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梨园 - (TXT全文下载)

好,交付与干城道:“此银约有二百两,今已尽付郎君矣。”干城将手一摸,接来放在床头。次日起来,收藏在身,别了出门。
  
  看江干城此番生意,不知趁钱折本,怎生回报媚娟,且看下回演出。
  
评:□□□□□□□□□□□有合处,云霞风雨之致,□□□□□□□□□□□□忽而破涕为笑。

第五回 长安街旧仆报旧主日

  正长兮风正暖,香浮官阙炉烟。车驰马骤好长安。相逢故旧,说起话缠绵。圣主忧劳臣宵旰,还愁涂炭东南。一封诏下九重天。君恩特重,分重女婵娟。右调《临江仙》
  
  且说江干城得了媚娟之银,竟去各路收买茶叶,凡湘潭松萝,洞山岕片,粗粗细细,各等置些。上了箬包,搭在粮舡上,不两月,已到京畿,投了牙家。可喜来得凑巧,茶客少,买客多。湘潭色浓味厚,北人家喜;松萝味香色清,南人极爱。粗者粗人买,细者细人争,不数日卖完,卖了数合之利,约有七百两。
  
  干城满心欢喜,想道:“值此扰攘之时,正是用人之际,何不去图谋一个武官做做,风骚风骚。一则荣祖宗,二则可以完媚娟之事,岂不是好。”心中又转思道:“京师做事,甚是烦难,倘有差迟,利名两失。不如依旧回去,做些生意,倒也稳实。且到外边顽耍几日,回去了罢。”随即锁了寓门,踱到长安街来。只听见后边长班吆喝之声道:“下来下来,狗囊的下来。”旁人道:“兵部大堂老爷来了,还不回避。”
  
  干城立过一傍,看他轿过。后边有许多管家随着,内中一人,像似江升,又定睛一看,果是江升。挨挤上去,叫一声“江升”。江升回头看时,认是旧主人,忙把手中拜匣交与伙计,竟转身来,跪下磕了一头,说道:“主人为何在此?”通问些寒温,随即邀了主人,到酒肆中接风。
  
  入店,捡一幽雅座头坐下。那店中认得是兵部府中王大叔,只拣好肴好酒,摆了一桌。干城上坐,江升立了斟酒。干城就责昔年盗银之事。江升叫屈叫冤,发誓发咒道:“小人只为主人败银,苦口阻劝。难道小人反盗主人之银?这也是天理难容了!”干城道:“这事如今也不究了。我目今反亏娟娘扶持,置买茶叶进京,卖了七百银子。意欲图个武官,你可有门路么?”江升低头一想,道:“这个不难,老爷与公子道着小人老成能事,忠厚小心,十分得意,说一句听一句的。况且主人身材长大,勇力过人,小人引主人去见一见老爷,求老爷持题一本。主人打点三百贽仪,送与老爷;一百贽仪,送与公子,自然妥贴了。”干城欢喜之极。当日不题。
  
  次日,果然依计而行。打点两处贽仪,随江升去叩见了兵部老爷,又叩见了公子,各各送了贽仪。兵部见江干城魁梧,是个将材,又当堂试他勇力,十分欢喜。次日,特题一本,乞皇上擢用将才,以佐太平,以固疆圉事。内中有“浙东倭夷甫靖,须材甚亟”等语。不几日命下,钦差特简擢用补选浙江宁波府总镇。
  
  命下之日,借了袍服,进阙谢恩。随即在京招了二十名家丁,做了各色绣袍战衣,买了两匹高头骏马,又买了二十余副弓箭腰刀,分给家丁。又置一副银盔铁甲。日日拜客,忙了半月。
  
  一日,有扬州府李知府的封君来拜。干城见了名帖,忙忙出外,迎进中堂,分宾主坐下。干城道:“晚生有失亲依,未遑叩谒。蒙老先生光顾,有何见教?”封君道:“小儿待罪扬州,学生有一急切家信,敢烦老钦台行旌附至。斗胆勿罪。”说完,即立起身来,到管家拜匣中取出赆仪一封,深深一揖道:“区区不腆,聊做程途一餐,万祈笑纳。”又取请帖一个道:“明午敢迓老镇台少叙,敬聆清诲。谨候光临。”然后送过家书。干城收了家书,将赆仪、请帖再三推辞。封君执意要收,只得收下。又坐了,通问些官途事务,告别不题。
  
  次日,封君果然置酒,请了干城过去。干城早已有心,要借扬州知府风力,完媚娟姻事。叫管家带了红毯,又开一个礼帖,备一封代礼,写道:“谊男江武韬顿首百拜。”打点停当。待酒过数巡,干城说起要拜封君为父。封君惊起,连称不敢。只见管家将红毯早已铺下,干城一头拜倒。封君回礼不迭,便并拜了四拜。干城即将代礼送过,也下了次日的请帖。封君推辞一番,也收下了。重新入席,又叫了几个吹弹歌唱的,进来侑觞,尽欢而散。
  
  次日,干城整酒,迎了封君过来。相见时,封君虽然不敢称儿,干城自然称父。酒过数巡,干城立起身来,道:“男有一事,特求老父周旋。”封君道:“有何事,可说来。”干城道:“容禀。男昔年在扬州,相与一名妓,名唤媚娟。男见其姿态不凡,颇溺爱之,便有赎身之意。因此时力有不及,只得中止。后来究及根由,乃岳父之甥女,先妻之表妹也。六年前为倭兵所掳,陷入烟花。此女背地悲伤,归宗之心甚切。男进京时,曾与订终身之约矣。此去,所虑鸨妈龟子作祟,不肯赎身。若以势压之,与之争夺,便费曲折了。必须令其贴服而不敢抗衡,方为妥妙。故此敢求老父大人,移翰于令郎长兄,祈长兄风力,为之周旋,则不劳而事成矣。老父与长兄之洪恩,容男儿□□□须报。”封君道:“这事不难,明日送书来便是。”当日也叫了吹弹歌唱的侑觞,尽欢而散。
  
  次后,干城择日起程,封君着人送书过来。起程之日,封君亲来送别。干城带了二十名家丁,一路威威风风的,来到扬州,驻在北门城外。当晚不题。
  
  次早有事,忙到午后,着晚,穿了管家破碎褴褛的衣服,叫家丁们不用相随,自己踱到媚娟家来。进门之时,只见媚娟在那边呜呜咽咽的哭,一见干城,反加高声大哭起来。原来,这一日有一个活丑的嫖客,桂妈要媚娟招接,媚娟不肯,桂妈打他,故此在那里哭。干城不知恁故,进门便去”泪。那桂妈见媚娟高哭,又担了鞭子,出来要打。干城忙忙截住。桂妈见干城身上破碎,便放肆起来,说道:“不要你来闲管。我女儿当初迎新送旧,极是周旋。是你前番来过一次,到如今只是躲头躲脚,簇新做出闺女儿的体态,须知我们是恁样人家,容得这蠢才妆娇作势的?”干城笑笑,就腰边取出二两银来,说道:“桂妈不必烦恼。令爱不肯接人,依旧接了我罢。”桂妈便嘿嘿无言,拖了鞭子,洋洋的走进去了。
  
  媚娟一面哭,一面偷看干城,又惊又喜。喜的是心上人回来,惊的是见他褴褛,想来必无好处了。干城见桂妈进去,便携了媚娟之手,同上帏房。媚娟忙忙低低的问一声道:“郎君此来,为何如此模样?莫非又败完了?”干城回一声道:“也差不多儿。”媚娟便不再问,只是低首无言,汪汪下泪。
  
  那妓家的规矩,不拘好歹,得了银子,茶茶酒酒是不少的。只见鸨儿来上了灯,送酒进来。媚娟只是惨然不乐,竟不陪酒。干城道:“多蒙娘子昔时订约,料难负盟。我今远别而归,正该欢畅谈心,为何一味愁惨?”媚娟道:“一自郎君别后,日日无心待客,被我妈打骂多少,度日如年!指望郎君归来,必然得见父母,可了终身。谁知郎君全不记苦,竟又狂败而归,教我怎不悲伤!”说罢,涕泪一齐滚下。干城挨至身边,将衣去“媚娟之泪,说道:“娘子莫要悲伤,我小江今日回来,少不得偷也要偷娘子回去了。”媚娟见说得好笑,不觉“口不”的笑一声,道:“如何偷法?”干城道:“我今夜三更,将你驮在身上,轻轻开了门,竟一溜儿跑到杭州便是了。”媚娟道:“果要私逃,被人捉将转来,岂不同同受刑?”干城道:“若是捉到扬州知府面前,他还要请我二人双双上坐。”媚娟就吃惊的问一声道:“这等说起来,郎君做了官了?”干城道:“官是也未必做,只是讨得个门路在此,故此偷了去也不怕他。”
  
  媚娟见干城并无真实说话,心中鹘鹘突突。又见他只顾吃酒吃肉,把肴物吃得精光,不好去再问,只得罢了。当夜,媚娟虽然勉强交欢,却是偷垂眼泪。
  
  次日,干城与鸨妈讲赎身之事,还了三百两。鸨妈说道:“银子是死货,要他做怎的?我家有了女儿,一家人要靠他过活。宁使江爷不常来光顾光顾罢了。”干城道:“五百何如?”鸨妈道:“这使不得,便是五千也难奉命。”干城道:“既然如此,只索罢休。”说了,一竟出门而去。鸨妈做嘴道:“好个油脸儿,来扯这们光淡。”媚娟心中也道:“是败完了,故意在我面前撮空弄舌,我枉结识了他!只是我的魔缘未断,还要在此消受!”苦楚了一番,倒也安心罢了。
  
评:此回步步生情,行行发趣。有江之戏谑,愈致媚之娇啼;有媚之娇啼,愈致江之戏谑。吾不知作者之心何等灵空。能得神妙乃尔。

第六回 瓜州店福姑遇禄姑

  倚门献笑烟花债,幸还完,今朝自在。抛离脂粉营,拜别青楼塞。妹增多少风流态,娇姐姐,颦容堪爱。新夫即妹夫,疑是梦中会。右调《海棠春》
  
  且说江干城欲赎媚娟之身,鸨妈不肯,竟到寓中,写了名帖,取了李太爷封君的家书,带了两个家丁,去拜太爷。又吩咐二十名家丁,各带弓箭腰刀,戎服妆束,到府前俟候。干城到得府前,太爷还未升堂。宾馆坐下,随即着家丁同礼房到私衙门边击梆,将名帖与家书递进。内衙人接去,送上李太爷,拆开看时,无非说些京中切要的事务。只见另有一封,封面上写着:“父再字,付长男手发”。李太爷也拆开看时,上写道:
  
  新选浙江宁波总镇江干城,蒙彼云天高谊,拜我为父,汝当以兄事之。彼昔在扬时,与妓女媚娟情密,究其根由,乃江儿之表姨娘也,已曾订鸾凤之约矣。但恐鸨儿作碍,不能如愿,我儿可着意周旋,成其姻好。至嘱至嘱,勿误勿误。
  
  李太爷看完了书,即传梆吩咐,请江爷内衙相见。干城进内,太爷恭迎而入,早已铺下红毯,并肩拜了八拜。分宾主坐下,叙述寒温,通问款曲,是不消说了。
  
  太爷留饭,干城道:“蒙长兄厚情,不宜固却。但小弟久留在此,恐媚娟又受鸨妇之辱。但祈长兄完弟姻事之后,双双叩谢,然后讨扰,未为晚也。”李太爷道:“既然如此,不敢方命了。但不知长兄如今寓于何处?”干城道:“原寓在北门外,但今日权寓于娟娘之家,在骡子巷姓何的便是。”太爷道:“少刻专拜。弟当力为主持。”干城打恭道:“全仗长兄。”
  
  告别出了衙门,即吩咐家丁随着。自己仍换了破衣,将到媚娟家,叫家丁远远避在一处,“少刻太爷回拜之时,你们如此如此。”自己竟到娟娘家中。只见娟娘蹙了眉黛,低头坐着。干城挨身同坐,将手抚娟娘之背,笑说道:“夫人为何不悦?”媚娟见他一味风痴,更加气苦,一溜走上楼房,坐在床边,泪流直滚。干城即随了上去,也坐在床边,说道:“夫人不必哀伤,坏了自家身子。我包你十日之内,与你父母相逢。”未曾说完,听见楼下炒将起来,鸨妈、龟子都飞跑进内躲避。只见二十名兵丁,俱是戎装,弓箭腰刀,两边排立。门前的锣声,敲得飞反狺天。
  
  媚娟惊慌道:“下边不知有甚事故,恁般喧嚷?”干城道:“娘子莫慌,待我下楼看看。”娟娘也随后到门口来张。只见干城忙忙脱去了破衣,一个兵丁,两手捧过袍服冠带,又有两个兵丁服侍穿带。只见两名皂隶跪下磕了一头,将太爷名帖送上。干城出外,与李太爷挽手而进,打恭作揖。两边二十名兵丁一齐跪下,候江爷与太爷坐下,方才立起。
  
  内边鸨妈与龟子见势头不好,心中着忙。二人商议道:“女儿是留他不定的了,只好奉承江爷。苦求江爷,今早原许五百,得了五百银子也罢了!”只得齐齐整整,备了许多茶果出去。听见太爷说道:“适才因长兄固辞,未及尽情。今小弟备轿两乘在外,奉迎长兄长嫂,同进敝衙,少叙片时,以尽手足之情。”干城道:“多感厚情,容图衔结之报。”内边龟子鸨妈听见,连连跌脚道:“不好了,这样说起来,就要娶去,人财两空了!”
  
  那楼上的娟娘,张见干城如此威阔,太爷如此说话,真个是喜从天降。一天的涕泪,不知收到何处去了。那鸨妈急得没法,一双涕泪直滚,走上楼来,挽了娟娘之手,哀哀哭泣道:“我的女儿呵!我的女儿呵!我当初讨你之时,指望你养老送终,教你的许多伎艺,也不知费了多少心机,用了多少钱钞!难道是这样丢我去了?”倒在媚娟身上,哭个不止。媚娟道:“去是要去的了。我明日对江郎说,聘金自然有的。”
  
  那太爷用完了茶,立起身来,请长嫂相见。干城上楼,叫媚娟收拾随行妆物,太爷请见,就要上轿了。媚娟一面收拾,鸨妈一面扯了干城,哭得哀哀。干城道:“我今早还你五百,只是你硬过火了。我明日送一个薄礼来。”即同娟娘下楼。
  
  太爷让娟娘左首,作揖道:“奉迎长嫂,同长兄到敝衙待饭。”媚娟道:“贱婢蒙太爷提出污泥,理当叩拜,何敢讨扰。”太爷道:“长嫂不必太谦。”二十名兵丁一齐跪下道:“家丁叩首夫人。”起来出外去,摆了远远的道。太爷先逊娟娘上了围轿,次逊干城上了围轿,然后自己上了轩轿。三处轿前,俱是深檐黄伞罩着,一路鸣锣吆喝,好不威风。苦杀那鸨妈龟子,叫地叫天,哭了三日还不止。
  
  瑶琴寂静画楼空,莺自啼兮燕自翀。
  栏干妙人何处去?止留明月照庭中。
  
  李太爷迎二人入内衙,随即挈签两枝。一面取酒席二桌,一面取戏子二□,并到衙应用。不一时俱已齐备。内边垂下珠帘,李奶奶陪娟娘共饮,外边太爷陪干城共饮,太爷让干城检戏,就点了《绣襦记》,是郑元和故事,是暗比自己。戏完,送他二人回北门外寓中安歇。
  
  次日,干城也寻一座幽雅名园,备了戏酒,请太爷来回席。太爷检的戏,是《千金记》,是韩信拜将封侯故事,明明是承奉江兄。尽饮别散。正是:
  
  画堂箫鼓绕春风,凤友鸾交乐意融。
  一枕阳台方梦罢,笙歌又促饮琼酉农。
  
  话分两头。再说冯人便在瓜州,风月了两年,一旦染病沉重,医祷无灵,临终之时,吩咐妻子道:“我有一朋友,号唤江干城,我曾负他三百银子。此人现在木场掮木。昔年豪富,如今为我而贫。我死无子,必须再嫁,你可招嫁此人,以还阴债。不然,我阴间必然受谴,来世还要倍偿。苦了我了!”说完,叫拿纸笔来,写道:
  
  冯人便遗嘱:昔曾借用友人江干城本银三百两。我死之后,吩咐妻子,坐产招嫁此江干城为妾,了我心愿。邻佑地方。毋得生事阻挠。
  
  冯人便勉强支撑写完,眼睛一白,呜呼哀哉了。开灵挂孝,忙了一番,出殡到祖茔安葬,好不凄凉寂寞。
  
  纷纷营逐笑痴虫,失着还存得着中。
  试向高堂一回首,主人何处草丛丛。
  
  可怜冯人便半生碌碌,只得一双空手去见阎君。
  
  过了百日,冯氏叫管家到木场上问问江干城的消息。俱说道:“昔年在此掮木,如今久不见了。”管家回报。冯氏想道:“夫妻之情,且守过一年两载,又作道理。”
  
  一日晚间,门前拥着许多兵马,有一乘官女轿,抬进中堂歇下。随后,有一官长也带兵马进内。里边管家忙忙出来回报,道:“我家冯大爷已死多时,久不招接官客。乞老爷、奶奶们往别处安歇。”官长道:“原来你家主人已弃世了,这也可伤!我与你家主冯人便昔年好友。今日来此,一则借寓,二则欲聚话久阔之情,不料已成故人。也罢,我同夫人来此,喜你家屋宇宽超清洁,权借一宵。我们自家打火,明日自有酬谢。”夫人下轿。冯氏在门内张看,吃一惊道:“这分明是我妹子禄姑。”又见容颜美丽,恣态风流,不比往常,恐是面貌相同,又不好相认。想道:“既然到此,少不得要出去接见的。”竟一头走出来与夫人见礼。
  
  夫人抬头一看,急忙叫一声道:“你是我福姑姊姊,原来在此!”冯氏道:“呀!果然是我禄姑妹妹哩!”那官长忙忙走过来作揖道:“今日夫人姊妹团圆,可喜可喜!”姊妹二人笑堆满面,挽了手,竟到内里坐话。
  
  福姑叫管家们备茶果、整酒肴,忙了一时。然后与妹子坐了,把自家被倭兵掳去,充为徐海帐内宫娥,今卖到冯家的根由,说了一遍。禄姑也把自家卖落烟花,与妹夫做官回来赎身之事,也说了一通。因说起父母俱存,仍住在旧处,母亲为着我们,眼睛都哭瞎了。福姑悲伤了一回,因又说起丈夫临终,吩咐坐产招嫁之事。取出遗嘱来看,原来就是妹夫。干城方知昔年三百两乃冯人便窃取,冤枉了江升。想到:“冯朋友盗人之银,以娶妻置产。如今仍复教妻坐产以嫁人,枉费心机,徒伤天理!”叹息了一番。
  
  当晚姊妹同卧,即商量招嫁之事。妹子道:“妹夫军情重务,上任不宜延迟,何不就是明日成了亲罢?”阿姊默默无言,自然心肯的了。
  
  次日,倒是江干城,因朋友之妻,再三不肯。又是禄姑拿住,定要如此,只得成了亲。骨肉团圆,又兼姊妹同夫,欢情十分美满。可叹冯人便:
  
  窃得江家白白金,画楼欢拥美妻衾。
  今朝仍是江家物,何不当初莫用心?
  
  次晚,三人挑灯闲话,福姑说起岛中徐海有万夫之勇,号令森严,部伍整肃。他说官兵是一班饥羊馁鼠,只好撮空。最爱王夫人,言无不听。夫人才貌双绝,最善胡琴,名唤王翠翘,是北人。性最孝,父亲为响马强盗扳害,卖身救父,因而陷入烟花。初次在临淄,受了许多磨难,再次在无锡,受了万千摧折,九死一生。后来到台州,相遇徐海。他就晓徐海是个英雄。二人相得,便赎了身,住居海边。徐海入海三年,得了时势,将銮驾迎娶夫人。后来倭兵深入江南,直至青、徐等处,皆为夫人报仇。夫人每劝徐海忠义。督抚两次差官招安,徐海要把差官烹斩,听了王夫人之言,反加厚礼。王夫人思亲念切,只教徐海纳降归正,到第三次招安,徐海竟听夫人之言,允了差官,营中宽袍大袖,解甲休戈,兵无战斗之心,中了机谋,被官军追灭了。王夫人有功不赏,督抚反加轻薄,配与军酋,因跳入钱江而死。
  
  江干城听完,说道:“我今蒙圣恩,钦差重地,只因兵部道我材堪任重,保奏朝廷。朝廷道此地倭夷甫退,恐防再入,须以将才镇之,故授此职。但恐徐海尚有余党潜藏,不胜兢业耳!”禄姑道:“一人有庆,兆人赖之。郎君勿虑。”
  
  次后,江干城着人去寻了冯家支派,立为人便之后,房子交付与他。带了男男妇妇,渡过了镇江,一路旌旄节钺,扬威耀武,到了浙江北关。预先着人到愈家报喜。俞月湖夫妻欢喜不杀。江干城在舡,先抬二位夫人去会父母。相见时,两姊妹连唤“我的娘亲”,两老人连叫“我的心肝肉儿”,各各说前情,讲旧话,缠个不了。
  
  干城借了宽敞厅房住下,迎过俞月湖夫妻。大开筵宴,款待丈人、丈母。要带两老往任,俞月湖因年老不肯。干城送一百银子,又留一房家人伏侍。择日起马,渡过钱江,到了西兴驿下船。
  
  宁波镇府各役,早已接到船头上,打两片“钦差”金字碑,摆着两座羽箭、令箭,植着八面虎旗豹旗,炮声三响,张号三通,粗吹三次,细吹三次,然后开船。干城路中与媚娟说道:“我昔年怪兵部公子阻我情兴,此时竟魂飞魄荡矣!不料今日亏了兵部公子,官高姻就。我昔年恨江升误事,痛加毒打,依今看来,若非江升随公子而去,此官何来?何能与夫人享天长地久之乐?我昔年恨盗银之人害我流落掮木场中,不胜切齿,依今看来,亏了冯(后原缺约百字)。
  
评:(前缺)冯人便之死离,幻境也,一真境也。江干城之荣合,真境也,实幻境也。世间一切有为,何真非幻,何幻非真。识得幻即真,不宜为非;识得真即幻,止宜为善。总之,徐海、人便一流,挑灯闲话,煞有会心。一本风流,此回收拾得妙。冯人便一生作为如是,结果如是,足见化工肖物,无不因材而施。世间奸人火焰,到头来未有不烟消灭□□□行者当猛省回心。

以上为书籍的全部内容,祝您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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