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滨大事记 - (TXT全文下载)

注云,俗呼大小长门。余维闽音轻僄? 转,或讹桃源为长垣,又转为长门,盖源、垣、门迭韵也。似此讹转,实为数见,何独于长垣而疑之?况考是时监国往返长门、琅崎间,逮声势既振,乃进驻闽安,于事理亦不为誖。可决昔之长垣,即今之长门也。嗟嗟!海上天子,舟中国公,落日狂涛,冠裳相对,蛎滩鲸背间别一天地,臣主播迁,式微载赋。虽清元学者见闻亲切,纪述足传,而海曲山陬文献无征,归于泯没者,殆复良多。岂不悲哉!

  鲁王葬处考异(附)

  鲁王以有明宗室于南都崩溃之后,间联颠沛,漂泊海上数十年,唯郑氏是依。然世传王在金门自削监国号,日益穷蹙,成功礼意寖衰,王不能平,将移居南澳。成功衔之,使人要于道而沈诸海。三藩纪事载之。考圣武记、台海纪事、鲁春秋,南疆绎史、鲒埼亭集各书,皆云殂于台湾,而海滨纪录、鹭岛道人梦庵海上见闻录、续闽书各编,并云王葬金门。续闽书为林霍子濩撰。霍,同安榄里人,自少遁鹭岛,称遗民。其书载王素有哮疾,壬寅十一月十三日中痰薨,生万历戊午五月十五日,年四十有五,葬于金门,王所尝游地。金门卢若腾牧洲,子濩师也,尝从王于岛上,所撰岛噫集,有壬寅仲夏作泰山高寿鲁王诗,王之生辰与续闽书合。惟阮文锡夕阳寮存槁云,王薨于金门,岁在庚子;无名氏台湾外史亦云,王以庚子十一月殂于金门,郑成功令兵部侍郎王忠孝礼葬于后埔。二书皆以王薨于庚子,葬于金门。壬寅、庚子相间三年,岂有王已薨而遗臣犹为寿者,则壬寅可为据矣。又考成功卒于壬寅五月,而王薨于十一月,在成功卒后之六阅月,则沈海之说诚稗史家言也。周凯内自讼斋集谓王墓前有鼓冈湖,广四十余丈,湖南多石,镌王手书「汉影云根」四字,并刻从亡诸公题咏,其为王所尝游者似又可信。且云台湾之大湖,即今鲤鱼潭,凯尝游其处,王墓亦无考。金门志:王薨于金门,遗臣王忠孝、卢若腾辈为葬于古坑后埔,湖上墓久湮失。道光壬辰,里人林树梅访得之,为请于兴泉永道周凯,立碑加封植焉。小腆纪年云:己亥秋,永历帝手敕命仍监国,而成功不欲,迁王澎湖,寻悔之,迎归金门,供给如初。而蠡测汇钞又辨王未尝渡台,墓不应在台,指鲒埼亭为错。是王纵有至台,亦已返金门矣。然则薨于海外之说,传讹也。噫!天潢贵胄,生丁阳九,乃至埋骨荒岛,榛莽成墟,春霜秋露,麦饭无闻,殊可悯已!

  ?郑成功攻福州始末记

  清顺治三年(丙戌。是岁明福京亡,鲁监国元年)

  九月,明平虏侯郑芝龙降,子成功率陈辉、张进等九十余人,乘二舰,屯兵南澳,攻同安及泉州。

  清顺治四年(丁亥。明永历元年。鲁监国二年。朱成功称隆武三年)

  三月,攻福清,据海口城,清兵克之。成功退屯鼓浪屿,命黄恺等索饷安平镇。

  十月,朱成功颁隆武四年(戊子)大统历于海上(按是岁鲁监国亦颁监国三年(戊子)大统历于海上,于是海上有二朔)。

  清顺治五年(戊子。明永历二年。鲁监国三年。朱成功称隆武四年)

  朱成功据同安。

  七月,清兵复同安,杀守将邱缙、林壮猷等。

  清顺治六年(己丑。明永历三年。鲁监国四年。是岁,朱成功始奉永历正朔)

  七月,明永历帝封朱成功为广平公。

  清顺治七年(庚寅。明永历四年。鲁监国五年)

  八月,朱成功夺郑联、郑彩军,据厦门、浯州两岛,分其军为五,镇守各地,自为中军。

  清顺治十年(癸巳。明永历七年。是岁三月,鲁王去监国号)

  三月,攻福清镇东海口、长乐松下、大祉、小祉等处,焚劫乡社,并攻海坛。

  八月,陷连江黄岐堡。

  清顺治十一年(甲午。明永历八年)

  清遣郑芝龙抚成功,不就。

  六月,围连江东岱堡,游击宋天禄败之,遁入海,溺死无算,积尸乘潮至通济桥,江水数月不堪食。

  清顺治十二年(乙未。明永历九年)

  朱成功自置官属,改中左所为思明州。

  清顺治十三年(丙申。明永历十年)

  四月,攻闽安镇,守将遁。成功亲率大队舟师逼福州,夺南台桥,登岸札营。分兵东守乌龙江,以御漳、泉救援之师;西据洪塘水口,以截延、建饷道;北守连江北岭,以遏温、台;惟南面近水不备焉。清兵驰援,甘辉等遂掠南台、潭尾等处,退保闽安镇罗星塔(按行朝录误作牛心塔)。

  七月,陷连江县治,以兵屯北岭,窥福州。

  八月,陷东岱堡。清提督马得功复县城,移兵东岱,屠其民众,毁城遁。

  九月,成功至闽安镇,并罗星塔增筑土堡塞城,以林胜、万礼守闽安镇,以陈斌、林铭、林辉等守罗星塔。马江萧家渡设水师,以裴德守之。成功出屯壶江、定海、凤埔等处,攻连江县。

  十二月,令甘辉、周全斌攻罗源、宁德等县。

  清顺治十四年(丁酉。明永历十一年)

  三月,以万礼、韩英洪、杨朝栋等轮防闽安镇、罗星塔等处。清遣总督李率泰等水陆并进,平之。

  清顺治十七年(庚子。明永历十四年)

  八月,成功率舟师返厦门,令陈尧策屯琅埼,掠连江马鼻及透堡,令杨富屯福清,黄元屯长乐,沿海联络征饷。

  清顺治十八年(辛丑。明永历十五年)

  清诛降将郑芝龙。

  十二月,明延平王朱成功取台湾。

  清康熙元年(壬寅。明永历十六年。是岁四月,滇亡,台湾郑氏犹存王正朔)

  五月,明延平王朱成功卒于台湾,子经嗣立。

  清康熙二年(癸卯。台湾郑氏称水历十七年)

  十月,清水师提督施琅与海澄公黄梧、总督李率泰、陆路提督马得功攻厦门。得功船被围,死之。郑经弃厦门、金门,走铜山。清兵入厦门,墟其地而还。

  清康熙三年(甲辰。台湾郑氏称永历十八年)

  三月,郑经遁入台湾。

  清康熙十六年(丁巳。台湾郑氏称永历三十一年)

  正月,郑经兵自馆头踰岭,夜掠连江水南(今江南铺),焚民居数十家,清守备郑兴击却之。

  清康熙十七年(戊午。台湾郑氏称永历三十二年)

  八月,郑经镇将萧琛、萧圭璋、章本镇等守定海,攻掠连江幕浦堡;清水师联络官陈君翼破之,定海失守。

  清康熙十八年(己未。台湾郑氏称永历三十三年)

  郑经自浙召回朱天贵守海坛,以陈谅为水师攻定海;清兵集船百余出拒,遇风折回五虎门。经兵仍退海坛。

  清康熙十九年(庚申。台湾郑氏称永历三十四年)

  正月,清水师提督万正色督师出闽安镇,攻海坛。郑经退泉州迎敌,粮尽,弃厦门遁归台湾,朱天贵降。

  清康熙二十年(辛酉。台湾郑氏称永历三十五年)

  正月,郑经卒于台湾(凡立十九年),子克塽嗣立(年十二)。

  清康熙二十一年(壬戌。台湾郑氏称永历三十六年)

  六月,清靖海将军施琅会各镇官兵发铜山,取澎湖。

  清康熙二十二年(癸亥。台湾郑氏称永历三十七年。是岁,台湾亡,明朔亦终)

  闰六月(按漳、泉二州府志,悉作七月),郑克塽降(自成功起兵,迄克塽凡三世,计三十八年而亡)。

  郑成功事略(附)

  成功小字森(按赐姓始末及三藩纪事皆同,惟府志多舍字),号大木,南安人。父芝龙娶倭妇翁氏所生也。读书颖敏,少补县学廪生。进见唐王,王奇之,赐姓朱,名成功,封为忠孝伯,自是中外称「国姓爷」云。

  芝龙既降,令招成功,不至。成功携所著儒巾衫赴文庙焚之,与陈辉、张进等掉小舟泊鼓浪屿,招集数百人。方苦无资,适有日本舶来,询之,郑仆也。成功命出资佐军,仆辞以未得主母命,立斩之。止南澳,招兵制械,得数千人。时郑彩与弟联据厦门(中左所)、浯州(金门),成功攻揭阳回,彩见成功军容籍甚,移军出避。联方醉万石岩,成功见联曰:『兄能以一军见假乎』?联未对,诸执锐者前,唯唯惟命。于是麾军过联船,未几,邀联出进,剚之,成功遂兼有两岛,威震海上。自是取漳浦、海澄、长泰,围漳州,凡七阅月不下。清援至,成功溃,退保海澄,大扰福州、兴化。清乃遣满员入海议抚,无顺意,归报,因置芝龙于高墙,戍芝豹于宁古塔。甲午,又攻漳州,守将降,于是十邑皆下。遂略泉州,不能破而还。明年,复攻仙游,取舟山,破之。继得台州、宁波、安平三镇及惠安、同安、南安三邑。清遣定远大将军庶子王至闽,成功遁回岛中。及班师,成功又进略温、台等郡,陷乐清等县。戊戌,桂王遣周金汤航海,进成功为延平郡王、招讨大将军,赐尚方便宜行事。成功议大举复金陵,用兵不利而罢。清复遣将军达素、总督李率泰攻两岛,兵大溃。辛丑,议取台湾,舟师次鹿耳门,会水骤涨,遂克赤嵌城,攻王城。红夷坚守不下,成功使人告之曰:『此地乃先人故物(初,芝龙与海盗出没其地),今我所欲者地耳,余悉以归尔』。荷兰乃降。

  成功既得台湾,制律法,兴学校,改台湾为东都,以赤嵌城为承天府,置天兴、万年二县。康熙元年五月庚辰,成功卒于台湾。计自隆武丙戌起兵,凡十七年。卒年三十九。时成功长子经在厦门,台人以成功弟袭理台事。六月,赴至岛,经乃自称招讨大将军嗣立。后成功及经丧,清特命归葬南安。

  闽海徙民志略(附)

  顺治十八年(辛丑)

  户部尚书苏纳海至闽,迁沿海居民入内地,离海三十里村庄田宅悉皆焚弃,城堡台寨尽行拆毁,撤回汛兵,于内地画界筑垣备御,并禁渔舟、商舟出海,令移民开垦荒陂。

  康熙元年(壬寅)

  调迁长乐八寨居民于内地(北从雁山抵金峰,南至大屿转壶井,直至三溪为界,络绎设八寨)。

  康熙二年(癸卯)

  总督李率泰复请弃诸岛,移民迁界守边。

  康熙八年(己酉)

  命展界(据连江志,康熙庚戌九年,郑经已退台湾,总督范承谟疏请复沿海移民;然仅复馆头、大小澳、透堡等处,至离县稍远如定海各地,尚未准复。惟按府志职官表,范系十二年连任,志似误)。

  康熙十一年(壬子)

  又调移海民于内地。

  康熙十二年(癸丑)

  总督范承谟乞展界,复沿海移民。

  康熙十五年(丙辰)

  康亲王疏请迁界累民,罢之,于是迁民悉复故土(时耿藩之变已平)。

  康熙十七年(戊午)

  十二月,督抚复请重迁沿海居民于内地。

  康熙二十年(辛酉)

  总督姚启圣疏请原移民尽复故土,凡二十七上书,以身任海上事,诏许之。海民至是始得安集复业。

  论曰:移民之事,海上录云:先是房星曜上言,海兵皆从边海取饷,空其土而徙其人,寸板不许下海,则彼无食而兵自散矣。从之。上自辽东,下至广东,皆迁徙。筑短墙,立界牌,调兵戍守。出界者死。按海寇跳梁,肇自明初,而炽于万历末叶,与倭夷此起彼仆,相间侵掠,海民受荼毒深矣。至清顺、康间,台湾郑氏父子及靖藩耿精忠(以康熙十三年甲寅叛,十五年丙辰九月降)复相继骚扰,滨海各地无宁岁。闽人活计,非耕则渔,一自迁界禁海以来,流离琐尾,里落为墟。民田数万余顷尽成斥卤。且渔盐之利既塞,民兵交困,无所聊生,凡二十一年间,屡迁屡复。至辛酉,海氛渐扫,重旋故土。彼蚩者氓,始庆安乐焉(按漳州府志:先是原任漳州知府房星叶降贼,逃归,使其弟候补通判星曜上言:海贼皆从海边取饷,使空其土而徙其人,寸板不许下海,则彼无食而贼自散矣。至是上自山东,下至广东,皆迁徙,拨兵戍守。海上录之辽东当系山东之误,所谓五省迁界是也)。

  ?法人侵闽始末记

  光绪十年(甲申)

  闰五月,法人以安南之衅率兵舰寇台湾,战不利,乃开抵马江,窥福州。督抚卿使共议添勇,而增募粤勇为多。及下旬,均有法轮进口。有请照万国公法兵船入口不得逾两艘,停泊不得逾两礼拜,违者即行开仗。将军穆图善欲行是说,闽浙总督何璟深恐开衅,不从。于是穆图善出守长门,会办大臣张佩纶亦出马尾。扬武管驾游击张成有口才,佩纶喜之,遂劾闽安副将蔡根业,而以成署之,仍令管驾扬武,统带兵船,一切水师听其调度。陆续调回大小兵轮十一号,驻泊一处,则扬武、济安、飞云、伏波、福星、振威、艺新、永保、琛航、福胜、建胜是也。

  七月初三日辰刻,法人致战书。大吏乃不通谕水陆各军知悉。午刻,法果举炮。船政大臣何如璋闻炮避福州,会办大臣张佩纶继避鼓山。先是二何尝严谕水师,不准先行开炮,违者虽胜亦斩,必让敌炮先开,我方还击。以故各管驾不敢妄动。我船所泊地方皆由张成派定。福州各管驾面请于张成,谓我船与法船并在一处,倘先开炮,恐致全陷,须与蜑船疏密相间,首尾数里,以便救应,万一前船有失,后船亦可接战。而张成不之听。佩纶又受其先入之言,遂谓闽人胆怯,不如粤人,不从各管驾之请。且将战之船,宜早起椗,便于转动。张成身为统带,并此不知,抛锚如故。及战,扬武首被轰击。张成令水手起椗不及,凫水而遁。福星水缸、火药等舱被炮轰毁,管驾陈英与三副王琏同时殒命。振威管驾许寿山与大副梁祖勋立望台督战,被弹轰飞,其死最惨。建胜全船击破,管驾林森林亦死。福胜管驾叶琛左喉中弹,犹负痛力呼开炮,复中炮仆。计管驾十一人,闽人五,死其四,兵船被毁九号。伏波、艺新两轮受损稍轻,逃至濂浦亦沉。蜑船十九艘,尽被击碎。是时,总督何璟、巡抚张兆栋同守省城,眷属纷行,民间遂无固志。城外南台及沿海居民,十徙八九,城内十去六、七,大局几不可问。惟各军于濒危之际,犹复奋力接战,击坏法轮二艘、雷艇一只。

  初四日,法兵由马尾登岸,毁我船厂、船坞。提督黄超群、道员方勋、都司陆桂山督队击却之。

  初五日,法船二艘冒美旗进口。总兵张得胜、副将洪永安、守备康长庆等率队截剿,毙敌甚多,击沈敌轮一艘。

  初六、七日,法攻田螺湾闽安南北岸各台寨,昼夜不息,游击张世兴等督队却之。

  初八、九日,法轮六艘并力突出长门,内外夹攻,毁金牌炮台及馆头、下塘寨。金牌游击(亦称管带)杨金宝率所部伏守山坳,悉力抵御,开炮殪其海军提督孤拔,并毁轮一艘。敌悬白旗遁(初,我台炮悉外向,敌由内击,无从还炮,致受斯创。时海防仅长门一所幸完。至若南北岸各处,并皆残破矣)。

  光绪十一年(乙酉)

  三月,与法人和议成,以安南属法(是为天津和约)。

  论曰:闽口之挫,闽人归咎于何璟平日不修武备,而于何如璋尤为切齿,致有盗帑、通款之谤。于张佩纶则言其意气自矜,并极诋其败后之状。夫胜败何常之有,岂能以一眚遂概其人之生平?惟事前未能谦抑,事偾便授人口实,声名太盛,责备益严,则不能不为丰润惜矣。夫以闽口之形势天然,非地利之不足守也。越南构衅,识者咸知法必移祸中国。广东筹备严密,而福州独疏。迨张会办来闽,始稍整顿,又泥于不战之说,纵敌轮入口,炮台竟成虚设,兵船亦未备敌,遂致铸成大错。向使当事者能未雨绸缪,虽铁胁亦难飞渡,何至令敌直捣而入哉?时闽中有「两张无主张,二何莫奈何」之谣,不为无故矣。是战史称马江之役。

  书杨游击事(附)

  金牌凯右营游击杨金宝者,湘人也,生平行谊不着,独于马江之役,其忠荩之忱、力战之功,有不可磨灭者。在传志既轶其事不载,乃遍询先辈及当日老兵而得其详焉。

  甲申七月初三,法人既轶我兵轮,连日又迭毁马尾船厂船坞,破南北岸各台寨。初八,敌舰六艘合力夺洋出。时长门、金牌两炮台官弁已望风逃窜略尽,将军穆图善且移节连江城。先是金宝伏守金牌山麓土窨,觇近岸敌舰,督勇连发抬枪,敌兵死伤甚众。继纵炮创其帅孤拔毙,且毁其一轮。敌还击,弹中药库,山头烟焰弥天,营房顿成煨烬,勇弁饥饿不堪战。乡民赍粥慰劳,劝金宝少休。金宝抗声曰:『斯何时耶!我祈捐躯报国家耳』!闻者怆然。固请留琅崎山寺。越日,穆闻敌悬白旗遁返长门,亟召金宝,忮其功,责以临战脱逃,将置于法。琅崎绅耆联名为请命,因得免死,黜官归。余近阅日人久保天随游台诗草,有过孤拔墓下作,盖当时孤拔既殪,槁葬于台湾尔。

  是役也,金宝于我军惨败之余,独能杀敌致果,歼厥巨魁,可谓壮哉!乃耸于专制淫威下,功反获咎,几丧其元。然以视专阃方面之吏巽耎畏葸先去为人望者有间矣。使不加征访实录之以备采择,则金宝遭丑正恶直辈构成壅蔽之冤者,又孰从而暴白于天下后世,而天下后世又孰从审而谅者哉(按连江志祗记金牌管带杨金宝伏兵击舰及犯疑下狱、琅崎乡民公白其冤等语,于毙敌渠事反略不载)?

  附载

  甲申马江之败,世皆归罪于张幼樵学士。然诸将用命,力战死绥,其忠荩实有不可没者。且法人内犯,实仗孤拔一人。自孤拔毙于炮,法人已失所恃,遂不复能纵横海上,功过亦差足相抵。较之大东沟、刘公岛诸役,其得失必有能辨之者。爰检学士为诸将请恤疏稿录之。今朝廷锐意规复海军,听鼓鼙而思将帅,其亦有奋袂而起,以追先民之风烈者乎!

  按是役死事最烈者为督带飞云兵轮副将衔参将高腾云管带福星轮船五品军功陈英。原疏叙高事云:该参将由粤来援,论事讷讷如不出口。前月二十六日,法增一船,诸将来请援,高腾云独义形于色,臣心异之。夜复来见。询以方略。高腾云曰:『闽防之意,本以牵制使敌不发耳。厂非战地也。但炮注子、人枕戈者已一月,昼夜相持,咫尺间恐酿成战事。知帅意急欲先发,必多牵制不可得。南洋援必不来;即来,怯将亦无用,徒害事耳』。臣诘之曰:『然则奈何』?对曰:『专攻孤拔,得一当以报而已』。臣欲令其统率诸将,则辞以资望在李新明后。且曰:水师船各自为战,非若陆军一将能指挥十余万也。请不必纷更,坚守以待上命。该参将既去,臣复嘱各船就商筹策。该参将志定神完,誓死报国。是日,手发巨炮击其乌波船,一一命中。以一飞云小舰,当敌人三大舰,中流坚拒不退。忽横来一炮,该参将■〈骨妥〉为之折,复一炮遂飞入水中而没,舟乃发火。

  其叙陈事云:该军功人极瘦弱,文理甚优。方敌舰日增,臣深忧之。陈英上书,请以各轮合攻孤拔座船,而艇船等发火,牵制下游,使各轮小商船水勇及捍雷船截其鱼雷舰。所论均有条理。臣采其论,下诸将布置略定。无如法暗约英、美先发也。陈英见英、美船骤下,急起椗誓众曰:此吾报国日矣!吾船与炮俱小,非深入不及敌船。敌以三船环之。舟中人几损亡不顾;但以炮向孤拔船。孤拔船受炮略退。敌复增船来,持至一时许,陈英猝中炮于望台,学生王琏随殉,船殆焚毁。英、美观战者均称叹不置,为之深惜云云。后奉旨:高腾云照总兵阵亡例从优议恤;陈英给都司衔照都司阵亡例从优议恤;王琏照五品官阵亡例议恤。是役力战死者尚有千总许寿山、叶琛、五品军功林森林三人。

  马江之役,人多以咎丰润。然丰润不过会办耳。书生夙不知兵,而受任于仓卒之际,号令不专,兵将不习,政府又力禁其先发,着着皆有取败之道。一督、一抚、一船政大臣,开府有年,何竟一无备御?既知丰润调度乖方,何不先事奏参?此何等事而可袖手旁观乎?斯时闽中大吏,殆惟幸丰润之败,而藉手于法军以取之耳;岂有丝毫为国之意耶?丰润出京时,阎文介执其手而谓之曰:子为晁错矣!闽事之必败,智者莫不知之,即丰润亦未始不自知之。自知之不得不往殉之,其遇弥艰而其心未尝不可谅也。然法帅孤拔实为吾炮所毙,故船局虽毁而不敢进趋省城。然则兹役虽败,犹不无尺寸之功焉。视甲午之役又孰优孰劣也(春冰室野乘)?

  七月二十八日,光绪谕旨:穆图善、张佩纶、何如璋先后具奏法兵攻击船厂炮台、官军接仗情形,自请议处治罪各折片,法人乘上海议和之际,潜驶兵船入泊福建马尾等处,中国素重诚信,并未即行驱逐,乃该国包藏祸心,不顾信义,七月初三,何璟等甫接法领事照会开战,而马尾法船乘我猝不及防,先行开炮攻击,我军合力抵御,兵商各船各被击毁。各军于濒危之际,犹复奋力接战,击坏该国兵船、雷船三只。初四等日,法兵猛攻登岸,经提督黄超群、道员方勋、都司陆桂山督队击退。法兵旋攻馆头、田螺湾、闽安等处,希图上岸据扰,经张世兴、蔡康业、刘光明督军击却。穆图善驻守长门等处,督饬总兵张得胜、副将洪永安、守备康长庆等率队截剿,毙敌甚多,击翻敌船二只,以炮台炮皆外向,敌由内击,致为所毁。此次因议和之际,未便阻击,致法人得遂狡谋,各营将士仓卒抵御,犹能殄毙敌人多名,并伤其统帅,其同心效命之忱,实堪嘉悯。所有击退上岸法兵、出奇制胜之提督黄超群,着以提督遇缺题奏,并赏穿黄马褂;道员方勋,着以道员遇缺题奏,并赏给达春巴图鲁名号;都司陆桂山,着以游击尽先升用,并赏给捷勇巴图鲁名号;击翻敌船之副将洪永安,着以总兵记名简放,并赏给铿升额巴图鲁名号;其余出力之水陆将弁,着穆图善、张佩纶先行传旨嘉奖,并从优保奏,候旨施恩;力剿受伤之都司孙思敬,着以游击补用;阵亡之高腾云及受伤之宋锦元、洗懿林及其余阵亡受伤各将弁,均着查明分别奏请奖恤,并着穆图善、张佩纶于前颁内帑备赏项下,择其打仗尤为出力兵勇及阵亡之官兵弁勇家属,分别核实赏给,毋稍疏漏。闽浙总督何璟在任最久,平日于防守事宜漫无布置,临时又未能速筹援救,着即行革职;福建巡抚张兆栋株守省城,一筹莫展,着交部严加议处;船政大臣詹事府少詹事何如璋,守厂是其专责,乃接仗吃紧之际,遽行回省,实属畏葸无能,着交部严加议处;翰林院侍讲学士张佩纶,统率兵船与敌相持于议和时,屡请先发,及奉有允战之旨,又未能力践前言,朝廷前拨援兵,辄以援兵敷用为辞,迨省城戒严,徒事张皇,毫无定见,实属措置无方,意气用事,本应从严惩办,姑念其力守船厂,尚属勇于任事,从宽革去三品卿衔,仍交部议处,以示薄惩;福州将军穆图善驻守长门,因敌船内外夹攻,未能堵其出口,而督军力战,尚能轰船杀敌,功过尚足相抵,着加恩免其置议。嗣后闽省防务,左宗棠未到以前,着责成穆图善、杨昌浚、张佩纶和衷商办,务臻周密,毋稍疏虞。至沿海战守事宜,各该督、抚务当凛遵迭次谕旨,督饬各营认真戒备,不得稍涉大意,致干重咎。钦此(请缨日记)。

  虞初近志有记吴吉人事,撰者阙名氏,大抵亦当代人也,与余所述杨金宝事略相类。

  吉人,歙产,名杰,甲申间充镇海炮台卒。见敌舰麇集,竟不待命,发五炮,沉其一轮。台官怒其擅,欲斩之,赖抚军某救之,获免。及飞疏奏捷,其功悉归指挥诸帅,而吴仅得千总候补而已,然以视金宝之功高见黜者有间焉。盖彼犹强意,此则纯乎誖矣。清廷用人失当,临下之蔽闇,赏罚之不均,可觇其一斑。噫!是为叔季欤!

  又引或云,法帅孤拔之死,即创于镇海之炮,斯则道听涂说耳。世徒见马江之败绩,而不知敌魁乃殪于闽口也。时穆图善、张佩纶、何如璋等先后具奏,虽咸出于粉饰铺张,然其统帅之毙,则的然无疑。德宗之谕旨可覆按也。至世传孤拔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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