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幕须知 - (TXT全文下载)

庄稼尚有几分可保,若一经报官,众夫扑打,蝻孽未除,而麦禾已蹂躏无遗矣。届知及早不除,至长养成翼,势不可扑_故须偷令乡保巡查,地户举报,若有讳匿,枷号示众。

  蝻子萌动,即直详报,不可迟延,亦不可遗漏。盖既报则何嫌于多,而漏报则近于讳。详报后如何设法扑捕,现在如何情形,约于何时可灭,庄稼有无伤损,须时时具禀,以慰宪怀,亦见守土之焦劳筹画,初非漠不关心也。十日半月,若再不报扑灭,便是长翅成蝗,上司必生疑虑。应将已经扑灭处所,先行详报,文内仍声明现在搜查余孽字样。,不可竟以为净尽。或有遗剩及续行生发,反似捏饰。

  蝗蝻,一面具报,一面即移会营汛并同城各官协捕。盖平日杂佐文武,悉宜和衷,一有缓急,可收臂抬之助。

  未经长翅,跳跃不远,尚属易捕。扑捕须在清晨,盖早凉饮露,多在未麦穗上,且其翅德湿不能飞动。及日出后,则伏于根叶之下,使费搜寻矣。

  扑捕总要夫多,择其聚集处。先掘深壕,然后周围三面徐徐驱之,使人壕内。用土填掩。所用人夫,应给与饭食,或酌给钱文,庶能鼓舞尽力。

  以米谷易蝻,民自勇于从事。但须随时变通。蝻子初生以斗谷易斗蝻,既长则稍减其数,或给以钱文,不拘一法。乾隆四年,直督孙某奏准捕蝗给过钱米在司库存公银内支拨,并请嗣后再有蝗蝻萌动,如能踊跃,急公争先扑捕,仍行赏给等因。但州县宜量力办理,不可必期开销。盖详报交减,大费笔墨,汉至准领,则仅存十之一二矣。

  蝗性向明,每于月光下鼓翅群飞。若黑夜用秫秸燃火,能使飞就,可扑取也。

  或调蝻子在平地者,掘坑理锅煮水,前以席□夹之,对锅划一手路,集众环围徐驱之,使由平路直走跳队锅内、平依篱捞出,堆于一边,尽灭而后已。但逐之大迫,则跳跃散乱,反难收拾矣。蝗蝻多者,如水之流而不可遏。大车自西北而东南,然亦不可拘定方向。所以飞蝗入境,只宜含浑详报,切不可指明自某处来。盖邻境不将蝻子扑灭,应革职查问。地方官扑捕不力,藉口邻境飞来、希图卸罪,亦应革职拿问。万一邻境不肯承认。必至互详,水落石出,非彼即此,岂非自贻伊戚?故邻界查有蝻子,即速知会协捕,或用书札相闻,庶几救灾,睦邻之义。

  蝻子生动,一经具报,各上司委员,陆续到境。或委今协捕,或暂来查看,非系冷曹,即属效力候补之员,不但资斧艰难,未免希冀,且正欲以奉差逞能,最易生事、大段虽已扑来,岂必只翅无遗,或以细故,持其短长者有之。故一切服食、起居,要料理周到,不可顾俗小费也。

  礼有鼠祭八神先啬一,司啬二,农三陲,表啜四,猫虎五,坊六,水庸七,昆虫八。岁十二月,合聚万物,而索飨之,报赛之义也。螟媵蟊贼,秉异炎火,诗亦乞灵于田祖矣。近来以刘猛将军为驱除螟蝗之神,虽无可考,但以时虔祷,为民请命,其礼近古,亦攘灾之一法欤?

  水利

  古今治河之术,不出贾让三策。南河蓄清敌黄,实操胜算,其余惟以堤防为务。堤日增高,水亦随长,汛涨冲决,实足为患,此贾让所谓劳费无已,数逢其害也。直隶因永定河为害,入海水口不畅,弥年疏浚支流,此中策乎?至于出数年治河之费,业所徒之民,不与水争地贾之上策,实无有能行之者。

  治河有原有委,下流畅而后上流安澜。直隶惟京东之泺河、蓟、运河清水自能入海,不由天津。其余南北运河,东西两起,暨永定河、子牙河、七十二清河,皆于天津海河合流。自三岔口迄大沽口,长一百二十里。从水竞赴,潮汐往来,每夏秋,山永历水皆注于三岔一口,宣泄不及,以致漫溢冲决,此正履阁不畅,胸腹俱病者也。雍正三四年以来,兴修水利于南北运,各建坝开河,减水分流,入口之水既减,则达海之四稍宽,亦随时补救之计也。

  桑干河发源太原之天池,伏流至朔州雷山金龙池,浑泉溢出,东下大同,抵宣化保安宗山,西至看丹口分为二:一由通州高丽庄人口河、白河者,潞河也。一南流从芦沟桥历固安、永清、霸州至天津丁字沽入海。长二百余里,因其色浊,故为浑河。倏忽迁改,又谓无定河。康熙三十七年改为永定河。挟沙易淤,每年水过之处,停沙肥沃,燕麦倍收,故谓之一岁一麦之地。小民贪利,占耕为业,与水争地,一旦汛水暴涨,不能容纳,其不至于横决者几希。

  西淀翕受西南众流,循千里长堤,与白沟、拒马北来之水合,东注至霸州之玉带河。此是咽喉之地,泄宣不畅。雍正五年,另凿中亭河以分流。然河身窄小,首尾皆淤,分泄无多,由会同河以东始得分流入东淀。又真顺广南泊之水注于北泊,共出涂阳之道,合滤论之流由子牙河、东淀。淀亦易淤,迩来(上伐下土)船挖浅,不无小补,其河岩坦坡及河心淤涨,私占种苇与凡,田埂护田,筑堰取鱼,皆于水道有害,所当禁止,庶能节宣诸水而大其含蓄。

  千里长堤,自清苑起至献县之臧家桥,绵亘右保河三府之境。谁自保定县以东,堤绕渐河向北,如善来营等处,河身最为窄小。水障而北,霸州患之。堤决而南文安大城患之。明司农工恭肃公谓自保定县东北路疃树起,东由周家庄、鳃家庄、西营村直抵唐头村,筑大堤,计长四十里,约费六千金保护文安。而以路疃村北善来营、苑家口、苏家桥之长堤尽行决去,则河身宽而水可容纳,无雍滞泛滥之患。此说颇善,但弃地甚多,村落迁徒不少,未能见之施行也。人竟言水利,谁能去其害,斯收其利矣。如一身之血脉,使之流通而无雍阻,岂非利乎?然有利必有害。雍正四年,以磁州改隶广平,滏河全水自宁晋泊以上,引流种稻,民甚赖之,而濒河村庄时亦为患。迨出泊之衡水界、滹沱河,水势瑞悍,民堰难御。雍正八年,衡水堤决,溢流直犯青县;滹沱又回道正定;甚可畏也。又如唐、沙、滋三水,于唐县、曲阳、新乐、定州、深泽皆获其利,会于祁州之三岔口,为猪龙河。经博野、蠡县、高阳入白洋淀,水势奔突,每受其害。

  漳河与滏阳河合流,曲周、鸡泽患之今东从经魏县元城拉馆陶入运河,漳水泥浊,易淤,或欲引入东省德州相近古黄河之处,然地隔两省,事权不能专一,末可轻议也。

  营田未尝无利,明徐贞明言之详矣、而必求其可久,则要在察地势,审上宜。雍正三四年,京东、京西、京南、天津分四局营治水田,效群力,给农本,以图永远之利。然或地势本高,水泉不足。或去流引河,旱子则涸,水不能达,寻即改旱地,势使然也。又有土多沙性,不宜于稻田,田埂水渗,岁旱则水从内出,而不能蓄,岁涝则水从外人,而不能御。营田副使正钧于丰润、霸州捐资筑围、建闸,营治稻田各五十顷,迄今收获无几,民人拖欠,工本难以完纳。欲再借,则民欠愈多,不惜则无力耕种。地方官不过因循补直,无长策以图久远,将来不保其不废。善营田者,水田、旱田因其直而不之强立町畦分高下,不惜工力。地之在民者,劝之使自为星。地之在官者,遣亲信亲友,董率之给以工本,专其责任,择南方老农为之师。官斯土者,以民事为己事,又使民之深知其利,不懈于其事,而后庶几也。

  官方

  股防大臣以献纳为忠。守立之官,去君甚远,去民甚亲,以抚字为忠。有一片肺诚之意,流露于政事之间,小民必有受其福者。服官以明决为用,深沉为体,若英气太露,不特招同官之忌,上司亦以为涵养尚少,不肯重任。识赏牧牡骊黄之外者,能有几人哉。恃才敢作或以权术驭人者,有得亦不能无失。惟勤镇供职,事上接下,圆和坦白,不矜才炫能,方是颠扑不破。人情之所不愿,我力之所不能者,皆不可勉强。若委曲成之,久后必悔。治敦大体,不尚苛细。政务平易,不贵苟难。善人要奖劝之。恶人先戒俭之,不改,则惩做名、元恶则盛除之。戒休董威,道资并行,若一味姑容,养奸流毒,亦不是诚心爱民。

  断狱凭理。理之所突,情以通之,贾明叙曰:人情所在,法亦在焉。调律没大法,礼顺人情,非询情也。徇情即坏法矣。听断总要公正,著不得一毫意见。为两造设身处地,出言方平允能折服人。尤戒动怒,盛怒之下,剖断未免偏枯,刑罚不无过当,后虽悔之,而民已受其毒矣。昔人云:上官清而刻,百姓生路绝矣。古今清吏,子孙或多不振,正坐刻耳。此言可为矫枉过中之鉴。总之,凡事留一分余地,便是积阴德于子孙也。程子曰:一介之士,苟存心于爱物,于人必有所济。身居民主,操得为之权,必须做有益生民之事。立德立功,皆在于此,二苦簿书无误,听讼犹太,皆杀事也。衙署要关防,又要得知大体,盖择人而用,必无妄为。若但刻意防范如束薪者,处处亿逆,皆可疑矣。而究之□法作奸,防之不及防也。开国承家,主持虽在一人,辅翼必资多士。居官亦然。有志上进而署中亲友各顾其私,不能一心并力,赞襄公事便不是好光景。臧获有才者多,忠良者少。用其才,尤当防其弊。若信任之专,不复觉察防范,遂致搅权夺利,跋扈招摇,无所不至。及经败露,本官方以之获罪,而若辈已挟赀远扬矣。仆隶长随,惟利是视。有过于苛细,致令不能自给。又有托宽大之名任其挥霍,不能检束者,皆失驭下之道。用人当明示以赏,不可暗受其欺。盖赏则感恩而生动,欺则揖盗而长奸也。

  公私不并营。既有官守,便应将一切银钱、出入、饮食、家产之事俱托人料理,只要用人得宜。若必一一亲理,不但公务分心,亦且役志营神,非所以养身也。居官无婪取。但不知节用,便不允亏缺。饮食、起居与亲友共其甘苦,人自无怨。诸凡动用,尤须在大处节省,不可在小处刻减。上下司,势分统属,亦要情意流通。有地方公事,不妨面禀。盖文移往复,未能完结者,得一指陈晓畅,案可立定。且时常见面,谗慝不生,而才品可观,亦在上游睹记中矣。居官念念在想进步,刻刻要防退步。知进而不知返,亢之所以有悔也。官身外之物,荣枯有定,原不能委曲求全。只要行其心之所安,处以理之应得,成败利钝,岂能逆睹?若畏首畏尾,无一事可为矣。官运兴隆,必有气机先见。如果廉干任事,又和以与人,诚以服物,上下整齐严肃,每事井然有条理,即此气象,便识荣昌未艾也。

学治说赘

说赘

  说具于前,已不直善为治者一噱矣。比来威友急公报国多以牧令自效,下问致治之方,老病昏废,更无新得。且言贵可行,谨就佐幕服官时素所留意,最简易者,巢簿记记十则,即前说书板,折以备遗忘一条,引而伸之,乃官须自做靠实之一道,至福孽之辨,勤怠之分,特隐括前说,而切言之近于于费矣。嘉庆五年季夏二日辉祖书。

  稽狱囚簿

  记狱囚事由及收禁年月日,其待鞫而暂禁者,尤须加意。应禁应释,随时可办。

  查管押簿

  管押之名,律所不著,乃万不得已而用之、随押随记大概贼盗之待质者最多,审则重者禁,轻者保无关者省释,立予销除。命案牵连应即时洁正取保,势不能速结者、至四五日断不可不为完结,若词讼案件,自可保候、覆讯不宜差押、政之累民莫如管押,且关系甚重,或贼押而捕纵行窍,或命押而怕累轻董,至讼案押而招摇撞骗,百弊错出,向有班房夜间,官须亲验以防贿从。数年前,禁革班房名目,令原差押带私家,更难稽察,似不如仍押公所为安。

  役之贪狡者,命案,讼案及非正盗正贼藉偷押以恣勒索,每系之秽污不堪处所,暑令熏蒸,寒令冻饿,至保释而病死者不少。故非万不得已者,断不可押,既押须亲自查验,幕犹恐被人欺止能求尽其心、官则心尽而力可自尽,慎勿为人蒙蔽,不设此簿或有遗忘,势且经旬累月,民受大害矣。

  审批簿

  记上官批发词讼,奉批日月及易结难结之故,向所募皆剧邑,凡到馆之初,即饬承巢记此簿,置之案头,日吊卷查阅,或须审结,或可详销,自为注记,其原稿牵连多人,可以摘除者,一一注明。核稿时俱行删去遇有讼师指告,经承弊改旧稿,即可明日批示,上官提催,亦不难将应急应缓缘由据实详覆,以免差扰,次第办结,不使吏役操权。

  理讼簿

  记两造之住址,远近及邻订姓名,邑难健讼,初到时词多,然应准新词,每日总不过十纸余皆诉词催词而已。有准必审,审不改期,则催者少而班者怕。不久而新词亦减矣。手自注记日:不过数行,何至于劳幕中为之,已有明效,官则受词时可以当堂驳还词,断不能多,何惮于记?故欲求无事,先在省事,此一方也,试之世骇,实政官声仅不难致。放告须在日中,可以从容阅讯令代书旁伺情节不符,即可根问何戳及做状之人,立究讼师,步致被诬者受累。安民之道,莫善于此,断不可委佐贰收词。

  右四簿佐幕为之已极利,便若官不惮烦,则事无不治矣!

  客言簿

  民情上俗四境不同,何况民之疾苦,岂能画一。好问察迄,是为政第一要著。书役之言,各为其私,不可轻信;阍人之说,往往为书役左袒;绅士虽不必尽贤,毕竟自顾颜面,故见客不可不勤。余初到官见客,即问其里居风土,再见则问其生中有无匪类盗贼,讼师,如有其人并其年貌住处详问之。而告以迟迟发觉,必不使闻风归怨,故绅士无不尽言者。客去一一手记于簿,或问其地某多平原,某多山泽,与某连界亦手为详记,尚之筐中,置之内室,将升堂,逐一检视,有改名具词而与所记年貌相类者,淬然法之,其真立败。或争水利等事,间以所闻正之,观者警为不测。不半年而讼师盗贼他徙,匪类匿迹。上官问境内利弊及界址,皆能详封。劳心者不过半年而逸以数岁,皆此簿之力也。但勤于见客,则周知外事,非吏役闻人所乐,须先严约束,客来毋阻,以示礼上之诚,以收听言之益。

  堂签簿

  事非急切,断不可当堂签提,役招齐签堂,甚于狼虎。往往人未到官,赀已全罄。余里居见堂签破家甚于常行,故不可不慎。万一发签,须当日讯结。若拖延一日,即民多受一日之累。如路远人多须至两日三日者立簿登记。恐事冗偶忘,则役操其柄,所关匪细。其签必须盖印发行。其他朱单签谕事与堂签一例,总须盖印登号,以防蠹役地棍诈伪指撞之弊。

  有二簿官中必不可少,且须时时检阅,世时久则客言簿可省矣。

  正入簿

  记银谷应徵之数及税契杂税耗羡等项。

  正出簿

  记银谷之应解应支应放应垫之数及廉俸幕修等项。

  杂入簿

  记银之手余,谷之斛面及某岁额有之陋规等项。应入已者可质鬼神,人所共知,不必讳也。若额外婪索,是为赃私。不可以入簿者,不可以对人,即不可以问心。鬼鉴之神、瞰之悖入悖出,自爱者必不肯为。

  杂出簿

  记应捐应赠之断不可省者,及日用应费各项。

  右四簿乃官中理财之道,它事稍暇随时考校,正人稍亏,或有借垫,则先以杂入补之,而用自不敢不节。此皆让其总数,或十日一结,半月一结,其流水细帐则责之司出入者而权不任焉。否则,杂人者滥用而正入者有亏至交代时不自知其故矣。

  福孽之辨

  一州系一官,作孽易,造福亦易。天下治权,督抚而下,莫重于牧令。虽藩臬、道府皆弗若也。何者?其权专也。专则一,一则事事身亲;身亲则见之真,知之确,而势之缓急、情之重轻皆思虑可以必周力行,可以不惑。求治之上官,非惟不挠其权,抑且重予以权,牧令之所是,上官不能意为非;牧令之所非,上官不能意为是。果尽心奉职,昭昭然造福于民,即冥冥中受福于天,反是则下民可虐,自作之孽矣。余自二十三岁入幕,至五十七岁谒选,人三十余年,所见所闻牧令多矣,其于阳谴阴祸,亲于其身,累及嗣子者,率皆获上民之能吏。率三十四五年间事,其嗣子有罹辟者,或流落浙江中为农氓乞养,甚为富室才和,人犹呼某少爷,以抑榆之。至遗梓不能归葬者丕。姓名尚在人口,余不忍书也。而守拙安分不能造福亦肯作孽者,间亦循格迁官;勤政爱民,异于常吏之为者,皆亲见其子之为太史、为侍御、为司道。检讨二李公调元、骥无海甯令讳某、子侍御二戈公涛涿,归安分讳锦于司道三一故逝藩孙公含中、秀水分尔两周子一个、楚藩孙公玉庭、钱塘个讳扩图子皆由翰林起家,一今四川道刘公清吾邑令君讳复仁子海甯秀水钱塘萧山四公余皆亲见其为治,至今不能忘。归安公去官,余幕江南未及身遇己四十余年御颂遗爱者,与四公无异。

  天下报施捷于乡应,是以窃禄数年,凛凛奉为殷鉴。每一念及,辄为汗下。是以山行伤足,奉身求退,然且遽婴本疾,天不卑以康甯。盖之不易为如此。吾愿居是职者,慎毋忘福率之见也。谁是造福云者,非曲法求宽之谓也。人之生真多枉少真者弱,枉者强,故姑息养奸则宽一征而群枉逞凶,能除暴安良则徽一枉而诸任敛迹,是即福孽之所由分也。子产宽猛之论,可不熟读深思欤?

  勤怠之分

  呜呼!此福孽之因也,称职在勤,前已言之。怠之祸人,甚于贪酷,贪酷有迹著在人口,间冗之害,万难指数。受者痛切肌虞,见者不关荷养,闻者或切,代为之解曰:官事殷忙,势不限及,官遂习为故常,而不知孽之所积。神实鉴之。夫民以力资生,荒其一日之力,即窘其一日之生。余少乡居,见人赴城投状,率皆两日往还。已而候批,已而差传,倩亲觅友,料理差房,劳劳奔走,动辄经旬。至于示审有期,又必邀同邻证先期入城。并有亲友之关切者偕行观看,及至临期。示改,或角者有所牵引,谕俟覆讯,则期无一定,或三五日,或一二十日,差不容离,民须守候,商旷业,农佃雇替,差房之应酬,城寓之食用,无一可省。边事结而两造力已不支,辗转匾乏,甚有羁絷公所,饥寒疾病因而致死者。呜呼!官若肯勤,何至于是!其负屈不审,抑郁毕命者,无论已更有事遭横逆,不得已告官,候之久而批发,又候之久而传审,中间数日,横逆之徒复从而肆扰,皆怠者滋之害也。故莫善于受牒时,诘讯虚,即发还;其难理者,越夕批发,兢期讯结,官止早费数刻。省差房多方需索,养两造无限精神,至讼师教唆,往往控一事而牵他事以为累,张本,然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得其本指立可折断,万勿株连瓜蔓,以长刁风。古云有治人无治法。余为进一解曰:无治法,有治心。但求不负此心则听讼必无大枉。国家之厚吏有常禄,有养廉,居官之日,皆食民之食,乃不以之求治,而博弃饮酒高卧自娱。民必怨,神必怨,如工何其不畏耶?余久食于幕而不愿子孙之习幕,尝试为吏而乐于孙之作吏,盖深怕其多缔孽缘,有亏先德也。一前说三卷无剿说邑言,不能更有所进,姑切措而畅言之。既老且病,言近于善,力疾书此,以谂亲知,不惟望求治者察此诚悃,倘子孙幸膺治之任,书此座有触目省心,庶上不负国,下不负民,天其佑之乎?

  律例不可不读

  听讼不协情理,虽两造曲遵,毕竟是孽。断事茫无把握,以覆讯收场,安得不怠。原其故,只是不请律例所致。官之读律与幕不同,幕须全部熟贯,官则庶务纷乘,势有不暇。凡律例下关职讼者,原可任之幕友。若田宅、婚姻、钱债、贼盗、人命、斗殴诉讼、犯奸杂犯、断狱诸条、非了然于心,则两造对簿,猝虽质诸幕友者,势必游移莫决,为讼师之所窥测熟之,可以因事传例讼端百变不难立时折断,使讼师慑服,诳状自少,即获讼简刑清之益。每遇公余留心一二条,不过数月,可得其要,惮而不为,是谓安于自怠,甘于作孽矣。

  名例切须究心

  一部律例精义,全在名例。求生之术,莫如犯罪自首一条。余初习法家言,邻邑奴获私铸以所供逃犯起意案已咨部完结。越二年,逃者获讯,不承为首,例提从犯质鞫。犯已远戍,诸多掣肘,松江友人韩升庸在座,谓可依原供而改捕获为闻孥。自首,则罪仍不死,案即可完。邻令用其言,犯亦怡然输供。余心识之。后遇情轻法重者辄袭其法,所全颇多曩于佐治药言曾记删改自首之报,辛亥万长沙,闻盗首杨辛宗在逃,知官中比父限交赴案投首,司谳者谓与未经破案,不知姓名、悔罪自首不同,不准援减,仍拟斩决。余旋即归里,未见邸钞,不知部议云何。窃思犯罪自首律云凡犯罪未发而自首者,免其罪。是指未经破案者言也。事发在逃,律性云若逃在未经到官之先者,本无加罪,仍得减本罪方等。又乾隆三十八年刑部议覆苏臬陈奏定,例闻孥投首除盗犯,按本例分别定谳,外余俱于本罪上准减一等。是皆指被告被缉而言。放云闻奴也。杨辛宗事发在逃闻限比其父,挺身投案,正苏臬所奏虽无悔过之心尚存例免死发遗未为曲法而曰与未经破案不知姓名悔罪自首不同,是必逃,在事未到官,律得免罪者方可依闻奴自首科减,向使杨辛宗避罪远扬不顾其父之比责,偷生迟久,被捕弋获,亦止罪干斩决,不致刑更有加绎。读谳词殊切耿耿近日读律之友遇一加重成案,辄手录以供摹仿,在杨辛宗死何足惜万一闻孥自首之律例不可径引,则凡案类辛宗之被缉而事非强盗者,亦将棘手狐疑。况原献云杨辛宗因事主家止妇女,辄向事主回骂临时行强,被指名缉拿,其投首在伙犯获后,不准援减查辛宗劫止一次,并未伤人,视凶劫伤主之盗首,尚属情事较轻,特以首在被辑之后,仍拟斩决,恐授以为准,从总无生路,且案未破而自首者,千百中未闻一二,其甘心投案,多因捕缉紧急;比及父兄子弟动于一时天性之恩,到官伏罪,若并此一线天良而绝之,则在逃之犯,更无自首。闻拿自首之例几成虚设矣。案非手办事阅,九年疑实在胸,终难自释,因论治术,商及律例,愿以正之高明。方今圣天予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为吏者退可出可人介于律可轩轾之事,当与幕友虚中办论仰体圣慈,力求至当名例一门义尽仁至,大概必不得已而用法者尤宜细细体究,而自首各则断不可略观大意,倘有投案之犯,务在求生以全民命。欧阳崇公所谓求其生而不得,则死者声我两无憾也。敢为学治者敬告,幸为治者哂其老而悖鄙其说之赘。区区之诚,重有望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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