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眉庐丛话 - (TXT全文下载)

。同时有云南举人谢焕章年逾六十,甫捷乡闱,入都会试,其复试题“性相近也”二句。谢文理境深奥,阅卷者李某几不能句读,以为文理欠通,竟坐褫革。谢固滇中名宿,有及门八人,同上公车,咸愤不与试,群起揭控。事闻于朝,特派大臣复阅,谢得开复,作为本应罚停会试一科,而开复已后试期,应无庸再议,然谢之文名由是盛传日下。人言李某诚疏陋,话以玉之于成焉。而菊部名伶十三旦者,亦于是时以色艺特闻。时人为之语曰:“都门有三绝:吴侍御之折,谢焕章之文,十三旦之戏也。”
  清文宗之季年,东南沦胥于太平,京津见逼于英舰。内忧外患,宵旰靡宁,驾幸热河,以“且乐道人”自号,帝王处境一至于斯,自古罕有。
  清时“宫门钞”,有“某日推班”云云。考旧制,部院衙门当直日,堂官各将衔名书牌进呈,是日召见何人,即将其牌提出,奏事处即遵照名次宣入。直日次序:首吏部翰林院侍卫处,次户部通政司詹事府,次礼部宗人府钦天监,次兵部太常寺太仆寺,次刑部都察院大理寺,次工部鸿胪寺,次内务府国子监,次理藩院銮仪卫光禄寺。每九日一转,若奉旨推班,则本日当直者,推下一日。翰林院直日,侍读学士递牌,缘掌院学士,乃兼官也。满称翰林院为笔帖黑衙门,称侍读学士为笔帖黑答,翰林院之长也。
  同治初年,丁文诚抚山东,俄同监安得海由都南下,在德州登陆,仪从喧赫,并有女乐一部,载之以行。时德州知州为赵晴岚,具禀以闻。时安已过东昌,文诚飞檄截留,并专折纠参,有“查例载凡内监出京六十里,即斩罪。该太监如此喧赫,水陆登程,公然南下,显违祖制。必矫诏所为,可否由臣拿获,就地正法,抑解内府,请旨办理”等语。时恭邸暨相国文忠枋枢要,奏入,亟请示慈宫。玉音第云:“如所奏。”殆竟欲杀之耶。则遽出拟旨,着山东巡抚及江督苏抚一体截拿,就地正法,如有疏虞,惟该抚等是问。旨下,安已行抵泰安。知县何毓福,诡词诱之到省,其辎重凡大车八辆,轿车二十辆,均留泰安。安至省谒文诚,仅立谈数语。文诚曰:“吾已具奏,汝第归寓所候旨可耳。”文诚以月之初八日拜折,十五日奉批,中间一来复,寝不安席,食不甘味,虑或奉谕解京,则安固侧媚工谗,充其造膝之陈,切肤之诉,其为祸殆不可测。时德州赵牧密晋省,夕诣节辕,为文诚谋:“安若奉谕解京,则文诚三月内必乞退,万不可留。”文诚曰:“汝将奈何?”赵言:“新一小知州,渠未必介意,唯是除恶务尽,宁我谋人,任彼跋扈飞扬,不容越山东一步。”盖赵已决策,不即枭者,必鸩之矣。文诚嘉其能断,与赵约为昆季,迨就地正法之旨下,则亦以侥天之幸交相庆也。初,安之至德州也,索供张无厌,且呵斥官吏。赵禀有云:“其在舟中,品竹传歌,连宵达旦。尤敢陈设龙衣,招摇震炫,两岸观者如堵。其自泰安至省,何令躬伴送之;在逆旅中按牙谱曲,宴饮甚欢,并言回京后当令超迁不次。”又言:“渠曾求帝御书,帝书‘女’字与之。‘女’乃‘安’字无头,意者非佳谶耶。”而不知即应于目前也。安正法后,文诚并令暴尸三日,途人好事者,辄褫其下裳观之,则信蚕室之刑余也。其辎重车辆,押至省城,文诚派委员八人,在济南府署查点,宝器珍玩,多目所未睹。有良马日行六百里,身纯黑而四银蹄,其尾闾别生毛一簇,以红丝绾之,步视神骏,据称得自内厩。及其女乐一部,小内监四名,悉解回京,保镖者八人。当地发落。是役也,文诚丰采动宇内,同时曾、李诸贤,尤极意推重云。
  谥法“襄”字最隆重。咸丰三年十月,寿阳祁相国文端面奉谕旨:“文武大臣或阵亡,或军营积劳病故,而武功未成者,均不得拟用‘襄’字。”自是无敢轻拟矣。同光重臣,如曾忠襄,岑襄勤,左、张二文襄,皆美谥也。考《谥法臣谥》:“辟地有德曰襄,甲胄有劳曰襄,因事有功曰襄。”
  嘉庆朝,强克捷子逢泰之妻徐氏,道光朝,方振声之妻张氏,陈玉威之妻唐氏均蒙特旨予谥节烈。有清一代妇人得谥止此,方仅佐萃,陈尤末弁,夫妇双烈,诚佳话也。
  清制:内阁拟谥,旧隶典籍厅。咸丰初,卓相国改归汉票签,只遵饰终谕旨褒嘉之语,每谥撰进八字,选用二字,唯“文正”不敢拟,悉出特旨,得者以为殊荣焉。凡圈出之二字,列第二第三者居多,亦故事也。
  朝鲜国王谥号向由内阁撰拟,后因所拟之字有误用该国王先代名讳者,改由该国自行撰拟八字进呈,恭候钦定。又凡诰敕文字,向亦阁臣所司。光绪甲午,万寿覃恩,总税务司赫德频年宣力,屡晋崇阶,至是依例具呈,请领诰轴。内阁以无故事可循,其制词由典籍厅移请总理衙门撰拟,取其敦素娴,篇中命意遣词,易合客卿性质,于恩礼之中寓怀柔之旨焉。
  清制:大学士及翰林授职之员,始得谥文。至庶吉士、翻译翰林,并由部郎改官翰林者亦不谥文,盖隆重之至。按:《谥法考》:“康熙朝,赐号巴克式领侍卫内大臣,一等公索尼,谥文忠”有清二百数十余年,文臣谥武多有,武臣谥文,仅此一人,诚异数也。巴克式即笔帖式,为满人进身之初阶。然索尼以上公之尊,而膺此赐号,则亦郑而重之矣。又顺治朝,文馆大学士达海,额尔德尼本游击副将世职,以精通国书,追赠巴克式,后改笔帖式,亦见《谥法考》。其笔帖式夷为末秩,大约自雍、乾后矣。
  相传纯庙于岁暮偶微行至内阁,见一典籍官,独宿阁中,寒瘦如郊岛,彼不识圣颜也。问何不回寓度岁,对曰:“薄宦都门,妻子均未至,重以档案填委,职掌乏人,惧万一疏虞,因留宿阁中耳。”纯庙颇重之,详询其籍贯科分,并志其年貌,于次日召见。某趋入,天颜温霁,知即昨与接谈者,屏营之下,蒙赐一封口函。谕云:“速持至吏部大堂,但有堂官在,即传旨面交。”某叩头遽出,亦未喻何意。将出东华门,俄腹痛奇剧,僵仆道旁,屡扌耆拄弗能兴,虑封函关机要,脱迟误干未便也。傍徨无策间,适同官某经过,呼而告之,托其将封函投交,千万毋误。及部堂启视,乃朱谕:“本日如有知府缺出,即著来员补授。”于是吏部遵旨铨注。越日谢恩,乃并非其人,问之,始据实陈奏,纯庙喟然曰:“《语》云,君相不能造命,其信然耶。”
  右据近人笔记,润色入《丛话》,窃意兹事未必尽然,召见面交之钦件,何能付托于同官,典籍虽末曹,亦尝簪豪中秘,何至模棱乃尔。当雍、乾全盛时,此等事容或有之,中间情节或传闻异词,无庸丁确而求其必是也。
  翰林院例于编检中,奏派四人办理院事,谓之办事翰林,遇京察,皆保列一等,此道府之基也。每议派既定,掌院以名柬延请,使者曰:“请赴清秘堂,不以公牍。”尊而重之也。清秘堂,办事处也。有高尚其志不屑外任者,则先事辞之。又道、咸以前,翰林传御史,亦薄为小就,其志趣高迈者虽掌院保送,往往考试届期,谒假弗与。晚季四五十年,绝不闻此高风。至于清秘堂,尤百计营谋不可得,亦断无不营谋而得者。
  《池北偶谈》载归熙甫与门人一帖云:“东坡《书》、《易》二传,曾求魏八不与。此君殊俗恶,乞为书求之。畏公作科道,不敢秘也。”渔洋山人以借书亦须势力为叹,鄙意窃不直借书者,昔人有豪夺,此非豪借耶?
  阮文达尝教习庶吉士,大课诗题《天下太平》,皆不知出处。纳卷后,方悟是《礼记孔子答子张问政》:“君子力此二者,以南面而立,夫是以天下太平也。”又某年,金台书院开课,诗题《冰与水精比玉》,亦无知出处者。诗皆类于咏物,不知出《孟子序说》,程子曰:“且如冰与水精,非不光,比之玉,自是有温润含蓄气象,无许多光耀也。”六经之文,甚非秘籍,读者往往忽略,自不记省耳。
  世俗祀神,案上正中设炉焚香,炉之两旁设台燃烛,不知何自仿也。宋人小说载司马温公在永兴,一日,国忌行香,幕中客某,有事欲白公,误解烛台,倒在公身上,公不动,亦不问,知北宋时已然矣。
  前话载北京节慎库有大银,自注:“即俗所谓元宝。”以元宝字俗不入文。按:《续通考》:“至元三年,杨上言,平淮行用白金,出入有偷盗之弊,请以五十两铸为锭文曰元宝。”元宝之名始此,亦已古矣。
  海棠木瓜,出南京明孝陵卫,花如铁梗海棠,实较寻常木瓜大者约十分之二。香淡永,微酢涩,以{山黑}鼻烟陈干者良。比阅《抟沙拙老日记》:“木瓜必偕铁梗海棠对栽方茂,否则结实不繁,且易陨落,闻之曹州人说。”据此,则木瓜之于海棠,信有气类相需之雅,乃至旧京嘉植,能兼华实于春秋,几与化工而竞巧。世谓草木无知,草木无情,殆犹格致之学,有未至耳。
  唐熙朝有两于成龙,一字北溟,山西永宁人,官至两江总督,谥清端。一字振甲,汉军旗人,官至河道总督,加兵部尚书,谥襄勤。古今同姓名者夥矣,两公时代官位并同,殊仅见。
  清时各直省军府,例称绿营。缘其旗纛通用绿,唯于边际以红缯饰之。
  同治甲子克复金陵,曾文正建议开科。于十一月中,举行乡试,上下江士子,北闱下第者悉赴试南旋。有人于台儿庄旅店见题壁诗云:“万山丛里驾双F30,断涧危梁次第过。落日牛羊西下急,秋风鸿雁北来多。霜余村屋留红叶,获后田园覆绛莎,此去果然归故土,年华且喜未蹉跎。”十一月初五六等日,和煦如仲春,至初八日,群集龙门下,则渐闻淅沥声,知已雨雪,至初十日晴霁。是时贡院新修,朱阑绿曲,明蟾照映,多士角逐文坛,复睹承平景象。虽严寒砭骨,亦欣欣若挟纩焉,则五十年前之天时人事,固如是也。
  同治癸酉,顺天乡试,都下喧传荧惑入文昌,科场有不利。是科中式第十九名徐景春,以策内不识《公羊》为何书,竟将《公羊》二字拆开,为广东梁伯器所磨勘。梁初签出,礼部查则例,徐景春应罚停会试三科,主考官降二级留任,同考官革职留任。照此办理,片咨吏部。讵吏部咨行礼部,必欲将徐景春褫革。礼部覆称,如革徐景春,则主考皆应降调。时吴县潘文勤署吏部右侍郎,一日,文勤到署,司官持稿回堂。潘怒,投稿于地曰:“吾知有人图全小汀缺耳。”盖其时全文定为协办,而宝文靖官吏尚也。方龃龉间,文靖适至,问司官因何遗稿在地,司官以潘语质告,文靖默然。未几,景春竟斥革,同考陆编修亦革职,主考全文定、胡总宪、童、潘侍郎皆降二级调用。适潘文勤管户部三库,三库印忽失落。事觉,文勤革职留任。至是又得降调处分,遂无任可留,因而革职,旋特旨赏编修,仍在南书房行走。胡小蘧总宪降调后,又因与江西巡抚刘忠诚以田赋事互揭,部议刘革职,胡再降四级调用,终鸿胪寺少卿。
  徐景春既因磨勘褫革,内帘各官降革有差,是科各直省试卷磨勘綦严。于是江南则革去举人杨楫,以其《春秋》题,集经为文,语欠联贯,谓为文理荒谬。而江西全榜中式墨卷,其第二开,首行之首,末行之末,皆各涂改一字。若人之名号拆开者然,谓是笔误,何以每卷皆同;以文理论,则又必无误书此二字之理,情弊显然,无可徇隐,因请旨暂行斥革。一面行文确查,实则士子与誉录生为识别,嘱其加意精写,唯恐目迷五色故也。然此事颇难斡旋,兼值功令森严,几无复保全之策。嗣监临抚臣覆称:“该省试卷纸质最薄,其红格两面一式,而印卷官关防在卷后幅,士子入闱,匆遽之中,往往反写,故领卷后,即各于第二开写此二字,以别正反。历届相沿,亦不自本科始,实属无关弊窦。”云云。奏入,事乃得解。是由抚署司章奏者善于措词,否则一榜皆占泽火之象矣。
  光绪朝,扬州陈六舟京兆巡抚安徽,条陈便民如干事,有“令民称贷公家,春借秋还”一条。得旨中饬,谓直是宋臣王安石青苗法矣,以是改任浙江学政。当是时,合肥伯府族人某擅杀人,知县宋某必欲置之法,伯府大哗,宋竟罢斥。太邱适于是时改官,人咸谓得罪巨室使然,而不知其别有为也。施转顺天府尹,称疾南归,颇极林泉颐养之乐。
  都门各衙署,旧有小禁忌。三十年前,落拓软红,犹及闻之。内阁大堂有泥砚一方,相传为严分宜物,胥役人等般弄无妨,唯官僚切忌入手。新到阁者,前辈辄申诫焉。翰林院衙门,大门外有垒培,高不逾寻,环栅以卫之,置隶以守之。相传中有土弹,形如卵,能自为增减,适符阖署史公之数,或有损坏其一,则必有一史公赴天上修文者。又有井名刘井,新到馆庶常,或俯而照影,则必无留馆之望。刑部衙门有“顺天无缝,直隶不直”之说,顺天司中门终年扃闭,司务厅每日必以纸黏之,如稍漏缝,则印稿必获处分。直隶司向不设公座,设则必兴大狱。又刑部大堂为白云亭,亭前影壁有一方孔,每早晚司务必躬自扫除之。据云,其中或留纤芥,则不利于堂官。又刑部当月司员,监管堂司各印,印各缄F31,千万不可启视。如启视,则必有监犯病毙,屡经试验,其理殊不可解。
  合肥龚芝麓尚书女公子卒,设醮慈仁寺,一士人寓居僧寮,僧倩作挽对。集梵二语曰:“既作女子身,而无寿者相。”公询知作者,即并载归,面试之。时春联盈几,且作且书,至溷厕联云:“吟诗自昔称三上,作赋于中可十年。”乃大咨赏,许为进取计。按:《两般秋雨F16随笔》:“魏善伯徵士题范觐公中丞厕上对云:‘成文自古称三上,作赋而今遇十年。’”即僧寮士人之作,仅有数字不同耳。
  无锡邹壮节初授广西桂林知府,荐擢巡抚,以发逆之乱罢归,掌教东林书院。偶因细故与诸生龃龉。某日,忽见厅事题一联云:“部院难为为掌院,桂林不守守东林。”公曰:“是不可一日居矣。”遂出而从戎。后殉难,易名壮节,并开复原官,人谓诸生一激之力也。
  咸丰间,有广东运使钟建霞者,起家寒微,以卖油为业。时漕运方盛,日必担油赴粮艘沽售。一日,以索值往,适司帐者方句稽款目,盘珠格格不已,钟<司见>其旁久之。司帐者问何人,以索油值对,并谓君帐某某等处有误,故不符合。司帐嘱钟代算,其数悉付,则大喜,询其姓名里居,留之舟中,相助为理,月酬辛金,视担油丰且逸矣。数年后粮艘裁撤,司帐者言:“吾今亦无所事,我二人盍业贾?”遂托以三千金,往来贩运,赢利倍蓰。其人欲与均分,钟不可,但计月取辛资,固与而固辞焉。因为纳粟得巡检,选授湖北副底司。未几,胡文忠驻兵新堤,饷糈支绌,钟以随办捐输,保升沔阳州同,旋擢知州,积官至广东运使,养尊移体,以精明综核见称。其余事尤兼工染翰,新堤州同署中有所书“无愧我心”四字,笔力遒劲,非寻常俗吏克办,而谓出自锥刀竞贸者流,鲜不目为齐东野人之语矣。
  武进刘葆桢检讨,光绪戊子会元。于会试前,自更此名,同人莫之知也。及榜发首捷,报录至青厂武阳会馆,馆人曰:“吾武阳无此刘可杀也。”由是人辄以“可杀”戏呼之,刘每忽忽不乐,常揽镜自照曰:“吾名讵真成谶耶?”庚子拳匪乱作,葆桢先已出京,俄复折回,乱后踪迹杳如,传闻于通州遇害矣。
  同邑王半塘侍御,光绪庚辰应礼部试,诗题《静对琴书百虑清》,得“清”字,乃末联用“离、尘”二字叶韵。卷经房荐,而堂批谓此卷拟中三日,复阅诗末出韵,摈之可惜。半塘雅擅倚声,夙研宫律,四声阴阳,剖析精审,乃至作试帖诗而真庚混淆,讵非咄咄怪事耶。半塘尝曰:“进士者,器之贵重而华美者也。是有命焉,不可幸而致也。”
  李文忠于曾文正为年家子,甫通籍,即赴曾营,文正每言李志盛气锐,思有以挫抑之,俾成大用。洎削平发逆,文正由直督调两江,文忠竟代其任。文正之督直隶也,因法教士丰大业一案,以天津守令遣戍,颇不满于众望。湘籍京官联名致书诋讠其,并将湖南全省会馆中所有文正科第官阶扁额悉数拆卸,文正郁郁无如何。及调任两江,与知交书,有“内疚神明,外惭清议”语。值六旬寿诞,方演剧称觞,忽递到一封口文书,亟拆阅之,仅诗一首云:“笙歌鼎沸寿筵开,丞相登坛亦快哉。谁念黑龙江畔路,漫天风雪逐人来。”文正亦不究所从来,亟纳诸袖以入,自是目疾增剧,俄薨于位。文正笔记曾力辨泰西教堂中刳眼剖心之事之诬,著为论说,惜其稿失传。当时亦以丰大业案,有为而发也。
  宋云州观察使杨业,戏文中称杨继业,又称业妻曰佘太君,不知何本。按:《辽史圣宗纪》及《耶律斜轸传》俱作杨继业,镇洋毕秋帆尚书《关中金石记折武恭公克行神道碑跋》云:“折太君,德之女,杨业之妻也。墓在保德州折窝村。”折、佘殆音近传误。又《续文献通考》云:“使枪之家十七,一曰杨家三十六路花枪。”《小知录》曰:“枪法之传,始于杨氏,谓之曰梨花枪。”小说家盛称杨家枪法,盖亦有本。
  无锡朱氏,相传其先世业农,偶掘地,得一人头,乃金所铸成,不知何代物也。朱氏因居积致富,族姓綦蕃,号为“金头朱家”云。
  回教之初入中国也,所订教规曰诸肉不食。嗣徒党不能遵守,乃改为猪肉不食。或驳是说,谓回语名彘,不曰与诸同音之猪。然对于中国教徒而言,固宜作中国语矣。凡由回籍服官者,荐擢至三品,即须出教。以例得蒙赏吃肉,不能辞也。
  朱竹《静志居琴趣》,《绣鞋词》云:“假饶无意与人看,又何用描金ㄓ绣。”语意刻深,令人无从置辩,罗泌《咏钓台诗》云:“一著羊裘便有心。”通于斯旨矣。
  九言诗,昔人间有作者。长句劲气,于古体为宜,若作九言律体,亦如七言律之妥帖易施,则求之名人集中,殆亦仅见。明杨升庵《咏梅花》云:
  元冬小春十月微阳回,绿萼梅蕊早傍南枝开。
  折赠未寄陆凯陇头去,相思忽到卢仝窗下来。
  歌残水调沈珠明月浦,舞破山香碎玉凌空台。
  错认高楼三弄叫云笛,无奈二十四番花信催。
  是诗余旧喜诵之。
  相传赵次山尚书开潘皖省时,访闻有伪造关防者,以象箸合并锲刻成文,无茧发炙F32。箸凡二十一,不用,则二十一人分藏之,亦防其败露也。尚书侦得其钤用之顷,掩捕之,无一脱者,皆自知罪重,涕泣莫敢仰视。尚书第令立尾其箸,其人则发往书局,供剞劂之役,皆巧工也。
  氵更阳托活络尚书忠敏生平撰著,以考订金石为大宗,其它有韵妃丽之文间见一二,率工整熨帖,甚似词流藻构,不类屏臣政暇之作。《游盘山》诗云:
  十万松声夕吹哀,稠云大雾一时开。
  方知雨后凄凉绝,悔不花时次第来。
  垒石成棋天景巧,结松如笠化工才。
  田盘仙去田畴老,空见岿然般若台。
  黄鹤楼集句楹联云:“我辈复登临,昔人已乘黄鹤去;大江流日夜,此心吾与白鸥盟。”
  康熙十六年,内廷始设南书房,凡供奉之员,不论官职崇卑统称南书房翰林,内廷供奉,唯南书房翰林称之。上书房行走者,不得同此称也。
  清制:各直省儒学廪膳生员岁支廪饩。翰林院庶常馆,月之所支亦曰廪饩。雍正十年,张相国文和议奏:“庶吉士廪饩银每人每月四两五钱。”盖庶常未经散馆,官未真除,其隶翰林院亦犹夫肄业生也。
  友人广德李晓暾奉其先德忠壮公家传书后,嘱节要入《丛话》。公讳臣典,先是,从曾忠襄吉安军转战数省,每上功辄首列,屡拯忠襄于危。从攻江宁,围合,久不下。时苏、常俱复,忠襄耻独后,愤欲死之,再凿龙膊子地道,募死士先登,公与诸将誓如约。地道火发,城揭二十余丈。公冒烟火砖石直进,伤及要害,城克而病,遂死。去城破仅十许日,曾文正上公首功。奉谕:“李臣典誓死灭贼,从倒口首先冲入,众军随之,因而得手。实属谋勇过人,著加恩封一等子爵,赏穿黄马褂,并戴双眼花翎。”而公已先殒,不及拜命。忠襄咨于文正,奏请优恤。有旨将战功宣付史馆,并于吉安、安庆、金陵建立专祠。一时公私记载咸无异同。云南鹤丽镇总兵朱公洪章者,先登九将之一也。后诸将死,落不偶,与刘公联捷,为忠襄檄留江南防营,阴以报之。刘死,朱留营如故。甲午,张文襄权江督,令朱募十营守吴淞,以创发卒于军。朱在江南久,郁郁不自得,念昔与李公誓死登城,李独膺懋赏,身犹录录与偏裨伍,所奉主帅及同列诸将无一在者。思倾李为己地,昌言于人。谓“曩者之役,余实先登,李资高,适猝死,主帅与朝廷务张之,以励将士,故李独尸大名。李克城次日伤殒,忠襄慰己,以李列首。后谒忠襄,语稍不平,忠襄出靴刀授之曰:‘奏名易次,吾兄主之,实幕客李某所为,盍刃之?’又言王氏运《湘军志》乖曾氏旨,后嘱王氏定安改订,亦沿官书未改”云云。其尽屏文正原奏,及公私纪载,为此系风捕影之词,甚可骇怪。夫攻金陵,提镇效命者甚夥,何独于公以死旌伐。文正手书《日记》云:“至信字营见李臣典,该镇为克城第一首功。日内大病,甚为可悯。”又云:“闻李祥云病故,沅弟伤感之至。盖祥云英勇绝伦,克复金陵,论功第一。”据此,则奏名列首固忠襄意。幕客李者,中江李鸿裔也。论功之奏,核及殿最,李安敢以私见挠之。又王氏定安修《湘军记》时,忠壮子孙不在显列,无所顾忌。湘潭之志,既乖曾旨,本非官书,东湖觊再起,一意媚曾,又何不可改之有。凡此皆不考情实之过也。
  蕙风按:薛福成《庸庵笔记》:“曾威毅之围金陵也,既克伪天堡城,即所谓龙膊子者,在太平门外。高踞钟山之巅,俯瞰城中。提督李臣典与曾公密商,排巨炮三层于其上,昼夜对城轰击,此发彼贮,无一息停,城堞皆颓。贼不能立足,始下令军士各持柴草一束,掷之城下,高与城齐,若为恃此登城者,贼并力严备,不暇他顾。又隔于柴草,不能望。山下旧有隧道,乃前数月所开,被贼觉察而中废者。至是,贼不复防此道,派遣千人,接续开掘,至于城下,实火药三万斤于其中。筑完以土,封固以石。口门留一穴,以大布苦干匹,包火药入粗竹为导线。竹长数丈,贯穿穴中。及期,各军严阵以待。火始入时,但闻地中隆隆若殷雷,俄而寂然,众以为不发矣。顷之,砰訇一声,震撼坤轴,城垣二十余丈,随烟直上。大石压下,击人于二三里外,死者数百人。诸军由缺口冲入。”云云。据此,则掘隧轰城,发策实由忠壮,何止奋勇先登而已。故朝廷亦有谋勇过人之谕,推为功首,孰曰非宜。
  晓暾嗜歌,歌者乐得而从之游,遂亦善歌。某夕,兴之所至,竟结束而登沪张园之歌台。余愧非知音,幸此曲之得闻焉。宁乡程子大赋长句赠之,有云:“有时举酒歌莫哀,酒酣还上海边台。天吴象罔作俦侣,乃自惊涛落日之中来。”晓暾之歌之声情激越,吾得而闻之,而其中之所蕴蓄,则吾子大知之矣。
  阅近人某笔记,有“二百四十年前之孙文”一则,略云:“水月老人,姓孙,名文,字文若,水月其号也,会稽人,明末诸生。”。盖隐逸者流而狷介之士也。见王文简《池北偶谈》及吴谷人《祭酒诗集》。按:《明外史俞孜传》:“孙文,余姚人,幼时父为族人时行棰死,长欲报之而力不敌,乃伪与和好,时行坦然不复疑。一日,值时行于田间,即以田器击杀之,坐戍。未几,遇赦获释。”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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