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杂事诗 - (TXT全文下载)

书籍类目:史藏 - 志存记录
书籍内容:

 日本杂事诗二百首(二百首)
  ●自序
  余于丁丑之冬,奉使随槎。既居东二年,稍与其士大夫游,读其书,习其事,拟草《日本国志》一书,网罗旧闻,参考新政,辄取其杂事,衍为小注,串之以诗,即今所行《杂事诗》是也。时值明治维新之始,百度草创,规模尚未大定。论者或谓日本外强中干,张脉偾兴,如郑之驷;又或谓以小生巨,遂霸天下,如宋之[鹚?],纷纭无定论。余所交多旧学家,微言刺讥,咨嗟太息,充溢于吾耳。虽自守居国不非大夫之义,而新旧同异之见,时露于诗中。及阅历日深,闻见日拓,颇悉穷变通久之理,乃信其改从西法,革故取新,卓然能自树立,故所作《日本国志》序论,往往与诗意相乖背。久而游美洲,见欧人,其政治学术,竟与日本无大异。今年日本已开议院矣,进步之速,为古今万国所未有。时与彼国穹官硕学,言及东事,辄敛手推服无异辞。使事多暇,偶翻旧编,颇悔少作,点窜增损,时有改正,共得诗数十首;其不及改者,亦姑仍之。嗟夫!中国士夫,闻见狭陋,于外事向不措意。今既闻之矣,既见之矣,犹复缘饰古义,足己自封,且疑且信;逮穷年累月,深稽博考,然后乃晓然于是非得失之宜,长短取舍之要,余滋愧矣!况于鼓掌谈瀛,虚无缥缈,望之如海上三山,可望而不可即者乎!又况于排斥谈天,诋为不经,屏诸六合之外,谓当存而不论,论而不议者乎!觇国岂易言耶,稿既编定,附识数语,以志吾过。光绪十六年七月,黄遵宪自序于英伦使馆。
  ●卷一
  立国扶桑近日边,外称帝国内称天。纵横八十三州地,上下二千五百年。
  日本国起北纬线三十一度,止四十五度;起偏东经线十三度,止二十九度;地势狭长。以英吉利里数计之,有十五万六千六百零四方里。全国濒海,分四大岛、九道。户八百万,男女共三千三百万有奇。一姓相承,自神武纪元至今岁己卯明治十二年,为二千五百三十九年。内称曰天皇,外称曰帝国。隋时推古帝上炀帝书,自名日出处天子。余此诗采摭诸书,曰皇曰帝,悉从旧称,用《公羊传》“名从主人”之例也。
  泰初一柱立天琼,岳降真形地始成。西有和华东诺册,一夸手造一胎生。
  纪神武以前事为《神代史》,曰:开辟之初,有国常立尊,为独化之神。七传至伊奘诺尊、伊奘册尊,为耦生之神。二尊以天琼矛下探沧溟,锋镝凝结成磤驭卢岛,名为国柱,因下居成夫妇。先以淡路洲为胞,钟灵孕祥,乃生八大洲,余岛则矛头滴潮濡沫所凝者。泰西人有《创世纪》,称耶和华手造天地万物,七日而成,同一奇谭。
  荡荡诸尊走百灵,荒唐古史过《山经》。海神长女生鸬羽,天祖初皇法脊令。
  《神代史》又言:伊奘诺尊、伊奘册尊见脊令相交,始知交婚,是为初皇。又曰:琼琼杵尊有山幸与兄火兰易海幸,后失于海,兄索之急,乃自投海中,海神妻以长女,复得海幸。获潮满琼、潮涸琼二宝神女,有孕,告琼琼杵尊,生子勿往视,不听,窃窥之,有卧龙盘儿,惊跃人海。产室葺以鸬羽茅草,未及覆甍,故号为鸬鹚草葺不合尊。尊生神武。
  藂云挥剑日挥戈,屡逐虾夷奏凯歌。西讨东征今北伐,古来土著既无多。
  日本土人即虾夷,盖如台湾之生番,蠢蠢如豕鹿,声音状貌皆少异,日本称为毛人(亦呼为倭奴)古所谓长须国者也。日本开国在日向大隅,自西而东,盖逐虾夷而居之。神武、崇神、武尊、神功皆力征经营,中叶专设征夷大将军以为镇抚。唐时陆奥一道犹尽属虾夷。近三百年,聚于奥北一岛,有口虾夷、奥虾夷之称。维新后置北海道,设官开拓,闻其种类只存数千云。神武初起师征夷,曰:吾日神之孙,而向日征虏,逆天道矣,不如随影讨之。藂云剑,武尊征夷之剑也。
  避秦男女渡三千,海外蓬瀛别有天。镜玺永传笠缝殿,倘疑世系出神仙。
  崇神立国,始有规模,史称之日御肇国天皇,即位当汉孝武天汉四年,计徐福东渡,既及百年矣。日本传国重器三:曰剑,曰镜,曰玺。皆秦制也。臣曰命、曰大夫、曰将军,皆周、秦制也。自称曰神国,立教首重敬神,国之大事,莫先于祭,有罪则诵楔词以自洗濯,又方士之术也。当时主政者,非其子孙,殆其徒党欤?《三国志》、《后汉书》既载求仙东来事,必建武通使时使臣自言。今纪伊国有徐福祠,熊野山亦有徐福墓,其明征也。至史称开国为神武天皇。考神武至崇神,中更九代,无一事足纪,神武其亦追王之词乎?总之,今日本人实与我同种,彼土相传本如此。宽文中作《日本通鉴》,以谓周吴泰伯后。源光国驳之曰:谓泰伯后,是以我为附庸国也。遂削之。至赖襄作《日本政纪》,并秦人徐福来亦屏而不书。是亦儒者拘墟之见,非史家纪实之词、阙疑之例也。
  剑光重拂镜新磨,六百年来返太阿。方戴上枝归一日,纷纷民又唱共和。
  中古之时,明君良相,史不绝书。外戚颛政,霸者迭兴。源、平以还,如周之东君,拥虚位而已。明治元年,德川氏废,王政始复古。伟矣哉中兴之功也!而近来西学大行,乃有倡美利坚合众国民权自由之说者。《山海经海外东经》:“旸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齿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日本称君为日,如大日灵贵、饶速日命皆是。
  呼天不见群龙首,动地齐闻万马嘶。甫变世官封建制,竞标名字党人碑。
  明治二年三月,初改府藩县合一之制,以旧藩主充知事。而萨、长、肥、土旋上表请还版图。至三年七月,竟废藩为县。各藩士族亦还禄秩,遂有创设议院之请。而藩士东西奔走,各树党羽,曰自由党、曰共和党、曰立宪党、曰改进党,纷然竞起矣。
  狐篝牛柩善愚民,百济新罗悉主臣。腰石手弓亲入阵,浪传女国出神人。
  日本取法汉制,皆由百济、新罗来。神功皇后始通二国,《魏志》、《后汉书》所谓卑弥呼封亲魏倭王者也。史言仲哀讨熊袭,有神告后,宜先征新罗,弗从,崩。后摄位,遽发师,西征航海,祝曰:吾奉天神言,越海远征,苟捷有功,则波臣当手梳吾发,分为二,浴于海。如其言。遂结两髻如男子,亲执巨弩。时后有娠十月矣,复取石挟腰祝曰:凯旋,生于兹。至新罗,新罗主面缚降。封府库,收图籍而还。十四月,乃生应神。是皆神道设教,以愚黔首者。志书谓“以妖惑众,侍婢千余人不见其面”,胥由此也。然新罗、百济、高丽遂称西藩,旋遣使通魏。史书竟称为女王国。至郭璞注《海经》,犹称“倭在带方东,以女为王”。易世称其人,皆以女系国,功可谓神也已。日本今古英雄推丰臣秀吉,余谓使黑面小猴见此老妇,必当慑伏不敢动耳。
  女王制册封亲魏,天使威仪拜大唐。一自覆舟平户后,有人裂诏毁冠裳。
  日本典章文物,大半仿唐。当时瞻仰中华,如在天上,遣唐之使,相望于道。唐乱使绝,高行云游之僧,尚时通殷勤。唐、宋间亦遣使答之。元祖肆其雄心,欲抚有而国,范文虎帅舟师十万,遇飓舟覆,归者三人。以元之雄武,灭国五十,风起涛作,不克奏肤功,天为之也。然至是,日人有轻我之心矣。明中叶时,萨摩无赖寇我沿海,及丰臣秀吉攻朝鲜,八道瓦解,明误听奸民沈惟敬言议和。授封使者赍诏至,秀吉初甚喜,戴冕披绯衣以待。乃宣诏至“封尔为日本王”,秀吉遽起,脱冕抛之地,且裂书,怒骂曰:我欲王则王,何受髯虏之封?且吾而为王,若王室何复议再征高丽?日本人每讳言贡我,而明人好自夸大,视之若属国。吾谓委奴国王之印,亲魏倭王之勒,见于《三国志》、《后汉书》,(《北史》云:“其后并受中国爵命,江左历晋、宋、齐、梁,朝聘不绝”云)其时壤地褊小,慕汉大受封,此不必讳也。至隋帝之书曰:皇帝问倭皇好。既邻国之辞矣。唐、宋通好,来而不往。偶一遣使赍书,或因议礼不就而去。以小事大则有之,以臣事君则未也。至明成祖树碑寿安镇国之山,封足利义满为王,而不知乃其将军。虽义满称臣纳贡,然未有代德而有二王,于日本则为僭窃。神宗封秀吉,诏书至,为毁裂,此又何足夸哉!
  载书新付大司藏,银汉星槎夜有光。五色天章云灿烂,争夸皇帝问倭皇。
  我朝龙兴辽沈,声威所至,先播旸谷。又以彼二百年中,德川氏主政,讲道论德,国方大治,故海波不扬。迩以泰西诸国,弛禁成盟。念两大同在亚西亚,同类同文,当倚如辅车,于同治辛未,遣大藏卿伊达宗城来结好。至光绪三年,朝议遣使修报,恭赍国书,践修旧好,载在盟府,彼国臣民,多额手相庆。
  鳄吼鲸呿海夜鸣,捧书执耳急联盟。群公衮衮攘夷策,独幸尊王藉手成。
  泰西通商,自和兰(按:即荷兰)外,旧皆禁绝。德氏初,海禁尤严。律法:漂风难民归自异国者,锢终身。孝明帝之甲辰,美利坚始请互市,幕府拒之。己酉三四月,美、英船复来。癸丑,美国水师将官披理帅四兵船来,俄人亦帅兵踵至。安政甲寅、乙卯、丙辰,复迭来劫盟。初许以泊船供困乏,继许其馆宾礼接。至戊午六月,始与美国定互市则十四条。七月,与和兰与英与俄,皆定条约。是为开港之始。时孝明欲攘夷,德川家定主政,审力不敌,不敢奉诏。处士横议,以外夷披猖大辱国,而幕府孱弱偷安,不足议,始倡尊王以攘夷之论。至明治元年,德氏遂废。事皆详《邻交志》下篇中。
  玉墙旧国纪维新,万法随风倏转轮。杼轴虽空衣服粲,东人赢得似西人。
  既知夷不可攘,明治四年,乃遣大臣使欧罗巴、美利坚诸国,归遂锐意学西法,布之令甲,称日维新。嫩善之政,极纷纶矣。而自通商来,海关输出逾输人者,每岁约七八百万银钱云。然易服色,治宫室,焕然一新。
  羲和有国在空桑,手握灵枢八极张。今世日官翻失御,如何数典祖先忘?
  自钦明十四年,由百济遣历博士来,始行夏时。后袭用元嘉历,复用仪风历,复用大衍历、长庆宣明历。长庆宣明历行之最久,凡八百余年。至贞享元年,始行元授时历。虽设历官,所业不精。仅一贺氏传其家学,第从高丽、琉球沿用我法而已。别详《天文志》中。余友沈梅士往告余云:《山海经》曰:‘羲和之国,有女名羲和,浴于甘渊。’《归藏启筮》曰:‘空桑之苍苍,八极之既张,乃有夫羲和,是主日月,职出入以为晦明。’又:‘瞻彼上天,一晦一明。有夫羲和之子,出于旸谷。’疑此邦在昔有精天象历算之学者,上古本与中国通,用为日官,遂以国为氏,复以氏命官,故日官号羲和也。”其然岂其然乎?
  纪年史创春王月,改朔书焚《夏小正》。四十余周传甲子,竟占龟兆得横庚。
  明治五年十一月九日诏曰:“太阳历从太阳躔度,立月有日子多少之差,无季候早晚之变。每四岁置一闰日,七十年后,仅生一日之差,比太阴历实为精密。”遂祭告太庙,行改历礼。又诏以是年十二月三日为明治六年一月一日。盖自神武纪元,当周惠王之十七年辛酉,凡二千五百余年,历甲子四十余周,皆用夏时,及是废之矣。
  神仙楼阁立虚空,海飓狂吹压屋风。四面涛声聋两耳,终年如住浪华中。
  多雨,尤多大风。余所居室木而不石,四面皆玻璃,风作则颠摇鼓动,如泛一叶之舟于大海中,为之怦怦心动矣。
  巨海茫茫浸四围,三山风引是耶非?蓬莱清浅经多少?依旧蜻蜓点水飞。
  立国至今,版图如旧。神武至太和,登山望曰:美哉国乎!其如蜻蜓之点水乎?故日本又名蜻蜓洲。史言海外三神山,风引不得至。《山海经》注又言蓬莱在海中,上有仙人宫阙,以金银为之,禽兽皆白。稗官小说,称多长春之草,不死之药。今海外万国,舟车悉通,恶睹所谓圆峤、方壶?盖燕、齐方士,知君房东来踪迹,遂借以肆其矫诬,实则今日本地也。疆域皆别详《地理志》中。
  翠华驰道草萧萧,深院无人锁寂寥。多少荣花留物语,白头宫女说先朝。
  神武起日向,建都橿原,即畿内大和境。后迁徙不一,多在大和。(日本读大倭大和音为耶马台,故《魏志》称为耶马台国。以日本为国号,自孝德始。)至桓武帝都平安城,为今西京,定鼎千余年矣。明治二年,乃迁东京。銮舆西幸,偶一驻跸而已。谨案《使东述略》曰:“西京以山为城,无垣郭雉堞,周环数十里,有贺茂川萦贯其中。过故宫,守吏导人。有紫宸殿,殿屏图三代、汉、唐名臣像。循殿西行,过曲廊,涉后园。落叶满阶,鸣禽在树。有瀑名青龙,水喧石罅,泠泠然作琴筑声。静对片时,尘虑俱息”云。《荣花物语》,出才嫔赤染卫门手,皆纪藤原道长骄奢之事。道长三女为后,故多叙宫壶。
  前朝霸主识龙蟠,富岳荒川极大观。留与东迁新定鼎,万家春树锦城宽。
  通国以武藏、上总为坦沃。江户本远山某所居,德家康初起参河,丰臣秀吉语之曰:江户霸气之所钟,子宜筑城居。于是家康遂徙焉。筑石为城,高垒深濠,一如大坂。德川氏还政,参议大久保利通请迁都。越明治元年,遂东迁,因幕府为宫殿焉。旧都自大和外,摄津、近江、长门、丰前,皆曾一至。东京实始至也。凡东京府所辖之户,四十三万五千九百余。
  九州地脉阻昆仑,裨海环瀛水作门。圆峤方壶虽妄语,分明世外此桃源。
  四面环海,自德氏主持锁港,益与诸国相隔绝。然承平无事,闭户高卧者二百余年。有客长崎者,为言商贾交易以诚信,妇姑无勃豁声,道有拾遗者,必询所主归之,商人所佣客作,令司筅钥,他出归无失者。盛哉此风,所谓人崇礼让,民不盗淫者邪!
  萨摩材武名天下,水户文章世不如。几辈磨刀上马去,一家修史闭门居。
  材武以萨摩为最。赖子成曰:吾涉览其国,虽屠贩勇决过人,卒然争斗,动辄至杀人自杀。维新之际,其国英杰,首唱纳土撤藩,故功臣居十之六,长门次之。称文学者,有肥前、安艺、水户三藩,而水户为最。源光国作《本史》时,开彰考馆,名士多从之游,藏书尤富。余老友青山延寿,是藩人。父延于,兄延光,世治史学,具有典型。
  舟鲛衡鹿富良材,椎结夷风草昧开。昨夕屠鲸今射虎,明朝跣足读书来。
  北海一道,旧属松前侯。明治二年,割分十一国,初今诸藩分任垦辟,后专设开拓使治之。山林薮泽,上腴之奥区。民不耕种,日腰弓弭箭,驱狐狸,捕鲸鱼,文身蓬首,穴居血饮。而浑沌未凿,易受约束。近稍有读书者。
  一洲桦太半狉榛,瓯脱中居两国邻。罗刹黑风忽吹去,北门管钥付何人?
  桦太洲一名库页岛,西邻俄属,南与日本北海道天盐犬牙相衔,费雅喀、俄罗斯、日本虾夷人杂居其中,初亦不知属何国地。俄使初来,即议画疆界。至明治八年十一月,乃定归于俄,而举千岛属日本。桦太居民皆渔海猎山以自给,山多椴松,海多鮏鳟,掘炭捕鲸之利尤厚。闯自主太洞岁出昆布,不知几千万石云。
  拔地摩天独立高,莲峰涌出海东涛。二千五百年前雪,一白茫茫积未消。
  直立一万三千尺,下跨三州者,为富士山,又名莲峰,国中最高山也。峰顶积雪,皓皓凝白,盖终古不化。
  濯足扶桑海上行,眼中不见大河横。只应拄杖寻云去,手挈卢敖上太清。
  与富士山并称三山者,加贺白山,越中立山,盖于齐为巨擘焉。水以信浓河为最长,以琵琶湖为最大矣。然国中虽少高山大河,而林水邱壑,大有佳处。《使东杂咏》纪沿海光景,读郦元《水经》、柳州游记。其中山水名胜之区,闻陆奥之松岛,丹后之天桥立,安艺之宫岛,尤山层云秀,怀灵抱异云。恨蜡屐无缘,未能一游耳!
  一震雷惊众籁号,沉沉地底涌波涛。累人日夜忧天坠,颇怨灵鳌戴末牢。
  地震月或数回,甚则墙壁栋宇皆摇簸。先闻汹汹声,如大风鼓涛而来。初至颇怪,久亦习惯。累月不震,土人反疑。安政乙卯,江都大震,死者二三万人。父老谓数十年当有一厄,惴惴常惧之。
  倚天铜佛古于树,挂月玉镜寒生苔。对人露立总不语,曾见源平战斗来。
  镰仓八幡宫,有铜佛高今尺三十九尺余,径广十六丈有奇。铜镜一,古色斑驳,住僧云:神功皇后物也,一千七百余年矣。又有源赖朝之胄,平秀吉之刀,信元之角弓,家康之竹杖。镰仓本重镇,源赖朝开霸府,即此地也。德川以前,北条氏、足利氏皆居此以管领关东。镰仓余未至,闻之何大臣云。
  石塔光明照夜灯,武尊宫阙郁觚棱。至今洒涕吾孀语,携酒相寻白鸟陵。
  史言日本武尊征东夷,泛海相模,风涛大作,宠姬橘媛投海,暴风遂止。凯旋过碓日岭,东望怀橘嫒,叹曰:吾孀已矣!后人因号东陲为吾媛国。及崩葬,白鸟从陵出,目为白鸟陵。今有祠。
  南朝往事久灰尘,岁岁樱花树树春。手挈铜铃拜遗像,呜呼碑下吊忠臣。
  楠正成者,南朝殉难之臣,日本比之文文山、岳少保。源光国题其碑曰:“呜呼忠臣楠子之墓。”墓在凑川,有樱花数百树,手泽所留,重于大璧。尚有神铃塑像,能文者皆纪之。
  芝山宫殿剩丰碑,摇动春风见菟葵。二百余藩齐洒涕,不堪哀诵《式微》诗。
  德川氏主政二百余年,深仁厚泽,民不能忘。还政以来,父老过芝山东照宫,多有焚香泣拜者。旧藩士族,维新后穷不自聊,时时有盛衰今昔之慨。
  臣连伴造称官氏,藤橘源平数世家。将相王侯真有种,至今寥落族犹华。
  旧皆世官,故氏族最重。古所谓臣连伴造,以官有世功,以官为氏。其后赐姓命氏,自垂仁始。姓有升降,以氏为宠号,自天武始。氏之宠号既定,宏仁《姓氏录》所载旧姓,有千百氏。诸藤专朝,不举他族,而旧族皆降在皂隶矣。源、平迭兴,枝叶之蔓,分宗立长,割据国郡。其长者,犹古氏上。其族人,称家子郎党,蔓衍天下。数百年之藩,大都藤、橘、源、平四姓也。维新废藩,犹称为华族,以别开民。
  国造分司旧典刊,百僚亦废位阶冠。紫泥钤印青头押,指令惟恁太政官。
  上古封建,号为国造。奉方职者,一百四十有四。后废国造,置国司,犹变封建为郡县也。天智十年,始置太政大臣(三公首职,犹汉相国)、左大臣、右大臣,相沿至今。然自武门柄政,复为封建,太政官势同虚设。明治维新后,乃一一复古,斟酌损益于汉制、欧罗巴制,彬彬备矣。曰太政官,有大臣参议,佐王出治,以达其政于诸省。凡九省:曰外务、曰内务、曰大藏、曰陆军、曰海军、曰文部、曰工部、曰司法、曰宫内。而外设三府三十五县,于北海道别设开拓使。省有卿,有大辅、少辅,有大少书记。官有几等,属官若吏胥。府有知事,县有令,有书记官、属官。府县之事,上于诸省;诸省受成于太政官。各卿皆参知政事。太政官中,复有调查、赏勋、法制三局,有总裁,即以参议分任之。亦设书记官,以隶各省所上之事(诸省事有疑难者,上太政官。太政官示之,日指令)。每省所辖事,又随事分局。官凡十七等,而统以八位,位有从、正。自十等官而下,无位焉。皆别详《职官志》中。
  议员初撰欣登席,元老相从偶踌闾。岂是诸公甘仗马?朝廷无阙谏无书。
  太政官权最重。后设元老院,国有大事,开院议之。府县于明治十一年始选议员,以议地方事,亦略仿西法上下议院之意。此固因民之所欲而为之,规模犹未定也。旧有弹正台,后废。西法多民出政而君行政,权操之议院,故无谏官。日本君主之国,而亦无之。
  堂堂黼座设朝仪,神武初元立国时。一百一声闻祝炮,满城红日早悬旗。
  朝贺大礼,岁有三大节:日新年;日天长(十一月三日)。二月二十,相传为神武即位纪元之日,日纪元节,尤重之。官皆大礼服,诣宫朝贺,放祝炮一百一声,人家皆悬画日旗,以伸庆也。
  肘挟毡冠插锦貂,肩盘金缕系红绡。前趋客座争携手,俯拜君前小折腰。
  朝会皆大礼服,以免冠为礼,冠或肘挟,或手执。冠制皆狭长,前后锐而中尖,以黑羽为饰。皆毡衣革履。有勋爵者,蹙金线于袖,自肩至腰,斜披以红缘白绫,以系勋章。文武臣皆佩剑。新年朝贺,邻国公使皆在列,见客趋而前,皆握手通殷勤。入朝进退皆三鞠躬,无拜跪礼矣。明治六年,始易服色。然官长居家,无不易旧衣者。
  金菊花浓罽幕张,鸡冠剑佩立成行。司书载笔司勋赏,拜手重光旭日章。
  赏勋无五等之爵,而有勋号,日勋一等,勋二等。时时赐金。又仿泰西宝星例,给印章,亦画,有旭日重光章,旭日单光章。菊为王章,官舍行幕皆图绘之。
  减租恩诏普醲膏,硕鼠疲民敢告劳。归语老农吾土乐,宽仁长戴帝天高。
  民无私田,计明治七年租税定额,全国有米一千二百八十三万七干六百九十二石,余易米以钱,计八年收楮币五千一百五十万五千九百六十七圆。明治十年减租,计收三干五百五十三万八干七百九十四圆。考日本初仿唐班田之制,取诸民者,二十之一耳。延喜、天历后,豪强兼并,其制遂坏。镰仓来每以军兴加赋,后不复除。及丰臣秀吉兴,亟正经界,平租税。然古者每段三百六十步,裁为三百步,而收税如故,于是益重所赋,率取十四,谓之四公六民。德氏因之,世官益多,用益繁,大率皆取民之半,甚者或六公四民,七公三民,民困极矣。明治中兴,诸侯悉去图籍,奉田归公。亦用古法,诸国公田,皆随乡土估价赁租,凡值百者收三分。然值百之息,岁不过十,是十分而三也,民犹不堪。今君仁厚,于十年正月一日,复减租为二分五。然较之我国四十取一,乃叹吾民之凿井耕田,真不知帝力何有也。余详《食货志》中。
  剪纸频将花样翻,司农用印不辞烦。法同手实名头会,绝少催租吏到门。
  造纸画为界,分行如野,所有文凭计簿之类,均购而书之。官又造方纸,约寸许,分赭黑青黄红紫各类,以当分厘钱圆十百之数,名为印纸。即以作税券。纸中每刻王面,或古人像,华人所名为头税者也。课取物税之外,(如烟草类,用此课税。)凡一切买卖借贷典质之事,莫不计税,应用此纸而不用者,罚漏税银二十倍。惟官不督责,听民间自占其数,购取而自用之。盖近乎宋人手实之法,而无胥徒检核之扰,无吏役催促之苦,行之甚精善也。
  左券都凭官契来,鼠牙雀角不疑猜。若非一纸文书在,无地能容避债台。
  民间借贷不用印纸者,讼于官,官不理。一切诉讼,亦均以官纸为凭。
  六干五均官尽备,踦零都数法俱严。禁烟禁酒工言利,独握牢盆不道盐。
  凡以酒营业者,必先领准牌,乃许发卖,名营业税。或酿造,或贩卖,又分别纳税。官派员检查,令酒人于盛酒器标识其数,如或隐匿偷漏,皆重课罚金。业烟草者,法亦如之。惟所领准牌,必携之在身,以备查检。烟草或盛于箱,或裹以纸,或柬之如书卷,皆必用印纸粘于一拆必损之处。盖西人之课烟酒税,大类如此。明治十年,计酒税烟草税共收银二百七十余万圆,后又递加。日用各物,无不课税者。惟盐独无政,盖漉沙熬波,随处而有,故不能税耳。
  闻说和铜始纪年,孔方渐变椭成圆。通神使鬼真能事,土价如金纸作钱。
  银钱始见显宗朝,然莫详所来。史言天武三年,对马始出白金。十二年。有废银钱用铜钱之令。持统八年,始设铸钱司。元明和铜元年铜钱,始有文日和铜开珍。圣武天平感宝元年,陆奥贡黄金。四年,始铸金钱。近世宽永复

分页阅读: 1 2 3 4 5 下一页
声明:如果您在浏览本馆古籍时遇到问题,或发现本站文章存在版权、稿酬或其它问题,请通过电子邮件“lfglib@qq.com”或客服微信“lfgorg”联系我们,本馆将第一时间回复您、协助您解决问题。本馆所有内容为本站原创发布,任何个人或组织在未征得本馆同意前,禁止复制、盗用、采集、发布本馆内容到任何网站、社群及各类媒体平台。因古籍保存年代久远或受当时印刷技术限制而可能导致的虫蛀、水渍、墨迹脱落等问题,请您谅解。祝您学习和阅览愉快。 数研咨询 书云 研报之家 AI应用导航 研报之家
流芳阁 » 日本杂事诗 - (TXT全文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