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休妻 - (TXT全文下载)

,但是乾隆皇帝畏避的人,只有太后一人,宫监们原都知道,其实他们心中最注重的乃是富察后。因为富察后自人几番忠谏以后,知道乾隆皇帝很多不可告人的隐密事情,所以她为忠诚起见,便想随时去纠正他。
  那天晚晌,乾隆皇帝正在龙船中魂消真个的时候,这个消息早已传到富察后的耳目中间。富察后起初还不很相信,等到亲身到御坐的大龙船旁探听消息,只听得龙船里边吹弹歌舞,好一热闹,她纔唉叹了几声,心想果然有此荒淫的事情。独自回到自己的船中,头着枕上,再也睡不安稳,便不管半夜三更,挣下床来,想做一篇剀切悲痕的谏章,使得乾隆皇帝看了觉悟。
  他反复筹思的想了半天,总觉得情难自己,便决然的提起笔来。
  正想振笔疾书,肚子中间也正在打算落笔的辞句,只听得远远的御船中间歌舞的声音还没有散歇,她便觉得心乱如麻,无从下笔。
  原来富察后文才本来是很好的,只因胸筋中深受刺激,所以思想转钝,又因耳朵里接触声音,无非是些淫哇艳曲,她听了更是痛心疾首,当然文思也便更形阻滞了。等了片刻,纔听得御船旁边人散马鸣,众声并起,这便是乾隆皇帝留了六名妓女,把其余的妓女送上岸去的时候。富察后以为统都送上岸去了,所以听了这种声音,自言自语的说道:『妖雾散了,或许可以纔得见着天日哩。』这时候她写的那篇谏章已经成就,便想到了天明再进去启奏。照向来宫中的规例,凡是后妃奏事,随时可令宫监传报,可以不必等到升座叫起纔去启奏的。况且现在是出行在半路,更没有御殿升座的必要,所以只要过船去通报便是了。但是这时已经深夜,势必等到天明纔可过船去,不过富察后这时深懮窃叹,想来想去,脑筋中觉得起伏像潮水似的;忽然又想起当初在北京的时候,乾隆皇帝微服游幸三姑娘的事情来,更觉得心不能安,以为乾隆皇帝拒谏饰非,弄到底势必把国家亡掉了纔歇。现在又在半路上荒淫起来,倘然不去忠言进谏,那么,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呢?宁为玉碎,不作瓦全,皇上倘能鉴怜一片至诚,从此改过,那最好了,否则也不过牺牲这个微躯罢了。况且平日感情本已不好,活在人世,原没趣味可言,恋着他又何必呢?富察后独自想到这里,惨然掉下泪来,却想不到那位风流天子的乾隆皇帝,此时正在和妖姬奼女参欢喜之禅呢。
  依据前清宫中的习惯,皇帝倘有所幸,便在那被幸妃子的宫墙上面挂着一盏绛纱灯笼,现在虽是在水面上,宫监们却仍照旧例在御船上面挂起红灯来。恰巧这时富察后正把那脑袋探出船窗的外面,远望着御船。那烁烁的灯光,正和富察后的眼线碰成对面,冤家路狭,分外眼红。富察后见了那荒淫的标帜,心坎中益发的伤心起来,不禁失声道:『唉!荒淫到这般地步吗?』他想到这里,实在是忍封锁可忍,便奋然的站了起来,唤过一名近侍的宫监来,对了宫监说明此事。那名宫监名唤孙义,到是个忠心义气的人,平日在富察后身旁,很是忠诚,富察后也把他当心腹看待,所以富察后此番受了刺激,先和他说知。在富察后的意思,原想教孙义按照在宫内时候的规例,过船去传报,立刻要去见着乾隆皇帝,当面去数说乾隆皇帝的荒淫过失。
  十五、感激刺孤注一掷
  话说富察后听得乾隆皇帝在大龙船中间,和妓女作乐取笑,便草了一道谏章。正想过船去当面奏见,恰巧又碰见大龙船上面挂着一盏绛纱灯笼。她本已闷着满肚子的心事,见到那盏笼灯,更是火上添油,所以叫了宫监孙义过来,想立刻过去,当面数说乾隆皇帝的荒淫过失。那孙义见富察后动了真怒,已是到了怒不可遏的地步,觉得终不可作事卤莽,因为用事太形卤莽,对于富察后本身,很是有害无利的,所以他为爱护富察后起见,便想用些婉言劝止。那时富察后早已拂袖而行,正待踱出舱来。孙义见事迫急,便牵了富察后的衣服,劝道:『现在已是四更天的时分了,皇上谅必已经安歇,即使皇上虽待未安歇,仍肯传唤娘娘进见,也何必这样冒着风露的迫不及待呢?照奴才的意思,不如等到天明再去;况且娘娘近来吃也吃得很少,睡又睡不安稳,究竟为了怎的纔自苦到这样的田地?
  现在娘娘倘然有调遣的地方,奴才可以代娘娘去的,娘娘可以自己保重些。』富察后听着觉得话很有理,心中盘算主意,两脚便站住不走了,手里拿着一章谏疏,呆呆的站着,真像一只木鸡。
  孙义见富察后这般情景,知道自己的话已打动了她的心事,便趁此机会,悄悄的说道:『奴才听得小安昨天告诉的话,说是皇上已经面奏太后,教太后传旨娘娘,可总侍奉太后,不可常常的闯入御船,并且援引当初圣祖皇帝南巡的成例,所以说得很是有理。现太后也已允许皇上了,这样说来,现在娘娘倘然闯入御船,恐怕有意外的事情发生,非但独是夜深犯怒的罪哩!』富察后心中虽很知道乾隆皇帝和她很不和好,但也想不到竟去奏了太后,不许她闯进御船,所以不觉得慌的说道:『有这样的事情吗?我现在先来问你:那御船中间,笙歌如沸,笑声如雷,究竟是谁献的乐曲呢?现在既是酒阑人散,红灯却高挂在船尾上面,究竟所幸的人又是谁呢?你知道吗?』孙义答道:『奴才知道这件事情的。这都是小安所引进,那般女子们,还有怎的,无非是些窑姐儿罢了。现在皇上留着几名,正在为雨兴云,荐阳台之枕席,作高唐之香梦哩!但是奴才却有话说。请娘娘原谅着奴才。因为从古以来的帝皇君侯,哪一个没有风流艳迹?娘娘尽可放宽肚皮,又何必这样耿耿于怀呢?』
  富察后听了孙义的话,摇了一摇脑袋,说道:『不是的,我岂是为了吃醋纔去进谏的吗?你们不知道这里的深意,遂想叫我不必气量太狭,这不是知我的话,你也枉为我的心腹了。
  我想皇上幼承大统,本来很英哲贤明的名誉,天下的百姓们,都希望天下从此太平了。不料皇上满盈招损,忽然的耽情声色起来,好象唐明皇从开元时代到了天宝时代,并且非但像唐明皇的天宝时代,实际上简直像明朝正德皇帝的豹房了。咱们满家百年的基业,势必要倾覆的哩!我既是正宫娘娘,当然是休戚相关的,怎能坐视不言?所以我现在抱定着主意,前去竭力忠谏。倘然皇上能听我的话,这是朝廷之福,国家之幸;倘然不听我话,你可把我的衬里衣服和我所着的文字,送到我的娘家,我所有的一切金珠衣服,统都赏给你,便是你也不必再恋着这里,尽可自往而谋生罢。至于我的前途安危,你现在也不必再思量。总而言之,我是拼此残生了!』富察后说着,便把桌子上的文稿和御榻上的衣服交给孙义,又嘱道:『你谨记我的话,千万勿记忘!』孙义听着,只得涕泣受命。
  十六、进忠言贤后受侮
  话说富察后把文稿衣服交给了孙义,又叮嘱孙义不要忘掉了她的话,孙义只得涕泣受命,也觉得实在是凄惨得很,便用了许多话去安慰她。怎奈富察后主意早已打定,凭孙义千言万语,终是置之不理。等了好久时候,东方已是发白,天光大亮。
  富察后心中有事,哪还等得及什么,便跑过船去,不待宫监传报,直闯到乾隆皇帝的寝室里来,因为她受了一夜刺激,用脑过度,精神有些恍惚,所以一时也想不到直闯进去是否有些不妥的。
  这时候,乾隆皇帝正和赛红拂、赛西施两个妓女睡在御床,正在香梦甜甜的时候。乾隆辛苦了一宵,天明纔睡着,哪还听得有人进来,所以一些也不觉得。惟有赛红拂却分外灵敏,听得寝室中有脚步声响,忙的把朦朦胧胧的眼睛,睁开来一看,只见那妇女衣服华贵,心想这定是宫中有地位的人,便想悄悄的穿了衣服,一走了事,免得那宫内有什么事情波及了自己。
  不料身体刚一转侧,早把乾隆惊醒过来。乾隆皇帝猛然醒来,把眼睛四下里一看,忽然见着妇人手拿着谏章站在那边。那妇人是谁?不待说是富察后了。乾隆皇帝见着富察后,心中非常骇异,因为他正和妓女们睡在床上,给富察后闯了明白,觉得很不好意思,所以便老羞成怒起来,叱道:『你来到这里,是想干怎的?』富察后见乾隆皇帝问她,便跪在地上道:『奴有要事面奏,谢皇上鉴察。』乾隆皇帝本来知道她必有不堪入耳的话来说的,便不教宫监先来传报,竟敢直闯进来!』富察后听着,答道:『奴是正宫的皇后,位跻众体,圣驾的起居,当然奴可以亲近侍奉的,现在又是半路上,奴更当维持调护,怎敢自弛其职?不过奴现在听得皇上有不很正当的行为,想来进些忠谏,所以也不避冒渎之罪,迫切到此,但皇上又何致疑忌着奴,说奴是图谋不轨呢?况且皇上应当深思深量,这般烟花贱质,不可狎近,倘然惊动了皇上,那是谁负责任?』乾隆皇帝听她又来了一大篇话文,益发的怒道:『你还敢巧辩,你知道你的罪是很大的吗?』说着,便教宫监小安过来,拖了富察后出去。富察后跪在地上,哪里肯去,仍旧唠叨的说道:『奴备位皇后已有好多年了,皇上虽不愿听奴的忠谏,又何必竟要拖奴出去,独不想想香火之情吗?何不先看看奴的谏章,究竟是好意还是歹意哩!』乾隆皇帝听着,便起得身来,坐在床沿,挥手令赛红拂、赛西施自去,凶狠狠的把眼睛注视富察后,也不说话。富察后又继续的说道:『皇上明鉴,奴实在没有别的用意,怎么这样疑忌起来,教奴背此恶名的,怎能再掌六宫?
  奴愿辞正位,以待有德。但这张谏章,乃是奴血诚构成的,皇上倘不赐览,奴终不敢退的。』
  乾隆皇帝到了这时,没有法子,只得把富察后的谏章取过来看,看那谏章上面所写的,繁征博引,切直激昂,大概是把迷楼豹房等许多典故引来譬喻,当把这种事情作为前车。乾隆皇帝看未半篇,早已着恼,勃然的脸起青色,跳起身来,照准富察后的脸上,拍拍的连打了几下巴掌。一边打着,一边又叱道:『朕是隋炀帝、正德帝吗?你是个国母,说话竟没伦次,这还可以赦你的罪吗?』说着,把手里的谏疏掷在地上,传旨命宫监拖了出去。富察后大呼三声列祖列宗,仍是不肯出去。
  乾隆皇帝指说道:『这是有痰疾的疯子,怎可以母仪天子?』
  说着又传旨命宫监们幽住她在后舱。
  十七、言逆耳怒贬贤后
  话说乾隆皇帝看了富察后的谏章,一时火起,连批了富察后几记巴掌,又传旨命宫监们拖出去,幽住在后舱。宫监们正想动起手来,富察后哪里肯依,仍旧挺着不肯出去。乾隆皇帝见她倔强,更披了衣服,站起来往外便走,想去朝见太后。富察后知道乾隆皇帝此番往见太后,对于自己定没利益的,所以便上前去拦阻。富察后原是跪在地上的,便把双手去抱住乾隆皇帝的两只脚,嘴里仍说道:『请皇上暂息雷霆之怒,把奴的谏章看完了再去。』乾隆皇帝听到她说『谏章』两字,提起谏章的事,益发的大怒起来,这时两脚已给富察后抱住,趁势使了全身气力,猛然的踢去。富察后没有防到,又经着那乾隆皇帝本是个雄彪多力的壮汉,怎能抵挡得住,便仰面朝天,跌得耳青面肿。女人家量狭,早已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乾隆皇帝理也不理,直出舱外,进得太后的大龙船来。见了太后,前前后后的把富察后惊扰事情说了一遍,但是他自己狎妓的情形却一些不言。太后听了乾隆皇帝一面之辞,也想起从前宫中的事情来,也不问是何情由,以为富察后的性情未免太形固执,所以对于此番的吵闹,非但不怪乾隆皇帝的狂暴,到很责备富察后的倔强,安慰着乾隆皇帝道:『你不要愁,我给你们解了这番的纠葛罢。』
  说着,命宫监去召唤富察后过船来见。果然不到片刻功夫,富察后来了,哭得像泪人儿一般模样,连拜跪的仪节都忘掉了。
  太后见着,心中非常不乐意,劝谕道:『你也何苦哩?我现在纔知道你的性情不能再改了,倘然你依旧在皇上前唠唠叨叨,那是感情愈加要坏的。我现在给你打算主意,你不如暂住在这里济南府罢。这里的行宫,原是座古庙,你果能清修,现在先留在这里,等这次南巡反京路经这里的时候,你倘然已把本性改了,便可以跟同返京,回到宫中,还能为天下尼姑的领袖,岂不是好?』富察后听了太后的一篇话,知道太后是有偏袒乾隆皇帝的,怎敢争执,只得默默无语。隔了好久时候,纔说道:『奴也明知徒争口舌是没有利益的,现在太后命奴在这里清修,也是一桩美事,因为奴实在是没有颜面回进宫去的了。』太后听着,便传旨命宫监送她到济南府的智福庵去。这时乾隆皇帝早已溜了出去,富察后还想和他辩论批颊足踢的事情,怎生能够?太后又是迫不及待,几番催富察后出去,富察后只得含着满眶的眼泪,呜咽的走了。
  原来乾隆皇帝在太后船中溜了出来,仍是回到自己的船中,心想太后既命富察后入庵清修,眼中钉或许已经拔掉,立刻传命小安去收回皇后的玺绶,把皇后身旁应当有的许多侍卫,也传旨撤掉。富察后孑然一身,眼看这凄凉景象,益发的伤心起来。但奉了太后的旨意,只得忍得满肚子的闷气。惟有他近侍的宫监孙义,却是忠义得很,恐怕富察后到了庵中没人侍候,所以跟了同去。
  且说那所智福庵,座落在大明湖的边上,风景非常佳胜,但是房屋不多,地方也很荒辟。富察后和孙义两人到了那边,无非是引起药炉茶灶,经卷钟馨,作为他们的伴侣,比较从前宫中气象,真是天渊之别。住了几天,富察后忽然接到她父亲富恒写来的一封信,信里面都是些责备富察后率性妄行不守妇道的话。她把这些信看了一遍,不觉掉下泪来,叹道:『骨肉之亲尚且不能原谅我,我的前途,恐怕是没望的了。』原来乾隆皇帝把富察后逼入智福庵后,把他父亲富恒和他叔父富庸的官职,统都革掉,满门富贵,顿时衰败。富恒以为他女儿必定忤了圣旨,纔有这种失意,所以写了这信去责备富察后的。
  十八、遭险难祸生不测
  话说富察后和孙义两人,刚进了智福庵的时候,住持的尼姑名唤梅新,以为是贵人降临,特造了几间精室去安置他们。
  那山东省的一般文武大小官员,也都争先恐后的趋奉,供给得着实丰盛。富察后有了这种境遇,成天的和孙义参禅习静,到也很是舒服。更有那许多官眷绅妇,都抱着交接皇后便可富贵的心理,时常来拜谒的拜谒,送呈东西的便送呈东西,富察后这时虽比不上在宫内时候的尊严,却是依然清贵未减。
  光阴迅速,岁月有更,乾隆皇帝巡苏杭倦游回来,仍遵旧途北上。路经济南,也不探问富察后的消息,太后也是置之不问不闻。直到回进京城,隔了好久时候,忽然听信玉妃的话,出了一道诏书,布告天下,把富察后废掉。
  原来玉妃本是乾隆皇帝宠幸的人,曾和富察后生了很大的意见,乃是势不两立的仇敌,此番乾隆皇帝奉了太后回京,她知道富察后已经贬入尼庵,心中当然非常快乐。但是她抱定一不做二不休的主意,便趁此机会,落井下石,怂恿乾隆皇帝下招废掉。乾隆皇帝耳朵本极软的,又因深恨富察后的性情不好,所以玉妃进了废后的计划,乾隆皇帝立刻的下诏实行。
  论理富察后寂处尼庵,原和已废一样,但是有了这道废后诏书,却苦了富察后了。因济南地方的官绅,起初认定富察后是当今的皇后,贵人降临,非常趋奉;现在接得诏书,一半的人以为宫中既有废后的事发生,当然宫内另有一个皇后,可见济南的皇后必是假冒的了。有一半的人却虽明白济南的皇后必非假冒的,但她既是奉诏革废的人,当然没有权力可言。炎凉世态,人情之恒。他们有了这两种思想,便不再去趋奉富察后,那智福庵的住持梅析,也是把青眼换作白眼。富察后到了这般田地,境况便觉得窘困了。她却很有主意,心想坐吃山空,决不是永久之计,便命孙义出门,到四处去求化。怎奈这时年岁很是荒歉,米谷贵的了不得,那里还能求化得到。富察后没有法想,幸而还有些金珠首饰,便命孙义去质当度日。帝皇家的珍贵东西岂是寻常可比?孙义奉命把几件到当铺里去估看,当铺里的伙计人等,没有一个不是眼红的。
  大凡市井无赖,第一的拿手本领便是会造谣言。现在富察后命孙义去质当稀世珍宝,他们便引做新鲜的大题目,以一传十,加油加酱的格外加了许多资料。这种风声,一转到住持尼姑梅新的耳朵里来。梅新听着,心中顿时生了恶念。那梅新本是济南府的流娼出身,因为犯了放火嫌疑,纔剃了头发,做尼姑为生。亏她善于交际,和济南府的一般贪官污吏劣绅土棍,都有皮肤的上关系,所以不到几年,便主持了这座智福庵。智福庵乃济南府有名富于积蓄的尼庵,她做了主持,吃的穿的,哪一件不是考究到十分?只因人心没有知足的,她听得富察后有许多珍贵首饰,早起了攘为己有的意思。她认识九流三教的人本是很多,一道命令,济南府的流氓土棍,便乘夜来到智福庵里,劫掠起来。富察后和孙义都是久居深宫的人,遭了这事,慌得手足无措,那般盗匪们便将富察后所有的一切珍贵首饰,席卷得干干净净,东西到手,呼啸而去。富察后等盗匪去后,眼看一身之外,已无长物,叹道:『太后命我住在这里,好久也不来探问,这是明明把我当作尼姑看了,我起初妄想尘缘可复,所以头发至今未剃,现在看来,前途非常危险,不如落发为尼,到也可以了此残生哩。』他主意打定,果然把头发剃掉,深居入定,外人很难见到她的面。孙义也是光了脑袋,居然像个苦行头陀了。
  十九、悲身世贤后落发
  话说富察后削发为尼,因为看出智福庵的主持梅新不是好人,所以她和孙义两人,另行寻得一座尼庵,作为安身之所。
  那尼庵名法缘庵,也在大明湖畔。安心静处,足足住了好几年。
  乾隆皇帝也是南巡过好几回了,但是乾隆皇帝每次南巡,虽经过济南府,终没有一些故剑的情义,去探望富察后。这种忍心害理的情形,也可算得乾隆皇帝失德的一端。
  且说这日有个妓女名唤赛红拂,便是当初在大龙船中侍寝时候,见了富察后进来便回避的人。她亲眼看见富察后抱疏入内和批颊足蹴的情形,所以她出得船来,觉得身世浮沉,人情变幻,实在是离奇莫测得很!受了这样感触,恍惚若有所悟,便斩断情根,也把头发落了,披剃在水月庵,法名了空。那水月庵和法缘庵,相差不到二十里远,有时逢到庙会,他们时相过从,到成了手帕之交。了空本来是认识富察后的,只因不敢贸然自述来历,所以富察后却不知道了空是怎样的人。但是他们渐渐地莫逆起来,成天谈经说理,到也很有些心得发挥。富察后本很聪明,所以禅机早悟;了空也是伶俐的人,欣逢知己,更是进益非浅。
  恰巧这里离大明湖五十多里的地方,有座栖鹤山,那山庵便名栖鹤庵。栖鹤庵的住持老尼名唤普因,道行高妙,是很有名的高尼。她们两人便商量妥当,同去拜她为师。富察后本没有法名的,普因便给她取了个法名,唤作了缘。从此以后,她们两人在栖鹤庵内随普因度日,足足又住了好几年。
  了空久静思动,想把法力扩充出去,使得佛理愈加庄严灿烂。便希望募资建造一座很大的寺观。还要加造一座十三级的浮屠。这种消息传了出去,济南府的尼姑,都以为她赤手空拳,要创造这偌大工程,岂非是空言欺人!所以大家听到了空有这种计划,非但没有人来帮助设计,并且人人都引为笑谈。其实这般尼姑的非笑了空,无非是犯了同行必嫉的毛病罢了。一般人的心理,大概总是怕人发财自怕穷的,所以他们不来帮助,到也不必论,而且暗中还去竭力破坏,因此了空所募的钱很是有限。了空有志难行,觉得无计可施,便和了缘商量,请了缘出去募化。了缘道:『这种功德,我也很愿意赞助的,但是我决不出面发起的。因为吾落发为尼,能够得安终世,了此残生,已为大幸。怎肯再把面目出去央求他人?况且我若贸然出头露面的出走奔走求化,他人听了,势必又要妄造黑白,万一给朝廷知道,那真是自求其死了!我要自寻死路,也不必等到今天,现在想尽此天年,原是我的本分。倘显了面目,性命就不能保,所以我不能代你去奔走求化,并不是贪懒的缘故,实在有一片苦衷的哩!』了空听着,知道她实有隐情,也不相强,但是心里终觉得了缘为人,未免太没能耐。了空到了这时,在济南府的地界上,已是分文难募了。
  忽然想起当初和乾隆皇帝的一番关系,便亲自从济南动身北上,来到北京。了空的进京,目的原是想见驾求化的。她原是名妓出身,大凡名妓都有一副特别的交际手段,所以她到了北京以后,活动得很,一般王公贵人,都有来往,募集的钱已经不少。她却仍不满意,耗去了些银子,贿通宫监,教宫监传报到乾隆皇帝那边。乾隆皇帝想起旧情,便微服来到了空所寓的地方,亲身与了空谈禅说理,到也非常亲热,名义上却说是方外之交,实际上当然还是肌肤的关系哩。一般王公贵人听得了空是皇上的方外之交,益发争先恐后的来捐助巨款。乾隆皇帝也传旨捐施内帑好几万银子,了空于是目的达到,此行真是不虚了。
  二十、建庵观千里募资
  话说了空来到北京,乾隆皇帝认为她为方外之交,成天的在一处谈禅说理。了空想趁此机会,给了缘说些好话,使得乾隆皇帝重寻故剑的意思,并且觉得乾隆皇帝说起当初皇后的事情,对于了缘,依然怒气未解。了空观此情形,实在没有开口的机会。并且想起在济南临行到北京的时候,了缘曾叮嘱不必在乾隆皇帝面前妄想破镜重圆的,所以了空也便不再进言。
  原来了空来到北京,乃是募建庵观,在济南临行和了缘分别时候,曾和了缘说道:『妹子此番进京,虽是想募集巨款,建造庵观;但另一目的,便是想乘机给姊姊进言,使得重返正宫,复正后位,这乃是妹子的区区热诚哩。』了缘听着,阻止道:『你到北京,去办你的事罢,不必给我设法。你一片好心,我很感激的。只是你要给我设法,决不是爱我,实在是害我了。』
  了空答道:『姊姊终是这样胆小,妹子到了北京,自有主意。』
  了缘见了空执意要给她设法,便哭道:『你执意要去,那是要我的命了!我当初便想自寻短见,但我转念一想,何必把父母遗体这么的糟塌,所以我近来不从死的路上去想主意,很想保全这颗脑袋,了此余生了。』了空听着,凄然道:『姊姊说的话怎么这样的悲痛呢?但是皇上又何致到这样的地步哩?』
  了空说到这里,心里想起了缘阻止她去进言,或许是疑她没有权力,恐怕进言以后,非但没有效力,甚且因此得祸,所以她便把当初船中侍寝的事情和盘托出。了缘听着,说道:『你虽承宠眷,也不过暂时的,所以你不知道他的天性,实在是凉薄的很哩。你须要明白天下的人,性情最忌刻的,第一个便当推到他了。他倘然听得我还没曾死,他一定不肯甘休的。上回我在智福庵落发为尼,也是改了姓名做的。现在京城里面,大都说我已经死了好久,所以你以后也不必再存这种无谓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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