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游记 - (TXT全文下载)

  被逼逃生虽有路,抱冤诉苦总无门。
  旁观记出真情事,人世千秋是定论。

  《海游记》曰:管城子到海下,离船上岸。将笔向行牙换了珠宝,托寻房子,便问风俗。这行牙也是中国淌来的,告诉道:“此乃落漈,水底各国淌来人多,遂成一国,取名无雷。本处是紫岩岛,离都甚远,官以总帅为大,副帅有三,分驻香岩、白岩、花岩。各岛总司、副司、知府、知县,每岛俱有。科甲、官阶,尽学中国。食用皆全。惟海水必入淡沙方可食。淡沙不许私卖,另有官商。此地大家姓徐,昔文状元徐贤有二子,长纶,官尚书,已故,无子。次经官,太常退归林下,生子玉号,壁人年方十四,美如冠玉,文武双全。嗣与尚书,袭职郎官。他家虽富贵,最好行善。俗语云:
  
  境有徐吏部,不患无衣裤。
  境有徐太常,不怕水旱荒。

  近闻他家有围房招租,遂带管城子往托房牙寿子京,租得徐府围房,前开笔店,后边居住。隔壁邻徐太常,同监生陶秀,对门邻书吏陈安。施棺局刘二公,万法寺施药局谨因和尚,二局皆徐府设的。管城子一一拜了。太常设宴要请管城子,命家奴徐忠去传戏。徐忠往唤,各班都有生意。忽一人叫道:“二太爷要顽意,有一班杂耍,请去看。”徐忠道:“你是谁?”那人道:“小的叫臧六。”徐忠随臧六到船上,两妇人迎出。一妇人道:“我姓居名珠娘,姑子名珍娘,新嫁臧六。我生四子一女,珍娘生过一子。”二女随将众子女叫出,指道:“大小儿思恩学得好纵跳,配了大外甥女富儿。小女思宝配了外甥居华二小儿思过。此五人自小学册,颇识几字,都已接客。那三人都未过十岁,二外甥女贵儿,现为三小儿思义的养媳,最小的四小儿思学也会筋斗。我们从东洋岛新来,丈夫居旦已死,今归臧六领帮,求二太爷抬举。”徐忠道:“有宴时来传,你回禀太常来唤杂耍。”清晨臧六领全班叩见太常,呈上单子,上写道:
  
  走唱档曲 双打连相
  双打花鼓 搬演戏法
  跳打筋斗 蟠扛走索
  琵琶洋琴 陪酒伏侍

  太常看毕,分付客来再演,只请刘二公一人陪管城子。席终各散居。思恩见徐府富贵,起了盗心,半夜纵上墙头。公子看书未睡,闻得瓦响,取弹弓出来,见园墙上黑影,发一弹丸,打中思恩右腿,跌出墙外。幸有更篷接脚,不曾伤损,悄地走回。近船有座石桥,被苔一滑,右腿怯疼,跌到分水石上,口中喷血,勉强回船,吐血不止,呜呼哀哉。富儿惊动胎,生下男子也晕到不醒。臧六收埋过夫妇,都发杨梅疮相继而亡。船中用的一空如洗,珠娘向居华道:“你妻也染了疮,不能接客,一家饿死不成,有句话同你商量。”正是:
  
  无可奈何惟洒泪,
  只能如此且偷生。

  

第九回 免乞丐思过为僧 辞更夫居华作贼

  诗曰:
  
  兔走鸟飞两子孙,各寻生路耀家门。
  将来佛地成邪教,从此人间起祸根。
  那信奸淫偏有恃,可怜良善渐无存。
  他时贵客争崇奉,快请回头看本源。

  珠娘向居华道:“男子中算你大些,要出去领帮。你生时本无父,故从母姓。后既与臧六为子,何不姓臧罢。”居华道:“人有复姓,改姓臧居罢了。若出去领帮,起个号才好。”珠娘道:“望你继业,取号绳先罢。”臧居华道:“愿拜为母,方好相依。”珠娘道:“不要折了我。”臧居华道:“舅母、岳母还不算母亲么!”便拜下去,从此母子称呼。珠娘道:“华儿呀,我本想减口,拆你自过。今既为母子,只好把思过、思学送往育婴堂去。”臧居华道:“何为育婴堂?”珠娘道:“闻是徐府收养小儿的。”
  臧居华送思过、思学到育婴堂。管堂的道:“过十岁的不收,把小孩丢下,大孩带回。”臧居华想道,母亲因要减口,心爱思义不肯送。若带思过回家,岂不要赶我?遂丢思过在路。回船说都在堂中。珠娘将船卖去,架几间棚子在岸上住。
  思宝有疮不与臧居华同床,带三个孩子一房。臧居华同珠娘母子一房。一夜天热,珠娘赤身仰卧,臧居华孝顺了一番。珠娘知觉,道:“你既以我为母,乱伦是要杀头的,明早告知人,看你可当得起!”臧居华着慌,假称解手,逃出门去。过徐府见徐忠手拿纸帛开门出来,臧居华叫道:“徐二叔,大早那里去?”徐忠道:“我府中无人起来,你来得正好,替我拿纸帛到万法寺去。”
  徐忠过街,敲开寺门,向谨因道:“二大人有病烦你祷神。叫臧居华送进纸帛去。”徐忠便回。臧居华入内,见一小和尚,正是思过,向谨因道:“此人是小人的表弟,路上失去的。”谨因道:“他在路上作乞丐,我收作徒弟。承徐府加我薪水,我请先生教他作诗、围棋、弹琴,你看养得可好?”臧居华道:“我自失了表弟,也被舅母赶出,望师父赏碗饭吃。”谨因道:“我新收徒弟,未便又添人,徐府在寺东造南海观音殿,你且去伏侍匠人,再为打算。”
  谨因送去,又托徐忠荐与更夫作伙计,吃徐府的饭,每日工钱三文,还要陪更夫宿。臧居华遂广交贼犯,拿后庭换他些作贼的本事,更夫知道,逐出行乞。又求谨因托徐府老家人徐顺荐与机匠作徒弟。始而偷卖丝经,胆子渐大。竟扒房挖洞了一夜,正挖徐府的墙,被更夫捉住送县。带累谨因、徐顺。机匠花费钱钞,方得脱身。臧居华杖责四十,永顶小枷。谨因又托徐顺、徐忠求了公子,取二大人名帖,到县中去说情才放。臧居华无可生活,想出一计。正是:
  
  郡邑不容为贼盗,
  江湖且去作神仙。

  

第十回 拜鲤鱼养伤逢术士 挟皮虎弄假捉妖魔

  诗曰:
  
  爱兔无人在自媒,当龟妻又害杨梅。
  更夫只得三钱赏,机匠空花一注财。
  洞未钻成枷已套,棍虽受惯板难挨。
  幸亏学曲知文字,且向江湖走走来。

  臧居华捧着笔砚纸盒,到各乡去测字,一日见一村妇,手提鲤鱼。臧居华望鱼跪拜道:“误犯小龙,都该病死。”村妇大惊求救,臧居华道:“与我钱,买祭物,亲送入洋便无事。”妇人依言交与臧居华去了。村中男子回来,妇人告知此事。男子道:“才见饭店一破鱼的,必是他。”约庄汉跑到饭店,见测字的吃鱼下酒,众人掼到,打得不能行动。开店的道:“诸位打坏人,莫放我店里。”众人把臧居华抬入土神庵。庵中和尚最好龙阳,留作道人。有一术士寓在庵中,传他扶乱,作樟柳神,炼灵哥各法,惟死人天灵盖难得。臧居华想到施棺局去偷,辞了土神庵,仍到万法寺叩见谨因。自言悔过,情愿白吃饭伺候刘二公行善。谨因道:“施药局移傍南海观音殿,你表弟法名鉴清分去照管。施药局刘二公,本是左邻,今为右邻了。我送你去。”出门向东数步,南海观音殿门上贴着候补县吴公馆,左施棺局,右施药局。谨因问小徒:“可在?”内门上人道:“陪吴太爷下棋。”谨因不去惊动他,带臧居华见了刘二公,力荐收下。
  那鉴清日夜陪着吴廉,十分亲热。不多日吴廉补紫岩县去了,徐公子闻房出空,命铺经堂过太常周年。原来太常去年下世,这日公子拈香释服,刘二公陪着道:“旧施棺局是我家典与尊府的,我年老后事未办,意欲加典,未知少爷允否?”公子道:“此房如何不卖?”二公道:“典房是先兄出笔,有舍侄远贸卖恐不便。”公子命徐顺取契来看,契共二纸,一是赵卖刘银八百两,一是刘典徐银六百两。公子道:“照契加典二百两与你。”二公感激之至,就请公子批契。公子道:“二公自批才是。”二公道:“少爷疑我图赖不成。我眼昏,少爷批了,我画十字,是一般的。”
  公子当面批契,交徐顺收回,命取银二百两与二公。未既二公病故。臧居华接办施棺,任意取死人天灵盖,作樟柳神卖,颇有利息,渐有衣冠,自称董事,设坛请仙。
  初说绳先家扶乱,后把绳先改神仙,二字传开了。南乡单姓,空楼作响,请仙问怪,乩上判道,木尺成精,仰神仙去捉。单姓许谢银,请臧居华去斋戒七日,方到前堂作法,用竹剑乱砍。但闻鬼叫,一剑一声,砍到堂后提出木尺,来叫劈开烧毁,内多血迹,众皆拜谢。
  臧居华索银要回,单姓道:“请神仙先在楼下宿一夜,方好去住。”竟安床把臧居华送去。初更时楼上拖棍子响,一梯一梯下楼,神仙吓得屁滚尿流,跌下床来,钻入床下,大喊救命。幸众人未睡,执灯来看,见神仙赤身在床下乱抖,两腋下胶粘着小孩顽的皮老虎,方知剑下鬼叫是此物。
  忽闻房外拖棍子响。恃着人多取火去照,见一大鼠尾上皮毛脱去,血水淋出,沾了泥灰,愈多愈大,像个棒槌,拖着走甚费力。空楼作响,疑是妖怪,一人捉住看明,臧居华才放心扒出。正是:
  
  楼中妖怪擒将去,
  床下神仙请出来。

  

第十一回 小发财众力修桥 半倾家独肩放赈

  诗曰:
  
  好事堪为致富方,渡人桥与赈人粮。
  神仙名利般般得,公子家赀渐渐伤。
  行善多回成定例,受恩几个有天良。
  请看二姓谁真假,留待他时话短长。

  臧居华扒出,单姓喝道:“快招木尺何来?”臧居华道:“斋戒七日,是血浸木尺,藏在袖中取出的。饶我去罢。”单姓道:“门前南洋桥坏,罚你募修,将功折罪。”臧居华满口应承。次早画了桥图回局,裱成缘簿,托徐顺、徐忠拿去化公子的缘。公子见桥工甚大,便写道:
  
  徐璧人乐捐银壹千两。

  臧居华接得大喜,逢人哀求,又写了二百两。托鉴清到县,请告示。那手本上写道:
  
  施棺局董事臧居华,为修桥请示事,华施棺有年今见南洋桥到,情愿捐赀修造,惟恐作践,先请晓谕,以成善举。

  吴廉出示,桥成后用银八百两。臧居华将一百两与鉴清分,一同嫖赌,想起四年不见妻面,回棚走走,珠娘已死,思宝疮久好,生子已二岁。臧居华取名臧居宰。臧居华把钱嫖尽,与鉴清商量弄钱时,值旱荒要求县点他二人写赈,县主吴廉捐升,羊智接任。
  那羊智混名瘦羊,正愁报荒,恰吴廉引鉴清见他,说要写赈,大喜。仍依鉴清出谕帖道:
  
  谕施棺、施药各局董事知悉,尔等行善有年,远近敬服。今谕尔等,写捐放赈,阖邑各宜遵照。

  二人得了谕帖,要会徐公子。那知公子甚忙,亲族待举火的甚多,徐顺又禀各处利债归不起。公子道:“欠债的都是先大人的朋友,荒年没饭吃,那有钱还,明日都请来说话。”
  次日各欠债的都到。公子拱手道:“诸位是乡里前辈,小子幸赖先人遗业,尚能温饱,愿将欠约奉还。”众人千恩万谢而去。公子送出众人,回到中堂,见太常的如夫人,房中使女月桂出来道:“二太夫人叫婢子请少爷说话。”原来尚书夫人是大太夫人,久已下世。太常夫人是二太夫人,即公子本生母。太常有位如夫人,生女尚小公子。入内,二太夫人道:“今年田亩虽失收,堆积稻谷尚多,意欲放赈。”公子答:“遵命。”出来分付知照各栊坊碾米。适鉴清、臧居华持谕帖来请写捐。公子道:“我放我的赈,你放你的赈,别处去写罢。”
  二人回禀瘦羊说:“徐玉阻挠。”瘦羊大怒。即传公子来坐堂相见,喝道:“捐赈乃为国为民大事,你身居富贵,如何阻挠?”公子道:“治晚生要各放各赈,何尝阻挠!”瘦羊道:“你既放赈,即出认状,限即日起,接济日止。”那知只一处赈,地广人多,把稻散尽,又买米,接到收成时,把徐府现银用空,只田产未动。一日报施棺局,有新本府来请公子去陪。公子道:“非公事而来,可推不知。”这新任紫岩府艾奇最信数命。闻瘦羊说有个神仙扶乩。艾奇道:“若是悬针,本府要去问事。”
  瘦羊托鉴清去访臧居华道:“后三日请大老爷来,请悬针扶乩。正是:
  
  要将弄鬼装神法,
  来哄为官作府人。

  

第十二回 结官员虎威狐假 遭人命李代桃僵

  诗曰:
  
  你能深得县尊欢,我要逢迎本府官。
  若果请仙真肯信,纵教弄鬼有何难!
  只须葺屋铺成案,便好悬针设作坛。
  但愿黄堂来往熟,大家都可共盘桓。

  艾奇三日后到施棺局,见一间仙坛上首新粉的墙砖,砌的案上铺着沙梁,间垂线挂铁针,搭在沙上。臧居华烧符道:“请大老爷明言祷告,这乩比别不同。”艾奇叩祝道:“弟子六年方升,母老可等得?”见针动划“等得”。又问官阶,沙上划“二品”。又问寿数划一“烦”字。臧居华道:“大仙烦了,请再来罢。”艾奇深信,有疑必来,与臧居华熟了。问道:“此处有一徐公子,董事可认得?”臧居华要体面,答道:“是亲。”艾奇道:“我想会他。”说罢去了。鉴清道:“铁针自动果奇。”臧居华道:“神案贴墙,后面是空的;人伏案下,案面甚薄,用磁石反写字便是了。”只方才对艾公说:“徐府是亲,倘会着问起,怎好?”鉴清道:“闻公子有妹,我替令郎去求亲,何如?”臧居华大喜。鉴清往会,对公子道:“对门发财的施棺局董事令郎,乃本府义子,向令妹求亲。”公子失笑道:“仰攀不上。”鉴清回,向臧居华道:“小徐放赈,打破我们的财。今又不允亲,须算计他出气。”臧居华便捡刘二公遗下的本房上契,写了禀帖,托鉴清送与瘦羊。看道:
  
  施棺局董事臧居华,为收银掯契事,华继与刘二公为子接办善举,伯父在日,曾将住房典徐姓银六百两。昨凭鉴清交银取赎,徐璧人命仆徐顺收楚,不交房契,叩求究追。

  瘦羊批讯传徐顺、臧居华、鉴清上堂。鉴清道:“交银是小僧眼见的。”徐顺道:“不曾见银,且数不对。”便把两张契呈上,臧居华道:“那有买主自批契的,理明是图赖。”瘦羊喝徐顺道:“你主人恃着富贵,欺压善良。你收银不认,迎合主人之意,本应责处,姑宽去罢。”将契尽令臧居华领去,公子令徐顺禀府。艾奇又发县讯。瘦羊大怒,责徐顺二十板,断道:徐壁人赖银改契,应当治罪。姑宽罚银二千两,修学校详府消案。公子正恼,二太夫人病故。丁降服忧,要念四十九日经。谨因同鉴清来摆经堂,宿在花园书室。一日清早,鉴清到园解手,见一使女转入石后,鉴清随入。谨因也到园,见徒弟往石后去,便在石洞张望,见鉴清去抱使女。使女大喊,鉴清拾石块打中耳门,到地气绝。谨因大惊,忙回经堂。鉴清也来念经,徐忠在经堂。一童来叫道:“少爷分付,徐忠到局中取棺,使女月桂到园摘花,死在石后。”徐忠道:“怎得死的?”往园中去看。鉴清忙去告臧居华,后仍回经堂。徐忠来要棺。臧居华道:“才坊甲来说,徐府逼死使女,不可发棺,要等官验。我劝住说,银与众分,方得了事。”徐忠道:“你不发棺,我别处买。”回头去了。
  臧居华急唤坊甲来,道:“徐公子强奸使女致死,移尸花园。我是邻里,你是坊甲,谁去报官?”坊甲报,县来验,邻里只臧居华、鉴清二人到。瘦羊见公子是郎官,不便严讯。正在无法,臧居华禀道:“他家人徐忠知情。”瘦羊都带回细讯。臧居华道:“徐二爷你早间说,使女不依少爷被打的。”徐忠道:“我与徐顺屡次救你,前骗房子,打了徐顺,今又害我。”瘦羊道:“不打如何肯招,掌嘴八十收禁。”藏居华去告知艾奇,也出访牌提公子。瘦羊恐夺交易,也加差提公子。正是:
  
  官法似炉惟铸错,
  臣门如市好招财。

  

第十三回 栽嫖赌梁陈双受计 移死尸包宋两婪赃

  诗曰:
  
  签头名目最高强,执票施行面有光。
  性命不饶钱可买,阎王好见鬼难当。
  神衿作彼新人犯,副役呼他小正堂。
  玩法误差甘领责,常从板下喊爷娘。

  府县差齐到徐府。有个家人徐文与府宅门包成、县宅门宋光交结,会众差道:“请诸位进财,不必问公事。”众差道:“徐二爷不错的,我们候信。”公子令徐文去会包成、宋光。府县各送银一万,门包加二,瘦羊出详道:“徐姓卖身婢子碰石身死。收尸结案。”府批如详。
  徐忠回来,禀称是臧居华、鉴清作祟。公子命裁去两局薪水,二人更恨公子。尽七后乘舟过青洋看坟。臧居华看见,向鉴清道:“我有义弟梁勇在青洋卖唱,是隔壁书吏陈安的妹丈。同他定计弄到小徐。”臧居华约了梁勇,交一张状子,托鉴清送与瘦羊,看道:
  
  梁陈氏为强奸冲打事:有徐壁人同臧居华泛舟青洋,邀氏夫梁勇共载,璧人乘间到氏家,逼氏通奸,喊救始免。璧人忿怒,率徐顺、徐忠等冲打氏家。幸臧居华劝散。氏夫畏避不知存亡,捧呈冲毁器物求究。

  瘦羊出签,拿究宋光,来会徐文。道:“人都骗你家,打一个去,免百个来,你出个大注,就无人敢骗了。”徐文请公子送县五千两,门包加二。果然改签,拿龟棍梁勇。那梁陈氏托藏居华送状子到府,包成探知宋光的事,来叫徐文料理。徐文道:“不料理了,衙门多,那得许多用。”包成道:“你照县里交与,我连梁勇说明,保无后患。”
  徐文只得也出六千银子。包成趁艾奇不知,自留二千两,送官二千两,余银臧居华、鉴清、梁勇瓜分。陈安热了眼,来同臧居华、鉴清商量状子。鉴清送与瘦羊看道:
  
  书吏陈安为诱赌诈财事:安邻徐璧人请邻臧居华、鉴清及安在家饮宴,出骰子同掷,以瓜子、干豆为彩。安辞不解,璧人固强说,赌酒食不禁。安只得勉从。酒后将瓜子、干豆输吃,两用一粒全无。璧人才说,作筹的干豆每个五两,瓜子每个一两,一筹全无应输一百两,安无钱。璧人聚仆攒殴,逼写欠字,有臧居华、鉴清为证。求讯究。

  瘦羊道:“又是你二人干证。”鉴清道:“小偕仗太爷,臧居华仗府大老爷作证,何妨?”瘦羊提讯臧居华,通知包成约宋光同会徐文要照例。徐文道:“替我惩治骗的人,便允你。”二人道:“使得。”县提陈安责三十板,告府状又打二十板去怨。臧居华、鉴清二人道:“缓图报仇。”臧居华骗房契,那房子还是公子交谨因管的,曾养一人在内。臧居华收拾房子,将此人逐往万法寺住。问他来历,那人道:“我是金沙岛西乡张信,来此贩货覆舟逃命,遇徐公子收留到此。”臧居华道:“你只空人,替我照应修房子。算房钱罢,仍到万法寺去吃饭。”
  房修毕,臧居华约鉴清去接思宝。臧居宰同住棚子里,剩下贵儿思义、居安。鉴清把居安送整容斋作徒弟,摸上了贵儿。碍着思义在药铺,假合外症药,取砒霜,包点心,把思义吃死,方得同宿。因家中无人,到育婴堂领回思学,满头痢痢满身疮,过了贵儿。鉴清生厌,又在南海观音殿后勾上邻女江杏。姑得意,吟诗道:
  
  朱红窗子小楼台,
  几日春寒掩未开。
  偏是东风多惹事,
  隔墙吹过杏花来。

  人传好诗、好棋,又会琴,出了高僧了。一日有报,路死人要施棺。臧居华往看过,会陈安道:“后巷死花子,无人守。你今夜背到小徐门上靠着,好出气。”陈安依办,天明徐府开门,死尸跌入。门丁惊喊,臧居华、陈安已到。唤坊甲报官,瘦羊来验,锁徐忠去。臧居华报知艾奇,也锁徐顺去。包成、宋光会徐文道:“人命大事,嫖赌小事,都有例价。”徐文回却都加差带,媒婆,要到内室来拘公子,只得又出二万四千两。办了个路到乞丐。徐顺、徐忠放回,约徐文、徐元同禀公子,道:“日子过不得了。”公子大惊,正是:
  
  休言财去人安乐,
  只恐风平浪播扬。

  

第十四回 遇盗船义释白老虎 举石臼勇救粉金刚

  诗曰:
  
  济困扶危一好人,地方逼得不容身。
  但教冤狱时常陷,那怕铜山也要贫。
  且自江湖为浪子,让他龟兔作乡绅。
  贪官污吏无财发,惟听奸谋害万民。

  徐府几个世仆禀公子道:“自还券放赈后,叠遭官司,已借了十万银子债。若遇荒年再遭横事,便禁不起。有此府县邻里,少爷莫想安居。须出去几年才好。”公子道:“有个年伯,现为黄矶岛总帅,姓袁名弼,可去投他。”
  乃遣散家人,赏银资生。只留徐顺管家务,徐文应门户,徐忠理田房,徐元随出门。各人妻子伏侍二姨太太同小姐,取银三百两,往送与谨因抵香火。看见张信,问道:“你回去要多少盘费?”张信拜道:“小人只有住房,一妻一女,无以生活,求赏饭吃。”公子道:“只好帮你点本钱,自去谋生。”带张信到家,赠银一百两。
  事毕起行。夜泊白岩洋。公子灯下看书,闻有船来。近跳上人来,对舱内案上一戟刺来,公子将书按住。那人抽不回戟,叫划船的递斧来。有人答道:“我拿不动,你来取。”那人去取斧,公子拈戟上船头。那人举斧过船,公子用戟拨落斧。那人要拾,被公子捺到,呼船人捆起,划船逃去。公子道:“你兵器不轻,为何作盗?”那人道:“我姓白名老虎,因荒年不能养母,作此营生。”公子道:“放了你,又去作盗否?”白老虎道:“若有三十金本钱,断不作盗!”公子取银三十两与他,道:“若再作盗,遇着不饶。”放绑,抛上岸去,兵器丢下。
  一日阻风花岩洋,公子上岸散步,见石臼架在树上,有一肥白女子,望着叹气。公子问:“是何缘故?”女子道:“奴叫孙雪姐,因有力,人叫奴粉金刚。此地近洋各村,奉养奴防盗。近日来了个铁罗汉胡霸,要众奉养他。适才经过,奴捧石臼出来打米,他送上树,奴取不下。所以叹气。”公子道:“替你取下来。”雪姐感谢。村旁转出黑大汉道:“谁敢移我放的石臼!”骂不住口。雪姐道:“他是过客,骂他则甚。”胡霸道:“是你老公护着!”他举拳就打。两下交手,一腿把雪姐打到。公子道:“男人如何打女孩子?”胡霸道:“干你鸟事?”一腿飞来,公子接着一抛,跌了多远,赶上去踹一脚。胡霸爬出村去,回看雪姐也立不起。公子来扶雪姐道:“踢了腿筋一揉便好。”公子替雪姐揉了片时全愈。请公子到家献茶,问了来历,又说道:“胡霸来报仇怎好?”公子道:“他善用鸳鸯腿,须用鹭鸯脚踏他。”便传授雪姐,雪姐一学便会。公子道:“你甚伶俐,再传你两件兵器何如?”雪姐千恩万谢。
  公子到船上,取了白老虎的戟斧传授雪姐。都已精熟,就把戟斧送与雪姐。开船到黄矶岛,见袁总帅。总帅道:“闻你文武双全,来得正好。我西山近两座苗岛,里苗是个女主,尚相安。外苗侵犯地方,容不得老夫要征苗,你正好同去。”即点公子为参谋,副将梁慎为头敌。兵到苗境,公子管粮台营,在后。忽闻头敌营被劫,苗兵已围中营。急令后营固守,拍马去看大营。只见苗兵围住,公子惊曰:“年伯休矣。”正是:
  
  官员任上求财易,
  兵将场中要命难。

  

第十五回 烧粮营外放火害人 煎豆坟间熬油炼鬼

  诗曰:
  
  小说无非是战场,大刀阔斧共长枪。
  两人对敌千军看,万弩交攻一马当。
  为将只争强与力,用兵不问草和粮。
  而今偏改聊从俗,似学庸医写旧方。

  公子见苗兵每队有号旗,便射到几个执旗的兵,众苗自乱。公子闯入大营,大呼:“苗阵已乱,众随我来!”领总帅冲出。后营至粮台营,整顿军威,苗兵渐退。
  自两营被劫,火药不敷。公子令在附近民间,取鸡鸭蛋用石灰炒焦,放壳内,散与众兵,战时占上风抛去。又用柔制刚之法,以棉絮淋湿避炮。苗兵大败,退守兽愁崖。这崖直立,数苗守住,人不能上。公子授计与梁慎,复劝总帅将金帛先赏兵众。兵得金帛,束背上,齐涌上崖。木石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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