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一斋稿 - (TXT全文下载)

以为功名，浮云视其富贵。登吹台以结交，极酣歌而肆志。高稷、契以自期，陋雄、皐而远致。何岁月之遒忽，惊素丝之斓斑。竟濩落以无适，抱荆璞而长叹。斯献赋于蓬莱，锡胄曹之微官。属蕙运之（37）中否，惨氛祲于长安。委妻孥以奔窜，脱虎口而生还。聆清跸以慷慨，睹汉官而泛滥。拜拾遗于仓猝，补衮职于艰难。当陈陶之丧师，明相臣之无｛皐｝［辠］。○1婴逆鳞于九重，斥司功于畿外。徒四壁而无归，遽仓皇而颠沛。履蜀道之险艰，匪故人其谁赖？将时危而事异，位公卿而独骄。谅草堂之难久，乃出峡而逍遥。下荆门以北望，慨京阙之迢迢。悲湘累之孤｛坟｝［愤］，○2絶洞庭而遐招。谓湖南之可依，忽枭獍之群起。幸脱身而宵征，复挂帆于湘水。望九疑之嵯峨，叫重华而陈理。干聂令于耒滨，馈牛酒之丰美。天将丧于斯文，厄先生而遂已。伊文章之得失，与世运而推移。耿精诚于日月，贯忠义于虹霓，岂太白之诗名，敢先生而并跻？斯名教之攸系，亘万古而相维。何世儒之龌龊，辨斯坟之是非。酹清樽以长啸，与天地其无亏。（38）
　　○1○2据贞一斋稿卷一（适园丛书本，27）改。
　　故荣禄大夫司徒、饶国吴公（克己）诔（贞一斋诗文稿卷上，宛委别藏本）
　　延佑六年夏五月二日丙辰，荣禄大夫、大司徒、饶国吴公薨。呜呼哀哉！哲人云亡，民将畴依？悠悠苍天，胡不憗遗？呜呼哀哉！生必有死，此理之常。五福既备，令（6）名孔彰。先民所称，死而不亡。行由谥显，德以诔扬。爰托旒旗，庸写忧伤。其辞曰：伊昔太伯，至德作吴。绵绵洪绪，实基厥初。猗欤番令，美化宏敷。汉祖锡封，长沙是徂。庙食于番，世远益崇。昭穆繁昌，令闻攸同。自公二祖，积行在躬。养潜乐幽，食报宜丰。逮公显考，奕叶弥芳。持平闾里，言不否｛藏｝［臧］。○1宜显而隠，孰云不扬？笃生我公，乃炽乃昌。岐嶷其姿，贞固其操。学探渊源，理穷旨奥。温兮如春，时雨斯膏。肃如秋霜，匪怒伊教。礼贤下士，汲汲孜孜。扬善掩恶，遐迩寔师。仁亲为宝，劳谦自持。不矜于人，无兢惟时。年踰不或，丧乱式逢。东西震惊，大小哀恫。不恒厥居，视天梦梦。屹然自守，亦惟我公。自守伊河，潭潭公府。义以为门，仁以为宇。莫之或欺，孰予敢侮？天道无亲，善人是与。惟公仲子，实掌｛元｝［玄］门。○2善服明训，有德有言。奉祠桂馆，庆会风云。于赫四朝，恩数骈繁。位以贞人，表以｛元｝［玄］德。○3永言孝思，嵩高维则。间岁归省，莫匪帝力。畴昔之岁，公及希年。锡命｛元｝［玄］德，○4束帛戋戋。侑以上尊，乘传言还。佥曰休哉，公则慊然。硕德升闻，诞膺（7）明制。玉堂虚席，以企以俟。武庙龙飞，益隆孝治。擢拜司徒，位亚三事。即家开国，瑞庆大来。公与夫人，宠命寔偕。上及显考，爵同秩异。叶茂根荣，流长源邃。延佑之初，公寿八旬。若稽故典，惟帝时遵。帝曰俞哉，申锡惟均。明明｛元｝［玄］德，○5载驰载驱。式燕以衎，承颜悦愉。名动中朝，荣耀乡闾。桂袭其芳，兰森其玉。簪笏满堂，雍雍穆穆。五福攸叙，惟公备足。永锡难老，齐老逾难。公与夫人，攸处安安。天爵斯崇，如陵如山。曰惟晚香，堂匪虚构。乡以禄名，惟天所授。里曰具庆，地同恩厚。嗟嗟松栢，岁寒弥贞。仁者必寿，宜享百龄。如何寝疾？遽｛蒙｝［梦］奠楹。○6呜呼哀哉！木落山颓，天降时丧。悲风兴感，零露方瀼。走兽狂顾，飞鸟失翔。呜呼哀哉！昔公之存，邦人寔依。如彼河山，以润以辉。如彼鸾鳯，是则是仪。今公往矣，云胡不悲。呜呼哀哉！嗟嗟诸子，痛哉奈何！｛元｝［玄］德纯孝，○7泪如悬河。五内崩摧，孰知其它？燕吴万里，长路漫漫。欲济无梁，奋飞无翰。擗踊哀号，靡有夜旦。帝闵其衷，驿传斯卑。乃命奉常，易言定谥。慰彼孝心，以勖有位。仆之于公，东西其州。生髪未燥，景行（8）前修。少长学道，息影丹丘。乃遇｛元｝［玄］德，○8云滃龙游。拜公于堂，职由师故。温温其言，循循其度。佩公之训，感公之遇。云何六年，俯仰今古。堂堂遗像，目想心存。琅琅德音，胡可再闻？不吊昊天，殒鳯摧麟。呜呼哀哉！日月遄迈，灵輀既迁。翩翩丹旐，于彼山田。素骥悲鸣，黯若新阡。呜呼哀哉！嗟予小子，承讳惊恻。目短凄风，魂飞凉月。百身莫赎，寸心如割。矢辞告哀，永慕增怛。呜呼哀哉！（9）
　　○1○2○3○4○5○6○7○8据贞一斋稿卷一（适园丛书本，32、33）改。
　　开府大宗师张公（留孙）诔（贞一斋诗文稿卷上，宛委别藏本）
　　维至治元年十二月壬子，开府仪同三司、上卿、辅成赞化保运｛元｝［玄］教大宗师、知集贤院事、领诸路道教事张公薨于大都崇真宫。○1明年二月庚申，嗣宗师｛元｝［玄］德真人吴公奉敕，○2戒其徒真人陈君、提点薛君以丧归于故里。今天子即位，嘉念旧臣，敕有司具葬事。泰定三年甲申，葬公于南山。公官第一品，宜得谥于太常。｛元｝［玄］德公以公未葬，○3弗敢请也。门生朱思本感公既厚，知公亦深，惧盛德之或泯，敢斯文之有缺，乃作诔云。在昔炎汉，天作元辅。功成不居，飊翮遐举。追彼赤松，保厥宗祀。枝庶分流，益大以固。自河徂江，乃乐兹土。峨峨象麓，清淑攸贮。笃生安惠，实纂洪绪。康穆克绍，奕奕俣俣。礼义舟舆，诗书干橹。无竞于时，德施斯溥。爰暨文简，其大有颙。内韫修能，外示朴恭。既积既厚，乃启乃崇。粤有仲子，实惟我公。圆精辉降，方祇秀融。（44）孝友天至，允执厥中。韬光隠德，伯父是从。眷此龙虎，实为公宫。世祖文武，车书混同。乘时奋发，上下云龙。密勿对扬，日惟清净。帝曰俞哉，克底｛文｝［大］定。○4遂藏竹宫，式彰神应。昭事上元，期集于正。日雨日旸，无爽惟令。肇锡嘉名，上卿定命。银章锦衣，以表德行。安车朝夕，礼异朝请。佥曰休哉，公亟推屏。劳谦自持，脗合前圣。乃眷文简，试郡允臧。于蕃于宣，于浙于江。赫赫厥声，｛煜煜｝［烨烨］其光。○5实启信封，俾炽俾昌。伯既纯雅，季亦温良。晦迹弥固，宜寿而康。犹子令器，聨璧为郎。｛剔｝［扬］历中外，○6玉振金声。曰族曰婣，必取其长。由公筮仕，朱紫辉煌。逮事成庙，宠锡益稠。玉冠大圭，周爰咨诹。匪伊祀事，惟道是求。公益冲退，密赞皇猷。武皇御极，无德不训。谓公元老，鲜克与俦。秩以特进，位冠列侯。公则引年，愿返丹丘。武皇曰吁，卿为朕留。勿烦以事，慎尔优游。授大弟子，事我（45）明辟。人亦有言，弗虑胡获？其获维何？帝命｛元｝［玄］德。维此｛元｝［玄］德，○7孝思维则。实总｛元｝［玄］纲，○8小心翼翼。敬恭明神，以佐王国。克长克承，载振载奭。于公有光，四方是式。煌煌仁宗，恩数弥极。秩亚台司，赐逾万亿。上逮祖考，恤典大行。迁国于魏，潜德昭明。八世惟师，徽号诞膺。厥徒锡类，濯濯其英。或秉懿德，或负才名。维公之故，均被宠荣。或佩银章，或锡珠璎。或栖岩谷，或侍阙廷。克绳祖武，靡骄靡矜。公则干干，大惧满盈。佑治之间，历事五帝。眷遇弗衰，公实厌世。辛酉维夏，滦京告瘁。｛元｝［玄］德克孝，○9龥受帝祉。返我神都，遽絶人事。维莫之冬，翛然永逝。帝命元宰，率尔多士。祖道于郊，哀荣亦备。白云悠悠，｛元｝［玄］景翳翳。○10飞霙散花，缟素孔异。｛元｝［玄］德攀号，○11将奉与俱。皇帝曰嘻，尔其辅予。往送于南，申饬尔徒。英英冠剑，在彼中涂。靡闻不骇，靡见不趋。式遄其归，乃返故庐。人亦有言，旷世所无。｛元｝［玄］堂未掩，○12日居月诸。王事鞅掌，（46）朔南其居。｛元｝［玄］德纯孝，○13痛甚刺肤。岁在丙寅，得请于上。爰敕外廷，俾以礼葬。羽葆峥嵘，鳯輁宏敞。白骥连山，素车弥望。南山崔嵬，既叶蓍龟。灵风振音，皓月流辉。白鹤朝唳，｛元｝［玄］猿夜啼。○14我公永归，无复还｛朝｝［期］。○15思本于公，信抚壤接。亦惟世婣，幼慕明喆。庚辰拜公，公归自北。时方龆龀，诸父是挈。长生抚顶，实怀旧恩。少长学道，素志获伸。聿来京国，幸奉晨昏。温温我公，厚德深仁。约我以礼，传我以文。出入禁闼，惟公所援。使于四方，训辞是遵。再膺明命，荐剡攸陈。义则师友，恩犹至亲。吁嗟我公，胡遽而仙？惟公之精兮，揭日月而丽之。惟公之灵兮，峙山岳而萃之。惟公之道兮，超元气而出阴阳其莫追。惟公之德兮，盖昭代而举流俗其弗违。蓬瀛返乎故居兮，讵尘世之可縻？荣华溘其朝露兮，公｛令｝［含］笑而奋飞。○16悟庄生之微言兮，齐死生于无涯。苟予怀之既达兮，奚惆怅而共悲。酹清尊以长啸兮，诔盛德于旒旗。破群迷于当世兮，旷悢悢而不疑。（47）
　　○1○2○3○4○5○6○7○8○9○10○11○12○13○14○15○16据贞一斋稿卷一（适园丛书本，31、32、33、34）改。
　　择交铭（贞一斋诗文稿卷上，宛委别藏本）
　　蛇毒有形，触之斯至。鸩毒有名，饮之斯毙。弗触弗饮，虽毒莫致。人而不仁，甚于兹类。轻言托交，藴毒孔炽。妒妇是媒，狡童是肆。我心｛坦｝［怛］兮，○1宁不斯畏？戒之戒之，书绅以识。（12）
　　○1据贞一斋稿卷一（适园丛书本，9）改。
　　真拙斋铭（贞一斋诗文稿卷上，宛委别藏本）
　　圣门之学，六艺为先。良工教子，箕裘是传。为学为工，维巧斯得。繄厥拙人，其何能格？用拙存道，拙非其真。用长用大，先哲攸陈。庄生寓言，方叔玩世。苟以为真，亦｛维｝［惟］斯戾。○1惟巧为诈，薄俗日滋。不有真拙，孰矫其非？余子名斋，真拙是扁。于以铭之，勖哉无腼。（32）
　　○1据贞一斋稿卷一（适园丛书本，23）改。
　　俨斋箴（贞一斋诗文稿卷上，宛委别藏本）
　　行中书省都司张君资深甫，扁燕居之所曰俨｛哉｝［斋］。○1清（33）江范德机为篆二大字，眉山刘损斋记之，广信彭幼元为之铭。资深不鄙，征予言，遂作箴以献，亦古者朋友切切偲偲之义云。古之君子，有德有言。威而不猛，望之俨然。吾友张君，师必先贤。视听言动，无党无偏。以俨名斋，肃恭是蹈。外虽俨然，温其无暴。苟失厥中，不几乎傲。虽有昌言，人孰吾告？正襟危坐，惟俨若思。所思伊何？政化是裨。张而不弛，文武不为。操之有道，实俨之宜。肃肃张君，保兹令德。匪惟色庄，必正必直。受命咸宜，匡此王国。野人献箴，敢簉三益。（34）
　　○1据贞一斋稿卷一（适园丛书本，24）改。
　　北海释（贞一斋诗文稿卷上，宛委别藏本）
　　四海其东与南者，密迩中国，人得以耳目接也。西海虽远在万里外，而驿使贾胡时或至焉，惟北海不闻所在。孟子云：伯夷辟纣，居北海之滨。是则指古之孤竹，秦、汉之辽西，今之永平而言，实东海也。今考夫大碛以北、金山之东，水皆北流，赴大泽中。大泽绵亘万里，蛇龙居之，蒲苇生焉。舟车不通，姑莫有絶泽而北者。然则大泽之外，海之远近不可知已。金山之西，水皆西流，经诸藩絶域，咸会于西海云。（10）
　　和宁释（贞一斋诗文稿卷上，宛委别藏本）
　　和宁即哈剌禾林，乃圣武始都之地，今岭北行中书省治所，常以勋旧重臣为之。外则诸王星布棋列，于以藩屏朔方，控制西域，实一巨镇云。（11）
　　八番释（贞一斋诗文稿卷上，宛委别藏本）
　　八番宣慰司都元帅府治顺元，统八番安抚司，番各有府、州、军名。复有顺元宣抚，统蛮夷部落长官十数处。播州宣抚统黄平府，思州宣抚统镇远府，又各有部落长官。葛蛮、都云、永顺、南丹安抚、金筑府，又各有所统州、县、部落长官无虑数十百处，皆溪洞险阻，地窄而名猥多，兹得以略。（11）
　　两江释（贞一斋诗文稿卷上，宛委别藏本）
　　｛邑｝［邕］州之西曰左、右两江，○1北接八番，西抵云南，南距交趾。地方千里，列田州、来安、镇安、思明、太平路军民总管府，分统州五十余、县二十余。絶长补短，州不能百里，或一二十里，皆溪洞险阻。非有城池兵甲，又非有贡赋、徭役之奉也，地窄而名猥多，兹得以略。（11）
　　○1据贞一斋稿卷一（适园丛书本，8）改。
　　雷说（贞一斋诗文稿卷上，宛委别藏本）
　　雷之兴，隆隆焉。其甚也，轰轰焉，虢虢焉。其震于物也，奄焉以灭，靡焉以碎，不疾而速，不见而彰。其为神也，审矣世之言。震于人者，则曰：是为恶者，恶稔，帝怒，故使震之。予曰：不然，今夫牛马畜兽蠢然无知，或震焉，是不必为恶而后震也。或曰：此释氏所谓轮回果报者，昔尝为人恶，未罚，今其形兽也，心固人也，故震之。予曰：是大不然，今夫木石偃然无情，或震焉，又岂为恶轮回者耶？人之生百行，莫先于忠孝。世之不忠其君，不孝其亲，滔滔者皆是，曾不斯［震］，○1顾乃及无知之畜兽、无情之木石耶？是必不然也。然则其震于物者，果何为者耶？予曰：雷者，阴阳之气，磅礴奋激，固天地之怒气也。惟人与兽，或感恶气以生，复丁是气，震以灭矣，木石适遭其逢耳。作雷说。（12）
　　○1据贞一斋稿卷一（适园丛书本，9）补。
　　星命者说（贞一斋诗文稿卷上，宛委别藏本）
　　世有星命者流，其法：列十二宫，定太阳躔次。以人之生时，从太阳宫推知命纬之所在，又推而知限之所至。其主则日、月、五星，益以罗睺、计都、紫炁、月孛，曰十一曜。推其躔次、喜怒、命限值之，而知穷通、寿夭焉，谓之五星。以人之生年、月、日、时，配以十干、十二枝，由始生之节序先后，推而知运之所值、五行生克、旺相死絶，而知吉凶祸福焉，谓之三命。挟斯术以游于通都（18）大郡，下至闾阎田里，比比皆是也。予客京师十有五年，所见名动公卿者数人。自谓人之死生、得失，悉能前知，断以年月，无毫髪厘少差。荐绅交相荐誉招致，赂遗殆无虚日。轻裘肥马，光采照地，由是而获禄仕者有之。时予居道宫，甚无事，旦夕与之游处。因举平昔所记贫富、贵贱、存没、年命凡数十以质之，十不一验焉。予固疑之，久而得其说焉。其见遇于公卿也，推之则曰：某时迁，某时相，某时受上赏，寿八十。余若干，或踰七十。其见接于常人也，推之则曰：某时获财，某时成名，某时大显，寿如前所云。闻者莫不欣慰，历岁时间，数十百人中幸而有验者，则奔走相告，语曰：某术士，神人也。由是而名声日彰，游从日广。其不验者问之，则曰：今虽未验，当在某时。其人益信之，日夕延颈以俟其至期，复不验，问之，则曰：非吾术之疏也，若生时之误也。或语他人曰：某之命贫且贱，或不能至大官。问予以富贵何时？予嗤其不自量也，惧其怒且骂也，则姑应之曰某时富贵。今而不验，乃求之于余，余岂司富贵者哉！公卿岁有诛者、［死者、］谪者、左迁者，○1咸（19）未闻其前有言焉。及是而问之，则曰：吾固知其然也，彼方赫赫有位，吾敢昌言以贾祸哉？听者不察，遂以为神。呜呼！虽其挟诈规利，亦患得患失者有以成之也。患得者惟恐其言之不吾与，患失者惟恐其言之不吾固，遑遑焉，汲汲焉。惟命之推术者，揣知其如是，则累千百言以谀之。其既也验者恒少，诞者恒多。少者扬之，多者藏之。为之者，则洋洋然自得而无愧矣。然则其何以矫之？曰：君子居易而已。（20）
　　○1据贞一斋稿卷一（适园丛书本，14）改。
　　赠陈明元数学说（贞一斋诗文稿卷上，宛委别藏本）
　　金川陈明元得尧夫数学游江湖，访余豫章客舍。议论英发，颠倒坎离，衡从古今，亹亹可听。余曰：元未易明也，子能明元斯元矣。且夫数之为学，本于易，元之为说，出于老、聃。易与老，皆圣经也，而其说则异。今子言数而征诸元，得无戾乎？曰：参伍错综，通其变，极其数，齐小大，辨吉凶，非易传所云乎？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无以观妙，有以观徼，同出异名，同谓之元，非老氏所云乎？用有万变，其体则同，言有万殊，其至则一。余极元以明夫道，穷理以衍夫数，何戾之有？噫！子之说诚是矣。虽然，吾闻数之为道，范围天地，曲成万物。成变化，行鬼神，舒之则周流六虚，卷之则洗心退藏。非若今之言数者，拘拘于吉凶祸福，逐逐于声利得丧也。以是为元，恶得不戾？夜气寥阒，月影在窗。味羲易之微言，参老氏之元旨。当有悟入尧夫之学，庶乎其有传矣。子勉旃。（33）
　　榕说（贞一斋诗文稿卷上，宛委别藏本）
　　百粤之地有木焉，魁梧偃蹇，蓊郁霮对。大或十数围，高百余尺。始见以为荆扬之豫樟也，迫而视之，横柯曲干，樛斛乙耴，枝间垂丝至地，輙复为根。久益长大，根干连络，至有一本数十株，大蔽十亩者。问诸其人，曰：榕木也。冬夏恒青，地暖所宜，若岭北繁霜雪，则不能植矣。予心异之，曰：是大可为梁栋，小可为欂（41）栌。构大厦需良材，中州未之有也。行昭、梧间，有根株摧仆、枝叶委积者，泥沙汩其外，蝼蚁坌其中。匠者莫之顾，樵者莫之取也。私怪而问之，则曰：是木也，其大蔽天，鳯凰不栖焉。其深彻泉，虬龙不亲焉。妖狐鬼魅之所凭依，毒虺之所穴藏，人莫敢睥睨者。今也幸而为雷所震。为材则脆瘣而速穘，为薪则涾洽而含洳，无适可用。斯亦控于地，与粪土俱腐而已耳。予于是有感焉：不仁而在高位，豪猾与游，逋逃与归。上以罔其君，下以贼夫民，神怒而不知，人怨而不恤。其不为百粤之榕木而踣于震雷者，几希吁！（42）
　　答族孙好谦书（贞一斋诗文稿卷上，宛委别藏本）
　　来书云：今秋又不复就试，非有他求异于人，知命之穷而安之耳。辞意详雅，勤勤恳恳，惟以进德修业为事。此诚求益者，非欲速成者。求之于当世，未易多得，况吾宗乎？数十年来，吾宗衰微，倒指男子，不满百人。亲笔砚者，仅十数人。阳初兄种学积文，雄深博雅，年踰七十，其无意于人间事，固所宜。然云章弟家学有传，声华藉甚，居贫不能自振。年少而行纯，业精而资厚者，惟好谦耳。仁宗皇帝即位之七年，诏天下举进士，好谦实与（20）是选。明年，战艺于京，屈于人而归。［时予有荆、襄之役，弗及见也。］○1延佑七年，圣天子龙飞，策进士如旧制。予留京师，意好谦必遂成名。｛后闻｝［是冬，乡里人来云］好谦以星命者言运限未通，○2不就试，予甚疑之。去年南归，｛相｝会［于家庭，以｛时不复以｝［已］往事［不复］相询［相勉］。○3今详来书，［不知］所谓命者，○4果性命之命欤？抑星命之命欤？若性命之命，则游于草庐先生之门［殆将］十年，○5讲之熟矣。若星命之命，斯惑也已。夫星命之说，始于［何时，非］唐李淳风、袁天纲［耶？淳风、天纲事在青史］，○6言人休咎，若合符契。自是［厥后］，○7寥寥七百余年，岂天生二人，亦犹麒麟、鳯凰千百年乃一见耶？今之［所谓］星命［者，断可知已］，往往揣度［人意，牵合］附会，○8以媒悦于人，以图利其身。人［之］所趋，｛则｝誉［而进］之，人［之］所背，｛则｝阻［而絶］之。○9所谓吉凶、祸福如响［应声］者，○10求十一于千万，吾未之见［其能李、袁］也。○11昔柳浑童艹时，有巫告之曰：若［之］命夭且贱，［幸而］为释可以逭死，○12位禄非若事也。浑［之］父、兄［亟夺其业］，○13俾从巫言。浑曰：性命之理，圣人罕言，巫何［为能］尽之？○14学益专，卒为唐名相，终上寿，世禄不絶。此已然之事也。好谦知足以明理，学足以剔伪，于星命之说奚信之深、守之笃［如是］耶？○15今夫人有疾病，必求医药［以疗之］。○16设有星命者，谓寿命不可延，［将］遂信之而屏药饵，○17坐待其毙耶？将听命于医，以全其（21）生耶？此理昭然，无足疑者。虽庸人、孺子皆能知之，孰谓读书学道者，反泥于是乎哉？且思本之所以相勉就试者，非为干禄以荣其身，以及其亲与宗族也，诚以古之人学圣人之道，非独善其身而止耳。将推而广之，以施于天下国家也。好谦之为学实专且久，而就试又二科，其终惑于星命之说，而无意于是乎？其务积之深且厚，而后为之，姑以是为说乎？区区之心，好谦亮之而已。教门小厄，重厪慰问。学道者，不以外物累其灵台，好谦知我，必不为是戚也。夏秋来，弱质多病，俗事满前，甚无聊赖。得书黄昭然易斋说后一篇，真起予者，比［去］年所见盛制，○18此作超诣矣。入山以来诗文，姑录十篇同至，幸相与讲明之。新凉宜向学，勉旃毋怠。（22）
　　○1○2○3○4○5○6○7○8○9○10○11○12○13○14○15○16○17○18据贞一斋稿卷一（适园丛书本，15、16）补、改。
　　广海选论（贞一斋诗文稿卷上，宛委别藏本）
　　五岭之南，列郡数十、县百有一十，统于广、桂、雷三大府，自守、令至簿、尉，岁遣郎官、御史与行省考其岁月，第其高下而迁之，谓之调广海选。仕于是者，政甚善不得迁中州、江淮，而中州、江淮夫士一或贪縦不法，则左迁而归之。是选焉，终身不得与朝士齿。虽良心、善性油然复生、悔艾自新，不可得已。夫如是，则孜孜为利，旦旦而求，仇贼其民而鱼肉之。其志则曰：（42）吾知丰吾财、利吾子孙而已，抚字非吾事也。吾身之不能恤，庸讵知夫吾子若孙，不资是而获仕于中州乎？部使者每至，必相语曰：某郡瘴疠甚，业邑猺獠杀人，某使者行部几不免焉。则巧计而趋避之。民之冤痛号呼者，终于无所愬而止。故地益远而吏益暴、法益隳，而民益偷。甚则疾视其上，构结徼外蛮夷，凭陵郡邑，贼杀长吏之祸成矣。是法也，行之且五十年，大府知之而莫之言也，言之而莫能变也。今之论者，必曰：世皇混一区宇，法制具兴，远迩无废，大小不遗。后之人循守，犹恐弗及，敢轻议乎？呜呼！世皇之制，岂端使然哉！法无不弊，弊则必更，明王治天下之要道也。夫以海隅之于天下，犹爪髪之于人身也，虽微且末，或拔焉、或折焉，则举体为之不安。遐陬僻壤，一夫不获，其所撞搪叫呼，扇动远近，中州、江淮之氓庸独安乎？昔者李唐之制：重内轻外，班生入朝，以为登仙。赵宋之法：远近适均，偏方一隅，无足多论。然则今日之事，将奚师？曰：圣人一视［而］同仁，○1笃近（43）而举远。（44）
　　○1据贞一斋稿卷一（适园丛书本，31）改。
　　河源録（元史卷六三地理志，中华书局标点本）
　　河源在中州西南，直四川马湖蛮部之正西三千余里，云南丽江宣抚司之西北一千五百余里，帝师撒思加地之西南二千余里。水从地涌出如井，其井百余，东北流百余里，汇为大泽，曰火敦脑儿。忽阑河源，出自南山，其地大山峻岭，绵亘千里，水流五百余里，注也里出河。也里出河源，亦出自南山，西北流五百余里，始与黄河合。（1564）自浑水东北流二百余里，与怀里火秃河合。怀里火秃河源自南山，水正北偏西流八百余里，与黄河合，又东北流一百余里，过郎麻哈地。又正北流一百余里，乃折而东流二百余里，又折而正北流又一百余里，又折而东流，过昆仑山下，番名亦耳麻不莫剌。其山髙峻非常，山麓绵亘五百余里，河随山足东流，过撒思加阔即、阔提地。河过阔提，与亦西八思今河合。亦思八西今河源自铁豹岭之北，正北流凡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