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世余闻 - (TXT全文下载)

自有之,火宝犹易,惟水宝不可得,此是也。凡用汲者,竭而复盈,虽三军万众、城邑国都,只用以给,终无竭时。”语毕,欣持以往。

  己未朝觐考察毕,科道建言:“天下方面、知府等官,有治行表卓者,宜加褒异,如古车服以庸之义。”于是吏部访举数人宜奖。疏上中止。壬戌春,言者又举故事,吏部亦访举六人,而布政周孟中、朱钦皆在优列,亦不果行。意者或以所举者未尽当而止,然此实风厉臣工之大要。前代赐金,果皆尽其人乎?亦举一劝百之典耳。

  王古直,黄岩人,有奇气,并不为人屈。尝与黄侍郎孔昭、谢侍郎铎友善。一日游京师,乡人有坐事者,古直候诸官,官并捕入刑部狱。独暴立烈日,不与众囚伍。李主事廷美异之,检衣帽间,得柯学士诸诗。问之曰:“尔能诗耶?”使赋日影。诗成,纵之归。长揖而出,狱吏皆大笑。自是得名。旅食三十年,无僮仆,不置釜甑,有大笼五六,惟诗画数百幅,中贮酒壶,辰出饮一两勺已,复鐍之以去。上元节京师烧糯汁为瓶以贮水蓄鱼,旁映屏烛,通明可爱,俗呼“炮灯。”古直买置于馆,日玩弄为儿戏。一日误触碎,意怫然不乐,曰:“吾平生家计在此,今荡尽矣。”方作草书,值掾吏至,曰:“遽败吾兴!”掾欲殴之。或俾自为计,古直曰:“我固可殴,殴则吾名益彰。”一日遇诸涂,竟被殴。独袖手承之以归,亦不以屑意也。或劝使仕,大言曰:“我来为爵禄图耶?”“盍科举乎?”则叹曰:“安得以少年处我!”尝在酒所叹曰:“此亦功名事业也。”盖亦一世奇士云。

  ●下篇卷三

  钱塘倪公岳庚申夏以南京兵部尚书改吏部尚书,一时极有风裁,人畏奉之恐后,惟为都御史张公敷华一沮。盖公从南来,假锦衣官之宅以居,后欲偿以值,坚不受,云:“有盐在淮,乞一书与张,获支则已矣。”公从之,张得书,云:“我知倪冢宰风裁,且吏部外官所当奉承,第其老矣,行且谋归,不能屈法以奉人也。”大悔沮。

  庚申夏,彗星出,虏犯大同,柝长城入关。兵出,屡不利。京师童谣云:“天上有扫星,地下有达兵,若走须杀马文升。”盖马久居兵部,局干不远,惟恃险刻为事。朝廷有时赏赉各边,多奏裁之,京军布粮亦从减削,辽东朵颜三卫,朝廷恃为藩屏,设都督一员、指挥四员统之。近年某都督死,某子来袭,旧例惟命有文凭,验过则与之袭。马欺为远人,收其诸凭,延捱岁月,不与奏请。其子发忿以归,示统部落以其无职署,皆不可顺使。马又奏沙汰天下武职,其连岁赏赉鲜薄,上下易心,遂致大众寇边,而为之聚怨,中外骚然。由是因冢宰阙位,荣迁以避祸。言官吴人杜启弹其临难避祸,不学无术,众是其言。古语云:“军不赏,士不往;军无财,士不来。”马盖不闻此耳。

  御史车梁,石州人,好饮而性暗。尝奉文点闸郊祀斋宿衙门,导至工部,梁由中道入,司务在二门候,亦不顾,至后堂见尚书曾公鉴,始知其为部也。犹带醉再三央说:“御史只说此是鸿胪寺。”人皆嗤之。以年资升参议,明年朝勤黜退。予尝记陈翰林音初以编修考满到于户部,二司务讶其来,扣之,始知其误认为吏部也。此二事相类,然人于陈公多恕之,以其文学之士,且近于朴实故耳。若夫御史之官,岂应如是耶?

  通政司奏事春秋凡七起,盛寒暑则省其二。自今上即位,无日不视朝,供职颇难。时元公宇直为通政使,王公敞为左通政,姜公清、李公浩新选为参议,声音俱不甚称。时有谣云:“元哭王唱,姜辣李苦。”盖元重浊,王尖丽,姜则急燥,李则气短。亦切中去。

  时朝政宽大,廷臣多事游宴。亦师富家揽头诸色之人,亦伺节令习仪于朝天宫、隆福寺诸处,辄设盛馔,托一二知己转邀,席间出教坊子弟歌唱。内不检者,私以比顽童为乐,富豪因以内交。予官刑曹,与同年陈文鸣凤梧辄不欲往,诸同寅皆笑为迂,亦不相约。既而果有郎中黄暐等事发。盖黄与同寅顾谧等俱在西角头张通家饮酒,与顽童相狎,被缉事衙门访出拿问,而西曹为之一玷。然若此类幸而不发者亦多矣。

  御史张智,涞水人,称货于盐商某颇多,因同道御史陕人刘峣往淮、扬,嘱其支盐。刘未允,智乃与盐商谋,置酒于城外郑家花园,请峣饯别。且宿戒伺酒酣出妓,令二三光棍作缉事校尉缉出,挟其必从。后如某谋,逼勒要银千两,方免闻官。峣无计,智佯曰:“我与某处商人相厚,令其出银,淮、扬准其支盐就了。”峣以为然,遂出银千两得释。智分其半,商人至淮倍获,且出入无忌。峣虑有碍前程,遂引刀自刎而死。科道交章劾其故,乃寘智等于法。

  壬戌廷试,策问任辅相以修庶政之意。时洛阳刘公健为首相,主通书“心纯”二字。武功康状元海起句云:“天下有不易之事,人君有不可易之心。”遂擢第一。尝闻宋淳熙间试士,孝宗受之光尧,主“坚忍”二字,对答者得上。第一人起句云:“天下未尝有难成之事,人君不可无坚忍之心。”遂荐第一。

  壬戌春闱,有一士未试前颇有议其事关节者,哗然以为第观揭榜,若诚登第,则将有击之者。已而其人不终场而罢。后有知者问之,乃曰:其日方作文,忽见其号舍前陡黑不见天日,视之乃一人,形色衣服正纯黑色,躯颀且硕,当舍背立,迳遮其光。士亦悟安得此等人,托以如厕,强出舍。出则天日皎然,回顾黑人无有。少选复入,甫坐定,又遮之矣。出入数四皆然。虽强握管,不能作一字。其士因思此必冤缠作梗,竟舍而出。比出,目观爽然,卒无他故。

  翰林院学士惟一人,多或三五人。壬戌秋,阁老洛阳刘公健因修《会典》成,欲德翰林,一时升学士者十人。时礼部尚书已有六人,谢公迁以在内阁,张公昇为礼书掌部事,元公守直以礼书掌通政事,贾公斌以礼书掌鸿胪事,崔志端以礼书掌太常事,并南京为六人。崔由神乐观道士,京师为之语曰:“礼部六尚书,一员黄老;翰林十学士,五个白丁。”一时盛传,以为的对,且有讥警。盖此五人谓山西张□、陕西杨□、大兴刘□、并某、某,皆成化戊戌阁老万公安以私意选为庶吉士者。在翰林未尝读书,其诗文一出,人皆嗤之。可见公论终不掩矣。

  翰林院素称清贵,无簿书之扰。旧有语曰:“一生事业惟公会,半世功名在早朝。”所谓清者如此。李西涯时为学士,因众失朝,罚运灰炭。续两句云:“更有运灰并运炭,翰林身上不曾饶。”一时哄然。又闻有一检讨,讨里河之夫,又驿丞不接,甚不平。或谓之曰:“人多不知检讨何官,可只呼学士就好。”次日果称学士,仍前不出。乃赋诗云:“翰林检讨被人轻,却冒瀛洲学士名。依旧所司全不理,由来知要不知清。”

  癸亥春,例该考察京官。给事中王盖宁国人,吴舜浙江人,俱为乡人讦奏不法事情,自虑公道难废,乃先摭拾劾马冢宰文升。又刑部主事张斅亦为帷薄事见在都察院问理,乃以女谒通戴都宪之内。戴公不知,竟寘斅于法,斅亦诬奏他事。俱为言官论列。二公正部院当事,因回避,只延至秋,方行考察。王盖、吴舜皆坐不谨,亦从末减云。

  内臣何文鼎言语切直,内有干宫闱戚畹者。上怒,挞之死。御史黄山等上疏讼其冤,虽不之省,而亦不之罪也。

  近时宦官如萧敬之文雅,陈宽之谨厚,何文鼎之忠谠,皆不可少。前此若金安之廉,兴安之介,金英之知人,怀恩之持正,张永之刚勇,王高之雅饰,后乎此若芮景贤之安静,皆有取焉。至如马骐之激变交南,吉祥之怨望启叛,蒋冕之谗乱宫闱,李广之纳赂干政,又其辈中之罪人也。至于王振之专恣,陷驾北狩,汪直之骄横,西厂害人,后乎此若刘瑾之乱政谋叛,则又甚矣。

  给事中张维新,己未进士,京师人。考满受封,以其父未仕,请具冠服,同入朝谢恩。预约亲友,候朝毕由东长安门鼓乐迎至家。其父夜不睡,在廊下假寐,偶闻钟响,促入班,叩头毕,慌忙走过御街西,因忆前事,复横过东。为序班所执面纠,奉旨:“拿!”就于丹陛下揪絷,出午门外跪候,冠服皆褫于地。朝退迎送,本所以荣亲,而瞬息至此,事变真不可料,皆为之嗟悼。予因忆昔年吴康斋与弼徵聘至京,有旨次日早文华殿引见。康斋预拟数事将口陈,夜宿于朝房,挂其巾于壁。熟寐,因起迟,仓皇戴其巾以入。及见,上询问再三,与弼俯首不能对,叩头而已。令左右送出左顺门。朝士谓曰:“此正敷陈时也,何以不言?”与弼皱眉,乃去巾观之,有二三大蝎子啮其顶,肿痛不可忍。又彭阁老时以状元及第,次日该上表谢恩,演习已熟。因先夜劳倦,次早在直房睡熟,忽闻钟响,趋走不及。鸿胪寺纠奏状元谢恩不到,奉旨追究,几危。赖李阁老诸公救之,乃免。此二事与张颇相类。噫!征君之奏对,状元之面恩,皆寻常事也,乃至于此。古谓天威不违咫尺,信矣。

  近一给事中建言处置军国事一款:京城士人多好着五尾衬裙,营操官马因此被人偷拔騣尾,落膘,不无有误军国大计,乞要禁革。又一给事中上疏为急救社稷事,曰:“见今北虏款塞,社稷危甚,急如人纳粟,以救社稷。”如此二疏,可谓之通达治体者乎?一时腾笑于人多矣。尝闻识者谓考选科道,须要察其文行,不可只拘人物。京师谣云:“选科全不在文章,但要须胡与胖长。更有一般堪笑处,衣裳浆得硬帮帮。”盖所由来渐矣。

  甲子科因言官建议,欲令京官出主考各省乡试。惟浙江聘杨月湖廉,山东聘王阳明守仁。时杨为南光禄以终养,王为主事以养病,俱在告。闻聘,皆欣然往。两省亦颇称得人,然亦不免南台论劾。予尝谓校文得士,自古为难。唐惟称陆敬舆得韩子,宋惟称欧阳公得二苏。此外若吕东莱之知陆子静、王应麟之知文山,亦绝无而仅有者。我朝如胡颐庵之知南阳,姚文敏之知一峰,亦为罕见。又闻周宗伯洪谟初中解元,以减场,时考官彭弼江西人,批云:“七篇之多,不如五篇之纯。”周果知名于时。又忆宋末太常萧达主考,尝于落卷中拔真西山。不知二公亦有是否乎?

  ●下篇卷四

  本朝状元惟钱与谦无足取,延世如罗一峰,尚矣。前此若商文毅辂、彭文宪时亦有可观。若曾公棨、曹公鼐之才,刘公俨、任公亨泰之介,张公显宗,许公观之节,皆无忝大科。其他则碌碌无述焉。若彭公教则夺于寿,曾公彦则限于年矣。

  南京守备太监刘琅自陕西、河南镇守至金陵,贪婪益甚,资积既厚,于私第建玉皇阁,延方外以讲炉火。有术士知其信神异也,每事称帝命以动之,饕其财无算。琅有玉绦环,值价百镒,术士绐令献于玉皇,因遂窃之而出。或为诗笑曰:“堆金积玉已如山,又向仙门学炼丹。空里得来空里去,玉皇元不系绦环。”

  李阁老西涯子兆先,幼颖敏绝人,为文下笔立就。每科场入试辄病,久不中。至是卒,年未三十。西涯公哭之恸,自为墓志,人甚哀之。士夫传云:昔公之父名淳,金吾卫军余。微时为渡子日,尝见一妇人早渡午归,迨晚复渡,如此者几月。李一日诘其故,妇曰:“有夫系狱,日往给其饮食,又复归膳翁姑耳。所以不惮劳苦。”李闻其言,甚悯之,遂却其直,早晚任其渡。他日一叟见李告曰:“闻汝素有善念,凡获善报。汝有亲骨未埋,吾当为择吉地瘗之,后当有发。”因与择一山,指曰:“有白狐卧处,即佳壤也。汝可潜舁亲骨埋其中。”李一夕往彼,果见白狐稔眠不起。李恐天明人知,因折树枝有声,狐惊耸身,三立而去。遂即其穴理之。明日叟来,询葬事,李告以故。叟曰:“俟狐自起乃为妙尔,今惊去,当中衰。汝子当不失为三公。”今其言果验,公竟至无嗣。

  兆先文名甚高,然游侠无度,以是致病。公一日过其书馆中,书其几云:“今日柳陌,明日花街。焚膏继晷,秀才秀才!”兆先归见之,亦过公斋,书案云:“今日黄风,明日黑风。燮理阴阳,相公相公!”传之以为笑谈。然予闻之,成化中眉州万阁老亦题其子翼书馆,翼亦答之同前。岂兆先有所闻,或亦偶然同之乎?

  左都御史戴公珊当考察,时吏部只欲凭巡按御史考语黜退,公不从。吏部曰:“如是我不担怨。”公不然,私谓张考功志淳曰:“果欲如此,吾与子先将御史考核,从其贤者斯可。不可如贵堂上,一概从之。”由是果有所得。公可谓至公无私者矣。予闻之张南园云。

  崇仁洪钟生四岁,隋父朝京以训导考满之京。舟中朝京与客奕,钟在旁谛观久之,悟其行势,为父行变,累胜客局。比至临清,见牌坊大字题额,则为父索笔书之,遂得字体。至京师,即设肆鬻字。京师异为神童。宪宗闻之,召见命书。即地连画数十字,又命书“圣寿无疆,”钟握笔久之,不动。上曰:“汝容有不识者乎?”钟叩头曰:“臣非不识字,第为此字不敢于地上书耳。”上嘉其言,即命内侍舁几,复以蹋镫立其上书之。钟一挥而就。上喜,命翰林给廪读书,其父升国子助教,以便其子。弘治庚戌,年十八,登进士第,授中书。至是不幸婴疾,未三十而卒。

  萧山何孝子竞,其父舜宾原任南道御史,以事谪戍广西,后遇宥回籍,颇事武断。当涂邹鲁以御史谪官县丞,升任知萧山,恃势妄为,自号萧然逐客,又改牧爱堂为寄豸堂,时常仍服豸绣。舜宾讥之,成仇。鲁欲戕害,乃与二三吏卒谋作广西移文勾取。遂差强徒十数人押舜宾起解,仍搜捕其子姓,寘之狱。及押舜宾行至江西,其吏卒受鲁密嘱,百般苦楚之。至夜,候舜宾睡熟,乃用沙袋掩口身死。其人还报鲁,受赏。竞逃匿,日夜思报父冤。一日闻鲁已升山西佥事,伺其日出接凭,暗结亲邻,伏于道左,将鲁拖扯下轿,用石灰擦瞎双眼,用船装至浙江。臬司当将竞监候,上其事。法司题奉钦依,差给事中李举、刑部郎中李时往勘其事,拟鲁屏去人服食因而致死为首,绞罪;系笃疾,奏请。何竞殴本管五品以上官,照例发口外为民。士论不平,竞复具奏。再差大理寺正曹廉勘问,乃拟鲁谋杀人造意,斩罪。余俱为从者,绞。何竞为亲报仇,情有可矜。奉闻,可之。舆论称快,遂称竞为孝子云。

  近来士夫多信地理,程篁墩学士代谢于朝注《雪心赋》,林见素都宪偕谢评事廷柱遍游闽中。则自朱晦庵已深信之,盖其天分之高,又与胡五峰、蔡西山、陈北溪诸贤相与,讲明益精,其说事多奇中。相传其墓下有谶书曰:“某桥水漂,子孙入朝。”景泰癸酉岁,上问:“朱子有功圣门,子孙世禄否?”礼部奏云:“未蒙恩典。”诏录其嫡长子孙一人,世袭翰林院五经博士,永奉祀事。其裔孙某入朝之日,墓前水发,桥为之倾。

  工部吴主事某,湖州人,家素饶,号吕山吴家。初中进士,欲寿其父,缄币求于西涯公。时公为学士,鄙其为人,不许。吴问其友人曰:“今朝中爵位极大者为谁?”友人云:“英国公太师左柱国也。”吴乃以币求英公,英不知来意,遂受其币,令门馆作诗与之。吴得诗,夸耀于人云:“说甚麽李学士,英国当朝第一人,乃为我做诗!”人皆掩口而笑。后因考察调外,将归,乃以其父好骑驴,且年老,为构寿材一副,买驴一头。到家之日,适其父初度,开宴集宾朋为乐,闻其子至,甚喜。客曰:“公子远来,必有奇物为寿。”询其子,乃曰:“寿器一副,驴一头。”众皆失色,其父亦愠懊数日。某呆如此。

  王编修瓒,一日自司礼监教书出,谓一二同年曰:“今早在左顺门,见红毡衫裹一妇人,不见其面,只见二小足。有人随去,见二内使押送赴浣衣局。守者俱起立迎入,待之异常,不知其由。”后数日,乃闻参送数人至西曹问罪。内郑旺招系坝上人,有女名某,先年选入掖庭。近闻生有皇子,见在太后宫内依住。旺每岁来西华门内臣刘林探问,但有新时面麦瓜果,即托林送入,与本宫使女黄女儿说知递进,悉回有衣服针线等物。旺回家夸耀,乡人称为郑皇亲,京城内外,人争趋赴,已二三年矣。近被缉事衙门以妖言访获,说者以为有所受也。后内批:“刘林使依律决了,黄女儿送浣衣局,郑某已发落了,郑旺且监着。”时论以为旨意发落,意自可见。若果妖言,旺乃罪魁,不即加刑,又郑氏止云“已发落了”,尤为可疑。其卷案在刑部福建司,人多录出,以为或有所待。后乙丑五月大赦,闵司冠即将旺放出,该司执言事大须请,闵以为诏书不载者,即宜释放。盖亦意有在云。

  湖州人以养蚕为生,然蚕神甚异。弘治中太仓孙廷慎行贩安吉,往来皂林。见巡司获盗三人,其人是彼处大族伍氏家丁也。盖其家每岁畜蚕,因蚕多桑薄,饲之不继,乃弃蚕十余筐,瘗之土窖中。三人仍驾船往市桑叶,不得。舟还途次,忽一大鲤跃入舟中,约重数斤。三人喜其罕得,载归馈主。舟经皂林,巡司异其小船而用两橹急驾,疑之,遂追捕至。检其外,见头仓有人腿一。三人自相惊骇,巡司即缚解浙江按察司,拷掠甚至,诘其身尸所在。三人不胜锻炼,诉辨得鱼之故,变易之端。主司不言,三人者不得已而认之云:“杀人,身尸见埋在家隙地内。”主司即命吏卒人等押至其家,妄指一地,发之,正是瘗蚕之处,蚕皆不见,惟见一死尸,身躯完全,乃少一腿。事之符合,并家主俱抵罪。此事江南人盛传其事到京。岂其家害蚕命数多,有些冤报?然司刑者不可不审也。

  乙丑松江刘知府琬上疏旌表一节妇,乃华亭张尚书蓥少子未婚之妇也。少子某,事游荡,与娼狎,被惊得心疾,遂不起。某原聘京卫赵指挥某女,没时张为御史,居忧于家,即具书慰报于赵,令其别议。赵得讣,报其女。女曰:“千里之音,真伪未可知。纵有凶说,而此身已生死系于张氏矣。”赵夫妇素知其女至信,虽有媒妁来议,然不敢许。逾年,公服阕之京。赵往探之,且告以女之言。公恐负其女,备仪令夫人往慰之,女但唯唯。越数日,女告其母曰:“彼既来慰我,则尽礼。母亲可率儿往展谢之,虽未及睹夫仪容,得拜翁姑,亦名分中事。”父母是其言,即具礼母子偕往。女留张舍,卒不肯归,曰:“既已身许张氏,夫死命也,决无他议。留此以事舅姑,尽妇之道。”谓母但归,母不咈其言,如其志。女时年十八,张与夫人别设一室,令夫人与俱。既而足不外履,慈惠婉顺。张夫人亦尝论其可嫁之意,女曰:“有死而已。”是夕自缢,几绝,赖救免。自是绝不敢道。四方士夫多为文以纪之。近时戏文盛传商三元辂事,颇类此。然彼是虚诬,而此则实事也。因记于此以风世。

  西曹有一对云:“一双状元子,两个探花爷。”是虽资谑,然亦奇事。盖主事有张恩、王守仁,其父尚书昇、学士华,皆状元也。又有刘凤仪、李瓒,其子内翰廷相、内翰龙,皆探花也。又一对:“鲁铎分南北,朱衮别妍媸。”盖壬戌进士有两鲁铎、二朱衮,一湖广人,一永平人,一貌美,一不扬,故云。又丙辰进士有孟春、季春、夏鼎、周鼎,西涯阁老尝即席命对:“孟仲季春惟少仲。”已而即应声云:“夏商周鼎独无商”皆无然奇句也。

  乙丑赐昆山顾鼎臣为状元。尹阁老直家居,谓人曰:“此名未善,盖臣字与成字同音,鼎成龙驾,名犯嫌讳。”至五月,果然。人谓尹之言亦有自也。盖景泰辛未状元乃柯潜,时人云柯与哥同字,未几英庙还自北,退居南宫,固“哥潜”之谶。又天顺癸未春御史焦显监试,有火灾。时人语曰:“御史原姓焦,科场被火烧。”盖宋末亦有“不因南省火,安得状元焦”之语。当时或未之避,然亦偶凑合耳。初,顾之父恂得一梦,云“鼎臣为状元”,初欲以此名其孙潜,未果,乃命其少子,即鼎臣也。果然。

  是录分上下篇,昉自弘治改元,至乙丑冬而止。上篇事关庙朝,下篇则臣下事也。皆即一时所闻,或因一言一行之微,漫书之,初非有所择也。若夫圣政之宏纲大纪,及诸臣言行之详,自有国史与诸家文集在焉,兹固其余焉耳。呜呼!惟我敬皇在御十有八载,明作之功,惇大之化,比隆三代。而又克勤于政,无日不视朝,虽值雨雪传免,而銮舆犹御正衙,呼二三大臣参决政务。故当时在朝诸缙绅,下迨虮虱之微,无一人不欲趋朝以仰承休德,而闻夫所未闻也。愚臣自叨第后,获缀班行之末,无一日不睹圣颜、聆天语,有所闻见,即铭诸心臆,退从诸乡先生游,复悉其颠末,益闻其所未闻,即以片纸敬书,投之缃笥。鼎湖龙远,攀髯靡及。乃取而谛观之,未尝不泫然流涕,怅然增感也。遂缮写成帙,釐为四卷,以备遗志,亦将自附于裨官氏之末云耳。

  重光大荒落之岁陬月既望,谨识。

以上为书籍的全部内容,祝您阅读愉快。

分页阅读:上一页 1 2 3 4
声明:如果您在浏览本馆古籍时遇到问题,或发现本站文章存在版权、稿酬或其它问题,请通过电子邮件“lfglib@qq.com”或客服微信“lfgorg”联系我们,本馆将第一时间回复您、协助您解决问题。本馆所有内容为本站原创发布,任何个人或组织在未征得本馆同意前,禁止复制、盗用、采集、发布本馆内容到任何网站、社群及各类媒体平台。因古籍保存年代久远或受当时印刷技术限制而可能导致的虫蛀、水渍、墨迹脱落等问题,请您谅解。祝您学习和阅览愉快。 数研咨询 书云 研报之家 AI应用导航 研报之家
流芳阁 » 治世余闻 - (TXT全文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