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烟草堂诗钞 - (TXT全文下载)

憝陈宏勋白昼以数十人持兵入室劫夺一空家人鼠窜亨儿时在母腹逃避邻舍】 堕地随远配，屡困卒能通。机兆应不绝，无乃尔是锺。自待勿菲薄，负荷在尔躬。我老复奚望，甘心此地终。故乡岂不思，此事关苍穹。努力建名业，昌我北地宗。

　　题画梅
　　香信初传岭外春，相看疑喜复疑颦。游踪尽过溪桥去，处处花枝胜美人。
　　驴背寻诗过钓矶，满山松籁乱琼飞。闲情不管溪云笑，折得寒枝插帽归。

　　题画
　　好山翻喜隔浮云，云里灵峦自暗分。栽得秋芳篱畔种，闲邀彭泽对斜曛。
　　错把飞泉认玉虬，奔崖千尺夹亭流。闲居不见人来往，唯有浮云与白鸥。

　　过徐医
　　积雪依山径，冲寒一访君。到门瞻石壁，入座拂松云。貌古知怀道，谈深悚异闻。稚儿时有疾，何以慰殷勤。

　　香秋海棠八绝 【 拈得五歌】
　　解释无香恨，高楼此一过。美人春不识，肠断意如何。
　　渟涝明于镜，涓涓向夕波。窥窗清影现，鼓瑟写湘娥。
　　国色应难并，开时鹊渡河。昨宵人乞巧，为尔堕金梭。
　　挺艳肢横姹，含情媚拂娥。一心分四出，幽怨为谁多。
　　卷叶亚青螺，开花鄙绛荷。不教春识得，雅韵在秋莎。
　　只恐来青女，还宜护绛罗。婀娜娇若醉，不忍近摩娑。
　　妩极愁翻入，怜深妒转多。吴宫留不得，只合伴秋荷。
　　众卉开都尽，嫣香独此多。寄言春芍药，亭北漫吟哦。
　　寂寂秋容媚，离离晚色和。相看情不接，我欲解烟蓑。

　　青
　　雨净高天碧汉虚，远山横翠照芳湖。黛眉拂月朝分柳，鬒发垂云夜倚梧。万选得钱人尽爱，十年磨剑影空孤。东皇驭转吹韶律，千里春风草又苏。

　　黄
　　色占中央地位尊，河流九曲欲穷源。春抽露柳垂条嫩，秋老霜林落叶繁。丛菊向篱邀羽士，腊梅横槛宴金门。换鹅书就人谁识，一卷荒城月影昏。

　　赤
　　戚里门楣邸第家，暖风争放石榴花。桃开春水朝承露，柹老秋山晚映霞。鞭拂珊瑚回彩袖，诗传芍药付红牙。美人薄醉臙脂晕，笑倚朱栏鬓影斜。

　　白
　　明霜无际徧秋空，海鹤归来练影同。艳想梨花笼玉殿，轻疑柳絮散瑶宫。梦回湘水云初合，诗就梁园雪未融。一曲阳春人莫和，敢将阮眼傲西风。

　　黑
　　独守空斋洗砚池，瓦铛髤几总相宜。云归古洞深潭杳，月落疏林曲径迷。枕上味甜怜醉后，鬓边影好忆年时。征衣尽被京尘化，枉向人间泣素丝。

　　满城风雨近重阳
　　满城风雨近重阳，门掩空蒙薜荔长。何处扁舟频载菊，谁家新簏待飞觞。一舟咏雪芦千顷，万里书天雁几行。行淖酿途人不出，振衣徒切望危冈。
　　秋老中原草不芳，满城风雨近重阳。鸬鹚聚浴洲添水，蛱蝶潜飞径谢香。已办长吟酬令节，难将短褐受曦光。嗁红殒赭萧萧树，吹送闲云卧草堂。
　　闲身端不负羲皇，老喜丹枫共醉乡。迟客琴尊虚社日，满城风雨近重阳。巢空海燕轻归国，树点寒鸦湿坐墙。天问读残时一笑，波生荒径亦沧桑。
　　看去人间总混茫，卑栖无漏报时光。声沈赛火虚神庙，阴散秋云变女墙。印屐莓苔盛潦水，满城风雨近重阳。茱萸欲佩晴难必，望断登临山一方。
　　蒹葭莽莽水汤汤，老向高秋健激昂。豺祭云山腥草木，雁宾天路冷潇湘。三声鼓湿牛羊会，一亩宫飘黍稷场。未许桓温嘲令客，满城风雨近重阳。

　　听莺
　　看尽春花复听莺，此间声色有谁争。双柑未绝炎方味，斗酒仍耽昨夜晴。好韵远酬龙塞曲，娇歌不让凤楼笙。金丸岂到穷山处，一任阴森坐树鸣。

　　探泉
　　春帆畴昔渡江天，每探金山第一泉。未识崎岖来此地，可能清洁似当年。风涛水涌疑龙伏，登陟源深畏虎眠。回首夕阳心惴惴，忙扶藜杖下寒烟。

　　菊
　　袅袅黄花飐夕阳，旧偕彭泽傲清霜。琼开春圃无娇影，草偃秋山挺异芳。三径就荒人未老，一湾如锦酒初香。何须久服希轻举，且对寒英进几觞。

　　雨后课耕
　　阡陌离离野色明，鞭驱黄犊趁新晴。云流不尽山犹湿，水积无多陇渐平。牧竖学歌随鸟啭，村姬馈食映花行。庸庸草莽多温暖，何必浮生有令名。

　　赋得列嶂明霞
　　矗矗危岑映赤霞，难将景色自矜夸。洪涛夜火连江夏，大冶天风炼女娲。细草带烟成野烧，空林落叶尽桃花。明朝又卜秋光好，拟向丹峰问酒家。

　　霁雪
　　彤云散玉满乾坤，万迭寒峰白照轩。村径弥漫人寂寞，林峦愁惨月黄昏。梅花影断无归路，竹叶香浮且闭门。可惜冰天寒碛里，吟成白雪向谁言。

　　观获
　　终岁勤劬幸有年，相邀结袂刈蒿田。羣鸡啄粒驱还聚，山犬随人吠复眠。白发扶笻衰曝背，青裙汲井晚炊烟。官粮输却余多少，社鼓逢逢促送钱。

　　赠芳园主人
　　芳园主人清且豪，眉间紫气双峰高。读书石室不知倦，行将上苑鞭春骄。桃花李花烂兰阁，兰阁妆成鬬纷错。轻扬罗袂倚春风，桃李一时甘委落。可儿膝下初成语，神彩英英濯春雨。也解宫花喜欲探，一枝即霸欢传与。虎头已往繇不逢，人间何处求良工。欲将此意写尺幅，眼镜不明心徒空。逸情静虑闲拈颖，渲粉浮脂神莫并。何能飞胁上高天，手曳双星下参井。等闲楮墨成灵砂，干春朗秀悬娇影。

　　听琵琶
　　最是琵琶不忍闻，那堪愁里听分明。今朝多少关河泪，滴向空阶伴雨声。
　　恼恨君家十指尖，能将幽怨出鹍弦。江州司马情无尽，今日天涯复泪涟。
　　想见明妃出塞时，琵琶马上怨边陲。歌声一阕千门泪，流到如今无尽期。

　　题画
　　幽人乐山居，处处有茆屋。耕得陇头云，阴森傍溪木。但觉渔樵尊，不为簪缨束。短袂发长谣，西风乱秋竹。
　　柳色亦何为，临风故窈窕。偶结离别情，多与烟波好。湖镜落云容，含灵动空皎。虑静物不移，孤情恣幽讨。
　　山色屹遥青，幽栖倚翠屏。鸟声纷睍睆，水气荡空灵。人老居诗伯，名高任酒星。清流容澣濯，何处问沧溟。
　　正欲寻君去，相逢芦荻旁。襟期无俯仰，生计有农桑。柳白烟分翠，沙明草带香。尘寰曾不到，未敢说羲皇。

　　送发灵和尚
　　朔风吹不断，阴云阻前程。辽河冻复裂，积雪埋高城。安居不出户，凛凛如履冰。君于此时去，去去何为情。方袍敝且薄，安与严寒争。我苦莫能助，岂能留君行。搴裳不撒手，暮鸟孤烟横。

　　寄孟斯美
　　遥望燕台隔暮烟，每劳清问到穷边。饥寒警我非今日，【 孟精于星学预言祸福如神】 慷慨怀君自昔年。苏武白头悲朔漠，东山红袖咏林泉。狂来诗酒无拘束，一任前知有地仙。

　　寄怀贺有廉御医
　　渖水东头共啸歌，别来崇替隔天河。金门花暖春归早，玉漏香浓夜语多。君是神农昭盛代，臣同岐伯占贤科。丹鸡久有明言在，车笠无忘旧薜萝。

　　寄怀陈太史省斋 【 梦雷】
　　与君同是白头人，十四年来不复亲。天上久经巢瑞羽，泥中犹自困枯鳞。著书万卷千秋业，得酒三杯一夕春。列传若搜岩穴士，可能收我作遗民。

　　医巫闾山
　　瞻彼闾山，巍巍灵厚。长白荫东，祁连翠右。势望脉通，挺载干覆。郁郁葱葱，发祥启佑。奠镇幽方，默相我后。神其赫思，飙旗电骤。玉宇金镛，照振岩岫。昔肇虞封，今邀圣构。昭兮极兮，泉膏霭耨。至哉圣皇，两间造就。川岳效灵，陈华吐秀。永永万年，祝无疆寿。

　　题画杂咏
　　襄阳具袍笏，拜石真成癫。闲来一泼墨，化作云与烟。历历数百载，望之如飞仙。我老不自养，力耕片石田。萧然坐草木，风雨欺穷檐。阴冥助柔翰，兴至挥数笺。时人苦不爱，将觅胭脂钱。

　　送卞庆公任宁州牧
　　送君游宦指彭湖，枫驿霜晨塞月孤。彩鹢服官辞北阙，板舆奉母莅南都。家声世德开金镜，才品名高映玉壶。清署花明招酒客，春田水足劝耕夫。调羹欲列盐梅位，握篆先分剌史符。漫道古稀余老矣，伫看振翮展鸿图。

　　浑河晚渡
　　暮山衔落日，野色动高秋。鸟下空林外，人来古渡头。微风飘短发，纤月傍轻舟。十里城南望，钟声咽戍楼。

　　春日泛舟渖水
　　渖水流无尽，春山草渐青。漫携邻舍酒，去泛野人舲。好鸟嗁芳树，孤云落远汀。啸歌迟日暮，白眼醉还醒。

　　宝光寺
　　金碧巃嵸寺，斜晖映宝光。势空凌北斗，法秘演西方。古木流清籁，空阶落妙香。莫愁归去晚，花雨正飘扬。

　　黄山秋猎
　　卷帐日初明，呜呜画角清。封狐经羽困，苍隼掠云轻。白草新开障，空台旧列营。夕阳连野烧，百里照襄平。

　　开城霁后望雪
　　小巿依残雪，孤城散积烟。巨流坚渡马，断岸白胶船。树老寒风劲，山空落日悬。土人看瑞色，矫首祝丰年。

　　赠杨子
　　寂寂卑栖过客疏，多君翠骑惠茆庐。偏当乞米冲寒雨，不获牵裳诉索居。佳句推敲成玉石，政声传播满坤舆。子云在望辽河浅，何日亭中醉老渔。

　　赠朱文宗升任
　　王程旌节凯风飘，送别春城柳万条。五岳易平瞻鼎鼐，一枝难附媿鹪鹩。山中灵药寻苍耳，天上文章丽绛霄。心逐秦关关内路，云泥悬隔梦清宵。

　　春郊即目
　　漠漠平畴断复连，披蓑荷锸静耘田。水添新绿今朝雨，山锁余青昨夜烟。食力自甘泥淖地，劳歌不唱别离天。艰难久入明良鉴，饘粥天涯望有年。

　　关山月
　　戍鼓声沈下夕阳，牙旗猎猎九秋霜。多情唯有关山月，一片清光似故乡。

　　古意
　　吹角荒台冷铁衣，沙平草短雁西飞。男儿不作还乡梦，直取楼兰奏凯归。

　　送别
　　玉殿琳宫旧帝乡，高城冰雪映茆堂。一尊暖破流离痛，两鬓寒生岁月霜。青鸟信传天杳杳，白云人老地荒荒。无端又送关山别，目断黄龙泪几行。

　　夜坐同缪子唐子分得开字二首
　　辽水秋寒雪不开，家家捣练自徘徊。那堪残月关山夜，鸿雁声声天际来。
　　清宵孤馆拨寒灰，烧烛闻鸡酒数杯。长笛一声听未了，梅花疑向雪中开。

　　不寐得归字同缪子
　　参横碧落夜霜飞，玉漏声沈烛影微。明月画桥杨柳渡，关山不隔梦魂归。

　　失题
　　女伴罢吴讴，含凄独上楼。空闺人不见，窗外月如钩。

　　立春
　　腊尽春回际此辰，异乡烟景又重新。山承暖日将舒柳，面拂寒风尚畏人。凤历争看新节序，龙钟愧说老精神。相思南国今宵梦，策杖西溪路不真。

　　赋得不知秋思在谁家
　　皎皎今宵月，盈盈独系秋。坐深飞列宿，望远注双眸。似有怀人怨，将无作客忧。雁横千里外，酒醒五更头。丛菊疏砧苑，丹峰送别洲。金风人徙倚，玉笛听霜楼。

　　赠山中邱隐居
　　结茆闻久住深山，门对桃花水一湾。丁令鹤招云共远，管宁榻倚月初还。人间甲子空延老，尘外烟霞自驻颜。独有长吟倾浊酒，西风搔首望雄关。

　　刘洪扬嫔女歌
　　赤帝传后裔，卓然抱英姿。易水一千里，流风争贤之。杰士不世合，辽海来栖迟。炊冰苏白草，八十形离奇。霜雪照髯鬓，与我深相知。瞥见兰闺彦，娟娟娥双眉。东邻居鲁叟，朱门称硕耆。膝下挺凤羽，丱角春游嬉。藜杖日往复，交好结门楣。两姓屋不远，藓垣间苔畦。虽无百辆从，奁媵倾老赀。揭帘动脂粉，香风东西吹。余窘愧莫赠，摇膝抽秘思。白雪映彤管，欣得鸳鸯诗。五色散毛羽，关关欢水湄。唼喋浮中流，清波荡参差。窈窕芙蓉浦，比翼冲烟飞。岸上琼瑶树，生结连理枝。

　　赠施子从国琠南归称尊公寿
　　一湾流水万山中，来问梅花小路通。游子骑归丁令鹤，老人神度藐姑风。庭栽松子龙千尺，砌绕兰宫蕊半弓。北犬晨凫堪色养，何须麟脯觅方蓬。

　　塔湾落雁
　　白露老蒹葭，西风旅雁斜。未曾舒远翮，先已下寒沙。细草梳清渚，丹林带暮霞。平安今有信，烦尔寄还家。

　　天坛松月
　　深夜冷溶溶，圜邱露气浓。月明时绕雀，松老欲成龙。古殿浮空翠，晴山落远钟。当年禋祀地，短草乱遗踪。

　　龙石观莲
　　菡萏照芳洲，奇云四野浮。逍遥龙石上，彷佛虎林游。新柳牵长荇，深蒲隐素鸥。望中人不见，谁与弄轻舟。

　　人日
　　鸟舌新柔杨柳风，流澌路转草茸茸。梅花信隔千山外，彩胜香怜七叶中。楼倚半规春月淡，盘盛杂组酒杯空。江乡有梦人悬帐，惆怅清宵桦烛红。

　　某人枉顾
　　龙首寒森二月余，客星忽照野人居。情高铁岭千寻雪，喜接兰江万里鱼。老眼惯从愁里倦，壮心聊向酒边除。向平已负当年约，五岳诗成好寄余。

　　赠承德李明府
　　十年秘省紫薇郎，骖驾龙媒久服箱。花下啸歌崔少府，石边袍笏米襄阳。岁逢庚癸需绥抚，地重丰岐简俊良。琴鹤独随春塞月，和风甘雨自飘扬。

　　夕阳归牧
　　柴扉静眺野烟长，路转桥通映夕阳。远树向曛栖鸟雀，暮山吹笛下牛羊。负肩弱草穰穰绿，挂角闲花冉冉香。独我轮蹏归未得，白云青海思微茫。

　　答袁孝女 【 苏州翔霄之女父死不嫁自鬻书画膳养老母】
　　鸿雁海茫茫，遥飞到异乡。音书惊老眼，孤苦动愁肠。素抱周人志，今无赡己方。寄声贤母子，端不负相望。

　　寄陈太史省斋梦雷
　　幸得生逢重道时，鸿文开馆与心期。万里不为鹏鸟化，百年甘作蠹鱼痴。
　　鱼雁音疏又几年，喜君患难得生还。故乡松柏三山外，何日晨开下水船。

　　远山樵唱
　　收回禾黍罢耕耘，更向林邱任斧斤。锦树槎枒临绝壁，劳歌高下逐流云。荒山作雨秋将老，野鸟鸣峦路不分。何处牧童初学笛，一声清切彻高雯。

　　初冬看近山红叶
　　天将黼黻付林邱，姹紫嫣红对白头。空见百花明上苑，宁知五组属高秋。文章翻喜寒霜力，锦绣难教举世收。还有深山老松柏，千年苍翠向人浮。

　　送李青岩入都
　　拟绣平原欲买丝，偏逢骊唱落花时。一鞭芳草西湖路，万里羁人故国思。

　　题朱玉端小像

　　瞻彼貌兮其貌扬扬，察彼度兮其度汪汪。若云霄之凤翥，诚希世之麟祥。聆松风以寄傲，揽山翠而挹芳。偶临云水之际，时适烟波之乡。虽性甘于邱壑，而冥心栖乎庙堂。

　　赠宁远李州牧
　　漫道边陲春不来，欣欣花柳绕城开。使君膏雨千村满，秋翦芙蓉入酒杯。
　　医闾翠色接秦关，百堞衙开水一湾。为问罗施何处好，江天万里画云山。
　　北望边庭旧牧羝，黄沙漠漠草萋萋。宦情亦有伤心处，战壁孤悬乌夜嗁。
　　蹀躞龙媒入帝闉，高怀在在问羁民。相逢何幸无相弃，寒谷初回第一春。

　　艾公子明德招饮
　　泣感佳公子，垂怜老饿夫。割鸡谋爨妇，赊酒丐奚奴。惨雪迂回路，悲风砭病躯。嗟余归不得，携座逐相扶。

　　寿李明府
　　千山纷嵂崒，医闾复嶙峋。葱翠两相望，烟云互主宾。中有琅玕室，所居唯仙人。仙人伊何者，柱史疑前身。托迹宦斯土，然犀照民情。口饮辽河水，胸怀紫塞冰。计禄给饘粥，不为俗所营。连山具慧眼，嘉名报枫宸。知遇无定秩，行将泽垓垠。荒词似近谀，不为达者称。欣此菡萏艳，嘉时庆弧辰。膏雨满阡陌，爽然进瑶尊。我老附民后，伛偻从众宾。将酿玉为醑，将劈麟为羹。长年莫可托，郁郁东海椿。侈言兼诞想，恐被使君嗔。聊倾荷盖露，清洁向君陈。

　　跋

　　先君子具王佐才，立志奇伟。童时，随先大父与钱牧斋诸老，宿咏淮阴钓台。叉手立就，诸公皆阁笔顾不喜沾沾弄翰，与时流竞声誉。独肆力于古史传，潜考其兴亡治乱之所由。尤于兵法战守诸器具，靡不究习。尝与诸同社作诗，掷笔即弃去弗存，他人每口熟其句，久之，亦不省为己作。后应聘从军，益不暇构韵语，然偶有所触，语必惊人。故以参谋武功得觐天子，而独领清要，入侍内廷。同时，如高詹事澹人、朱检讨锡鬯辈，皆俯首下之。被谪迁关东，关东多武人，不读书，能诗者益尠耳。先君子名，数百里内有讄祝之事，必来索诗。日常十数辈，皆各如其人应之，无倦色。又工山水画，画成，必以诗系。故得画者恒得诗。尝谓亨曰：“若谓是皆吾诗乎？吾之诗，若自未见耳，若将以诗鸣，吾不欲以诗鸣也。”每闭户，居一室，辄作诗，诗成，辄狂喜朗诵，诵数过，辄痛哭不止，碎裂其草焚之，或塞于墙罅炕隙中。有得之者，半漫灭不可识。易箦时，亨远宦不在侧，及奔赴归，所居室已扫除。于庋格中得字纸一束，刓缺错乱，则先君子诗稿也。藏之箧笥数十年，贫寠困顿，无以为梨枣，费时一展视而已。亨无似不克，裒集散佚，使先君子全稿成完书。兹所存者，千百中之什一耳。今年夏居，从子秉瑛昭文官署，始获从事校雠，敬录成帙，授秉瑛召剞劂。昔顾恺跪读父书，每句应诺不肖。亨颓然老矣，即日捧手泽而庄诵之，其能与有几也。戊寅嘉平月上澣男亨敬跋

　　道光乙未，得外王父庆芝堂诗集，重为校刊。而外曾祖侍讲公，有耕烟草堂集传本，徧求之，未得也。窃谓公少负奇才，长而从军，立功闽越，入侍禁近，名在国史。生平不独以诗名，在公亦不欲以诗鸣。逮迁辽东，始以诗闻。诗特公之余事。然其光明磊落之怀，郁纡雄特之气，读其诗而可想见其为人。其集终当显于后，以慰闻公者之慨慕，而传于无穷也。今岁，果得公集旧刻本，不禁狂喜。因重梓以广其传，俾与外王父诗，先后并行于世。盖距庆芝堂之刻适十年，若神剑忽合，斯亦奇矣！卷后有外王父跋语一首，具述公行谊，并叙元刻缘起。珍重手泽，不匮之思，溢于言表。道复浮沈薄宦，宅相无成。前刻所以继先太宜人之志，兹更得公集而刊之，倘亦外王父之志，而即太宜人之志也。夫刊成，缀数语于后以记。岁月编次，悉仍其旧，至于公起家始末，居官事迹，备详本传及外王父元跋中，不复赘述云。道光甲辰秋七月既望外曾孙荆道复谨识

　　附录

　　耕烟先生传 全椒后学金兆燕譔

　　耕烟先生者，浙江仁和人，萍居扬州，谪迁辽东。自称耕烟老人，辽人咸呼为耕烟先生。先生状颀晳，美须髯，肮脏自喜。于书无所不读，尤好兵家言。父苍，明监军道，与海贼战，断肋破脑不仆，以勇闻。先生年十二，咏淮阴钓台，曰：“有能匡社稷，无计退饥寒。”诸老宿皆赏之，监军独不悦，曰：“是诗，谶也！”康熙十三年，三藩逆命，仁皇帝命康亲王率师驻浙。王闻先生名，礼聘之。为王陈天下大势如指掌，且曰：“三孽不足虑，可计日擒。”王喜，延之上座。大兵剿闽贼，伪将马九玉屯兵九龙山，我师不得进。众方议战守未决，先生曰：“守固不可，战亦非计，诚得说九玉而降之，即用以导，上策也。”王即命先生往，果如所言。时伪总兵刘进忠兵最盛，王假先生监军道职招抚之。先生单骑入贼营，夹道列戟如荠。进忠方持剑啖人头饮酒，呼先生入。比至，足未定，即厉声曰：“汝畏否？”先生曰：“我来救汝，汝当德我，我何畏哉！”进忠遽无以应曰：“壮士能饮乎？”命左右持巨瓢至，先生仰首，尽掷其瓢于地曰：“贼众旦夕且尽歼，乃强我饮鬼酒。”进忠惶迫出位谢，先生曰：“挥众退，吾与尔言。”进忠屏左右，延入室，自酌献先生，与语，未淹刻，大呼曰：“言尽此。”进忠俛首挥涕曰：“诺诺。”即探怀中札，授之曰：“勉之，勿忘今日。”进忠遂降。韩大任以兵数万来归，王疑其诈，使先生觇之。先生谓大任曰：“尔祸至矣！”大任愕然，先生曰：“君既投诚而拥众自卫，能使人无疑乎？十步之间，一夫可缚，虽众何益？只自取死耳。”大任曰：“然则奈何？”先生曰：“释尔甲，却尔众，只身归命，王必怜汝，是转祸为福也。”大任曰：“吾固欲持两端，因便取事，今知之不可为矣。”遂并马诣军门。其余寇江机、杨一豹、葛如箑，皆以次传檄定。大军之讨郑国信也，造战舰，需十三丈桅，不可得。闽督遣先生入山求木，过期，牙门将持军帖至曰：“取首缴。”众皆大惊，不知所为。先生乃谓使者曰：“我首可为木耶，军令不得不然耳。”于是，日夜制机器运木下，见督曰：“木至矣，恐废事，故戴首见将军。“督笑曰：”军令不得不然耳。“初督与先生有郄，欲以是中先生。及闻木至，乃大喜，称其才，厚劳馈之。十五年，以父丧归。未免，王趣令赴军。时台湾尚未平，制冲天炮以献，会班师，遂随王入京师见上。试春日早朝诗，授翰林院侍讲，偕高士奇直南书房，旋移直养心殿。红毛国献蟠肠鸟鎗，上谓其使曰：“是中国所有也。”命先生仿造之。以十鎗赉其使归。上谓先生曰：“法琅器，中国所无，汝能思得其理乎？”奉诏五日成以进。西洋南怀仁谓冲天炮出其国造之，一年不成。上命先生造，八日成。上大悦，率羣臣亲试之，即封炮为威远将军，镌治法官名，以示不朽。冲天炮，子在母腹，母送子去，从天而下，片片碎裂，锐不可当。后征噶尔靼，以三炮坠其营，遂大捷。在南书房时，与西洋徐日升纂律吕，议不合，及炮成，怀仁惭且愤，交谋倾之。侍卫赵某有宠，悍恣，廷呼先生名，先生叱之。某愬于内，上曰：“尔当师之。”某受诏来谒师，北面顿首，面项尽赤，不言而退。张献忠养子之子陈宏勋，投诚为部郎，性狡鸷。一日，召先生饮，出家僮百余，持白棓舞庭下。舞止，雁行立，多翼客前。宏勋持大椀酒，跪曰：“吾将有所丐，许我釂此，不许死棓下。”先生曰：“尔何事？”宏勋曰：“我欲金三千。”先生笑叱之曰：“贼是区区者，安用此狞狰。”为举椀一饮尽，宏勋曰：“券之。”先生笑曰：“贼。”贼遂书券去，宏勋来取金，得金而不归券。索无已，先生之子京恚曰：“是溪壑安可填？”拔剑击之，误中几。宏勋怒，挥健仆数十人入室恣掠。先生讼宏勋以劫，而宏勋诬先生以逋。当是时，噶尔靼方捷，将议封。赵某与西洋人乘间力构之，上不忍寘于法，诏徙关东，籍沈阳。先生至沈阳，鬻书画卖文自给。常冬夜拥败絮卧冷炕，凌晨，踏坚冰入山，拾榛子以疗饥。年七十八卒。先生性孝友，好施予。年四岁，抚其父所断肋曰：“恨儿不生是时以杀贼。”母周淑人严卞，尝掌批先生，先生捧母手，急索杖。后遂私寘杖徧诸处。母怒，即自奉杖受挞，终身不衰。奔父丧，泪洒地尽血，左目遂盲。少与弟行，逢猘犬，以身卫弟，伤左股，归而不言。父命持金有所鬻，道逢卖女者持其女哭，即以金与之。婚夕，大寒雨雪，谓新妇曰：“吾将以若奁拯冻人。”妇曰：“诺。”遂括钗珥诸器服，一夕徧施尽。新妇曳布裳椎髻庙见，富商闻之，争相効，活数千人。幼劬书得瘵，有善疗者曰：“用艾四十九，壮可愈也。”然奇痛，须缚之。先生曰：“丈夫死不受缚。”痛可伤灸背，七处五脏沸声如瓶。笙烟袅袅自口鼻出。终灸，屹立不为动，病遂痊。先生抱经世大略，凡象纬、勾股、战阵、河渠之学，靡不究悉。总河俞成龙得其治河十策，至今多用之。诗雄劲，画尽诸家所长，书兼董米。子四，长京。次亮，武举。次亨，进士，历官齐河知县。敦行能诗，工草书，与李锴、陈景元齐名，号辽东三老。次高，郡诸生，早卒。高子秉瑛，进士，历官内外，皆有声。初监军有难，周淑人奉其姑，避于梓潼庙，梦神以儿授之，姑妇同所梦。遂生先生，故名先生曰梓，字文开云。金兆燕曰：“三藩之变，东南汹汹。仁皇帝赫然一怒，羣寇皆歼，仁义之师，岂有敌哉！”兆燕贱，不获窥宬籍，悉本朝掌故。尝往来浙东西，欲攟拾旧闻。而当年民献尠有存矣！兹以所闻于先生之子亨者缉为传，俟作史者采焉。亨，纯悫人也，述其先，必无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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