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新 - (TXT全文下载)

他日不免蓝关之厄。”后竟如言。其他道本家未来事,亦往往奇验。余数从尼孙请书观,尼孙尚秘而未出也。他日终当请之以传世耳。

  丁卯春三月,魏忠贤诞日。公卿台省皆称觞为寿。忽有一道人幅巾布氅,藤杖麈拂,踵门求见。阍者叱之,曰:“几许元老钜卿,竟日伫候,不能接见。笑汝一游食之徒,如何便欲见我千岁乎?亟走,当免汝责。稍迟,遭乱梃。”道人曰:“我与魏公贫贱交,今日觌面一言,为寿千秋也。”阍者不敢报以瓜椎斧钺指其头颅而詈。逐之,曰:“汝辄敢狂言无忌,幸今寿日,若他时当膏此耳。”道人以杖叩鼓,众皆失色。随拥之进禀云:“此道人求见。”不应擅自击鼓,致犯天威。道人长揖厉声曰:“与公久别,今日复得相见于此。公今富贵极矣,宁相忘耶?”忠贤大怒,曰:“妖道何其肆妄,我岂与汝交乎!”叱左右缚。付镇抚司严究。道人曰:“我风鉴一世,阅人多矣,独不识汝盗贼其形虎狼其心乎!第欲挽回以全忠臣义士之多命也。”一手指天,曰:“汝能欺君欺人,彼苍可能欺乎?吾当看汝寸磔殆狗彘不食汝余也,汝岂能杀我耶?”将身振跃,绑索俱断,两袖拂空,清风骤至。举座咸惊,蓦地不见。

  ●耳新卷五

  ○梵胜

  唐时有罗新国僧,慕大义禅师名,自其国来访。至鹅湖义师已寂,叹曰:“本为法来,师亡,法亦何在?”遂舍身投崖。越数日,异香满谷,乳泉流出。其徒觅之,乃端坐崖下,怀中一偈,云:“三千里外礼师颜,师已归真塔已关。鬼神哭泣嗟无主,青山惟见水潺潺。”遂以沉香固之,祀于义师傍。至今塑像鹅湖云。

  邹极缮写华严经,至半部,忽香案前见一比邱。邹问:“汝何人敢擅至此?”答曰:“吾乃华严侍者。感君至诚,特来研墨耳。”邹命取袍简礼谢。遂不见。

  白云岩僧贮蜂三年不出蜜。养公偶至,见而问曰:“蜂蓄几何年?收几何蜜?”僧曰:“三年无半点。”养公乃嘱蜂曰:“蜡可燃灯,蜜可供佛,代尔忏悔,无妨少出。”是年,出蜜不下五六十斤。自是生生不绝。

  养公以弟子无异延至博山,一日偕众登诸峰览胜。忽一猿冲突至,渡木穿松,向人如欲撄攫状,僧众惶遽,无异亦为动以。时师方兀坐松下,猿竟奔其顶,俄跳坐于肩上,为师摘帽简虱,徐复整戴之。师了无动容。良久,猿跳下跪于其前,听师说法。师顾诸子,曰:“弟大众亦知猿之怖汝辈,而曷以不怖我乎?”众默然。师曰:“亦解我之无机心故耳。”

  香林上人,居闽杭之上通寺。戒行精严,时露灵异。初至开山,水源浅薄,不足供山中用。师因枯坐泉侧,废寝食者七日。忽一长蛇盘绕其旁。师嘱曰:“汝为龙,曷悯大众使水源出乎?”嘱能,蛇屈曲蹒跚,若唯唯听命,遂不见。是夕,泉忽涌出,自是汲取不竭。繇寺左旋层崖梯级而上,另构一静室,留一僧供焚扫。晨钟暮鼓,时有虎来叩门,僧奔避不敢往。师遂独往,果遇虎。叱曰:“若亦具灵根,不当随我礼佛耶?”虎闻言低首而去,因不复至。寺旁有桃树,临崖百尺。一日师偶曳杖往。值桃实甚盛,见樵夫牧竖冒险摘取以食。师恻然指树而言曰:“若亦安用繁其实,将恐误生命不小。自今以往,愿且开花,无结实耳。”明年果应其言。至今桃花烂漫,都不结实。闽人相传为香林三异云。

  大尚上人,为鹅湖高座弟子。戒行清高。尝云:“人作善事如佛装金。”

  明通禅师归寂前三日。即绝粒至期。谓弟子曰:“吾将西归,可为我拂卧具。”诸弟子犹默然立。师乃自起拂拭,趺坐其中。徐曰:“项门热甚。”因起帽随整戴之。闭目半晌,复瞪目,曰:“期至矣,可念佛。”遂寂。时乙丑三月二十日也。师卓锡岑山,苦心实行,所造桥梁甚多。自钟灵桥外,有岑港桥,余邑之灵溪桥,弋阳之晚港桥,西港桥,山川桥,铅山之汪泥渡桥。凡诸所造桥,工费不赀。而人咸以师之故,乐助好施。凡一粟一金,出入皆师手自衡量,以故工钜而费毫无滥。一时缙绅及诸名流咸钦其道风,愿为把臂云。

  鹅湖养大师示寂时,喜鹊绕集方丈,悲鸣竟夕。临寂拈偈,云:“八十余年幻梦中,铁牛耕破太虚空。临行一句相分付,须识羲轮半夜红。”拈讫端坐而逝。时丁卯三月二十八日也。年八十有一。寂后顶煗三日,神色如生,香气绕室。四众感异,礼拜者以数万计。

  有老僧自峨眉来,云见山中一施主斋僧。有一僧携犬来,欲化斋四枚。”施主曰:“一人二斋足矣。何得过取。”僧曰:“犬不食乎?”施主弗从。僧曰:“平日好施,今何吝耶?”有一火者曰:“我有二枚与之。”僧受之。曰:“尔立,我犬背载尔去。”僧遂先上,睨火者曰:“可速上。”二人立犬背,飘然而去,不知所之。

  郡城南十余里,有曰接岩,为唐宋故刹,颓废者不知几许年矣。丁卯岁,僧成学特重兴焉。岩旷敞可容数千人,筑垣堵居佛者,仅基之半。以布施之缘未广,尚虚其半以有待。至己巳春夏间,虚址处忽时时作声,或如雷吼,或如铳发,逾两三月方已。庚午春复然。或云:“岩当再兴之兆。”

  ○同声

  晋安徐振声,与同里吴叔厚、林世和相友。徐、林同时殁。吴为鸠金买山桑溪,共营阡兆,同穴而葬,号三友墓。

  余以戊申秋,始交费文孙云仍,至丁巳冬,凡十年而文孙卒。以已酉冬,交汪恭仲■〈木路〉,至丙辰冬,凡八年,而恭仲卒。以乙卯春,友程辅嗣康棐,至癸亥秋凡九年,而辅嗣卒。以乙卯秋,友郁仪王孙谋玮。至甲子夏,凡十年而郁仪卒。且蚤岁失怙,大兄孟儒抚爱特至,相依依者二十五年。今岁五月中,吾兄又忽舍我去矣。西川之恸匪远,枤杜之惨弥新。一日余闲步花间,悽然含泪,念之欲绝,不觉成句。云:“有泪应成血,无言不痛心。”时甲子仲冬日也。

  弋阳朱道征,与黄昆来敦同声之好,未尝远离。黄以应选,举贡入京。朱送之郡城,相与洒泣而别。近日市交成习,意气日微。媚官长而不惮跋涉者,比比矣。至为友而远于将之,余不多见也。朱名万祚,黄名仲焜,俱与余善。

  ○知遇

  荐绅先生无热肠者,苦门墙之过峻,不肯奖借后来。而号为怜才者,又多滥与无别,见似人者而喜。余意欲合李少府、谢宣城为一人。果其英迈不凡,不妨破格相遇,目为小友。苟非其类,直自卧百尺楼待之。不至,借少年以丛神。庶真才得以著称,而赝品无繇缘附。国家人材,终赖之矣。

  余明府桂萼邑之上泸人,为孝感令。首拔夏主政时亨于蚤岁。夏食贫,居无一廛。余特为择配,更捐俸为置田宅焉。夏特肆力于学。未几,余迁巴州守去,寻卒。越廿余载,夏始举于乡,入都门,遍迹余同乡人,访其宦后事,或告以乏嗣。且家世渐替,即悲感不已。夏联举进士。乃述余所以牧孝感、巴州善政,致诸当事,得两祀名宦。又以余继子与其弟之子力请于学使者,得补邑诸生时,谓余公知人能待人以国士。夏公不负所知,能为国士之报。

  丁已春,比部曹远生先生以恤刑莅郡。事竣,余持《清言》谒之。一见深相赏识,欢若平生。次日,即为余《清言》序。已而,时时进余相慰问。作书与友人论天下名士,品题精核,不下汝南月旦,而余亦在评次中。过蒙奖借,复捐俸钱为余刻书。临别深用相勖,情溢乎辞,盖知己之感,常耿耿余衷云。先生名征庸,浙之平湖人,品望清真,文锋茂峻,而恂恂有以自下,好善若不足,居然有古大臣风。

  ○矜奇

  张幼于献翼,好为奇诡之行。吴中相国慕其名,特造访焉。至门,一苍头延之中堂,云:“相公少坐,主人当即出矣。”有顷,一老人昂藏飘举,须髯如银,携短筇从揩前过,旁若无人。逾时不见幼于出,相国讶之。苍头云:“适间从阶前过者,即吾主人也,相国问何故不相见?”答曰:“主人谓相公第欲识其面,今已令识之矣。不烦见也,竟不出。”幼于置有五色须,每出行携之满袖中,不数步辄更带焉,其诡异如此。

  张幼于每喜著红衣,又特妙于乐舞。因著舞经,家有舞童一班,皆亲为教演。成者舞时,非其臭味,不欲令见也。又每日令家人悬数牌门首,如官司放告牌样,或书张幼于卖浆,或书张幼于卖舞,或书张幼于卖侠,或书张幼于卖痴,见者捧腹不已。

  祁孝廉衍鲁,东莞人。有山水之癖。少时尝裹粮游武夷,客久途穷,为文以乞食。其文楚楚可观。余髫岁偶一见,极爱赏之,今不复能记云。

  怀玉喻希连自称痴仙。一生不用网巾裹发,惟日令家人为画,网巾于首,率以为常。余尝延至家作画,见其蓬鬓角巾,绝不修容。止向人终日谈仙鬼,亹亹不休。遇俗客辄谩骂。时于众坐中低首不语,若有所思状。已复数数点首,嬉笑不止,莫喻其故也。所著有老庄楞严心经解,及咏怀诗数种,自成一家。言而名以画掩。

  ○谐艳

  临川傅平叔占衡,弱冠而风气隽上,尝戏为啖评,不减晋人排调,特录之,以资雅噱。评曰:涂若水,如深渊大泽,初无虚满。刘文伯,如膏霖入亩,徐疾相更。吴兑奇,如武后宣淫,但恨其少。又如刘雍,嗜痂不恤他人流血。李至昆,如无当之管,万石难盈。刘武叔,如初习苍鹰,一往迅击。周子会,如饥马竞刍,蹄啮不驯,又如席间斗犬,直令四座缩足。涂伯子,如勇卒趋焚,头额无恙。张入和,如人面疮,日食四两肉,虽费用不多,而求取可厌。周开甫,如辉庖翟阍,恒处惠后,又如怯卒无级收骨而已。李荩卿,如千里马驶,有足无尘,又如羊角风起,钜野为墟,又如措大啖蔗,欲滓成粉。席弼可,如腹脐似口,不能容受,又如进兵咸阳,但阻函谷。

  石城县一学博,好于文移掉弄书句。尝以事召诸生,有名俨名侃名軏名为光及姓熊名兆祯者未赴。即朱书责之云:“王子侃,侃侃如也。王子俨,望之俨然。熊子兆祯,其真惟熊惟罴者乎?陈子軏,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曾子为光,未得萤火之光,先学滔天之势。此五人者,得无有伍子胥之意乎!”闻者绝倒。

  杭城妓王琐,字余青。年十四婉媚绰约,娴诗歌尺牍。好驰马及谈侠。余友程静致豪爽士也,与余青交欢甚。或数日不相见,余青即贻短笺招之往。余游武林,静致曾出其笺见示。偶记其一二,录之以传好事者。笺曰:“昨日下雨,又今日下雨,老天闷人。足下斋头攻书,曾知下雨?曾知闷人?知下雨必知闷人,知闷人不妨过来走走。”又曰:“连日泠泠,足下独居冷不?无事过我冷斋说几句冷话。万勿以我为冷人,”又曰:“数日不面,想君笔墨之间。自有余青琐琐。王郎谅应久忘之乎?”其致妍而韵冷,多类此。亦今之薛涛也。

  ●耳新卷六

  ○陈风

  宜黄独重七夕,四门各祀一神,至期分门迎赛。先东门,次北门,次南门。前导则彩旗十里,次马上杂剧。皆白皙少年,或伶人为之。间以铁仗,仗高十数尺,以四五岁稚子缀其上。或鱼龙角触之戏,无不巧妙绝伦。最后威仪驺从,一如王者,间以大旗,皆裂五色帛为之。近神处有银丝灯笼,看马曲柄伞香案之属。神戴黄金盔,蟒袍玉带。轿仿王府制。柱盖刻蟠龙,饰以黄金。用八人舁之。周游四门,委蛇竟日,各门争出,奇巧相尚,劣则加罚。至晚张灯结彩,游人骈肩错趾,赏玩达旦。四方奇货,一时云集。西门迎赛亦然,独在中秋灯亦如之。

  新城八月,朔至既望。箫鼓满城,城中灯火彻旦。朱门蓬户,无不悬灯。游人饮宴踏歌竟夕方散。鞦韆至十余座,人家以画饼相遗。佳者一饼至千钱。

  南州中元节,小儿聚瓦石作七层塔,巧致可观。每长街一望许则堆一塔。夜则张灯七盏,自十三至十六,凡三日夜始毁去。

  赤溪在新城南五里,桃花夹岸近万株,下临江水。开时观者如猬。市酒家结茅花下以供游人。

  潮惠有大侠,每瞷富豪家子弟出,即掠去。乃出帖通衢,令以多金赎取。必厌其所欲,始听归,谓之勒赎。初掠去时,糊其目,有数人掖而行。行许久,导至一所,入间皆纡回深巷。又里许,令开目,则巍然殿宇。上有冕者端坐,仪卫如王者状。掖者令前伏谒。日廪饩之,甚厚。将赎还时,令谒辞晃者。复与之燕,皆异馔罗列。燕毕辞出。复糊其目,掖至出帖处,乃令自取道归。

  ○纪土

  云贵之界有八十里无人烟。处环山谷蹊径,皆桃花。虎豹犀象出没其间,人莫敢擅经。有猱能制诸兽。欲过其地堵必呼为乡导。猱识人言,召而与之约。用命生不用命死。令其护送,酬以食物,毋相负。遇猛兽,猱即跃至兽制之。巨兽毕集,猱一啼,则皆散去。竟其路,猱始还。中途欲炊煮,有坑窖火,不用新炭。

  郴州与宁县有汤泉数处,水自地涌出。无间寒暑,其热如沸。里人晨起,俱盥洗其处。凡衣著垢腻者,投之不浣自净。荫田百余亩。鱼池数十,其水皆温,鱼极易肥。出水处以酒真之即热。

  云南安宁州温地中有碧玉,方广四寸,高二尺许,有根。凡浴者坐其上。

  闽之宁化县。有图潭,盈百顷,灌千亩。田深清彻底,作葡萄色。水溢出处有芦苇蔽之。箭许,始流为涧,蔓衍汇入大江。石城友人熊休甫申曾游此。自谓水观之第一也。

  兴宁兜率岩,其中俱白石,温润如玉,奇形怪状,不可殚举。有莲花石观音、骑龙峰、罗汉峰、虎石、麒麟石、石柱、石座、石钟、石鼓、石木鱼。其音逼真,而清亮过之。僧人即以此代钟鼓,朝暮考撞有数十洞。纡回曲折。其深无底,游人须秉火以观。第三洞有石盘阻口,水深数尺,内有盘龙石,长七尺余,鳞角如生,秋冬可入。石上留题甚多,相传有一人深入数十洞,得铜翦短尺以出,不同时制。

  ○正缪

  “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谓孝乎?”此《史记》称夷齐谏武王伐商语也。按书惟十有三年春,大会于孟津。诸侯五月而葬,岂有十三年而文王犹未葬者乎?大抵史迁之叙商周间事。多摭拾齐东语而不必核。如卫武公,睿圣也,甚至谓其篡父兄自立。其背谬不经多如此。孟子不欲尽信书,而今人乃尽信史乎?

  鹅湖去铅山县北十九里,东晋时有双鹅,育子成群而去故名。至唐大义禅师植锡山中,群鹅复还故处。俗传龚学攵养鹅者非,巅中有荷,又一名荷湖。

  世咸谓兔无雄,非也。木兰歌“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又邑之西乡人,往岁曾猎得一雄兔。

  韩太史敬云,峰顶不作语录,用遏狂禅,盖脱筌破解,烦言奚益?善易者故不言易也。余久持此解,乃太史实获我心。尝忆往岁有膻名僧每向余谭宗,又自夸其能出世。余哂而应曰求田问舍。终日仆仆,希谒达官,出世不还入世耶!僧赧而退。此辈名心未破,稍有所窥,揭揭然若建鼓而求亡子,试闻太史语,真足喝棒也。

  放生之说不独禅家,吾儒亦有之。下车泣罪,大禺子放生也。开三面之网,成汤之放生也。钓不网,弋不射宿,宣尼之放生也,此皆仁心为质,随触而见若。有意以出之,便与本体无涉矣。今之俗禅不达禅理,谓多买鱼鸟放生便可证佛。捕者希重值,益肆渔猎,不适以滋物之扰乎?何如海阔从鱼跃,天空任鸟飞,至仁无仁之为得也。北使李谐之对梁武曰:“不敢亦不放,斯真善放生矣。”

  ○异述

  琼州有粟米泉,是苏长公所浚。其水秤之,较他泉水特重,味复清美,时有粟米从孔中涌出,故名。

  万历初年,上于内府得云长公家训书。遗失一板,命寺人求之。时有一老商专收废书,得其一板藏之,已四十余年。至是以应,得赏百金。

  秦进士廷丞嗜学,每困场屋。因感愤,欲取平日所读书悉焚之。方简书,书忽作吼声,遂不复焚,攻苦如故。明年举于乡,又明年成进士。

  天启乙丑,闱中得华太史琪芳文方置几案,忽有声如风筝从卷中起。亟展读之,大加赏叹。遂举南宫第一。是科文趋险极矣,而华独酝籍渊博,不愧正始之音。固知斯文有在也。

  处州刘一介少年得火疾。遂弃家至一山中,缘竹径而入者百二十里许,绿阴无间,刘隐居于此。自题曰:“绿天深处,五里一亭,十里一室,无不幽胜。”不入城市者六十年,亲友莫可踪迹。太守任冲华访之,觅三日始得见。相与作世外谭。厚赠之,刘概不受。太守留连数日,因泣而别。

  海南有鬼,兽种人形,黧色,长不满三尺,解人言,不食烟火。入山能取琪南异香,及诸宝,海南人多购而畜之。欲购者必先令其相,果有分得宝。鬼抱膝肯首,约指相随几年,不则摇手而退。人得之,择日始放,置小锯斧与之,啖以果食,尽饱,携锯斧去。或经年,或数月,或旬日,以取果之多寡,为去时之久近。反则导主人往其处,奇香异宝,无所不有。携归,价不啻千万。约满,更依他人,留之不得。

  桂侍御荣,性耽山水。微时读书灵山至德宫。一日散步里许,忽至一所。见竹篱茅舍,清幽迥别。急归邀僧同玩。及往,旧路已迷,杳不可觅。因怅怅而还。

  昔有客投河北逆旅,室中纸糊甚密。俄一女子过前,言烟来。伏地者再。夜久,果有烟。因忆女子言,得不死。明日,白宫捕设谋者而娶女子以去。尝闻失火之家,须匍伏而遁,不则难出于烟。又有衔水以御之者。

  姑苏要离墓,其形如阜,不及城堞者仅尺许耳。相传初甚低,其后,岁高一岁。至万历间,好事者为之竖碑墓上。墓隆起,竟高于城。一时城外,往往白昼杀人,咸怪异之,因仆碑乃止。

  南州一小民生子,背有一大佛字。

  詹文学在所亲处看设斋,偶见一童子,身著青衣,欲走入纸灶内。众止之,曰:“是将化资钱毋?”入不顾,径徐行其中去。随见之无所得。考书,是日为青衣童子临世。

  毕大参谋,其尊人好善,老而艰于子。一夕,梦入古庙中祈嗣。见有三佛在上,因泣拜于地。三佛怜之。左右佛交推其中佛,中佛遂起身下。忽然惊悟弥十月,大参公生。绝无胎发。是夕,其尊人复梦入古庙,见三佛中缺一。叩其故,左右佛曰:“贤嗣是也。”后公登嘉靖戊戌进士,留边四十日,盔甲不解,及解下发髡尽,讶之。致政家居,有劫寇取公,绑缚之。欲加箠楚,忽若有人从众中夺以出。自是得疾。一日,有老僧携杖,从大门直进,竟达寝室。以杖叩公曰:“汝尚执恋此,不忆却归路耶?”时其家咸目之,已而不见。公是日遂终。

  贵溪吴氏生一儿,聪颖异人,数岁能诗。父母弄以竹马,有客呼曰:“红孩儿骑马游街。”即应声曰:“赤帝子斩蛇当道。”后因与群儿嬉堕水中几死,急援之出,良久乃苏。嗣是遂茫无所知,竟为耕夫终世。

  ○时令

  历家谓闰月为天纵。朱郁仪闰三月,饮龙沙诗且极天纵娱,相将倾桂醑。

  乙丑元旦前三日,放春为腊月之二十七日。自是日至正月八日,天无纤翳。次日阴晴相半。又次日之夜始雨。杜工部诗:“元日到人日,未有不阴时。”则此景盖少陵所未值也。余询之故老,亦咸谓一仅见云。

  每岁三月十五六,俗相戒,为马和尚渡江、必有大风败舟。

  ○今文

  顾端木璅论云:昔之文盛未极也,而甚难;今之文盛极矣,而反甚易,何以故?夫射不难稽天而难贯虱。御不难驰陆而难蚁封。昔之作者,微心静气,参对圣贤,以寻丝毫血脉之所在,而又外束于功令,不敢以奇想骇句入而跳诸格。当是时,虽有经才、绝学、绝识,冥然无所用,故其为道也难。今之作者,内倾膈臆,外穷法象,无端无崖,不首不尾,可子可史,可论策,可诗赋,可语录,可禅,可玄,可小说,人各因其性之所近,而纵谈其所自得,胆决而气悍,足蹈而手舞,内无传注束缚之患,而外无功令桎梏之忧,故其为道也?似难而实易,且不宁惟是。昔之读书者,自六经而外,多读《左传》、《国策》、《史记》、《汉书》、汉唐宋诸大家,及《通鉴纲目》、性理诸书,累年莫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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