尝无文告。而文告之所及。必行乎人情之所乐。而无行乎人情之所苦。未尝无禁令。而禁令之所加。必为人情所易行。而无为人情所难行。未尝无刑威。而刑威之所至。必使天下羣以为当然。不使天下以为可不然。故有时宽以行之。而不失为宽大。有时猛以行之。而亦不失为宽大。有时缓以行之。而不失为宽大。有时急以行之。而亦不失为宽大。夫我之所行。有以顺天下之情。则天下之人。自无不从于我。可行之一二人者。亦可行之千万人。可行之一时者。亦可行之万世。不必有更张之迹。而自成画一之规。
  善弭盗者。不于其终。于其始。不于其着。于其微。唐虞之诘奸宄。周官之严守望。固弭盗也。稷以播谷。契以明伦者。亦弭盗也。司徒教稼穑。酇长趋耕耨者。亦弭盗也。用力不过三日。赴役无过一人者。亦弭盗也。不足有补。不给有助。其于恒赋。用其一。缓其二者。亦弭盗也。家有塾。党有庠。术有序。使其父与父言义。子与子言孝。少而习焉。其心安焉者。亦弭盗也。唐虞三代。所以化行俗美。外户不闭者。以其弭于未盗之先。有此具耳。
  旧额存留。有一项。即资一项之公务。存留尽复。则私派可禁。百姓可足。在主持国计者。惟知复一项则费一项之金钱。不知裁一项则多一项之掣肘。掣肘之害。层累而下。总皆小民受之。小民疲罢逃亡。其害仍自国家受之。
  一切刑名钱谷。务持大纲。而止无益。烦文可省者省之。如钱粮册籍。厘毫丝忽之差。可以即行改正者。无庸驳诘。刑名案件。明白显易之事。可以即行完结者。无庸提解。多一番驳诘。则多一番需索。多一番提解。则多一番拖累。吏胥所深喜。而小民所深苦也。
  后世条例日增。上未知所守。下未知所从。一法不效。辄更一法。法之变未有已也。则仿会典旧例。勒为全书。以昭一代之制。诚今日急务矣。然非折衷于人心之所安。则今之所谓画一者。未必非即异日变更之端。而求其简要者。适滋其繁丛也。夫欲折衷于人心之所安。则其心必至公。公则能尽合好恶之正。而不徇乎己私。其心必至虚。虚则能博访利病之源。而不执乎成见。其心必至慎。慎则能曲当乎事理。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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