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楼迷史霞笺记 - (TXT全文下载)

后亲到他家,与他面讲。”正是:

  千金不须买花钱,台命传来敢浪言。
  美女若教来相府,这回端的好姻缘。

  话说这参将铁木儿,以千金聘那张丽容,先使瑟长去通音信,谁知他丽容鸨母早犯蹉躇,说道:“我那丽容儿,往白府供唱,必要从李府经过去探玉郎的病症,这也不打紧,倘然李老爷知道此事,怎了?我已曾着人去打探,不见消息,好生放 心 不 下。” 正 思 虑 间,那 瑟 长 早 已 走 进 门 来,说:“妈妈,拜见了。” 韩老鸨说:“ 老官人久不到我家来,今日甚风儿吹到敝地,敢是讨月钱么?” 瑟长说:“ 岂为这些小事!”鸨儿说:“所为何事?” 瑟长道:“ 有一件喜事特来报你知道。”鸨儿说:“有何喜事?” 瑟长回道:“ 这里有位阿鲁台大老爷,闻得你女儿张丽容天姿国色,绝世无双。他将千金彩缎聘你女儿,进与伯颜丞相,差参将铁木儿亲到你家面讲,因此先着我来通知一声。” 这鸨儿失惊道:“ 别人不知,你是知道我家的,老身一家人口,单单靠着这个女儿嫌钱养家,他若去了,老身只得饿死。” 瑟长嗳呀一声,说道:“妈妈,你来有算计的,今日为何这等失计,他将千金彩缎聘你女儿,你且收下,打发了他去,再寻几个中意的丫头,做起人家,岂不两便。况且官府利害,怎由得你?”鸨母说:“老官你这等说,只是我舍不得这个好女儿。” 瑟长说:“ 你女儿我晓的,他近日恋着个情人哩。” 妈妈道:“便是恋着那李玉郎。” 瑟长说:“ 可有来,你女儿最会捣鬼,倘他两下合了一条腿,寻一个计策,使起官势来,多则不过二三百两,少则不过一二百两,如今比他平空的多了七八百两银子,难到不好?”韩老鸨说:“我如今岂不知好歹,只是那个天杀的报我女儿的名姓!”瑟长说:“是我,定遭瘟病。”鸨儿说:“不要起誓,那报我女儿的,其实作成我赚银子,我还要补报他。” 瑟长说:“ 既如此,妈妈你许了他罢。”鸨母道:“尚容忖量。” 瑟长说:“ 千个忖量不如一个笑语。”这也不在话下,你且听吾说来,有词为证:

  丞相选娇娃,翠眉貌甚佳。阿鲁台不惜千金价,买丫鬟侍他,驾仙舟送他,云帆冉冉乘风挂。———右(上)调《黄莺儿》

  且说这瑟长撺掇着鸨母要出脱这丽容,鸨母犹豫不决,尚自不肯。正说话间只听人喧马嘶,一片声嚷,那参军铁木儿已到院子了,瑟长听得,慌忙跑出迎接,跑下禀道:“瑟长接老爷,这就是张丽容家,请进去。” 这参将到院中,鸨儿无奈,上前说道:“小人磕头。”参将对着瑟长:“你与讲过话了么?” 瑟长说:“ 小人与他说过了,他说老爷严命,怎敢不从。”这鸨儿不及回话,那参将就说:“ 既如此,将千金彩缎叫他收下,就打发女儿上船。” 鸨儿禀道:“ 如今未从在家,等他来时,也还要与他商量。” 参将说:“ 有何商量,自要你去作主。” 说罢,又取五两银子赏了瑟长。这瑟长作谢。那参将见是定了此女,便回去安排船只,起送去了。这且不讲,正是:

  今朝选入他乡去,明日灯前少一人。

  却说瑟长见铁木儿去了,对着鸨母说道:“如今参将老爷将你女儿选中,又以千金彩缎为聘,只是丽容尚未回家,如何是好?”鸨母说:“正是呢。” 瑟长说:“ 此事不可走漏消息,这丫头就回来了。”鸨儿说:“老官,我有这样本事,才赚得这样钱,使你自放心。” 瑟长说:“ 既如此,我先告辞了。”瑟长去后,鸨母即叫冯才,这冯才应了一声,说:“妈妈,有何吩咐?”鸨母说:“你丽容姐姐尚不回来,如何是好?况他知此消息,他怎肯依随嫁了去,你有甚么计较,说来我听。”冯才说:“妈妈,你平日哄千哄万,不知设法骗了人多少,如何倒来问我?” 妈妈说:“ 此事非小可,那丫头如今恋着李玉郎,一片痴心要去嫁他,如何肯依我说。倘若逼起他来,他要寻死觅活,如何是好?所以我才合计于你。”冯才说:“既如此,我倒有一计,俺如今悄悄的到白府中,报他一个假喜信,只说李相公竟是病体好了,他父亲不忍监禁他,带了许多金银雇下游玩船,接你到船中去游虎丘山哩。那里晓得官船私船,等到船上,竟自连夜开去,有何不可?”鸨母说:“此计甚妙,真是人不知,鬼不觉,将他送出门了。”正是:

  计就月中擒玉兔,谋成日里捉金乌。

  且说冯才与鸨母定下此计,要诓那张丽容去船,送到京中伯颜丞相府中,这且慢讲。

  却说张翠眉自探了玉郎之病,又往白府供唱,虽被白老夫人留得几日,心中挂着玉郎,恨不能再过其门,还要探他一番。忽白府家人自外边传一信来,说院子有一冯才,前来要与张丽容说话,须要禀知太太。院子传进,白夫人容他出去讲。这张丽容走将出来,说:“ 冯才,此来有何事情?”冯才道:“ 姐姐听禀,如今那玉郎李相公,他爹爹因他有病,不忍锁禁他,已竟放出。约姐姐去游玩山水,船已伺侯停当,请姐姐前去,速速陪他一游。” 这丽容听了此话,喜出天外,不分真假,就进到内宅,禀知白夫人说:“贱婢家中有事,妈妈叫俺速回。” 白夫人那管真假,打发他去了。丽容并不知是计,就跟着冯才便走,及到水边,上得船上,不见有甚么李相公,只见有两个侍女,慌忙叩头说:“ 姐姐,恭喜贺喜,婢子一路服侍到京中去,多乞包容。” 这翠眉心中大惊,说:“此系何人之船,事有跷蹊,姐姐不可错认了人。”侍女说:“此系官船,服侍姐姐进京的。” 翠眉更觉大惊,嚷道:“ 冯才!这是怎么说?如今李相公在那里,快与我讲个明白。” 冯才道:“ 那里什么张相公、李相公,只因阿鲁台老爷,要选姿容绝世的女子,进与京中伯颜丞相,冯妈妈因你恋着情人李玉郎,不肯接客,得了千金彩缎,将你卖与他了。” 翠眉一听此言,方才明白,“ 总恨我这狠心妈妈,如今是设计将我诓哄至此,我怎肯入你的圈套!冯才,快送我到家中去,与妈妈讲话。” 冯才说:“ 这个却难,如今妈妈得了千金,已将你卖与参将老爷了,就是妈妈也做不得主。” 翠眉说:“冯才,你把我诓哄至此,自然是你们定下的牢笼陷害我,既不能见我那玉郎,宁可死于此地,断不从你们这条计策!” 这侍女见他二人争闹,说道:“姐姐,不必如此,如今是千金聘你,岂不为美?此行富贵已极,何必顾恋着一个穷酸,甘为下贱?” 丽容听罢,说:“ 冯才,你快与我报知李相公,叫他速速前来见我一面,便死也甘心。”冯才说:“此处已有官府关防,那个容你如此!你如今不如写书一封,我便寄去,你与李相公做个永诀罢。”丽容说:“这也讲得是,只是舟中那有纸笔,古人云:‘血指写书方见情’,我如今不免咬破指头,写血诗一首于向日霞笺之末,以寄幽恨”,上写道:

  死别生离莫怨天,此身已许入黄泉。
  愿郎珍重莫相弃,拟结来生末了缘。
  薄命妾张丽容敛衽再拜,夫君玉郎亲拆。

  丽容写罢,说:“ 冯才,此书烦你递与李郎,道我书不尽言,有死而已。”冯才得书去报李玉郎,这且不讲。

  却说参将铁木儿见丽容已到船中,那里容得他这些情节,即令水手速速开船,送至京中,早完其事。这水手听说,不敢怠慢,即便扬帆撑篙,开船去了。正是:

  彩云梦断悲苏小,高挂云帆出豫章。

  不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第 七 回 丽容无奈寄血诗 玉郎情极追翠娘

  话说张丽容将血书付于冯才,要送给李玉郎,叫他以为永诀之计。谁知事不凑巧,那李玉郎只因昼夜想着丽容,不得再会,真是无计可施。忽一日,听得他父亲出门赴席,他就大着胆越墙而出,急上去寻那丽容。穿街过巷不多时,来到丽容门首,将门敲得数下。冯才出来开门,看是李相公,说道:“我正为着相公去见你,不意到得府上,说相公不在书房,不知往那里去了。如今来的正好,请里边坐。” 玉郎进门,说:“快请姐姐来见我。”冯才说:“姐姐?姐姐因想得你,系吊死了。妈妈如今已走了。” 玉郎一听,说:“ 天那!丽容 既 死,我 何 以 生 为?” 说 罢 就 要 撞 死。冯 才 说:“相公不要如此,姐姐虽死,到在我这袖里。”玉郎说:“一个人怎么反在你袖里?”冯才说:“有我姐姐的书在我袖里,如同他在一般。”玉郎急说道:“快拿来我看!”冯才将书递过去,玉郎打开一看,是一幅霞笺,后有诗一首:

  死别生离莫怨天,此身已许入黄泉。
  愿郎珍重莫相弃,拟结来生未了缘。

  玉郎看完,细详此诗,说道:“你姐姐尚是未死,如今却往那里去了?快对我实言,决不肯相忘。” 冯才说:“ 实不相瞒,妈妈只因他恋着相公,不肯接客趁钱,这里阿鲁台老爷要选姿容绝色的女子,进与伯颜丞相,妈妈已将千金彩缎收下,将他卖去了。”玉郎说:“ 果然卖去了?” 冯才说:“ 难道哄相公不成。”玉郎说:“可恨!可恨!你快去将妈妈找回来,我与他讲话。” 冯才说:“ 妈妈自从打发姐姐去后,只恐相公前来胡缠,他已搬到他方,叫我在此暂守几日,那里去寻他?”玉郎说:“你不还我大姐,我要送到官去。” 冯才道:“ 相公,这是阿鲁大老爷,极有官势的,如何终用,劝你不要想罢。我还有话告诉你,那日开船之时,姐姐只因放你不下,就要投水自尽,亏我救得他。因此修书一封,着我报与你知道。如今两只大官船,一只是铁木儿参将伴送的,一只是姐姐在里面坐着的。如今开船不过一两日,相公快快赶上前去,倘然会他一面,也未可知。” 玉郎听说,就叫冯才跟他同去赶。冯才说:“我是不去的,你自己去罢。”玉郎无奈,说道:“且喜我带得些银子在此,如今也顾不得爹娘了,连夜赶上会他一面,再作理会。”有词为证:

  恨杀我侯门天样,羞杀我陌路萧郎。偷想怎到天台上,娇丽质在何方?渭水折柳愁萧玉,珠掌何能遇凤翔?忙追上,顾不得风餐露宿,水远山长。———右(上)调《解三省》

  话说李玉郎闻听丽容已去,恨不能插翅飞到船边会他一面,方才是好。此时心忙意乱,疾走如飞,那里怕前途遥远,道路高低,没命的往前去赶。走至一个官码头,不见动静,前边有一担柴的人来了,这玉郎就问子一声:“ 老官,可见张丽容么?”那老人说:“山里红?没有。”玉郎见他年老耳聋,随大声问道:“我问的是翠眉娘。”老人说:“大尾羊?在山里。” 玉郎便指说道:“你从那里来的?” 老人说:“我是沿河来的。”玉郎说:“你可见有两只大船么?” 老人说:“过去多时了。” 玉郎又问:“过去了有多少路途?” 老人道:“过去有两站多路了。”玉郎心忙说:“老官,起动你指引,陪我走一走何如?”老人说:“相公,我一日不趁钱,一日便忍 饥,我 是 不 去 的,还 要 到 山 上 打 柴,没 有 闲 工夫。”玉郎说:“老人家,我有银子送你。” 老人说:“ 银子倒是小事,但是过去一两站路,只恐赶不上,空劳脚步。银子我也不要,你自去罢。” 玉郎无奈,只得又往前赶。走了数日,到得徐州地方,玉郎说:“且喜此处埠头多有牲口”,随叫了赶脚的牵驴儿过来。这脚夫答应一声,说:“相公要往那里去?” 玉郎说:“我要赶铁木儿的座船,你可见过去么?”脚夫说: “ 那铁木儿可是两只大座船么?” 玉郎道:“正是。”脚夫又说:“ 如此过去有两三日了,如何还赶得上?”玉郎说:“你既看见,那船中可见有甚么人么?” 赶脚的说:“不见什么,只见船舱里面坐有一个妇人,声音不知是唱曲,不知是哭泣,又听的只顾叫道:‘ 停长,停长。’且是声音凄凉。在那里寻死觅活哩。” 玉郎一听,心胆俱裂,说:“你的驴儿快些雇于我,俺要速速赶上救他性命。若是赶得上,重重有谢。” 掌鞭的说:“ 不敢言谢,只给我一两银子罢。” 玉郎说: “ 就是一两,只要驴儿快些就是了。”脚夫牵过驴来,这玉郎即便骑上,急急去赶那丽容。有词为证:

  趁清晨跨上宝雕鞍,急煎煎扬辔去加鞭。你道是蹇驴行须漫,怎知热心肠不放宽。加鞭赶上了翠眉娘,重相见传也么言,愿赠你扬州十万钱。———右(上)调《雁儿落》

  且说这玉郎心急如箭,将驴骑上,不住的加鞭去赶那丽容。这驴夫说:“相公,你下来罢,打坏了我的驴儿,将什么趁钱?” 玉郎说:“你的驴儿不快,只得要打。” 驴夫说:“这叫做心急马行迟。”又走了数十里,玉郎说:“前面是什么山?”驴夫说:“ 是望夫山。” 这玉郎触目惊心,不觉说道:“ 我那翠眉妻呀,不知你可望我否?” 正在感伤之际,那脚夫说:“相公,快将银子与我,买草料与驴儿吃。” 玉郎即将一两银子递与驴夫。这驴夫心生一计,竟将银子收下,骑上驴儿跑开了。此时丢下玉郎,走又走不动,赶又赶不上,不觉眼泪汪汪,说道:“我那可意的眉娘已竟抛我几程,如今又无脚力,如何赶得上?□□只得挨上前去,到得前途,再作区处。驴夫,驴夫,你哄的我好不苦也!” 谁知天意注定有这场分离,偏偏的浓云四布,大雨倾盆。荒野之间那里躲避,只得冒雨而行。此时神疲力倦,又值地上泥泞,黄昏黑暗,说不尽跋涉的艰辛,路途的苦楚。只是电光一照,看见了前面有座庄村,少不得一步步挨到庄上。此时大雨淋漓,那里有人可问,只得敲门,说道:“ 有人么?”里边有一位老者听见,说:“此时大雨,什么人叫门?” 出来开看,见是一位相公,说道:“ 如今风在雨紧,有何急事?相公这等自苦。” 玉郎说:“ 老丈,学生行路天晚,不意遭此大雨,乞老丈方便,铭佩难忘。” 老者说:“ 相公不必着慌,请到里边去避一避。” 玉郎随着老者到一草堂,谢了又谢,随即脱下温透衣服,求老者与他烘干。五更就要起程,这老者见他少年孤身,心忙似箭,便有可疑,随说道:“我看相公这等狼狈,老拙备有夜膳,聊可充饥,幸勿见哂。还有言相问:如此天气竟冒雨而来,所为何事?这等要紧,望相公说明,致免疑惑。” 玉郎说:“ 事到有一件,只是说起来话长,难以言传。” 老者道:“ 相公,莫怪我说你是来历不明之人,若不说与老拙知道,不便容留,反觉得罪。”这玉郎一听此言,无可奈何,只得以实言相告,说:“老丈,晚生实有一段心事,难以出口,求老丈海涵。” 老者说:“相公自管讲来,老夫愿闻。”玉郎道:“说来倒惹老丈一场好笑。”老者说:“ 岂敢!岂敢!” 玉郎说:“ 实不瞒老丈,学生与一青楼女张丽容情投意合,结为姻缘,誓同生死。忽被谗人离间,用计将俺夫妻拆散,今又唆拨他妈妈图恨,卖于阿鲁台老爷,戒送京师进于当朝伯颜丞相。如今坐船由水路去了,学生故此急急赶来,只求见他一面,以决死生。乞老丈留宿见怜。”老者一听,说:“相公莫怪我直言,此乃无益之事,你那人总然依依难舍,可惜一入樊笼,如何能见,况又是进于伯颜丞相之人,他如今有利有势,我看相公乃一介书生,难以与他计较,劝相公不如回家去罢。” 玉郎说:“老丈之言自是金石,奈学生与那人恩情难断,况是前途非遥,任他飞上焰魔天,也要腾云赶上去。” 老者见劝他不住,只得留他一宿。明日玉郎谢了老者,又赶去了。正是:

  乍得相逢结好盟,相逢又早别离情。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梦魂惊。

  话说李玉郎去赶丽容,那知铁木儿将他罗到手中,恨不能一步送到京师,早早献于伯颜丞相,以完其事。他便日夜催趱船户行走,不得少停。这玉郎那里还赶得上,这话暂且不讲。

  再说丽容与玉郎有生死之约,岂肯远去京师。但见他整日哭天哭地,几番要去投水自尽。这铁木儿干系不小,因命几个侍女轮班小心防守。张丽容总然要死,也就无计可施。惟有悲伤落泪而已。及到京中,铁木儿打点要进美人。先将礼单开写珍奇宝物,料理停当,到得相府门首,见一长官,说道:“俺是守苏松都统阿鲁台麾下参将铁木儿,求见丞相的,要烦 通 报,见 有 黄 金 四 十 两,望 气 笑 留。” 长 官 说:“你可见得丞相么?”木儿说:“见得的。”长官又道:“你且暂在此处等侯,待俺与你去禀。”

  且说左丞相伯颜乃天子之股肱,朝中之耳目,生杀予夺无不由他,升官加爵尽出其手,真乃是品居一人下,权尊百僚上。他的那赫赫威名震宇内,岩岩气象遍乾坤。正值理事,这长官上前禀道:“今有苏松都统阿鲁台差参将铁木儿要见。”伯颜说:“他如今镇守苏松一带地方,甚是一个美缺。从没见他有什么物件贡献于我,今来求见,有何话说,即命他进来。”长官传出钧旨,说道:“ 丞相爷命你进去。”那铁木儿就往里走,长官说:“此乃相府,不比别处,须要小心。”木儿拿着礼单到得堂下,说:“ 参将铁木儿叩头。”伯颜丞相说:“你是阿鲁台差来的么?” 参将说:“ 是。” 丞相道:“你那本官屡报虚功,外邦尚未臣服,差你来何干?”铁木儿禀道:“本官久失敬仪,罪不容辞。聊具珍奇数件,美人一名,少伸犬马,现有礼单奉上。” 这伯颜丞相乃是洒色之徒,见有美人一名,便就中其所好,不觉满心欢喜。随吩咐道:“铁木儿,你说有美人一名,可曾进来否?” 铁木儿说:“美人现在外厢,只因未蒙钧旨,不敢造次。” 伯颜说:“既在外厢,快备彩舆接进府来,休得迟延。” 木儿即命侍女服侍丽容进府。这丽容总想着那霞笺之事,只可付之流水。况且山高路远,做梦也不知玉郎前来赶他,遂跟着侍女到得丞相台下,说:“ 张丽容磕头。” 伯颜丞相说:“ 美人,抬起头来。”丽容将头一抬,丞相将丽容细细打量了一番,说道:“妙哇!天姿国色,绝世无双。铁木儿,你本官真是一个妙人,他既是用心如此,封侯进爵指日可望。你还有甚么话讲?”木儿说:“俺本官仰伏天恩,坐镇苏松,四国尽皆纳降,故特遣小官献纳美人来供歌唱,以觇升平之乐。”丞相说:“ 我堂堂广宝,画栋雕梁,只少金钗十二,今喜得娉婷到此,满堂生香,岂是寻常佳贶。我将美人贮之金屋,早晚服侍于我,可以曲尽人生之乐矣。” 这丞相正与木儿说到快活处,忽有圣旨来到,丞相摆了香案接旨。叩拜已毕,内史开读,说曰:“‘丞相伯颜所进番僧,教演宫女已熟,朕在便殿诏丞相同观。’谢恩!”伯颜说:“万岁,万岁,万万岁!”谢恩已毕。伯颜丞相吩咐说:“ 方才进的张丽容,甚可吾意。我与他正好快乐,谁知忽有圣旨命俺入朝,似此好事多磨,令人伤感,也罢,先令侍女将丽容送与后堂,令夫人暂且收管,侯俺回朝再作理会。”正是:

  君命来召不俟驾,玉踵连步急速行。

  要知丽容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 八 回 伯颜丞相纳丽容 奇妒夫人献宫中

  却说伯颜丞相的夫人,天生奇妒,不能容物。听的有人传禀说:“丞相新得一美人,乃苏松统制阿鲁台送来的。因圣上有旨来宣,丞相上朝去了。如今奉令送入内宅,望夫人暂为收留,待丞相回来再为发落。” 夫人一听,不觉怒气冲天,说道:“叫他进来,看是何如?” 丽容刚到内宅,见了夫人,说:“贱婢磕头。”夫人看了一眼,便说道:“好个美人,生的果然标致。你看春山淡扫,秋水横波。腰肢摆动,香浮遍体。两脚行来,莲生满地。真乃好一个佳人。” 有词为证:

  看他温柔体态,旖旎轻扬,一似太真容貌,西施模样,谁不欲相亲相傍。美妆天姿国色果无双,令人频咽酸浆。———右(上)调《琐窗郎》

  却说夫人夸奖丽容的美处,原来别有深意。这丽容认是真心待他,谁知那夫人变下脸来,说道:“贱人,贱人,这所在也不是你伫立的去处,叫侍儿快赶他到厨房去。” 众婢子知道夫人的严恶,答应一声,即刻将丽容赶到厨下去了。众婢子回复夫人说:“美人在那里哭泣哩。”夫人说:“叫他不要哭,我还有个好地方安置他。我想这样美色,我见他犹自动情,何况那老儿。若是将他留在身边,势必夺我之宠。我有一计,如今皇帝家花花公主招赘了元都驸马,正要选人服侍公主出嫁。不如我将计就计,快写一道表章,将他献与太后,服侍公主,以绝老贼之念,岂不是好。” 思想已罢,趁着丞相进朝未回,即将丽容偷偷送进宫去了。太后一见,看他十分美貌,亦自心喜,以为公主得人,甚觉可意,将丽容留在宫中。这且不提。

  却说李玉郎来赶丽容,赶来赶去,盘费已尽,尚不能赶上丽容会得一面。及挨到京中,举目无亲,苦不可言。只得打听相府在那里,好去探听一个消息。但是侯门如海,向谁询问。坐在相府门首,又苦又恼。把那进谗的洒银公子恨了一回,随又哭了一场。自分饿死京中,也不得见面了,不如回到店中,寻一自尽罢。方才转步,忽听有喝道之声。已经走到近前,这玉郎一时躲避不及,竟是闯了丞相的道了。那伯颜丞相大怒,说:“什么人敢来闯我的道,左右快与我拿过来审问。”众奴一听,答应了一声,就如鹰拿燕雀将李玉郎拿到相府审问。只见伯颜丞相坐了中堂,众人将李玉郎拥到堂上,丞相问道:“你看我头踏在前,节钺在后,是何等的威严。你怎么大胆闯俺的道?” 李玉郎跪禀道:“ 念小生云间世族,寄迹京华。丞相天上台星,望乞垂怜草芥。” 丞相听他之言,倬有儒风。因问道:“ 那里人氏?叫甚名字?快些讲来!” 玉郎回禀道:“ 俺乃住居云间,姓李名彦直,小字玉郎。幼习儒业,长列黉序。” 丞相说:“ 听汝之言,自然是松江人了,可有父母么?”玉郎说:“家父身在缙绅,于今退居林下。”丞相问:“是何官职?” 玉郎道:“ 当年曾为御史。”丞相不觉起敬,说道:“原来是一位公子。” 起来作揖。玉郎说:“不敢。”伯颜便道:“只管起来,我还有话问,你既是贵家子弟,为何狼狈至此?” 玉郎跪说道:“有个缘故,只因游学京师,以图侥幸。谁知功名难望,盘费净尽,因此落寞。近闻乡人说,阿鲁台老爷所进有一张丽容,与学生系中表之亲。故此特到府前探言,谁知误犯台颜,望乞恕罪,施恩开放。” 丞相一听,说道:“ 原来与新人有瓜葛之亲,几乎错认飘蓬。我看你英姿美貌,潇洒风流,多应是未遇蛟龙,将来禹门必跃。你方才说,阿鲁台所进丽容美女,有中表之亲,我想令妹到此,并无亲人,既为中表,相见何妨?”玉郎禀道:“ 学生到此,正图一面,丞相不疑,足见大度,不胜感激。”丞相说:“何疑之有。” 命侍儿快请新娘出来相见。院子传进,夫人怒犹不已,吩咐侍儿:“你去对那老狗讲,只说太后打发公主出嫁,驸马闻听我府得一出色美人,即时宣进宫去了。” 侍儿答应一声,便往外走,到得中堂,见了丞相,丞相说:“侍儿,请那新娘来见他表兄。”侍儿说:“老爷在上,小奴叩禀,昨朝进的美人,夫人见他十分标致,绝世无双,恐其夺了他的宠幸,连夜写下表章,将他献于太后,服侍公主招赘兀都驸马去了。老爷与那美人表兄说,教他不要思量罢。” 丞相一听,大怒,说道:“气死我也!那张丽容原是阿鲁台献于我的,怎么献于太后,这是那里说起,岂不令人可恨!侍儿,你且回避,我自有处置。李生过来,你如今远来到此,令妹又不能相见,如何是好。也罢,科场已近,你可在此攻书,倘得高掇巍科,老夫自当代为欢庆。” 玉郎说: “ 多谢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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