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名人轶事录 - (TXT全文下载)
一时,居京师,索书者户限为穿,相国苦之。某京卿持团扇乞书,相国大书“山穷水尽”四字,某惭而毁之。盖其人久无差缺,境况萧条,方以事干求。
张幼樵佩纶以马尾之败褫职,李合肥雅重其才,延之入幕。有爱女年近不惑,犹闺中待字,因使执贽焉。女公子诗文俱佳,师生时有唱和。一日合肥诣书斋,张对之曰:“女公子不栉进士也。”合肥笑容满面曰:“师誉弟子逾量,吾女曷敢当此?”时张年将花甲,续弦之念甚炽,同事于晦若侍郎,以蹇修自任,致词合肥,合肥欣然诺。张乃剃须纳采,由西席为东床。好事者以联嘲之曰:“老女配幼樵,无分老幼;东床即西席,不是东西。”
丁未,徐锡麟刺杀皖抚恩铭,满大臣如惊弓之鸟,谈虎色变,胥有戒心,端方为甚。其有金陵,提学使陈伯陶以事进谒。时天气燥热,陈俯身向靴囊取折扇,端方惊起,狂呼曰:“子励(陈字)胡为者?”陈抽扇出,徐曰:“持此取凉耳,帅座曷惶恐乃尔?”方郝然复坐,不能出一词。
赵次珊(尔巽)待属吏素严劾,某撰一联讽之曰:“尔小生,生来刻薄;巽下断,断绝子孙。”次珊见之,易曰:“尔小生,生来秉性;巽下断,断不容情。”
张季直(謇)好作谐语,出言成趣。科举时,戏对其西席某曰:“君名场蹭蹬,盖屁股未尝红肿耳!”某大骇,面有不豫色。季直曰:“君毋骇。君不闻板子头上出状元之语耶?予髫龄,好登山远眺,竟日始归。师以逃学严责,必令露体受笞。予仿佛忆之,其数不在庚子赔款下也。”某适午餐,而饭喷矣。
季直尝为袁项城(世凯)师。尺笺往来,项城向以“夫子”称之。既显贵,改称“季老”。迨为元首,更易称为“季兄”。先生以书诘之曰:“公之地位逾高,对某之称谓迹逾卑。师降为老,老易为兄,不知兄又将变为何?”项城不能答。
曹锟性躁急喜怒,一言不合,便至动手。其任第三镇统制时,有人密告某军械官舞弊营私,曹大怒,立缚之,自打军棍数十。旋悉事莫须有,遂升某为管带,且慰之曰:“吾轻信人言,打尔屁股,良用歉然!今尔屁股已消肿否?谚云:‘越打越发’,已升尔官矣。”
王壬秋好诙谐,主讲长沙某书院时,有浏阳某增生,释浏字义曰:“浏与快通。”先生援笔批曰:“浏与快通,则浏阳可作快阳矣?快阳有此增生也,何患不快中哉!”
壬秋入都见项城,呼之曰:“老弟。”项城以壬老称之,先生不悦,尝对人曰:“项城称余曰壬老,不知其祖端敏公甲三与余交綦笃,不称太世叔,而曰老,非礼也!”闻者唯唯。
汪逆精卫盘踞沪西时,穴居如鼠,而其人雅慕袁世凯,屡以为言。遂亦有人制一联嘲之:“国祚不长,八十几日袁皇帝;封疆何仄,三两条街汪政权。”
王小航,名照。戊戌政变前,以礼部主事资格条陈新政,劝光绪出洋游学。其提倡白话文,据其自言,约早于胡适之二十年,尝以旧作《廉孝子传》授予副刊发表,记其中有数语曰:“孝子每日对父遗像,依时进盘?茶饭如生时,呼曰:爸爸吃饭啊!爸爸洗脸啊!”以此文体为人作传,当时已目为革命之新兵矣。
梁鼎芬与章太炎共谈,评可当世之维新人物,梁曰:“康有为霸气纵横,不失为一佳士,惟深沉不可测,传其颇有做皇帝之野心,君识其人,亦谓可信否?”太炎大笑答曰:“君误矣,皇帝人人可做,康有为如仅图为皇帝,尚不足为异,最荒谬者,则其人竟妄想欲为教主也!”
郭沫若、郁达夫所为文热情奔放,达夫好于文中连用“啊啊”二字,沫若则善用“哟”字,如“妻哟”、“仿吾哟”之类,取二君作品验之,几无页不可得其例证。又吴老稚晖笔调甚辣,亦有一习惯,喜于文中连用“呸呸呸”三字,读时遂益觉声容并茂。有好事者乃作一诗调侃三公,末二语云:“各有新腔惊俗众,郁啊郭哟稚晖呸”也。
蔡孑民(元培)门生满天下。先生性和易,少言笑,而有时作语极风趣,北大同学会曩在京中,每逢五月四日必盛宴同学而捧先生为上座,年年如此,先生颇惫苦之,一次戏语邻席曰:“吾辈此日真成吃‘五四’饭矣!”一座哑然。
林畏庐门下有二士,皆权热不可一世,一为徐又铮(树铮),一则梁逆鸿志。梁逆与其兄白原同纳贽林门,而畏翁不喜之,偶见梁作诗有“渐老从亡妾,还翻未读书”句,以为峻刻过甚,非端士之吐属,梁逆亦不甚过从。又铮虽拜门少晚,而执礼甚恭,尝牵引畏翁少子出为小官,畏翁溺爱此子,不能禁也。安福系盛时,或问畏翁:“二门生如何孝敬?”畏翁苦笑曰:“我有一子,一门生教之做官,一门生教之嫖妓而已。”
太炎先生晚年,性气稍和而态甚庄肃,一日与黄季刚同坐闲话,忽发问曰:“季刚汝试答我,妇人身上诸物,以何物为最美乎?”季刚忍俊不禁,则徐徐答曰:“未知也,先生之见何如?”太炎先生欣然曰:“以我观之,妇人之美,实在双目。”季刚大笑起曰:“人谓先生痴,据此以观,先生何当痴也?”
章太炎初为俞曲园弟子,后既向心革命,对学术之认识亦一变,遂作《谢本师》之文,否认此一重师弟关系,文载《章氏文钞》中,谲丽可诵。
周树人、作人旅东京时,从太炎学古文,崇拜先生甚至,作人以古文译欧人名作甚多,即系受太炎之影响,后虽参加陈(独秀)、胡(适之)文学革命之壁营,渐与其师异趣,然师生之谊未绝也。迨太炎依附孙传芳,投壶复古,作人乃仿太炎谢俞氏之例,亦作《谢本师》文,载《语丝》周刊,大诋太炎。
抗战发动以后,北平群鬼幢幢,作人亦被累于日妇,不能自衤暴其清白,舆论甚不恕之,于是北大某生尝从作人习文艺者,亦作《谢本师》之文,以作人施于太炎者施之作人焉。
袁世凯既为总统,复谋称帝,欲网罗全国士俊为己助,至少求其不为梗。章太炎先生以此因缘,被征入都。某日行过新华门,忽自拭其目,大声读曰:“新莽门!”同行者皆失色。
壬寅年,张文襄督鄂时,举行慈禧太后万寿,各衙署悬灯结彩,铺张扬厉,费资钜万。邀请各国领事大开筵宴,并招致军界、学界,奏西乐,唱新编爱国歌。辜鸿铭时在座陪宴,谓学堂监督梁某曰:“满街都是唱爱国歌,未闻有人唱爱民歌者。”梁某曰:“君胡不试编之?”
辜略一伫思,曰:“余已得佳句四句,君愿闻之否?”曰:“愿闻。”辜曰:“天子万年,百姓花钱;万寿无疆,百姓遭殃。”座客哗然。
郭筠仙侍郎,名嵩焘,出使西洋,见各国风俗之齐整,回国语人曰:“孔孟欺我也。”
有客问辜鸿铭曰:“张文襄学之不化,于何处见之?”曰:“文襄帅天下以富强而富强未见,天下几成饿殍。此盖其知有国而不知有身,知有国而不知有民也。即此可见其学之不化处。”
陈立秋侍郎名兰彬,出使美国。有随员徐某,夙不谙西文。一日,持西报展览颇入神,使馆译员见之讶然曰:“君何时已谙悉西文乎?”徐曰:“我固不谙。”译员曰:“君既不谙西文,阅此奚为?”徐答曰:“余以为阅西文固不解,阅诸君之翻译文亦不解。同一不解,固不如阅西文之为愈也。”
张之洞胞弟之渊,为候补道,办大厘金、粮台,亏空巨帑,廷寄派大员查办;之渊畏罪,吞金死。梁节庵(名鼎芬)胞弟鼎□,为湖北知县,亦办大厘金,亦因大亏空,吞金自杀。之洞与节庵话及家世,流涕不置,白日看云,无弟可忆也。时有县丞禀见,名梁鼐芬者,之洞持手板,连呼梁鼐芬者三四,不问一语而入,见节庵曰:“汝今有弟矣,梁鼐芬也。”
张之洞曾谓王湘绮云:“我为博学,君为鸿词,合为一人,始可应博学鸿词考试。”湘绮答曰:“若必如此,又从何处得同考之人?
王湘绮长公子名伯谅,性极迂拙。其弟子张正阳,则貌愚而心实巧。一日,侍坐湘绮楼,湘绮曰:“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是为王伯谅。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慧,难矣哉,是为张正阳。孔子以为难者,我皆教之,难矣!”
萧少玉为湘绮弟子,尝随湘绮至鄂,便谒张之洞,即为湘绮呈名片。阍者问曰:“老者何人?汝又何人?”少玉答曰:“请谒者王举人,传帖者萧举人。”
之洞俱延入,以上宾礼之。
湘绮先生在船山时,湖南巡抚陆春江赴衡拜谒,先生不纳。陆去半日,先生买小舟追百余里回拜。或以问,答曰:“前之不纳,示不敢当,后之远追,又以示敬。”
湘绮先生在船山时,湖南巡抚陆春江赴衡拜谒,先生不纳。陆去半日,先生买小舟追百余里回拜。或以问,答曰:“前之不纳,示不敢当,后之远追,又以示敬。”
某次课期,王湘绮先生出赋题,某生赋中有“船中一枝曲,曲中是何人”二语。先生批曰:“是耒阳人。”或问其故,答曰:“耒阳驶船人喜吹小笛,此生殆写实非用典。”
袁氏称帝时期,革命党与反对帝制派,群集上海;而复辟党与清室遗老,亦以上海为中心地,宴会来往,俨然一家,其反对袁世凯则两方一致也。临川李梅庵瑞清曰:“昔赵江汉与元遗山,相遇于元都,一谈绍兴、淳熙,一论大定、明昌,皆为之呜咽流涕,实则各思故国,所哀故不相侔。吾辈麕淞沪,复辟排满,处境不同,其不为李骞期则同,皆不赞成袁氏帝制自为也,吾辈其金、宋两朝人乎!”
洪宪推翻,黎元洪继任,樊增祥(樊山)以同乡老辈资格,遗书元洪,求为大总统府顾问之流,呈一笺曰:“大总统大居正位,如日方中,朱户重开,黄枢再造,拨云雾而见青天,扫欃枪而来紫气,国家咸登,人民歌颂。愿效手足之劳,得荷和平之禄。如大总统府顾问,谘议等职,得栖一枝,至生百感。静待青鸟之使,同膺来凤之仪。”元洪接此函,遍示在座诸人曰:“樊樊山又发官瘾。”
某进士公见人读《史记》,问为何人所著,答曰:“太史公。”进士曰:“太史公是那科翰林?”
孙文与人言反清复明,尚有不了解者,孙文即举示制钱正面之“某某通宝”,问曰:“汝等识此字乎?”曰:“能识。”又举反面满洲文示之,则曰:“不识。”
欧洲大战初起,德国雄风一世,威震世界。世凯乃一切师承德制。其练兵也,军中步法,令改用德御林军步伐。其训将也,选将皆用留德陆军学生。其选制服也,先由家庭改革,诸子皆着德国亲王陆军制服,照相颁示。其教子也,圈出荫昌为诸子德语教师。其每日呈进居仁日览,亦译奉《德皇威廉本纪》一纸。乃至于蓄须,府中文武军官,咸模仿世凯嗜好,蓄威廉二世八字牛角须。醉心德制,无所不至,心感德皇助成帝制也。
章太炎民元往北京,一见参谋次长陈二庵,即曰:“此中国第一等人物,然他日亡民国者,必此人也。”闻者以为妄,而二庵恨之刺骨。其串通共和党胡、郑诸人诱章入京,安置龙泉寺,软禁北京,皆二庵所为也。太炎死,二庵曰:“太炎云殁,世间无真知我陈某为何如人者。太炎真知我,我亦真知太炎。彼陆朗斋谓得章太炎作一篇文字,胜过用十万兵马,犹轻视太炎耳;我则谓太炎一语,足定天下之安危也。”乃亲作挽联,寄往苏州,联云:“囊括大典,整齐百家,否岁值龙蛇,千载修名君比郑;人号三君,国推一老,抗颜承议论,世间北海亦知刘。”未联即指章太炎人物月旦语。
陆朗斋,名建章,为袁世凯军政执法处处长。太炎被囚龙泉寺时,朗斋送之入寺,骑马前导过市。人问陆何故尊重太炎若此,陆曰:“他日太炎为我草一檄文,我可少用十万兵马,安得不尊重?我对太炎曲尽礼貌,自为表示,不与陈二庵同流也。”
黄季刚与人争论音韵,击案怒辩,忽来巨雷,震屋欲动,季刚不知何往,寻之,则蜷踞桌下。咸曰:“何前之耻居人后,而今之甘居人下也?”季刚摇手曰:“迅雷风烈必变。”
季刚少溺女色,晚更沉湎于酒,垂危呕血盈盆,仍举酒不已。醉中狂骂,人不能堪。人常规之曰:“学者变化气质,何子学问愈精,脾气愈坏,不必学汪容甫也。”季刚曰:“予乃章句之儒。”
吴兴沈尹默与刘成禺、汪旭初善,一日语二人曰:“汝与我及汪旭初,他日落泊,有一合伙生意可做;三人同往苏州玄妙观,汝高坐当门说书,我东列书案卖字,旭初西列画案卖画。汝以说书召集顾主,说至重要神妙处,暂休息,予与旭初开场卖书画。卖毕再说,说停又卖,可成三人佳话。”
戊戌难时,谭嗣同、康广仁(康有为之弟)、林旭及杨深秀等,悉见捕,以八月十三日弃市。就义之日,观者万人。壮飞颜色自若,临决呼刚毅前曰:“吾有一言。”刚不顾,遂就戮。春秋三十有三。
浏阳谭壮飞嗣同之未见捕也,有某国公使,劝其出游以避祸。壮飞笑谢曰:“东西各国之倡革命、肇新国者,莫不从流血而成,而我国无闻焉。此革命之所以终不成欤?有之,请自嗣同始。”卒不去,遂及于难。
秋瑾被收,无供词,仅书“秋雨秋风愁煞人”七字。
光绪晚年,有经济特科之试,盖等于清盛时之博学鸿词。由三品上京堂及各督抚保荐,不拘资格,考取第一名为梁士诒。或有谮之孝钦者曰:“此人粤籍而梁姓,盖康有为之弟子而梁启超之兄弟也。”孝钦甚怒,梁闻而逃之香港。
科举既废,湖南王壬秋闿运年已七十矣,忽被荐入都,特赏检讨。同时出洋游学生毕业回国者方与考试,有牙科徐景文者亦得授馆职。壬秋戏为诗云:“愧无齿录称前辈,幸有牙科步后尘。”
珍妃不为孝钦所悦,既贬长门,庚子变起,孝钦仓卒召之出,推入古井,命宫监推垣一堵以覆之。次年夏,始起而殡焉,貌如生。迨崇陵成,复起金棺,附于德宗、孝定之旁。
宣统之登极也,其父摄政王抱之而升,净鞭甫鸣,宣统大啼,摄政王慰之曰:“皇帝别哭,一会儿就完了。”后三年清祚遂终,人谓摄政王一语成谶。
段祺瑞组阁,电招郑孝胥入阁长交通,郑复电曰:“家有小事,弗克应召。”
江杏村(春霖)躬耕深山中,乡邻有伯仲争田产,持械互斗殴,江亲调解之,不听,乃长揖曰:“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奈何勿省悟?”争者弃械,叩首谢罪。
黄季刚流窜东瀛,以不得返乡里上先人冢墓为憾,宵中魂梦绕母丘墓。既寤,悲伤至于吻旦。其师章炳麟称季刚念母若与阮籍同符。
章枚叔炳麟流居海外,教授诸留学者以国学。睹国事败坏,大愤,思适印度为浮屠,资斧困绝,不能行。寓庐至数日不举火,日以百钱市麦饼以自度,衣被三年不浣,困厄如此而德操弥厉。
蔡松坡鄂为云南都督,治军严肃。民怀其德,醵资建生祠、铸铜像。蔡谢曰:“彰人之功,不若拯人之命。”滇人贤之。
刘申叔师培随端方入蜀,端遇害,刘闻风逃沪,仇党欲杀之,章太炎为之鸣冤曰:“今者文化陵迟,宿学凋丧,一二通博之才如刘师培辈虽负小疵,不应深论。杀一人无益于中国,而文学自此扫地,使禹域沦为夷裔者,谁之责耶?”刘因得免。
民国成立,百度维新,于晦若拟一联悬于户曰:“男女平权,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阴阳合历,你过你的年我过我的年。”见者以为隽语。
柯凤孙辞参政,人问之,柯曰:“政出多门,何参之有?”
袁世凯屡征康南海,康坚不起,袁以词致之曰:“京洛故人,河汾弟子。咸占汇进,宏济艰难。爱国如公,宁容独善?”康答曰:“问道求贤,三征未已。猥以衔恤,未酬隆情。情岂忘于忧国,而创深巨于思亲。”
梁星海鼎芬以书报吴子修云:“门外大雪一尺,门内衰病一翁。寒鸦三两声,旧书一二种。公谓此时枯寂否,此人枯寂否?”吴曰:“趣人趣语。”
客问李季皋经迈曰:“迩日往来者都是何等人?”李曰:“闭门谢客,拥书自乐久矣,朝夕往来于室者,一猫、一犬耳。”
王湘绮性强直,人靡不惮之,群相语曰:“见湘绮畏其严责人,既殁,又思之弗止。”
于晦若温和谨厚,与人异趣,久为卿贰而草冠布衣,挟诗书数册日走什刹海、陶然亭诸名胜,埋头吟诵,见者不知其为朝贵也。
清道人(李瑞清)未达时,武陵余某测其必显贵,以长女字之,未婚卒,复字以次女,又卒,更字以三女名梅者。既婚,数年逝。清道人感其风义,因自号曰“梅痴”,终身鳏居不更娶。
梁燕孙士诒童年读于塾,课余,师对诸生曰:“盍各言尔志。”一生答曰:“弟子他日倘得入翰苑,一麾出守,作良二千石足矣。”次及梁,梁曰:“大丈夫生天地间,不为英雄,便当为流寇。”师咋舌久之,退而告其父曰:“哲嗣将来名位,上可方周、召,下亦不让萧、曹,公宜及时勒抑之,使不入邪途。”其父曰:“师言过誉矣,但求其能自立亦大幸也。”
袁世凯称皇帝,改元洪宪,爵封内外百官,康南海(有为)箴之曰:“公在先朝为重臣,倒清建共和,自为元首,人犹有谅之者,今竟自为帝,是不忠;公先人在日,知蓄有异志,尝诫不可存非分之念,今竟自为帝,是不孝;公对往日同僚誓言,既为总统,夙愿已偿,决无他志,今竟自为帝,是不义;人民憔悴于虐政,膏血已尽,公方吸取财帛以筹办大典,是不仁。”
陈散原(三立)赴友宴会,席间召妓天香阁,乞为撰一联,陈援笔立题曰:“天壤有情终负尔,香尘扬海渺愁予。”以视诸客,四座惊赏。
易中实、樊樊山共游西山,樊对易曰:“西山爽气扑人眉宇,雅人韵士时常眺望其间,独不见君抱琴至,何也?”易曰:“岂能对牛弹琴?”
于晦若好诙谐,某君美风仪,诣之,言至款杂。及出,于对人曰:“此君语言无味,面目可爱。”
黎宋卿尝语人曰:“项城深沉过人。”闻者曰:“过人者何在?”黎曰:“与之周旋两三年,未曾说要做皇帝。”
光绪被禁瀛台,郁郁独处。常独自坐地作玩耍,尤好于纸上画成大头大身各式鬼形无数,仍拉杂扯碎之。有时或画成一龟,背上填写项城(即袁世凯)姓名,粘之壁间,以小竹弓向之射击,即复取下剪碎之,令片片作蝴蝶飞,盖其蓄恨于项城至深。
左文襄与曾文正言事有异同,文正出句云:“季子自鸣高,与我心期何太左?”文襄对曰:“藩臣身许国,问君经济有何曾?”
同治末,有某伶者,相传曾为上所幸。伶生于二月初旬,而死于三月中。或挽之云:“生在百花先,万紫千红齐俯首;春归三月暮,人间天上总消魂。”
清道人(李瑞清)未达时,武陵余某测其必显贵,以长女字之,未婚卒,复字以次女,又卒,更字以三女名梅者。既婚,数年逝。清道人感其风义,因自号曰“梅痴”,终身鳏居不更娶。
李瑞清(1867-1920),字仲麟,号梅庵,晚号清道人,江西临川人。光绪十九年举人,二十一年进士,官至江宁提学使,任两江师范学堂监督。近代著名书法家、画家,也是我国师范教育的创始人。
八国联军至京,深恨吾国攻击使馆之不道,有言立曲阜衍圣公为主者,有言立明后者,究以不当事情而旋止。瓦德西至,见吾国无衅可乘,使德璀琳谓文忠(李鸿章)曰:“各国军舰百余艘,拥公为帝,可乎?”
文忠曰:“予今年七十有九,明年八十,且死尔。观吾子,有似乎皇帝者耶?”笑而遣之。
徐荫轩为守旧党首领,平生最恶外人,而家居东交民巷之中,近于各国使馆,朝夕所经,触目皆是。每出门入市,辄闭其眼,曰:“山鬼伎俩有限,老僧不见不闻。”
及拳民纵火,守卫西兵燃枪拒敌,行人不通。徐相前门被塞,乃启后户走,向西绕正阳门逃出。都人嘲之曰:“山鬼小施术,老僧由窦遁矣。”
拳匪始于毓贤,成于载漪、刚毅,人所习闻。及毓贤处斩,甘(肃)督李廷箫奉诏,先怀金往示。毓贤知其意,曰:“我有罪,宜明正典刑,奈何自经沟渎!”
毓贤受戮,甘省地方驾远,刽子无能手,斩之不死。其仆某曰:“奈何苦吾主。”夺刀刭之,亦自刎。
光绪往请西后安,后方食汤圆,问汝已食乎?不敢云已食,朗谨跪对曰:“尚未。”后即赐食若干枚,问已饱乎?不敢云已饱,亦谨对曰:“尚未。”乃更赐食。如此者数四,腹胀不能尽食,乃尽以私匿之于袖口中。归而汤圆满袖。
陈右铭中丞(宝箴)之未达也,以举人留京师。倜傥好奇计,人以为狂。庚申之变,咸丰出狩,圆明园被焚。右铭方一人饮酒楼上。酒酣,忽见圆明园火起,抚膺大恸,楼下人悉骇。
李鸿章使英,至伦敦,于英故将军戈登之纪念碑下表敬意,戈登之遗族感激之,以极爱之犬为赠。不意数日后,得李氏谢柬,中有云:“厚意投下,感激之至,惟是老夫耄矣,于饮食不能多进,所赏珍味,咸欣得沾奇珍,朵颐有幸。”云云。
梁任公(启超)早慧,7岁时,有客来访出上联“饮茶龙上水”,梁对以“写字狗扒田”。
袁项城死,几上发现亲书二语曰“为日本去一大敌”、“看中国再造共和”。此殆留以自挽者欤?
苏曼殊,以诗人致力革命,所著诗文小说脍炙人口。母为东瀛产,而生平恶日人如寇仇,侨居数稔,不肯操日语,宁辗转觅舌人,不惮烦也。尝病,友人访之,讶曰:“胡不就医?”
曰:“倘不以通事为劳,将从君请。”
乃相偕赴医院,医者叩所苦,曼殊无语,友代告。俄顷,失曼殊所在,还询其家,曼殊在焉。友让之曰:“去而忽返,不谋之于我,何也?”曼殊曰:“君传语乖误,疾病岂可乱施药剂耶?”友赧然曰:“然则君自言之,奚害?”曼殊曰:“君忘吾不操日语乎?”
曼殊性脱略,无人己之界,囊空如洗,不称贷友人,有周济之者,受而不谢,亦不复偿欠。尝断炊数日,偃卧呻吟,自忘所苦,友至,叹曰:“吾迟来一步,君为饿殍矣。”为之具饭食,馈百金而去。越数日,复往视之,偃卧呻吟如前状,骇曰:“君欲绝食自毙耶?”曼殊喃喃曰:“吾曩得君钱,腹饥顿解。欣然行于市,见自动车构制绝精美,好之,购置家中。又遇乞人,不食三日矣,倾余囊以献。”友曰:“君未习乘坐法,购车奚为?”曼殊曰:“无他,从心所欲而已。”
王壬秋女皆不栉进士。长女遣嫁日,彩舆在门,王令背诵《离骚》,讹数字,以指叩其额。
王壬秋次女适黄十一,南坡后人也。黄诫之曰:“汝来吾家,不准看书写字,敢违吾令,挞楚随之。”未弥月,备受凌辱,女不能堪,密函乃父,洋洋数万言,诉所苦,王执笔批曰:“有婿如此,不如为娼。”
袁世凯征王壬秋为国史馆长,治装待发,阻之者曰:“公以八三高年,为民国官吏,似不值得。”王曰:“吾少壮时,遨游公卿间,或主书院,不愁无啖饭处。今老愦,百事莫办,惟作官能藏拙,是以愿往。”闻者默然。
曾重伯(广钧)垂髫时,数以僻典窘绮湘(王壬秋),退而诘人曰:“壬老殊易诓。吾偶阅《策府统宗》,见有西洋名词,如所谓克虏伯者,戏而询焉,壬老瞠目无以应。”闻者为之捧腹。
辜鸿铭任五国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