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楼迷史霞笺记 - (TXT全文下载)

大恩!”又吩咐院子道:“ 你可将李相公送到相国寺中读书,吩咐僧人好好看待于他。那薪水之资,我这里一应送去。”院子答应一声,即将玉郎领去。正是:

  可惜美娇姿,堪嗔嫉妒妻。
  情知不是伴,相随因事急。

  不知李玉郎将来得见丽容否,下回分解。

  第 九 回 玉郎相府探信音 丞相施恩送寺中

  且说李玉郎自华亭由省起身,千辛万苦来到京师,原图见丽容一面,及到丞相府内,将及相会,又遭夫人之妒,将丽容送入宫中去了。此时无可奈何,只得跟着院子到寺中安身。一到寺内,长老接见,院子说:“此位相公姓李,丞相叫你好生服侍。他在此读书侯场,薪水之 资 老 爷 按 月 送来。”说罢便自去了。这李玉郎从新又与长老作揖,说道:“小生乃出外之人,总蒙丞相送到此处,早晚还烦长老照顾,于心不安。”长老说:“这有何妨,小僧但愿服侍相公得步青云,名登金榜,便就光耀山门。” 李玉郎说:“ 小生才疏学浅,只恐有负长老。” 李玉郎自此住在寺中读书,这话暂且不提。

  却说丞相夫人假以太后打发公主出嫁,借端将丽容送进宫去,以绝祸根。只是那丽容一心想着玉郎,不得相见,巴不得个清净之扎苟且安身,省的被那老儿点污,且可脱得夫人嗔怪,他到心安意肯住在宫中。这太后见他德性温柔,举止端方,甚是慊意,就发一道懿旨,令内侍递去,内侍捧旨到得相府,夫人迎接,就此开读:“皇太后旨下:‘ 伯颜夫人苗氏所进美人张丽容,甚是可意,足觇用心。但恐出身草茅,未瞻礼仪,着盈绣内,教演精熟,待公主娘娘大婚之日选用。’谢恩。”内侍已去。

  且说这伯颜丞相见是懿旨已下,将丽容美人留在宫中侍奉公主,把那思念张美人的心肠方才绝了。但恨夫人醋意太重,失去了一桩珍宝,终日悒悒不乐。这也不在话下。

  且说珍奇宝物归何处,富贵无如帝王家。那一日到得公主大婚之日,约定在金亭馆驿合卺,只见那长街短巷,家家尽垂丝帐,户户张灯结彩,哄动了远近人等,谁不来看妆奁。但见是宝珍堆积,光芒射日,彩被摆列,金珠惊人。这一番的热乱,人人争先观看,自不必言。

  且说这李玉郎在寺中居住,一心想着丽容,那里念得下书去。终日长吁短气,日夜梦魂颠倒。长老见他如此光景,甚觉可疑。一日,问道:“相公在此,甚是有慢,得罪,得罪。”玉郎见问,说道:“ 小生无故受你供养,心实有愧,何以克当?”长老说:“薪水鄙事,何足介意,只是相公在此,实属客边,或是小僧侍奉不到,相公自管明言。” 玉郎说:“ 各人自有心腹事,可与人言无二三。” 长老便说道:“为人结交须知己,不是知己莫与谈,我也不必问相公的心事,只是你终日愁闷,如何是好?如今圣上有一花花公主,招赘兀都驸马为婿,迎送嫁妆于金亭馆驿。街上士庶纷纷都往那里 看 景,相 公 何 不 借 此 一 观,以 消 闷 怀?” 玉 郎 说:“有这等事!小生要出去一看。”长老道:“待贫僧奉陪,何如?”玉郎说:“这等雪天,不劳禅步罢。” 长老说:“ 既如此,贫僧煮茗奉侯。” 二人辞别,玉郎思想道:“ 适才长老说,圣上招兀都驸马,迎送嫁妆于金亭馆驿。想张丽容既入宫中,未必不随妆侍奉,或者天可怜见也在数内,若是邂逅相逢,亦未可知,不免前去打听一番,多少是好。” 出得寺门,好大雪也,有词为证:

  风一穹,云四合,迷失青山绿树多。惟有寒鸦栖古木,漫铺棘驼。瑶堆凤羽,琉璃殿上银妆裹。欲见宫娥,去金亭馆驿,天意肯从么?———右(上)调《忆莺儿》

  话说李玉郎听了长老之言,去看花花公主出嫁金亭馆驿,出的门来,偏是大雪满地,只因想着丽容,只得挨上前去。这且休提。

  再说李玉郎有个服侍他的书童,奉家主之命,到得京中来寻玉郎,再寻不着。一日,说道:“ 因大相公追赶丽容,不知去向,老爷奶奶放心不下,终日哭天哭地。着我追寻,我直赶到京中,无处寻问,俺已在此日久,盘费已尽,欠下店主人饭钱,毫无〔 清〕 办,幸店主人是个操军,今日花花公主出嫁,他在店中忙迫,为此我替他应名摆围。你看士庶人等纷纷俱来,看送嫁妆,或者我大相公出来观看,也未可知。苍天,苍天,可怜叫我遇着他,使俺主仆相见,真属万幸。”说罢,两眼留神便在那人层内不住观看。谁知事有凑巧,一眼觑着了李玉郎,说道:“那壁厢来的好像我家大相公。”上前一认,果然是他,一手扭住,哭道:“ 小人千找万寻,再也撞不着大相公,今日天假其便,得以见面,小人十分侥幸。”说罢,大哭起来。玉郎一阵心酸,痛倒在地,苏醒半日,说道:“书童,我那爹娘在家安否” 书童说:“ 老爷奶奶只为大相公追赶丽容,不回家中,哭泣不安。特着小人前来寻,我已经来此日久,费用俱尽,也是无可奈何了。”玉郎又问:“你为何身穿戎衣,这等打扮?” 书童说:“只因公主出嫁,那店主人是个操军,我欠他饭钱,故此替他来应名,所以这般打扮。只是大相公到此,不知问着翠娘的消息么?”玉郎道:“说也可怜,那日我赶到京中,已将翠娘送入相府了。那时我往相府窥探,因为闯了道,那相爷将我拿住,自分必获重罪。那时我说与翠娘有中表之亲,这丞相信以为实,就欢欢喜喜命院子请翠娘与我相见。谁知事有中变,遭了一个奇妒夫人,恐其收下翠娘夺他之宠,乘丞相上朝,意 秘 密 的 送 入 宫 中 去 了,教 人 岂 不 可叹!”书童说:“翠娘一入宫中,这就是石沉大海一般,相公与翠娘相见之日,只可期之来世罢。小人劝相公不必再涉妄想,快与小人回家省亲,致免老爷奶奶悬挂。” 玉郎说:“书童言之有理,但是我亦闻得公主出嫁,太后亲点四十名宫人从嫁,我想张丽容或在数内,亦未可知。况是明晚定宿在馆驿金亭中,我和你妆做军卒,浑入其内,倘然天可怜见会他一面,俺就死也甘心。” 书童说:“ 这也不难,相公就穿上我的衣服,充一名军卒,待小人再去顶替一名。” 玉郎听书童之言,满心欢喜。二人随各脱衣相换,好不兴头,有词为证:

  脱下儒冠,把青毡带着。穿上戎衣,把蓝袍换却。乔打扮,他怎知变影移形。又况他行见错官家势,思令人顷岱岳。纵是觌面相逢,觌面相逢,只应偷眼看他。———右(上)调《间黑麻》

  李玉郎此时换了衣服,要去寻那丽容,不知寻着否,下回分解。

  第 十 回 主仆相遇换戎衣 隔墙续情得奇逢

  话说李玉郎改换衣服,扮作一个军人,一心去找丽容,走向前去,见了一伙军卒,尽是一样打扮,便就混入其内,摆成队伍,执戟扬戈,浑然无二,心内想道:“我是一介书生,若非这个机缘,如何到此处。” 正说之间,只见香奁嫁妆一对对摆设出来,真个光彩耀目,奇巧惊人。那些众宫女内使,尽是五花团蟒,花攒锦簇,不计其数,前后跟随。那些香舆车仗,甚是众多。此时喧闹之际,玉郎便留心观看。只有一个颜色出众,秀雅且人的,仔细一认,恰恰就是那丽容。但是众人属目之地,怎敢与他厮认。这玉郎以饿眼观看着丽容,心内把持不住,未免有些且前且却之意,不似那众人摆围的,寂然不动。李玉郎这番光景,也早被那丽容看出行藏,但是其人总似,衣服甚是不对,况且玉郎一读书之人,如何穿着这样衣服。不免触动情怀,心内想道:“我当初上船进京之时,玉郎正然抱病在床,不能挪移,况我有血诗寄去,未必不病上加病,身为情死。且是一个软弱书生,如何走的这千山万水,况是天下面目相同的尽有,如何便就认定是他,这也不过付之想像而已。况他是一个军人,我又系一个女流,正当皇家严肃这地,便敢问他一声不成也罢?等到金亭馆驿住下,或者天可见怜,赐一机缘,问出一个明白,奴家死亦无恨。”说罢,不住的回首观看而去。正是:

  乔妆军士混军卒,不许旁人识妙机。

  再说李玉郎有心观看张丽容,自然见了他,就认真是他了。只是张丽容看见这个军卒,十分像那李玉郎,如何便认起真来,心中恍恍惚惚,难以定准。待要唤他一声,耳目众多,那里敢叫。只得含忍在心,暗暗垂泪而已。及到金亭馆驿,随着那些内使宫女,安置妥当,单候公主驸马合卺,好去服侍。这且不提。

  却说这李玉郎身穿戎衣,替那军卒摆围,明明看见了丽容,只是森严之地,人稠目多,怎敢与他交头接耳上前厮认。因自想道:“ 咳!那妖滴滴的翠娘,怎经的这样辛苦!到而今我只恨那洒银公子,无故进谗拆散我的姻缘,到使我二人跋涉万里,眼睁睁对面不得相见,岂不令人叹煞!我如今千回百折,无几奈何,不免充一名更夫,借一面巡锣,沿墙探一个消息,以满吾愿。或者天遣相逢,那人也有心将我访察,俺二人得见一面,诉一诉衷肠,各人的心事,便著在那断肠簿上,也就罢了。至若婚配之事,只可付之流水足矣。”思罢,便呜呜咽咽哭了一回。随与众军人说:“ 列位年兄,看那天气严寒,雪降风冽,好不怕人。我是新充军卒,理宜任劳愿,众位长兄,少为歇息,我不免敲着梆锣,巡视一回。以表微意。” 众军卒说:“ 此乃大家公事,岂可累及一人。”李玉郎有心去探那丽容,那里顾得甚么寒冷。这玉郎即说道:“三人同行,少者吃苦,这也是理所当然。”众军卒见他说得甚好,随接口道:“既然如此,只得难为你了,我们暂且安息,再去换你罢。” 玉郎得了这个美差,手提梆锣,即便打更去了。只是心内想了一想,说道:“你看金亭馆驿,门高墙紧,周围宽大。那翠娘总住在里面,难道我会插翅飞进与他相见不成,我如今只好寻墙探听,做一个望梅止渴罢了。”

  按下玉郎去寻丽容,再说那翠眉随着众宫入安顿在金亭馆驿,只因他路上看见个摆围的军士,像貌与玉郎无二,心中甚觉狐疑,说道:“我自到京以来,与玉郎相别已久,那有音信可通,就为他身死异地,他可那里知道。不意昨间有一摆围的军士,面庞与玉郎浑一无二,令人难以想像。若说是他,他可如何来到这个所在?况是充应军卒,叫俺难以凭信。若说不是他,天下那有这等相似之人?且是他见了奴家一眼,觑定在我身上,只觉有一段不认不能、欲认不敢之意,实实令俺难以猜夺。我于今如何放得他下,正是:心头有事难稳睡,趁此良夜觅情郎。我如今心神燎乱,如何睡得下,我不免 私 出 外 堂,试 探 动 静 一 番,且 看 众 人 睡 了 不曾。”及遍侍御之人各自睡熟,丽容喜道:“ 何幸得紧!如今他们都已睡着了,我且走到堂下探听一番。” 及至,四下一望,杳无人影,不觉叹了一声,说道:“ 你看更深夜静,万籁俱寂,我一女流,纵有心事,请谁与我传示,我想这段苦衷,惟有上天可表。玉郎,玉郎,不知你可在墙外否?”不觉触动情怀,掩面哭泣起来。正在伤心之际,忽听墙外有咳嗽之声,丽容止住了泪痕,细细一听,说道:“方才这个咳嗽音声,俨然是我那玉郎一般,我欲唤他一声,又恐错误,不得稳便。也罢,我将当年霞笺诗念上一两句,若是我那玉郎,他便闻声即悟,若不是他,也就茫然莫觉,庶不至弄出事来。”思罢,就将霞笺内得意之句,连连高声诵出墙外,这也是天缘凑巧,可可的李玉郎在墙外巡更,只听的风送清音,听的明白,不觉失了一惊,说道:“方才听见的是我霞笺诗,我想此诗惟有丽容注念在心,若非我那可意的人儿,谁能吟咏。况是深夜之间,这等有心,定是我那翠娘无疑了。”随大着胆,也顾不的有人知觉,便就叫了一声“ 墙里边可是翠娘爱卿吗?” 丽容一听是玉郎声音,不觉喜从天降,急急的答应一声:“ 墙外莫非玉郎乎?” 玉郎说:“ 正是。”丽容又问:“你说你是玉郎,我赠你的霞笺血诗可曾带来?”玉郎道:“小娘子的是小生珍若灵符,时时佩带不忘。”丽容说:“你既然霞笺诗在你身边,你可隔墙与我丢过来。”李玉郎一听此言,即将霞笺从身边解下,丢将过去。丽容上前拾在手中,拆开了外函,映雪一照,只见霞笺血诗外又有两行和韵,写道:

  人生离合系于天,切莫将身赴九泉。
  似此两情金与石,今生应拟续前缘。

  丽容看罢,心中好不欢喜,说道:“此是李郎前日和我舟中之韵,如此看来,真真是我那玉郎了,岂不令人痛死!只是这一段墙,真如同万仞高山,我如今心腹事纵有万般,那里能说的明白,不免将要紧话嘱咐他几句”,随扬声道:“玉郎,玉郎,此地耳目众多,非谈心之所,幸而夜深人静,有两句要紧话儿,你可牢牢记着。你既为我来到京中,今当大比之年,君当努力功名,愿登虎榜。试毕之后,你可早上封章,咱两个的姻缘或有可望。” 说罢,玉郎正与丽容絮话,只听得里面有人喧嚷,唬的个玉郎急急提了梆锣,离墙边去了。不知玉郎与丽容何以见面,下回争解。

  第 十 一 回 金亭馆驿快合卺 公主点鬓露真情

  话说李玉郎隔墙与丽容正诉衷情之际,忽听有人喧嚷,却是为何?原来公主驸马到得金亭馆驿,黎明就要拜堂合卺,所以五更时分,那些内使宫人俱各起来安排,执事不觉的彼此传呼,各按次序伺侯着,成其大婚之礼。只见礼部赞礼官来到,吩咐这些执事之人各司其事,好服侍行礼,须臾之间,只见两班新人拥族着两个新人,果然金枝玉叶嫁才子,朝郎驸马配佳人,说不尽金山银海,皇家富贵,有词为证:

  玉洞金池,喜亲迎天女,成就婚期。香车内妆点许多珍异希奇。晓日初升,楼台耸处,红云端里琉璃翠。叹人生,那曾见过这般遭际!———右(上)调《惜奴娇》

  公主驸马俱已班齐,掌礼官喝道:“请公主升座,驸马爷上前行君臣礼。” 跪拜已毕,掌礼官又喝道:“ 请公主娘娘、驸马各行夫妇礼。” 交拜已毕,宫入排列花烛,送入洞房。公主驸马自成婚之后,倏忽之间不觉月余。一日,公主清晨睡起梳洗,唤张丽容来点鬓。这丽容满腔愁恨,无限幽思,正在伤感之际,忽有一宫人前来唤他,说道:“公主娘娘梳洗,令姐姐速去点鬓。” 这丽容一听,即时跟着前去。到得妆前,见了公主,说:“ 丽容磕头,娘娘千岁。” 那娘娘吩咐说:“丽容起来,与俺点鬓。” 这丽容心头有事,神情散乱,手拿篦儿,别有所思。此时心中只有一个玉郎在怀,不觉失手将篦儿跌在地下。公主一时大怒,说道:“我看你终日双眉紧锁,珠泪暗流,似有心事,何不明言。若是仍前难免玉碎,你今须要从实话来。” 丽容说:“ 奴婢蒙娘娘别眼看待,实有冤苦,今日蒙娘娘垂问,料想终难隐忍,我这一腔心事,就奏与娘娘知道,恕奴婢万死。” 公主道:“快说上来。”丽容磕头,禀道:“奴婢实是风尘下贱,遭逢不偶。”公主说:“你可有丈夫么?” 丽容说:“ 原来有个丈夫。”公主道:“既有丈夫,为何到此;又将你献与太后?”丽容说:“只为阿鲁台老爷以千金购奴,转献与伯颜丞相。那夫人见妾有此颜色,顿起妒心,趁着丞相上朝,暗将奴写表献进来的。”公主一听,心下明白,又说道:“ 你既有丈夫,叫甚名字,住居何方?” 丽容说:“ 他姓李,名彦直,松江华亭人氏。知贱婢进京,他就来京寻讨。只是堂堂相府,难以相见。况我今又在宫中,叫他那里寻问消息,所以贱婢日夜悬念,不能放下,故此失手跌了篦儿,望娘娘怒罪。”公主说:“你丈夫既在京中,这有何难,明日烦驸马差人与你打听的实,管你夫妻团圆。” 丽容将头磕下,禀道:“贱婢蒙娘娘厚恩,如同再造。” 正说话间,只见驸马下朝来了,一见公主,说道:“这丽容为何跪在此处?” 公主道:“ 说也稀奇,此人乃有夫之妇,只因阿鲁台拣选美人,将他选入相府,那伯颜夫人苗氏,又以嫉妒为心,背着丞相献于太后作为媵妾的。” 驸马道:“ 原来是这个缘故,你丈夫是何方人氏,姓甚名谁?” 丽容说:“ 我丈夫姓李,名彦直,松江华亭县人氏。幼习儒业学高北斗,原是一个龙门之客,点额之鱼。” 驸马一听,触动心怀,不觉嗳呀了一声,说道:“公主真乃是一桩奇事,圣上今早金殿传胪新科状元,也是姓李,名彦直,松江华亭县人。到与丽容丈夫同名同姓,难道就是他丈夫不成?若要是他,岂不是千载奇遇。看那人弱冠貌美,胸藏星斗,自然是文章魁首了。张丽容过来,你当初与李彦直分散之时,可有表记作证否?” 丽容说:“ 有,有,有。红楼当日锁花钿,吩咐新词结佳缘。无奈幽芳闭深阁,怀中剩有此霞笺。我如今现有霞笺可以为证。”驸马道:“既有霞笺,何不取上来与我一观。” 丽容即从怀中取出霞笺,献于驸马。驸马一看,说道:“观此霞笺,写作俱佳,果然胸藏锦绣,笔逞龙蛇。张丽容,我如今宛转与你成其佳配,岂不是好?” 丽容一听,说道:“ 多谢驸马爷成就之恩。” 驸马与丽容说到快意之时,有诗为证:

  古来好事定多磨,今日应须喜气多。
  权把霞笺当红叶,管教织女渡银河。

  不知驸马与他如何成就姻缘,且听下回分解。

  第 十 二 回 驸马赔妆送寓所 辞朝省亲求团圆

  话说张丽容蒙公主娘娘垂问,正在告禀之时,忽然驸马下朝,叩问原由,丽容即以实言相告,且将当年定约霞笺献于驸马,知道此是何等机缘,何等造化,这且不讲。

  且说这一班新贵赴罢琼林之后,公同商议说:“列位王公,俱各顶礼拜望,惟驸马府中,尚未晋谒。” 这状元李彦直说道:“列位年兄,我等幸擢巍科,同沾雨露,前日已谒过王侯丞相,今日须往驸马府中一拜 方 好。” 众 位 齐 说:“年兄言之有理。” 随各人整顿鞍马,齐到驸马府中晋谒。只见转过绿水红桥,便是高楼朱户。到此俱各下马,令人传报。驸马一听,心中正怀着丽容之事,要去见那状元李彦直。忽听传报进言说:“ 诸位新科老爷前来奉拜,已到门了。”驸马喜之,□建吩咐:“快请!”只见这一班新贵进到驸马府中,那驸马出来迎接。到得中堂,列位新贵说:“晚生辈幸叨皇恩,得登甲第,特来造府禀谢。” 驸马道:“学生愧□先施,有劳贵步,此理何敢克当。” 驸马随与诸位新贵同拜了四拜,坐定茶罢。驸马道:“学生有一幅白头荣贵图,敢劳状元一题,不知肯赐教否?”李彦直答道:“驸马命晚生捉笔,敢不从命?但是愧不精工,恐污云笺。”说罢即将荣贵图展开,只见才高学博,不假思索,龙蛇飞舞,立刻写完,递与驸马。这驸马喜仔仔说道:“ 物以人贵,这幅云笺一得状元题咏,便觉价值千金。” □自□□说:“只是学生总非文人墨士,索性颇好歌词,近日得一幅霞笺,但不知何人题咏,乞状元一观,定其优劣。” 李彦直说:“驸马既有锦绣,愿赐一览。” 驸马即将霞笺递与彦直,这状元展开一看,不着心内着惊,神情俱失,对着众人不觉露出一段伤惨之情。有词为证:

  见霞笺使我心惊□,这件事费人忖量。多管是故来相弄,想名花已入东墙。又恐你把衷情说向咫尺,天渊如千丈想思账。由他主张,须道乐旨,分镜合徐郎。———右(上)调《太师引》

  话说状元李彦直一见霞笺,触动他的心事,对着这些新进士,怎敢明言。驸马早已看出行藏,故意向着状元说道:“这是古霞笺真堪赏玩,未审是何人题咏,看将起来这是和韵,还有前咏一幅,不知落于何人手中?” 说道此间,这李彦直不觉两泪交流,几乎失声,驸马观此行径,知是状元与丽容真有这一段情缘,只对着一班新进士,怎好开口。遂含糊说道:“ 学生既蒙列位光顾,酒筵已经摆完,请少坐,以尽一日之欢。” 李彦直说:“ 晚生辈理宜谒见,怎敢讨扰,愿乞此笺假动细玩一番,何如?” 驸马说:“ 宝剑赠与烈士,红粉付于佳人,有何不可,只是看过要还。”彦直说:“这个自然。”那时接在手中,就要告辞。驸马说:“状元乃列位班头,如何推脱?就此上席。” 驸马有心,早吩咐丽容杂在众宫女之中,席前侑酒,令他二人各自相认,以便好送他团聚。只见这些内使宫人,摆列成行,歌的歌,舞的舞,极尽皇家富贵。惟有状元李彦直一眼觑着了张丽容,红裙艳妆,站到筵前,咫尺如同千里,惟有暗自惆怅而已。

  再说那丽容蒙驸马叫他出阁相认,他在宫人之队,早看见首席上一位少年,头带乌纱,宫花红袍,分外齐整。更比当年韶秀,心中暗暗自喜,自不必言。但离别情深,和泪下咽,怎了扬声。这便是“ 银河隔断牛女会,各自心照泪滂沱。”这驸马是个知趣的人,见他两个的光景,知是原系旧交,一心要周全他成为夫妇,随吩咐了声“ 宫人回避。” 只见这些内侍宫女俱各散去,李彦直领着一班新进士谢酒告辞。驸马说:“有慢列位先生。” 众位已去,驸马对着众内侍说:“尔等速办妆奁,明日送张丽容到状元寓所成亲。”正是:

  今朝杯酒见衷肠,两地新诗结凤凰。
  风静始知蝉在树,灯残方见月临窗。

  到得次日,妆奁完备,驸马命公主将丽容金妆银饰,扎裹得天仙相似,命内侍送至寓所。这丽容喜从天降,叩谢了公主驸马之恩,上了彩舆,一路鼓乐喧天。到了寓所,李彦直感激不尽,接到中堂。内侍说:“奉驸马之命,多多拜上状元。昨日见状元认了霞笺,即欲将尊阃就席间相见,奈诸客俱在,恐涉不雅,今备妆奁之资三千贯,特着咱家送与完聚。”彦直一听,说道:“多谢驸马厚恩,尚容登门叩谢。”打发众人回去,急急来见丽容,二人交拜了四拜,状元说:“夫妻本是前生定,一幅霞笺完始终。”丽容道:“今朝幸喜鸳鸯会,却蒙公主驸马情。” 那书童在旁说:“老爷奶奶大喜,小的磕头。”状元道:“ 你且起来,听我吩咐。我如今幸喜中了状元,又得与夫人完聚。明日上表省亲,我自修书一封,你可先到家中报喜。我与夫人不日就要起程了。” 书童说:“晓得,明日就去。”正是:

  今宵久旱逢甘雨,况是他乡遇故知。
  重会洞房花烛夜,果然金榜挂名时。

  话说状元李彦直差书童前去报喜,他父母正在家中思想彦直。一日,老御史对着夫人说道:“自从孩儿出去,至今杳无音信。我已差人打探,不见回来,好生放心不下。” 夫人说:“老身日夜悬念,怎生是好?” 正说话间,书童已竟走到堂前,跪下禀道:“老爷奶奶,恭喜,贺喜,大相公中了状元,今 蒙 圣 恩 准 赐 驿 还 家 省 亲,不 日 就 到,有 书 呈上。”老御史接书,开拆一看,上写道:

  不肖男叩禀父母二位大人。儿自逃往京师,久离亲闱,罪不容死。幸赖家学渊源,得掇巍科。皇恩钦赐状元宫袍色彩,又蒙兀都驸马送出宫人,结为百年姻眷,不日驰驿还家,以谢罪愆。 不孝男彦直叩禀

  御史看毕,满心欢喜,只是驸马赐一宫人,有些不解,随问道:“大相公总是中了状元,驸马为何送一宫人成亲?”书童禀道:“老爷,奶奶,不必追问,就是向日会景楼那话儿。”御史说: “ 天下有这等奇事!那张丽容如何到得宫中?”书童道:“说也奇怪,那阿鲁台老爷将翠娘夫人选入相府,只因丞相夫人醋意太重,乘间送于宫中,太后见他举止端方,善于服侍,就命他随嫁驸马,及到金亭馆驿,他就终日愁烦,公主问出真情,告知驸马,驸马又见他霞笺酬和,甚是赏心,便将他二人玉成夫妇了。” 御史说:“ 原来如此!这叫作因时娇。”

以上为书籍的全部内容,祝您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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