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滇述 - (TXT全文下载)

书籍类目:史藏 - 志存记录
书籍内容:

客滇述 明 顾山贞

  客滇述目录

  客滇述

  蜀记

  ●客滇述

  云间顾山贞撰

  戊辰毅宗崇祯元年,陕西延安府保定县杜木川有耕夫闻空中声,仰视之,见火一簇从天而下,急避入岩中,火即坠前数十步,光焰蓬勃,尘土涌起十余丈。耕夫趋归,呼众往视,土皆焦灼,尚炽热不可近。明日,锄得一物,如舂石而黑色,错杂银屑,上有文若蝌蚪书。众共破石,分藏之。是年凶,民贫,揭竿为乱,乱首曰掌盘子,潘某为之,众最多,因号潘十万。潘众虽多,然无器械,仅夺粮救困而已。延安副将薛某讨破之,杀数万人,潘某亦死;其余众未散,各以党为小掌盘子。又有勋卫马某者,身长大,喜斗,人谓之马将军。与博徒游,输金钱多,久而不匮。搏徒异之,察探其所自来,盖为盗也。以弓矢劫商贾于路,北方所谓响马贼是矣。博徒遂多从之。一日,某监司被劫,捕盗甚急,有司知盗在博徒中,发兵捕之。博徒窘,遂与官兵斗,杀伤官兵。有司以叛闻,而众益不敢归。于是掠人为盗,盗日益众,其名有神一魁、王嘉胤、苗美、黄龙、紫金梁、不沾泥、点灯子、冲天一字王、大天王、独行狼、一根柴、秋圪台、可天飞、蝎子块、豺塌天、老回回、扫地王、八大王、八队、七队、闯将、过天星、混天星、满天星、上天猴。其小者尚以百数,如一座城、一顶盔、老元宝之辈,不可胜记。

  己巳二年,陕西兵备刘应选击贼,杀五百余人。其渠魁死者,亦甚众,余皆走四川。

  庚午三年三月,贼自龙安府至剑州江口,又走毛裕渡。官兵袭之,颇有杀伤。是年,设驻镇府于广元,以保宁府同知守之。

  辛未四年,贼陷开县。

  壬申五年,贼陷新宁。

  癸酉六年,贼陷大宁。时朝廷遣将征讨,数年以来互有胜负,诸贼中颇多饥民博徒思还乡井者,陕西总督某招降数千人。一月纵之采樵,去其弓刀,潜遣兵数千,伏山谷中,欲尽杀之;降者觉之,各举石击官兵,或拔木为仗,奋击官兵,官兵败走,贼自此遂绝无归附之心矣。

  诸贼为乱累年,或战死、或降、或自死,其众悉并于李自成、张献忠;即贼首有存者,亦属二贼部下。自成即闯将,献忠即八大王也。自成米脂县人,为县驿马夫,勇猛有胆略,尝醉卧于缙绅艾氏石坊下。艾氏恶之,嘱县令逐之,自成遂投反者马将军,为其门下役。寻领八队,号闯王。其后陷京师,僭帝号。未几,败死。献忠肤施县人,为延安捕快。性凶暴,尝以事受笞系狱。久之得出,穷无所归,乃从苗美、王嘉胤为乱。战辄先登,独领一队,号八大王,其后遂为川患云。

  献忠等发难于陕西延安府,而蔓衍于各省,望屋而食,奔走不停,未尝据城邑为巢穴,故曰流贼。献忠尝降于川湖总督陈奇瑜,请屯房县;已而复叛,流入陕西。

  甲戌七年二月,献忠为官兵所败,自陕西平利县复犯四川。既见川中山水阻险,不可驰逐,恐官兵围而歼之,乃自达州仪陇县出白水江,仍奔陕西;而汉中之民为贼所掠者,遂留川川东、北山谷间为贼。其名掌盘子者,为黄龙、摇天动,故世谓之摇黄贼。贼每系人,逼令从己;年余心服,乃解其缚。又面颊上剌「大王」、「天王」等字,使不得归,归即为有司所获。久之,党遂众。掌盘子者十三人,曰尊天王袁韬、曰整齐王、曰震天王白蛟龙、曰黑虎混天星、曰必反王刘维明、曰二哨杨三、曰托天王、曰马超、曰邢十万、曰顺虎过天星、曰黄鹞子、曰九条龙、曰摇天动,以通江、达州、巴州为巢穴,而蔓衍于岳池、广元、定远、合州、巴县。凡川东之北岸,任其出没。掳掠人口,则责人取赎。当播种时,则敛兵暂退,及收成后则复来;以为人不耕种,则无从而掠也。初不攻城劫寨,亦不恣杀。因土人强悍,乡兵四起,相约杀贼,而贼遂逢人即杀。川中多石洞,可容数百人,百姓藏匿其中;贼围之,积火于外,烟入其中,人中烟气即死,贼于是入洞杀掠无遗。久之,马渐多,器械渐精,且有火器,川人附之日众,遂攻城劫寨,而岳池、邻水等县无坚城矣。

  初,流贼至滇中留数月,掠人甚众,有逃归者。关南道刘某斩数人,欲灭其来。于是被掠不敢归。其归者畏捕,仍走山谷间,此摇黄贼所自始也。抚川者初不以为意,既而贼势浩大,颇有惧色,使总统赵荣贵御之;互有胜负,竟不能灭。

  巡抚刘汉儒以贼入川,谪戍。

  丁丑十年十月,张献忠复入四川,分兵两路:一由剑阁犯潼、绵,一由龙安犯遂宁。剑阁无备,剑州生员聂明杲督乡勇守之;贼捕民为向导,从关后小路绕出。明杲战死,贼长驱而入;所过州县,多望风奔窜。独吏部文选司主事吕大器募兵守遂宁,贼亦不攻,竟犯成都。攻围二十余日,城上多方御之,不能陷,乃遁去。贼攻城时,援兵皆在数百里外,无一骑至城下。独副将张令自变量千人据汉州,当贼冲,拒贼数万,多有斩获。四川总兵侯良柱以援兵抵成都,贼已退至金堂淮口,良柱追之,战于潼、绵间,兵败而死;副总兵刘干象到贵,亦死于阵,一军皆没。时巡抚王为章(一名维)驻保宁。先是,梁山有朱廷益者,善幻术,为章任之以为军前参谋,使别将一军,贼至不能击。御史柳寅东劾为章失机,为章逮系;廷益论死,毙成都狱中。

  总督洪承畴追贼入川,使曹变蛟驻剑州,左光先驻保宁。

  戊寅十一年正月,贼遁入汉中。

  以傅宗龙巡抚四川。宗龙云南人,初至成都,民间讹言巡抚于六月二十四日欲为火把会。火把会者,云南之俗,至六月二十四日燎火庭中聚饮,令人相扑跌为乐,盖古角抵戏也。至秋,民心乃安。

  新繁县西郊外,佛寺石像自动。

  八月,四川总兵刘镇藩遣王朝阳至仪陇县击摇黄贼。饷少,兵遂叛去。九月,镇藩麾下杨展,抚叛兵于广元之百丈关,即以展为参将统之。

  己卯十二年,设立夔州府十三隘以御贼,一隘一将;十三隘,一大将统之。

  以傅宗龙为总督,加兵部尚书;命邵捷春巡抚四川。

  庚辰十三年正月,成都郭外北城街泥像自动。邵捷春祝之,若城保全,迎神入城。后贼果退,迎入城中夏莲池,祀焉。

  张献忠流入湖广,盘踞竹山、房县山中,督师杨嗣昌合兵围之。令大将左良玉驻襄阳,以伺贼走郧阳;令邵捷春守夔关,以伺贼走四川。若贼走夷陵,则嗣昌当之:谓之圆盘。捷春至夔州,以属县大昌、大宁与竹山、房县接壤,为隘二十二处。若两县之隘不守,当以失封疆得罪,遂不守夔关,而守诸隘。隘将覃思岱、杨茂选不协,思岱谮茂选,捷春信之,斩茂选,令思岱并将其兵。兵怒,散去。五月,贼即从此入,诸隘皆溃。贼乘夜犯夔关,直抵夔州城下。副将张令拒战于羊耳山,败没于阵。嗣昌使赞画主事万元吉援之,会石砫女帅秦良玉亦引兵至,元吉与之合;贼遂由新宁、开县奔达州,复入汉中。

  杨嗣昌奏邵捷春失机,有诏逮问。

  十月,献忠与罗汝才自汉中复犯四川,陷梓潼。副将郭某自他道至剑州,得贼谍;谍绐言贼已进绵州,而贼乃伏梓潼七曲山后。官兵至上亭铺,贼邀击,官兵败;郭某奔剑州会口,贼复入梓潼。总兵方国安自广元追贼至梓潼,贼出城,官兵追过南门;贼佯败,官兵入城;未及半,贼劫辎重而去。官兵梓潼,贺人龙、赵光远、铁某大军继至,贼遂走绵州,城守。贼渡河走泸州,官兵追至泸州,贼伪燃火顺流而下,官兵追之。贼复乘问走绵州,至浮桥,有牛遮道,贼击斩牛。绵州城内闭,贼走梓潼,官兵追及之,杀贼五、六百人,擒老弱数百人,杀罗汝才弟。献忠复犯官兵,至灵阳庙,夺老弱,走剑阁,自广元入汉中。贼所过州县,官民多窜伏。金堂知县程大典署汉州,独城守;新都知县黄翊圣,亦城守,民赖以安。

  邵捷春有惠政,都人甚德之。及被逮,其校尉居贡院中,百姓万余人往击之,校尉踰墙走。捷春先遣校尉行,而后自间道诣阙,竟论死狱中。方乱民围校尉时,司道官谕之,不听。华阳知县某跪请解散,民诟詈不止。自是,下频轻其上矣。

  以廖大亨巡抚四川。

  彭县多逋赋,县令某以偿衙役工食令衙役自索之。除夕,索甚急,民皆怨苦。

  辛巳十四年正月,彭县豪民王纲仁纪倡议除衙蠹,鸣锣集众,尽毁衙役家。各州县闻风而起,曰除五蠹。一曰卫蠹,谓州县吏胥皁快也;二曰府蠹,谓投献王府武断乡曲者也;三曰豪蠹,谓民间强悍者也;四曰宦蠹,谓缙绅家豪奴恶仆也;五曰学蠹,谓生员包揽词讼生事害人者也。或捶击死者、或糜烂于鼎釜者、或活埋于土窖者,不可胜记。惟新都令黄翊圣、金堂令程大典有善政,故民未变。若新繁、彭山等县,多蔓延不解。至发兵征讨,乃罢。成都亦揭竿拥众,呼噪城下。院司多方抚慰,不从;令都司引镇远营兵开门击之,众溃,乃就抚。

  廖大亨以民变谪戍,以提学副使陈士奇巡抚四川。

  癸未十六年十一月,李自成陷陕西。汉中总兵赵光远劫瑞王入四川,关南道陈纁从;至保宁,陈士奇与巡按刘之渤、上巡道葛奇祚等迎之,遣光远还汉中,而奉王驻重庆。奇祚居心宽厚,莅事精勤。每巡州县,为民兴利除害,恺恻动人。吏民有一善,必称扬之;有过则谕之使改,不遽责也。时百姓不肯迎瑞王,抑郁成病;及王入重庆,乃曰:『吾事毕矣』!竟死。囊无余物,士民敛钱殓之。

  十二月,张献忠由荆州复犯四川,陈士奇驻重庆以御之。先是,士奇以兵饷不足,屡撤夔州十三隘守兵。至是,贼众数十万水陆并进,鲜有抗之者。刘之渤疏劾陈士奇,诏以川北道龙文光代士奇之职。

  甲申十七年(清顺治元年)二月,贼陷夔门。参将曾英守巫山县皮市隘,战败,退守涪州,断贼水路。三月,贼陷万县。

  四月十六日,武举人朱彝之自京师奔还成都,始知李自成已陷京师,而讹传上幸通州。二十四日,众议奉蜀王监国,以杨锵、齐琼芳、杨台、刘道贞为相。刘之渤不可,遂不果。

  五月,张献忠进犯重庆(重庆铁壁金城,素称天险。左有合江、右有泸江,汇流而泻夔关;自瞿塘三峡以达荆州,所谓川江者是也)。所经之地,兵不留行。至酆都,恐土司秦寡妇扼险,先使人侦之。秦氏守境,不敢出,乃竟向忠州。副将赵荣贵拒战,不克,退守梁山,断贼陆路。献忠使孙可望(原名旺,讹作望,献忠养以为子,故又名张可旺)击之,战于白兔亭,荣贵复败。六月初七日,贼至涪州,曾英拒战,献忠又击破之。于是自涪州以上,如入无人之境,竟无与抗者矣。

  初,李自成使马珂入川,攻陷顺庆,执知府杜某,欲杀之;赂以万金,不允。杜某有孀媳,为涂副使女,有殊色;珂妻弟某知之,求纳为妇。涂氏闻之,即自缢。杜某妻急解之,且跪请曰:『勉自活以全我一家命』!即夕成婚,珂以杜某知广安州。原任词臣江鼎镇率先降贼,青衣行酒,进美人以悦之,得不死。其它乡绅官吏俱被刑,寻死者甚多。珂奉自成年号,摇黄不能与抗,亦不附从,仍奉大明年号,设险自守。至是,马珂闻献忠将至,即弃城遁去。

  新抚龙文光入顺庆时,献忠已将达重庆。重庆告急,文光檄援兵至顺庆听点,然后发行,则重庆已被围矣。十八日,贼据佛图关,陈士奇尚在重庆,援兵亦有至者。诸将请背城一战,士奇不许;曰:『若辈欲走耳』!悉令入城,使副将卞显爵驻转角楼,统兵固守。贼四面攻城,多穿地道,发城外冢,取棺板顶头上以御矢石。一人伤,即补一人以进,稍退转即斩。地道既通,灌以火药。火药发,城立溃。二十三日,贼焚转角楼,显爵战死,城遂陷。贼既入城,士民袖手就戮。间有遁出城者,遇贼即死,或挤入水中。献忠坐操场,拘集文武各官,时各官多鱼服求生。贼悬重赏购百姓认之,各官遂无得脱者。贼遣人至瑞王府索王,王妃刘氏投井死。王被执,求水不可得。又系重庆知府王行俭,至库取钱粮。寻召士奇等,谓曰:『朝廷皆由汝等败坏!十三隘如有守兵,我迟进数日,汝等亦可预备。今如此,不剐何待』!并行俭等俱发凌迟。巴县知县王锡六言曰:『我辈应死,毋枉杀百姓』!遂皆死。贼众引瑞王入,献忠下座,叹息曰:『我兵强于李自成。汝既畏自成而离汉中,亦宜知我兵至而去重庆。今安坐不动,受我显戮,岂非命乎』!亦发凌迟,令剌王喉速死,盛以棺。百姓俱斫右手,无一免者;黠者欲以左手相欺,并左手亦不免。各州县畏其暴,惟恐加兵,皆望风送款。贼即择其魁杰者,授以知县之职,发兵送之,仍行杀掠;官民之降者,仍不能免。知广安州杜某,亦杀死。

  定远县有米三千石,例解昭化。时昭化已为贼薮,定远令高作霖度不能达,请于龙文光,以未解顺庆可通融销算;如以昭化远而顺庆近,则脚价当如数扣还。文光援旧例不许,其米竟赍盗粮。

  献忠遣人招江津乡官刁化龙,不至。

  七月初四日,献忠使刘廷举守重庆,自引兵犯成都,尽焚其舟于泸州,分三路进。龙文光自顺庆援成都,调总兵刘镇藩并威茂道兵、董、卜、韩、胡土兵,守城。

  顺庆叛降献忠,献忠使张都督殷承祚守之。

  成都援兵四集,献忠使其众伪为援兵,混入城中,龙文光不能辨。八月初七日,贼四面攻城,较重庆更力。文光、之渤等悉发库藏,募死士缒城下杀贼。贼攻围不辍,凡三日。贼兵内应,钟鼓楼火发,守兵惊走,贼登城,文光、镇藩皆战死,蜀王及妃嫔皆赴井死。蜀世子平某、内江王奉鑘、巡按刘之渤、推官刘士斗、华阳知县沉云祚,皆被执。贼封平某为太平公,既而杀之。之渤等皆不屈,贼再三慰谕。以之渤为巡抚,之渤不可,但为百姓请命,遂皆死。十一日,献忠尽驱成都军民于中园,将屠之。其党汪兆龄进曰:『成都是本根基业,不宜纵杀』!乃止。十五日,献忠自称秦王,国号大西,改元大顺。即以蜀王府为宫殿,设立五府、六部等衙门,以汪兆龄为东阁大学士、原任通州知州严锡命为文华殿大学士、养子张可望为平南监军、张文秀为平南先锋、张定国为前军都督、张能奇为平南将军,分兵四出掠地,全川骚动。

  九月,马珂尚在绵州,张能奇击之,不克。献忠自将击之,珂败走汉中,献忠还成都。

  十月,张定国陷保宁。

  张可望陷龙安,使王运行守之;自引兵犯茂州,陷之。松潘副总兵朱化龙、管粮通判万文相击走之,遂复茂州。化龙又与龙安署印同知詹天颜共复龙安,斩王运行。

  张能奇陷雅州。先是,雅州知州王国臣与上南兵巡道胡恒有隙。会上南守道建昌道官皆缺,恒带两道印,从邛州过雅州,将入建昌城,边兵送之。闻献忠已陷成都,兵噪,夺饷散去。国臣乃拘恒,劫其三印,遣使降献忠;又下卫指挥使阮士奇、生员洪其惠于狱。雅州生员傅元修走天全六番,说正招讨高跻泰,令出兵击国臣;跻泰许之,使高君锡、姜奇峰攻雅州,国臣遁入成都。君锡等迎恒及士奇、其惠入始阳。始阳跻泰地也。献忠以国臣为茶马御史,与张能奇犯雅州,陷之。进攻跻泰,至飞仙关;跻泰惧,即以胡恒、士奇及朱奉■〈金伊〉(奉■〈金伊〉、胡恒时已为僧)与贼,贼引去。三人至成都,皆被害。时建昌行营将周双桥李俸、海棠堡守备丁如龙、越隽卫指挥使王自明得胡恒檄,各以兵出迎;而恒已为贼所获,遂驻大渡河所,与掌印千户沉云龙、黎川安抚使马京及蛮庄七姓谋击贼,无应之者。会四川总镇坐营参将曹勋自成都败归,众推为帅,共守荣经县。居数日,富顺镇国将军平奉■〈木鼎〉(蜀王母弟、富顺王之次子)间道至荣经,勋与诸将及原任南京户部员外范文光、举人刘道贞、程翔凤、生员傅元修、傅元览、张士麟、唐默、钟之绶、胡大生、洪其仁、洪其信等共立平■〈木鼎〉为蜀王,号召义兵;勋为副总兵,统领诸将。

  赧帝既立,诏故相王应熊经略川湖云贵四省军务,专办蜀寇;应熊即以文光为监军道、道贞为兵部职方司主事、翔凤为监纪推官。勋率诸将向雅州,大破贼于龙鹳山。贼退入雅州,诸将乘胜至城下,贼出战,勋败归荣经;贼复攻之,勋再败,退守大渡河所之大关山。贼攻之,不克。勋选骁骑击贼,斩首数百级,贼溃去。勋入荣经;贼复攻之,勋败,荣经陷。自是,惟守小关山。此二关,乃相公岭之险隘处也,范文光尝名为忠孝路焉。

  献忠遣使四出,趣地方官员及乡绅朝见;百姓藏匿官员者凌迟,乡绅不来朝见者亦如是。其求朱姓更急。蜀府宗支多在灌县,乃发兵围之,不论宗室细民皆杀之。其余降官,各授以职。降贼江鼎镇复降献忠,献忠以为礼部尚书、考试总裁,自以为荣。会迎春,贼问出何门?贼国号西,欲其言西门,鼎镇则言出东门。贼怫然,问出何典?曰:『出「大明会典」』!贼大怒曰:『汝尚知有大明乎』!责一百棍。有门生何某者请代,责五十。明日,飞骑提何某一家五十人与鼎镇一门,对面就刑死。严锡命受知于贼,条陈甚多。尝言:『陛下继嗣不广,皆由兵间所掠女子,不足以配圣德。今有故相陈演女,才德色俱全,宜正坤位』。贼即以陈氏为后,演子为翰林学士。一日下令云:『陈娘娘欲斋僧,大僧银十两、小僧银六两』。以黄封封银柜,舁入寺中,诸僧皆喜。更有小儿求僧曰:『我愿割发作沙弥,得六金,当以半谢』!僧唯唯。及期,大小僧几万人入寺领银,贼闭寺门,每十僧贯以一绳,尽杀之。一日,迎状元,仪卫甚盛,各进士迎归,鼓乐喧阗,忽取一进士斩之。有一教谕,老年矣,加升侍郎,方扬扬得意,自谓开国元功。不数日,仍见杀。某县令朱某亦归顺,愿就教职,冀以免祸。及就职未期月,而全家被戮。乡绅朝见者,并拘其家属,使同行。至则尽杀之,不留种。又命各教官率生员来试,并命教官之妇率生员之妇同来点验;至亦尽杀之。其大家妇女皆发娼院,复尽杀之;并杀优人。贼将有先知此令者,尽召优娼,恣行欢乐;方淫媾流连,而身首已异处矣。献忠尝临操场阅兵,呼官兵为毛贼。有擒至者,即加捆缚,丢一人于沸水大镬中,仿古鼎烹法也;余皆凌迟。所获官吏,皆指为贪官,叱令剥皮;顷刻而全皮俱下,与肉不相黏,稍有黏者,谓不如法,即以剥皮之人令善剥者剥之。有乡绅为恶奴所讼,自言今日必死,当容一言。贼曰:『不必多言,自有死法』!乃按之于地,用钉钉其手足,以石滚轴滚之,顷刻遂成肉医。其暴戾如此!

  献忠自言亲见天神与语曰:『天以万物与人,人以一物与天』,遂刊行各州县;再续二语云:『鬼神明明,自思自量』。即以为圣谕碑。

  献忠之陷重庆也,未尝留重兵守达州;守备马干攻拔之,贼将刘廷举走。

  成都之陷,援兵多死。惟刘镇藩之兵得脱者有二千余人,营于新津县宝山渔鼓桥,无所统属,欲得刘镇藩之裨将而奉焉。裨将之最有名者,惟曹勋、杨展;时二人俱为贼所擒,至中园而幸免,勋由崇庆州走大渡河所,展由新津走嘉定。众得展,遂奉为将。展令众从他道至叙州,自至嘉定取妻子来会。展归而嘉定已降贼,惟罗徽堡千总廖佐与峨眉人杨世泰率堡兵及乡勇千人守峨眉县,展与其子璟新部署兵将进营于叙州南岸。十二月,贼犯叙州,至东关,展欲渡江与战,众惧而走,展不能禁。贼遂陷叙州,追展至芦卫;展谓诸将曰:『不战则贼追我日深矣』!乃伏兵九箐以待之。贼亦见长山大谷,恐诱之,竟引去。展营于永宁卫而往谒王应熊于遵义,应熊仍以为参将。展于是居永宁,休养兵士。

  献忠既据成都,曾英自涪州趋江津,又与建昌道刘麟长至綦江,并将刁化神之兵号召诸少年,劫掠富绅大贾以充兵饷。穷兵投之以就食,富民亦多投之以避难,军声普振。贼将殷承祚守顺庆,素有归顺意,英使人招之;为献忠所得,叱令剥皮。使者呼曰:『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贼赦之,断一手,去一耳、一目,割半鼻、半唇,给一令箭,遣还。其后顺庆竟归顺,英使熊应瑞、冯有庆守之。

  乙酉赧帝弘光元年(附鲁监国、清顺治二年;六月以后,唐王隆武元年)正月,英引兵至重庆,一时蜂起之众皆归之,众至数万,船千艘;难民相依,又数万人,泊于涂山一岸,重庆屹然成重镇。英取遂宁之盐以赡军,故粮足而兵盛。刘廷举之遁也,往见献忠,献忠遣兵三万犯重庆。二月,至合州,据多功城为垒。十八日,贼遣精甲出佛图关陆路、大军由合州水路,夹攻重庆。先是,英闻贼至,令老弱与难民下涪州,进小江口,留锐卒于重庆待贼。及见贼两路至,急遣余大海当水路、张天相当陆路,戒勿轻战。自以轻骑五百,间道击多功城,破之。即取贼旗帜,绕出贼后,大破之于重庆亭溪,贼溃去,英威名大着;王应熊以为副总兵,非其望也。英营伍日盛,凡诸营不与同心者,即并之;亦不复禀应熊号令。日与所亲议应熊长短,且多结乡绅,藉之以财通朝廷用事者,诋应熊而称己长。及唐王即位,遂骤封平寇侯,气益骄。

  三月初六日,杨展自永宁攻叙州,距城五十里营于干溪,令守备马应试引偏师夜渡雪滩头。平明,展军至南岸,贼拒应试于头坝,应试击破之,展渡河,断贼浮桥,贼惊走。应试追之,多溺死,生擒二千余人,遂复叙州,仍营于南岸。贼将冯双礼复陷叙州,其别将屯于东江外白塔山。二十八日,展渡江,击白塔山,而令川贵参将侯天锡引苏宝猓兵击双礼。展既渡,谓将士曰:『今日须以死战破贼』!乃尽焚其舟,使张滕、余朝宗攻山左贼,曹章、郭崇烈攻山右贼,姚之桢、李朝贵攻山后贼,展自当其前。曹章先登,之桢败而复胜;贼不能支,遂大溃。时猓兵为双礼所败,展乘胜又破双礼,追三十里,又复叙州。

  四月,李自成部将一只虎陷太平、东乡、达州、夔州、新宁等处,寻遁入湖广。十三日,张可望复犯叙州。时原任总兵甘良臣领毛裕镇兵数百,副总兵余奎亦引兵千余人、船千余艘自津江来,与杨展会。展遂引二千人至蔡坝,击可望,败绩。后五日,可望攻展,展复败,贼追至干溪。展兵多从余奎船下江津,展与牙将数百人奔永宁。可望追至永宁,陷乐英寨;寨,屠寅故穴也。展等退守仁怀县之土城,贼追至土城;展等退守小关,贼又陷小关。展等入山峡中,众饥,杀马而食。甘良臣与参将王祥谋从箐中走遵义,章与向成功、黄国美曰:『我舍大队而入遵义,若大队为人所有,则我进退无据,不如间道往江津』。于是,良臣、王祥入遵义,展与章窃出贼垒,渡合江,始得食。五月,至江津兔溪,遇贼军,不得进。王应熊命展入遵义,又命取永宁;会皮熊、侯天锡已取永宁,展遂驻鱼腹关。

  七月,唐王以马干巡抚四川西北、樊一衡巡抚四川东南。一衡衰老无能为,见诸将骄横、不奉法,惟仰屋长叹而已;干果于任事,多招勇壮御贼,然西北屡经残破,军食必取给于东南,竟莫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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