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话录 - (TXT全文下载)

,在给事中上。中书舍人,在给事中下。裴尚书休为谏议大夫,形质短小。诸舍人戏之曰:“如此短,何得向上立?”裴对曰:“若怪即曳向下着。”众皆大笑。后除舍人。
  或问东津先生曰:“昔人立法,将以利人邪?”曰:“利之。”曰:“何以后世反为害也?”曰:“因其利而奸生,则反害也。燧人钻木,致民火食,以熟百物,安知后世有咸阳焚烧宫室,三月不绝之毒。”伏羲画八卦,造书契,安知后世有假鬻文字,以市道欺诳时俗之弊后稷播百谷,安知后世有榷酤闭籴茶盐求利之苦轩辕制车服戎器,安知后世有华泽靡丽相尚,及穷兵黩武之弊,制宫室,安知后世有甲第别馆,凌云耀日唐虞建官列爵,安知后世有入金纳粟,冒取公侯禹平水土,别九州,安知后世有山林川泽之税,开津堰埭之难周公制嫁娶之礼,安知后世以依炫姻援,而求富贵孔子删《诗书》,定礼乐,垂五常之教,安知后世有掠儒之名,而盗声华,叨尊显凡此触类浇讹,流荡纪纲,大坏其本,岂圣人之过耶其由圣人启之耶其后世为治者,引而炽之耶呜呼!马肝之说,余不忍言。所可叹者,伊、周初以公忠,放主操政,以全国家,安社稷。而莽、卓、操、懿以降,行滔天之心,援此为法,尤可悲也。桀、纣、幽、厉,身遭放弑,常与万世之君,必为龟镜。则伊、周一时公忠,反误后世乱臣贼子;桀、纣、幽、厉,一时淫虐,而有益万世明君矣。善为政者,有才必用,用必当才,任之而不私之,非才则不任。故使人无弃无滥,天下无一人叹不遇而怀过望之事者。皋陶曰:‘知人则哲,能官人。’《传》曰:‘及其使人也器之。’臧僖伯云:‘国家之败,由官邪也。’班固称宣帝:‘信赏必罚,综核名实,政事、文学、法理之士,咸精其能。至于技巧工匠器械,自元、成间鲜能及之。亦足以知吏称其职,民安其业者也。’光武不许馆陶公主子为郎。前代明哲之主,及霸业之君,国朝列圣,躲亲庶政,用才使器,著在史籍者多矣。以君上之尊,深居高视,犹于小官小吏,一赏一罚,重慎如此。况辅弼之臣,岂得容易苟且哉苻秦入寇,谢安石用其兄子玄为帅以拒之,郗超虽素与不善,闻而叹曰:‘安为重举亲,明也。玄心不负举,才也。’人皆以为不然。超曰:‘吾尝与玄共府,见其使才,虽履屐间亦得其任。是以知之。’玄果立功于淮淝,破苻秦百万之众。郗嘉宾之言,亦可谓至公矣。今之人徒私于所亲,无安石之明;徒憎所不善,无嘉宾之论,可悲矣!李林甫奸邪阴贼,妨嫉贤能。至于善守章程,深得宰相之体。当时虽正直有名之士,多被构害。而守寻常仕进者,名获其分。至今人有以右座呼之,而不名也。非其在下有感之者乎韩晋公节制三吴,多历年所取宾佐僚属,随其所长,无不得人。尝有故旧子弟,投之与语,更无能解。召之与宴而观之,毕席端坐不旁视,不与比坐交言。数日,署以随军令监库门。使人视之,每早入,惟端坐至夕,警察吏卒之徒,无敢滥出入者,竟获其力。”
  裴光德垍在中书。有故人,官亦不卑,自远相访。裴公给恤优厚,従容款洽,在其第无所不为。乘间求京府判司。裴公曰:“公诚佳士,但此官与公不相当,不敢以故人之私,而隳朝廷纲纪。他日有瞎眼宰相怜公者,不妨却得,某必不可。”其执守如此。呜呼,上不慎名器,是以厮养待贤也;下不慎名器,是以婴孩奉君,而削弱朝廷也。遂致猥滥讹弊,流荡可忧,不知谁之咎也。
  王并州璠,自河南尹拜右丞相。除目才到,少尹侯继有宴,以书邀之。王判书后云:“新命虽闻,旧衔尚在。遽为招命,堪入笑林。”洛中以为话柄。故事:少尹与大尹游宴礼隔,虽除官,亦须候正敕也。
  有人撰集《怪异记》传云:“玄宗令道士叶静能书符,不见国史。”不知叶静能,中宗朝坐妖妄伏法。玄宗时,有道术者,乃法善也。谈话之误差尚可,若著于文字,其误甚矣。
  又有人检陆法言《切韵》,见其音字,遂云:“此吴儿,真是翻字太僻。”不知法言是河南陆,非吴郡也。
  又有书生,读经书甚精熟,不知近代事。因说骆宾王,遂云:“某识其孙李少府者,兄弟太多。”意谓骆宾是诸王封号也。今人往往说旧云:“准皇太子教。”不知皇太子合称令。称教,乃王公也。此皆不知根本之误也。
  人道尚右,以右为尊。礼先宾客,故西让客,主人在东,盖自卑也。今之人,或以东让客,非礼也。盖缘所任在地,所主在东,俗有东行南头之戏,此乃贵其为一方一境之主也。记曰:“天子无客礼,莫敢为主焉。故君适其臣,升自阼阶,不敢有其室也。”注云:“明飨君非礼也。”今之方镇刺史入本部,于令长以下,礼绝宾主,犹近君臣。至于藩镇,经管内支郡,则俱是古南面诸侯,但以使职监临,如台省之官,至外地耳。既通宴飨,则异君臣。而用古天子升阼阶之仪,昧于礼经,遂同僭拟,是不讲贯所致。又小人姑息讹谬相承,亦可笑且叹也。
  古者三公开阁,郡守比古之侯伯,亦有阁,所以世之书题有“阁下”之称。前辈呼刺史、太守,亦曰“节下”。与宰相大僚书,往往呼“执事”,言阁下之执事人耳。刘子玄为史官,与临修宰相书,呼“足下”。韩文公与使主张仆射书,呼“执事”,即其例也。其记室本系王侯宾佐之称,他人亦非所宜。执事则指斥其左右之人,尊卑皆可通称。侍者,士庶可用之。近日官至使府御史及畿令,悉呼“阁下”。至于初命宾佐。犹呼“记室”。今则一例阁下,亦谓上下无别矣。其执事才施于举人,侍者止行于释子而已。今又布衣相呼,尽曰“阁下”。虽出于浮薄相戏,亦是名分大坏矣。又中表疏远卑行,多有座前之目,尤可惩怪。夫阁下去殿下一阶,座前降几前一等,此之乖僭,其可行耶宗従叔姑及姨舅之行,施之可也。
  《汉书》载张骞穷河源,言其奉使之远,实无天河之说。惟张茂先《博物志》,说近世有人居海上,每年八月,见海槎来不违时。赍一年粮,乘之到天河,见妇人织,丈夫饮牛。遣问严君平,云:“某年某月某日,客星犯牛斗,即此人也。后人相传云:得织女支机石,持以问君平。都是凭虚之说。今成都严真观有一石,俗呼为“支机石”,皆目云:当时君平留之。宝历中,余下第还家,于京洛途中,逢官差递夫舁张骞槎。先在东都禁中,今淮诏索有司取进,不知是何物也。前辈诗往往有用张骞槎者,相袭谬误矣。纵出杂书,亦不足据。
  高宗朝,改门下省为东台,中书省为西台,尚书省为文昌台,故御史台呼为南台。武后朝,御史台有左右肃政之号,当时亦谓之左右、右台,则宪府未曾有东西台之称。惟俗间呼在京为西台,东都为东台。李栖筠为御史大夫,后人不名者,呼为西台,又不知出何故事。岂以其名上栖字,遂呼之耶又呼杜门下黄裳。为当致敬,安得辄废若妖神淫祀,无名而设。苟有识者,固当远之。虽岳海镇渎,名山大川,帝王先贤,不当所立之处,不在典籍,则淫祀也。昔之为人,生无功德可称,死无节行可奖,则淫祀也。当斧之、火之,以示愚俗,又何谒而祀之哉神饭在礼宜拜受,其他则以巫觋之饷,可挥而去也。为吏宜鉴之。
  有士人退朝,诣其友生,见衲衣道人在坐,不怿而去。他日,谓友生曰:“公好衣毳褐之夫,何也吾不知其贤愚,且觉其臭。”友生应曰:“毳褐之臭,外也。岂甚铜乳铜乳之臭,并肩而立,接迹而趋。公外其间,曾不嫌耻,反讥余与山野有道之士游。南朝高人,以蛙鸣蒿莱胜鼓吹。吾视毳褐,愈于今之朱紫远矣!”
  下辈不通义理者,使之写文字,甚误。悉同一本,若宦字,多作官。荥字,多作荣,或多误著荧,髭须,多著宾,鬓发。又偏旁只较一点一画,而义全不通,若棹、掉、杨、扬、棒、捧、傅、傅、沐、沭、氏、氐、惟怅、帷帐、赐惕,又锡、钅昜、昜,若此者众矣。辨文字者,勿以为小事而不留意也。
  武宗皇帝庙讳炎,改两火相重。其偏旁言谈字已改为谭,淡改曾澹。其啖字,俗多不定,旧或书餤。餤音谭,《尔雅》训进,本非饭食名。世重饼啖,庖人以意相传。及下俚,凡关食物,偏旁尽従食。又啗字声不同,索前史及诸家并佛经,多作口边敢。其音与著两火同徒敢反。又《玉篇》、《切韵》,啖字是正也,著两火俗也,并徒敢反,正合作啖不疑矣。啗马即合用啗字,音徒滥反。以义言之,以物自食,谓之啖。以物喂人,谓之啗。又案《汉书 高帝纪》云:“使郦食其、陆贾往说,将啗以利。”颜监注曰:“啗者本谓食啗耳,音徒敢反,以食喂人,令其啗食,则改变为徒滥反。今以利诱之,取实为辞也。”颜监讲啗字虽未分明,亦无口傍两火之说。则明是字俗相传,而后人为姓,亦因俗耳。近日书饼啖字,至有食边口边作覃,及口边作詹者,率意而为,其误甚矣。《切韵》是寻常文书,何不置之几案旋看也。

  卷六 羽部

  南人长林中大树谓之有神,云近此伐木,则必神怒致祸。□□乃斧他人之树,为主所诉,官捕而鞫之,当以盗论。其家质田以赂狱吏,鬻衣以备囚粮,卒不免笞背,皆被疮而归,此乃避祸而速祸也。
  又有里人为邻巫所惑,而当有灾,宜谢神,乃杀家犊,酿酒,声鼓以祀。时官禁屠牛私酿,法甚峻。又当国忌,不合动乐。并犯三罪,为吏所擒。家长邻保,皆抵重罪,连及数十人,此及禳灾适所以致灾也。其愚如此。
  洪州优胡曹赞者,长近八尺,知书而多慧。凡诸谐戏,曲尽其能。又善为水嬉,百尺樯上不解衣,投身而下,正坐水面,若在茵席。又于水上靴而浮。或令人以囊盛之,系其囊口,浮于江上,自解其系。至于回旋出没,变易千状,见者目骇神竦,莫能测之≈有他术致之,不尔真轻生也。
  军中有透剑门伎。大宴日,庭中设幄数十步,若廊宇者,而编剑刃为榱栋之状。其人乘小马,至门审度,马调道端,下鞭而进,铮焉闻剑动之声。既过,而人马无伤。宣武军有小将善此伎。每飨军则为之。所获赏止于三数疋帛而已。一日,主者误漏其名,此将忿恨,诉于所管大将,得复以名入。至呈伎之际,极为调审,入数步,忽风起,马惊,触剑失序,人马皆毙于刃下。
  有士鬻产于外,得钱数百缗,惧川途之难赍也,祈所知纳于公藏,而持牒以归,世所谓“便换”者,置之衣囊。一日,醉,指囊示人曰:“莫轻此囊,大有好物。”盗在侧闻之。其夜,杀而取其囊,意其有金也。既开无获,投牒于水。盗为吏所捕,得其状。枢机之发,岂容易哉此所谓不密而致害也。
  进士郑翚说,家在高邮,有亲表卢氏,庄近水。有邻人数家,共杀一白蛇,未久,忽大震雷电雨,发洪,数家皆陷溺无遗,惟卢氏当中一家无恙。
  窦相易直,幼时名秘。家贫,受业村学,教授叟有道术,而人不知。一日近墓,风雨暴至。学童悉归家不得,而宿于漏屋之下。寒,争附火。惟窦公寝于榻,夜深方觉。叟抚公令起曰:“窦秘君后为人臣,贵寿之极,勉力自爱也。”及德宗幸奉天日,公方举进士,亦随驾而西。乘一蹇驴,至开远门,人稠路隘,其扉将阖,公惧势不可进。闻一人叱驴,兼捶其后,得疾驰而入。顾见一黑衣卒,呼公曰:“秀才,已后莫忘此情。”及升朝,访得其子,提挈累至大官,吏中荣达。
  卢宾客贞白父曰老彭,有道术,兼号知人。元和初,宗人弘宣、简辞、弘正、简求,俱候焉。留坐目之甚久,命贞亦序坐。又目之曰:“一行五节度使,可谓盛矣!”卒如其言。又族子锴,初举进士,就安邑所居谒之。谓锴曰:“尔求名,大是美事。但此后十余年方得,勿以迟晚为恨。登朝亦得大美官。”锴至长庆元年,始擢第。大中十年,终庶子。
  张昙为汾阳王従事,家尝有怪。召术者问之,言以大祸将至,惟休退则免。昙不之信。又方宴宾,席上见血,有巫者闻之,劝其杜门不纳宾客,屏游宴。昙怒杖之。其后昙言语乖度,公颇衔之。又屡言同列间事,每独候见,多值公方宴宠姬所。不令白事,必抑门者令通。公谓其以武臣轻忽,益不平之。后因请公去所任吏,遂发怒,囚之以闻,竟毙于杖。
  柳员外宗元,自永州司马征至京,意望录用。一日,诣卜者问命,且告以梦曰:“余柳姓也,昨梦柳树仆地,其不吉乎?”卜者曰:“无苦,但忧为远官耳。”征其意,曰:“夫生则柳树,仆则柳木,木者,牧也。君其牧柳州乎?”卒如其言。
  李凉公逢吉,未掌纶诰前,家有老婢好言梦,后多有应。李公久望除官,因访于婢。一日,婢晨至,惨然。公问其故,曰:“昨夜与郎君作梦,不是好意,不欲说。”公强之。婢曰:“梦有一人,舁一棺至堂后云:‘且置在此。’不久,即移入堂中,此梦恐非佳也。”公闻窃喜。俄尔除中书舍人。后知贡举,未毕而入相。
  都水使者崔绰,少年豪侠,不拘小节,天宝中,有方士过其家,崔倾财奉之,亦无所望。方士临去,留药一丸为别,崔殊不之重,埋于床下。燕蓟之乱,家人避贼,崔在后未去。忽见床下有菌,甚肥鲜,因煮而食之,杂以荤味,自此体腹轻健,至老更无疾病,月中视小字,夜食生彘。元和初犹在,年九十余卒。苏州刺史韦公集中所《赠崔都水诗》者是也。向得灵药,便能正尔服之,当已轻举矣。其次,食所化灵芝,不杂荤茹,又应反颜住世,寿不可量,盖玄中但以有寿无疾,酬好施之功而已。崔即苏州之堂妹婿也。
  崔相国群之镇徐州,尝以崔氏《易林》自筮。遇乾之大畜,其繇曰:“典策法书,藏在兰台。虽遭乱渎,独不遇灾。”及经王智兴之变,果除秘书监也。
  长庆中,鄂州里巷间人,每语,辄以牛字助之。又有一僧,自号“牛师”,乍愚乍智,人有忤之者,必云:“我兄即到,岂奈我何?”未几,而相国奇章公带平章事节度武昌军,其语乃绝。而牛师尚存。僧者,乃牛公之名也。方知将相之位,岂偶然耶先是,元和初,韩尚书皋在夏口,就加节度使,自后复为观察使。长庆三年,崔相国植従刑部尚书除观察。明年冬,牛公实来。宰臣建节镇夏口,自牛公始也。
  博陵崔子年出书一通示余曰:“刘逸淮在汴时,韩弘为右厢虞候,王某为左厢虞候,与弘相善。或谮二人取军情,将不利于刘。刘大怒,俱召诘之。弘即刘之甥,因控地碎首,大言数百,刘意稍解。王某年老股战,不能自辩。刘叱令拉坐,杖三十。时新造赤棒,头径数寸,固以筋漆,立之不仆,数五六当死矣。韩意其必死,及昏,造其家,怪无哭声。又谓其惧不敢哭,访其门卒,即言大使无恙。弘素与某熟,遂至卧内问之。王曰:‘我读《金刚经》四十年矣,今方得力。记初被坐时,见巨手如簸箕,吸然遮背。’因袒示韩,都无挞痕。韩旧不好释氏,由此始与僧往来。日自写十纸。及贵,计数百轴矣。后在中书,盛署时,有谏官因事谒见,韩方洽汗写经。谏官怪问之,韩乃具道王某事。予职在集仙,常侍柳公,常为予说。”
  王智兴在徐州,法令甚严。有防秋官健交代归,其妹婿于家中设馔以贺。自于厨中磨刀,将就生割羊脚。磨讫,持之疾行,妻兄自堂走入厨,仓卒相值,锋正中妻兄心,即死。所在擒之以告,智兴讯问,但称过误,本无恶意。智兴不之信,命斩之。刀辄自刑者手中跃出,径投于地,三换皆然。智兴异之,乃不杀。余按《广陵烈士传》曰:“刘隽,字幼节。迁宛朐令。到官二年,政治清平,为吏民所亲。时县有友人相过者,主人欢喜为具,捕犬,因误中客⊥死,平法者云:‘主人本有杀心,应当伏辜。’隽曰:‘闻许太子至孝,误不尝药,史官书弑君,曰:尽心力以事君,舍药物可也。今主人与客,本无雠恨,但欢喜为供,有亲爱饮食之意,无伤害之心,不幸而死,当以《周礼》过误平之,奈何欲用法律所失,一时两杀不辜。’王法者,拘有常例不听。隽曰:‘界有失礼之民,皆令之罪也。’解印绶去。”盖与此事相近。而徐州者,神为之辩耳。
  汉州开元寺,有菩萨像。自顶及焰光坐趺,都是一段青石。洁腻可爱,雕琢极工,高数尺,会昌毁寺时,佛像多遭摧折刓缺,惟此不伤丝毫。及再立寺,僧振古宝而置放西廊。余与京大德知玄法事西川従事扬仁赡同谒,杨深于释氏,好古之士也。赡敬弥日,而玄心精识多闻,话其本末云:“先是匠人得此石异之,虔心镌刻,殆忘餐寝。有美女常器食给之。其人运思在像,都无邪思。久之,怠而妄心生,女乃不至。饥渴既逼,兼毒厉匝体,遂悟是天女。因焚香叩首,悔谢切至,女复来,其病立愈。而像即成。亦尝有记录,因毁寺失其传焉。寺今再立矣。”
  元和、长庆中,两京闾巷间相见,多云:“合是阿舅。”及太和以来,文宗俗崇树外戚,而诈称国舅者数辈,竟不得其真,合是之说,果有验矣。
  余年小,在江汉,尝与群儿戏。以竹{韦}为枪,鸟翎饰其上,裂纸为旌旗,作战斗之像,相向云杀。俄尔立定,又云再杀。不数年,宪宗剪除群寇,蔡、齐二巨猾,相次夷灭,再杀之应也。
  太和初,京师有轻薄徒,取贡士姓名,以义理编饰为词,号为“举人露布”。九年冬,就戮者,多出自文儒。
  太和初,王潜为荆南节度使。无故有白马驰入府门而毙,僵卧塞涂。是岁潜卒。此近马祸也。
  进士陈存能为古歌诗,而命蹇。主司每欲与第,临时皆有故,不果,许尚书孟容旧相知,知举日,万方欲为申屈。将试前夕,宿宗人家。宗人为具入试食物,兼备晨食,请存偃息以候时。五更后,怪不起,就寝呼之,不应。前视之,已中风不能言也。
  进士郑滂,在名场岁久,流辈多已崇达,常有后时之叹。一夕忽梦及第,而与韦周方同年。当时韦氏先期举人,无周方之名者,益闷闷。太和元年秋,移举洛中,时韦景方居守,尚书族弟也。赴举过陕。尚书时廉察陕郊,诘景方曰:“我名弘景,汝兄弘方,汝名景方,兄弟各分吾名一字名之,殊无义也。”遂更名周方,滂闻之,极喜曰:“吾及第有望矣。”四年,周方果同年焉。滂登朝,至殿中侍御史。前宣成观察大夫郑常说此事。大夫,即滂之再従弟也。子溥又自说应举时,曾梦看及第榜,榜上但见大书“凤”字。大中元年冬,求解凤翔,偶看本府乡贡士纸之首,便是“凤”字。至东都试缑山月闻王子晋吹笙诗,坐侧诸诗,悉有“凤”字。明年,果登第焉。子溥,郑公之子。
  大中九年,沈询侍郎以中书舍人知举。其登第门生李彬父丛为万年令。同年有起居者之会,仓部李郎中蠙时在座,因戏诸进士曰:“今日极盛,蠙与贤座主同年。”时右司李郎中従晦,又在座戏蠙曰:“殊未耳!小生与贤座主同年,如何?”谓郴州柳侍郎也。众皆以为异。是日,数公皆诣宾客。冯尚书审,则又柳公座主杨相国之同年,与坐嗟叹。侍读谏议漳说。
  河南孔尹温裕任补阙日,谏讨党项事,贬郴州司马。久之得堂兄尚书温业书,报云:“宪府欲取尔作侍御史。”日望敕下。忽又得书云:“宰相以右史处之。”皆无音耗。一日,有鹊喜于庭,直若语状,孙稚拜且祝云:“愿早得官。”鹊既飞去,坠下方寸纸,有“补阙”二字,极异之。无几,却除此官。
  郑又自说,早承相国武都公知奖。当时为大理司直,常叹滞淹。会张謩欲除太常博士,李公云:“郑司直久屈,必请举自代。”旋遇萧赞服阕,且要与官,诸坐遂以萧为博士。前此,有大云寺僧宝锐者,知人休咎。因问之,锐曰:“司直朝官终得,中间且合为数郡,如何便得?”既而以侍御史历作河阳、浙西、淮南,累至检校郎中,方除比部员外郎。锐师说事,亦不常中,此又极验者,以阴骘要显前定之事耳。
  王蒙者,与赵门下憬,布衣之旧,常知其吏才。及公入相,蒙自前吉州新淦令来谒。公见喜极,给恤甚厚,将擢为御史。时宪僚数至少。德宗甚难于除授。而赵公秉政,其言多行,蒙坐待绣衣之拜矣。一日,偶诣慈恩僧寺占色者,忘其名。蒙问早晚得官,僧曰:“观君之色,殊未见喜兆,此后若干年,当得一边上御史。”蒙大笑而归。数日,宰臣对,赵公乘间奏曰:“御史府阙人太多,就中监察尤为要者,臣欲选择三数人。”德宗曰:“非不欲补其阙员,此官须得孤直茂实者充选,料卿祗应取轻薄后生朝中子弟耳。此不如不置。”赵公曰:“臣之愚见,正如圣虑,欲于录事参军、县令中求之。”上大喜曰:“如此即朕之意,卿有人未?”公因荐二人,其一即蒙也。上曰:“且将状来。”公既出,逢裴延龄,进以度支次对。问公曰:“相公奏何事称意,喜色充溢?”公不之对。延龄愠骂而去,云:“看此老兵,所请得行否?”既见上,奏事毕,因问曰:“赵憬向论请何事?”上曰:“赵憬极公心。”因说御史事。延龄曰:“此大不可,陛下何故信之且赵憬身为宰相,岂谙州县官续效向二人又不为人所称说,憬何由自知之必私也。复至,陛下但诘其所自即知矣。”他日上阁,问云:“卿何心知此二人?”公曰:“一是故人,一与臣微亲,谙熟之。”上无言。他日,延龄又入。上曰:“赵憬所请,果如卿料。”遂寝不行。蒙却归故林,而赵公薨于相位。后数年,连帅奏为従事,得假御史焉。
  相国崔公慎由廉察浙西。左目眦生赘,如息肉,欲蔽瞳人,视物极碍,诸医方无验。一日,淮南判官杨员外牧,自吴中越职,馔召于中堂。因话扬州有穆中善医眼,来为白府主,请遗书崔相国铉,令致之。崔公许诺。后数日,得书云:“穆生性粗疏,恐不可信。有谭简者,用心精审,胜穆甚远。”遂致以来。既见,白崔公曰:“此立可去。但能安神不挠,独断于中,则必效矣。”崔公曰:“如约,虽妻子必不使知。”谭简又曰:“须用九日晴明,亭午于静处疗之,若其日果能遂心,更无忧矣。”是时月初也。至六七日间,忽阴雨甚,谭生极有忧色。至八九大开霁,问崔公:“饮酒多少?”崔公曰:“户虽至小,亦可引满。”谭生大喜。初公将决意用谭之医,惟语大将中善医者沈师象,师象赞成其事。是日引谭生于使宅北楼,惟师象与一小竖随行,左右更无人知者。谭生请公饮酒数杯,端坐无思,俄而谭生以手微扪所患曰:“殊小事耳。”初觉似拔之,虽痛亦忍。又闻动剪刀声。白公曰:“此地稍暗,请移往中庭。”象与小竖扶公而至于庭。坐既定,闻栉焉有声。先是,谭生请好绵数两染绛。至是,以绛绵拭病处,兼傅以药,遂不甚痛。谭生请公开眼,看所赘肉,大如小指,坚如干筋,遂命投之江中。方遣报夫人及子弟。谭生立以状报淮南,崔相国复书云:“自发医后,忧疑颇甚。及闻痊愈,神思方安。”后数日,而征诏至金陵。嗟夫!向若杨君不遇,谭生不至,公心不断,九日不晴,征诏遽来,归期是切,碍其目疾,位当废矣,安得秉钧入辅,为帝股肱此数事足验玄助。而公作相之后,谭生已逝,又何命之太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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