棣秋馆戊戌日记 - (TXT全文下载)
书籍类目:史藏 - 志存记录
书籍内容:
棣秋馆戊戌日记
元旦(1898年1月22日),日食。
左氏所谓“正月之朔”,“伐鼓于社”,“用币于朝”是也。是日阴云蔽亏,不见朕兆。时德人据胶州湾,议和未成,父老或以不睹日食为吉,余谓日食系天行之常,不然灵台乌从推测而知之?惟君臣不可不因是而修省。天象变于上,人事应于下,汉人讲五行多附会,班、史何以列之为《志》?学者须识得此理斯可矣。花朝雪霰杂下,天气寒冱似季冬。是日常昭童试正场,终日阴惨,加以凌寒,鸲鹆冻墨,侧理粘毫,人生苦事,无过于斯,况乎携筐若丐,呼名似囚,搜检比贼,幸则为国家多一无益之秀才,不幸则乡党訾謷,妻孥笑骂。明祖以八股、八韵困天下英豪,而其祸更烈于秦政之坑儒。尝谓庖牺氏画八卦,由八起数,文字滋乳,今日之八股、八韵,庖牺氏作之俑也,一盛一衰,相为倚伏,岂非定数使然邪?
(二月)十三日(3月5日)
晨,买棹为麋台之游,午至窑镇,晤胡丽生,时馆刘一清家,太仓黄少彭、崇明沙鸿翔、季新谷、施琴轩、陈兆蓉五君亦至,将踏垦任阳荒地,筑圩播种也。晚,饭周子忠家,田家鸡黍殊有真味。与琴轩、兆蓉两君纵谈农具之异制、圩工之便法、泰西水学之便农,漏二下乃就寝。
十四日(3月6日)
晨,泊任阳,往看南金庄圩地,属东一场四十二都四十五图丘永、郁成二号,经造陈绥之,陈少村之族也,地保钱之奇未见,见其伙盛秉臣,步行地冻而烂,舟行石桥低不能棹,易小舟始至。圩约计近塘垦熟者百亩,荒者五、六百亩,筑圩四尺即可御水矣。三下钟开船,微霰,东北风,张帆行,至石牌镇泊焉。
十五日(3月7日),晴,西北风。
棹由波澄湖、鳗鲤湖,舟中读袁榖廉《邃怀堂诗集》前编第四卷,警句云:“蚁阵团兵俘小豸,蜂衙移蜜饷新王。”其《归自海南》句云“身带鲸鱼背上烟”亦奇丽可诵。作书寄映南,略言捐升改外之难易,并及任阳筑圩,东乡赈荒、种桑诸事。午,泊贞义镇,读武进徐寿基桂瑶《酌雅堂骈体文集》二册,肤词浮响,倦而成寐。其《品芳录》一册述卉木名状、栽种、制用,则颇适于用。以《诗品》句分题诸品,亦见匠心,如牡丹曰“神存富贵”,玉兰曰“体素储洁”,桂花曰“明月前身”,木笔曰“如写阳春”,山茶曰“饮之太和”,木兰曰“乘之愈往”,楝花曰“衔之以终”,冬青曰“犹春于绿”,佛见笑曰“妙契同尘”,指甲花曰“著手成春”,剪萝曰“伊谁与裁”,称意花曰“如是得之”,菜花曰“脱然畦封”,牵牛花曰“大河前横”,鸡冠花曰“是谓存雄”,俱妙造自然。申刻抵苏城,泊胭脂河,翰青、翥青二叔暨丹孙侄已移棹去矣。晚,饭吕寅生寓所。
十六日(3月8日)
晨,向书肆购《啸园丛书》十余种,又于冷摊获圣叹《内外书》二册,乃旧帙。圣叹以狂佚杀身,然舌本澜翻,自是辨才。午,移舟青阳地,与翰青叔遇,盖游留园回,同泊此,可谓不期而遇矣。晤龚子贞,四五年不见,觌面几不相识。子贞李氏婿,表姊已前没,与谈外家零替,不觉怃然。傍晚雨,移泊胥门万年桥。
十七日(3月9日)
晨起推篷望,皓然一白,皑皑者犹未已也。重裘不暖,以樽酒温之。余初拟为元墓之游,风雪阻人,清兴不觉索然气短。过午雪稍止,遂命棹归,晚泊陆墓。李晔《味水轩日记》:常熟人有陈龙川者,昼夜能行七百里,饭必斗米,饮或数瓮,驾空驭气,可越江湖,昔年袁了凡好奇,尝一交之,亦曾见冯具区先生,今二老继殁,栖栖旅食,竟无识者。夫以如此矫健,不置之塞垣绝僥,令有所树,岂禄食在位者尽涂目塞耳耶?以区区粗能显著者是犹无援以老,矧机略蕴寸灵经术在深抱者又何烦叹不遇也?龙川吾邑人,未见他书纪述,录之俟考。读《闲情小录》所辑诗钟,戏仿为之,夜课一题,博弈犹贤乎已。下句孙子潇先生句也。“花国千春谁护卫,选家百辈此权舆”。
十八日(3月10日),晴,风亦细。
家书,《豆腐》:一函报竹情先慰,七步然萁恨已深。渔艇远音摇蟹窟,贫家俊味厌羊膏。此橹声豆腐合锦也,原作云“泽国余音流欸乃,淮乡清味品□来”,其佳句可入锦囊。《清波小志补》引宋耐得翁《古杭梦游录》,宋时酒店除官库子脚店之外,如花园酒店、直卖店、散酒店、庵酒店俱谓之拍户,余读《琴川志》不解拍酒义,读此恍然。《称谓录》一书不可不作也。四下钟抵常熟,晤美叔,读映南家书,略知都中近事。晤师郑,略谈数十语而别。映南一书托毕稚琛由邮政局寄都。晚饭开船。
十九日(3月11日)
晨,抵家。下午天阴,唐吉士偕狄云生来,即去。《并蒂兰、张良》:湘浦两心联作佩,谷城一石幻传薪。
二十日(3月12日),风雪竟日。
《红楼梦、孙武》:金钗十二昙华影,粉黛三千细柳容。
二十一日(3月13日),开霁,寒气尚懔烈也。
闻先生桥有冻饿死者,何市豆腐店贮豆粞一桶,为张市乞人掬食立尽。雪霜严厉,菜麦皆伤,恐吾乡亦有庚癸之呼矣,奈何?
二十二日(3月14日)
晚,入城。
二十三日(3月15日)
在城。
二十四日(3月16日)
下乡。
二十五日(3月17日)
赴张市,借房发粥米,与顾香轮偕棹小舟至横塘市,步行,微雨若尘,沾衣生润。抵张市晤王绶青弟梦梁,绶青时入城,乃言定借义庄为发米处。雪雹交下,乘轿回船,钱云生丈强邀至其家,晚饭冒雪旋里,已二鼓余矣。
二十六日(3月18日),霁。
徐印如来。廿一日补课,《蜡烛、鸡》:深夜替谁垂别泪,小窗与尔共清谈。廿二日补课,《鸡屎、知县》:粪壤一坏天比峻,泥馋三尺地生愁。钱云生言,去岁八图之荒歉亦有由焉。以一图而开茶肆,四所当作工之际优焉游焉,迨阴雨连绵,棉田草长而农事不可为矣。凡事误于因循,误于耽乐,凡农也欤哉?
二十七日(3月19日)
黄似兰来,言其家昨夜被盗劫,余闻郁宪丞将下乡勘北横沥河工,嘱其径往请勘,庶不至讳盗为窃。似兰诺而去。继闻宪丞以急于上省,不及下乡,想似兰必入城报案矣。似兰家去海不一舍,盗从海去,然敢于明火执杖,毁门缚事主,捕务废弛可知。外患迭来,内忧将作,可胜慨哉!廿三补课,《蚕豆、王熙凤》:熟从野柘成阴候,忆到宫花入梦时。廿四补课,《墨狗》:文心三寸磨人老,幻影千声守夜忙。
二十八日(3月20日),晴。
廿五补课,《鱼网、草鞋》:晒到夕阳红湿处,踏来春野绿香多。廿六补课,《曾参、鱼》:趋庭甘受芸瓜杖,戏水欣赓在藻诗。
二十九日(3月21日),大风。
乘轿至张市,傍晚美叔亦至。是夕宿郑子颖家。
三月初一日(3月22日),阴。
初二日(3月23日),阴。
初三日(3月24日),晴。
初二晚郑月香太姻丈招饮,是晚王云汀丈招饮。三日发米五十余石,到者三千余人。
初四(3月25日)
早,回家。
初五日(3月26日)
买棹入城,晚过何市,龚守之外叔祖招饮,观白石道人画兰二帧,里人陈氏所藏,白石兰以疏劲胜,传流颇少。余于俞敬孟家见一帧,得此成鼎足矣。
初六日(3月27日)
纡道过张市,观散米。比至四街已拥塞不通,闻到者近三万人,比余由人丛挤进,急挥人退后。娘娘庙前,因挤气绝者已十一人,伤心惨目有如是邪?乃将此局收去,谕以按户查放,死者家属每人给米五斗、洋五元,皆垂泪领去。致映南书云:东乡赈事始如筑室道谋,迄如成议,继如巧媳炊米,致慨屡空。凡张、吴、周市之嗷鸿始食麦粞麸皮,继食豆粞及糠,和以杂草,饿毙者日有所闻。前月底由外舅暨蒋石枫定议,先取孝友庄捐款下乡,施放粥米,每人三合,设局张市王义庄,初至不过千人,两日内增至三千人,至弟四期到者乃有三万,垂毙饥黎枕藉道路,因饿而死、因挤而死、因老病而死,一日之内多至十余人,虽竭终日之力,断不能应其所求。且以三合之米拼死以争,其死者皆黧黑无人状,伤心惨目,笔不能述此,皆玮与美叔在乡目击者。如此奇荒,令长不以为可悯而任意催科,绅士不以为可哀而掯发公款。江南劫运始于淮海,而吾邑踵之,亦事之可骇怪者。现在此局只好停止,拟按图查口,但公款不过数千,灾区有廿余里之广,杯水救车薪,终属无补于事,为此奉恳足下与都中诸前辈速为设法,以解倒悬。在乡诸绅士现亦赴省投禀,拨本地之公款济本地之饥黎,且更有可危者,太仓刘家河工去岁十二月举办,张、吴市之精壮共招去八千人,闻在工只可敷衍度日,并无赢余,此月河工告竣,此八千人归来必不安靖,厝火积薪下而寝其上,外患迭乘,内忧麇集,世事如此,可叹可泣,如能早日设法,乞先赐一电,亿万饥黎引领以望。
初七日(3月28日)
入城,晤石枫丈,知张市查赈尚未派人,乃请其即晚派人下乡。
初八日(3月29日),雨竟日。
徐印如招饮程叔英家,入夜雨更甚,中宵作恶,不能成寐。
初九日(3月30日)
晨,开船赴张市,时雨时止。
初十日(3月31日)
晨,上岸与美叔将此局收去,下午冒雨开船。
十一日(4月1日),晴。
抵城,得映南前月廿八日书,知鳗鲤湖一书已收到。
十二日(4月2日)
午,陆桂如嘱至三兴食河豚,至方补帆家晤谈良久。寄映南一书。夜雨。
十三日(4月3日),晴。
开船赴任阳,拟今晚到明晨归。东北风甚大,饭于古里村,晚抵任阳,知南京庄圩积水甚多,佃人另开种萧家圩。
十四日(4月4日)
晚,回家。
十五日(4月5日)
晚,施琴轩偕绍兴人丁少冈来,愿开种南京庄圩,订期廿日。
十六日(4月6日),晴。
拟作诗钟二联。廿七补课,《小犬》:昏黄吠影随声和。《水烟筒》:呼吸通灵得气先。廿八补课,《钓竿》:风雪寒江渔父艇。《乞丐》:英雄末路市门帘。
十七日(4月7日),晴。
廿九补课,《朋友》:谁云白雪无人和,一掬冰心同倡和。《纸鸢》:羡尔青云有路升。无多风骨亦骞腾。初一补课,《线》:十指辛劳慈母呼。《古画》:一峰突兀古人心。
十八日(4月8日),雨。
十九日(4月9日),阴。
二十日(4月10日),晴。
晨开船赴任阳。丁少江愿办粮而不愿承种,因拒绝之。晚,赴城。
二十一日(4月11日)
入城。东乡奇荒,野有饿莩,而城中犹嬉游娱乐,粉饰太平,昨日赛龙舟,今日赛会,裙屐如云,汗雨渍土,呜呼!可谓无人心已。
二十二日(4月12日)
晚,归。致郁宪丞书云:日昨快聆清诲,欣忭无似,承示机器垦荒一节,弟亦久蓄是念,拟即日遣人赴沪,托农学会友购办美犁、风车等器,先于任阳试办一圩,据实禀复。中国本富首在农桑,方伯此举造福吾吴匪浅也。现在拟围各圩图,分另纸录呈,伏冀台从传谕各地保到工,禁约附近无赖滋事,暨圩成后故放牛羊践踏等情,一俟工竣,当择日恭迓大驾下乡,勘丈造册,申详。前请,出示禁约,亦祈早日发出,俾得远迩周知,余俟面陈。计开八图、九图、十图、四十五图。再渎者,任阳四十五图郁献及子郁详酗酒滋事,一方居民咸畏之如虎,现筑南京庄圩向由郁姓父子斫取荒草,并于前年私招吴塔人开垦数十亩,意图霸占,因于未经开筑之先,殴打佃人房东钱姓,本图地保不能禁约,乞略加惩创,以儆效尤。
二十三日(4月13日),晴。
论者每谓中国人民四百兆,仅约略言之耳。李提摩太曾列为图表,始自乾隆六年,计一万四千三百四十万一千五百五十九人。至道光二十二年,增为四万一千四百八十八万六千九百九十四人,一百年中增多三倍。迄今又五十余年,应增一万万余,当不止四百兆矣。不知粤捻、回匪相继扰乱,人民之死于兵者不可胜纪,承平二十余载,休养生息,元气渐复,五十载中人数不增多,职此故也。俄国皇家地理公司在一千八百九十四年年终将中国户口约计,福建二十五兆二十三万五千一百八十四人,河南二十一兆零九千九百七十七人,湖南二十二兆十万零六百四十八人,湖北三十四兆三十三万九千五百二十四人,云南六兆二十一万四千一百五十人,甘肃九兆七十五万零六百四十五人,江苏二十四兆五十九万八千九百十五人,江西二十一兆九十七万四千零九十八人,广西八兆五十二万七千三百七十八人,广东二十九兆八十五万二千一百十二人,贵州四兆八十四万零九百十二人,安徽三十五兆十一万人,山西十一兆五万零七百六十四人,山东三十七兆四十三万七千六百七十二人,陕西八兆四十七万三千零四十五人,四川七十九兆四十九万三千零五十八人,浙江十一兆八十四万二千五百六十五人,直隶二十九兆四十万人,新疆一兆二十八万六千五百八十四人,总计四百二十三兆十五万七千三百人,与一千八百九十三年已增一兆五十万人,又吉林六十二万六千二百三十二人,盛京四兆七十二万四千五百七十四人,黑龙江四十万人,满洲人数共五兆七十五万零九百零六人,当一千八百九十三年即光绪十九年有七兆五十万人,其减少之故,一则因中日之役多有迁避他疆者,二则因二年中有饥荒饿死者,并有就食他处者。中国本有烟户门牌册,亦未必能逐户细查,不知俄人何以能如此推算详细也?
二十四日(4月14日),晴。
唐尧宾、陆诵芬来,携示米海岳字卷、赵千里《蓬莱宫图》,图尤精致。余购汲古阁初印《汉隶字原》一部、《松陵唱和集》一部、初印王渔洋《香祖笔记》一部,计洋四元。杨子鹤镜中影册,计洋六元,张一斋、于花农山水二幅,洋三元,皆唐氏旧藏物。
二十五日(4月15日),晴。
张穆《昆仑异同考》:冈底斯脉分二支,一支直东趋,为张骞所称南山;一支过和阗,西北趋环二千里,统名葱岭,葱岭又东趋为天山,亘回疆,北至巴里坤而止。魏源《冈底斯山考》:其地势出西南,僥外以渐而高,至此而极,山脉蜿蜒,分干向西北者为僧格喀巴布、冈里木孙诸山,绕阿里而北二千五百余里,入西域之和阗;南山及葱岭诸山向东北者为札布列斜而充、角乌尔充、年【前】唐拉、木萨坦冈、匝诸莫浑乌巴什、巴颜哈喇诸山环卫,地竟青海,连延而下六千余里,至陕西、西宁等处边界;向西南者为闷那克尼儿、萨木泰冈诸山,亘阿里之南二千余里,入尼讷特克国;向东南者为达木楚克喀巴布冈、噶尔沙弥、弩金刚苍诸山,历藏卫达喀木七千余里,至云南、四川之境。
二十六日(4月16日),晴。
二十七日(4月17日),雨。
二十八日(4月18日),阴。
二十九日(4月19日)
偕翰翥二叔赴任阳观赛,大雨,抵家已三鼓矣。
三十日(4月20日)
闰月初一日(4月21日),晴。
作《冈底斯山考》一篇。
初二日(4月22日),晴。
作《曰庖有肥肉二节四书义》一篇。
初三日(4月23日),阴。
唐吉士来,谈良久而别。《山海经》:食人之兽如:青邱之九尾狐、音如婴儿。浮玉之彘或作长彘、虎状牛尾,音如吠犬。鹿吴之蛊雕、状如雕而有角。昆仑之土蝼、状如羊。三危之慠 、状如牛,白身四角,毫如披蓑。邽山之穷奇、猬毛,音如嗥狗。少咸之窫窳、赤身人面马足。比岳之诸怀、牛形四角人目彘耳。钩吾之狍鸮、羊身虎齿人爪。凫丽之蠪侄、九首。北号之猲狙、赤首鼠目。剡山之合窳、人面黄身赤尾。蔓渠之马腹、厘山之犀渠,如牛苍身,音如婴儿。不过十数种耳。
初四日(4月24日),阴。
萃华馆印救吞鸦片回生第一方,用柿油。即柿漆又名椑油,伞店都有。半茶碗和冷水半茶碗,调匀灌救,不吐不泻,效验如神。倘若救迟,只须胸口微温,三、五日内可救。指甲青黑,牙关紧闭,将筷子撬开口灌之,再用两人扶走数百步,务须多走,不可歇睡,便得救活。盖柿油能解烟性,试将烟膏与柿油调和,立刻化成白腐,且其味不苦,真第一良方。柿油乡间恐一时难觅,好善者预买数斤,以备不虞,功莫大焉。
初五日(4月25日),微雨,过午止。
刘岘帅檄委钱观察德培查通属荡地:淮南通州分司所辖计共石港、金沙、余西、余东、吕四、栟茶、角斜、掘港、丰利等九场,每场煎盐埼、灶多寡不同,皆居列范公堤外滨临海边,以其便于取卤。近堤荡地咸生红毛草,俗称茳草,即以供煎盐之用。然每埼一付,配以草荡若干,向有定额,不准淆混,每年由场官分上下两忙征收钱粮。近年海势东迁,海滨涨滩一望无垠,类皆丛生茳草,灯丁以旧日埼址卤气淡薄,禀请移埼就卤,即以新涨荡地所生之茳草就近供煎。近堤荡地卤气既薄,遂皆私垦成熟,或自种植,或潜售与民,民欲报官升科,又碍于民不业灶之成例,未便准行。岘帅现拟分别清丈,招买升科,于正月专折入告,已蒙俞允,先委钱观察往查勘。闻泰属亦将一体查勘云。
初六日(4月26日),午,微雨即止。
作《昭信票利害议》一篇。孙少峰住督辕前大行宫三元栈。美叔来函,其友踏得任阳荒田两圩,一在十三图,一在廿二半图,可泄水至横塘及七浦塘,拟亦倩崇、海人包筑,惜为时已晚矣。十三图有纳芜圩约田千亩,唯不通外塘,而且低洼,亦其友所踏得者。
初七日(4月27日),晴。
古人纳妾有作《催妆词》者,有作《香奁词》者,有作《花烛词》者。今人妄传花烛夫妻,遂疑纳妾不宜作《花烛词》,真儿女子话也。徐电发《本事诗》载汪蛟门纳姬,曹颂嘉赋《花烛词》,王渔洋有汪钝翁改官后别纳小姬,戏为《花烛词》三首,皆其证。
初八日(4月28日),晴。
得邹梅卿又三月初五日函,三月二十九日藩宪恽饬赴宁波新任,并云现更号鼎臣。
初九日(4月29日)
赴璜泾,下午大雨,归已定更矣。向唐羲人假得《娄水文征》二十四册,读之采辑极富,兼多吾邑故实。
初十日(4月30日),微雨。
钱辑五书来,拟石印六开《常昭赋役全书》五百部,计洋一百二十元,字以杭州《经世报》大小为率。
十一日(5月1日),微雨。
沙鸿祥、黄惠孚来,晚饭后回任阳,且约明日至任阳赴虞。
十二日(5月2日),阴,午饭后晴。
开船赴任阳。晚饭后偕惠孚入城。
十三日(5月3日)
赴孙小川嗣母之吊。晤谦斋,知将赴沪,晚饭于聚丰园。
十四日(5月4日)
惠孚由航赴苏。
十五日(5月5日)
晚,下乡。
十六日(5月6日)
抵家。
十七日(5月7日)
赴太仓,过沙溪,约翥青叔同往,抵新开河,已黄昏矣。
十八日(5月8日)
访武颂华,清谈竟日。
十九日(5月9日)
谒吴大令镜沆,不直。晤蒋直剌体梅,谈片时而别。提举衔候选盐大使管煌禀为开行收茧呈请严禁奸商白拉事:“切前年由绅士王槱林等在宪治南门外开设通裕太茧行,收买蚕茧,因被本地奸商白拉托名洋行,在乡私设分行,任意收买,避捐漏税,诸多取巧,以致出货减少,亏折甚巨。今岁王槱林等邀职等集商挽回利权,议定由职等另行招集股分,仍在通裕太原行内开秤收茧,纳捐投税,一切均照前章。职等窃思通裕太茧行开设之始,原为振兴蚕桑起见,惟奸商白拉冒名洋行,任意收买,希图渔利,非独显干例禁,抑且妨害蚕桑。为此吁请恩赐出示,严禁本地奸商白拉冒名洋行,私收蚕茧,以及不法棍徒藉端滋扰,如有前项情事,许职等指名禀究,以振起商务,裨益地方,实深感戴。”晚饭仲华家,留一更再转始解维。
二十日(5月10日)
过沙溪,至李也薇家小憩,即回家。是晚入城。
二十一日(5月11日)
晨到家。
二十二日(5月12日)、二十三日(5月13日)
均在城。
二十四日(5月14日)
午赴苏,晚泊吴塔。
二十五日(5月15日)
到苏,泊胥门万年桥,下午大雨。
二十六日(5月16日)
赴青杨地观剧,晤缤兰,谈至日暮而别。
二十七日(5月17日)
午,解维归,晚泊太平桥。
二十八日(5月18日),大雨,抵家已黄昏矣。
归庆麟、陈肇辰、王厚基、曾邦干等禀为饿殍枕籍,赈数不敷,叩请拨款急救事:“职民等住居昭境东乡,地产木棉,专以纺织度日。自去岁收成歉薄,小民生计日艰,加以米麦昂贵,土布独贱,贫民纺织无利,大半流为乞丐,故自腊迄今,携篮乞食者络绎于道,或稍咽糠屑豆粞以延旦夕,绝食饿死者时有所闻,如上月有住居四六图之贫民赵氏兄弟,以三日不得食,啮竹柱数寸而死,尤职等所目击心酸者也。现虽经陆绅等禀请拨款赈济,又设法募捐,第灾区广逾卅里,赈数不过数千,杯水车薪,终恐无补于事。本月初旬,由城绅等在东乡市施放粥米,每口三合,远近闻知,麇来乞米,多至三万余人,沿途因饿倒毙者十余人,皆犁黑无人色,幸得城绅给棺收殓,若非早为拯救,则东乡八十余图大小贫口十余万必致尽填沟壑,且东乡丁壮赴太境刘河开塘者三万余人在工仅足糊口,工竣回来,势不甘于坐饿,恐其滋生事端,情形更不堪设想。伏查常昭救荒公款惟积谷、备荒二项,诚属法良意美,今若此奇荒而不尽拨,名与实乖,甚所不解。为亟联名吁叩电鉴,将积谷十成之四、备荒尽数拨归。陆绅等按期散放,再将借拨库银三千两,恩准稍缓归款,俾城绅得以并力办赈,一面迅赐设法拯济,以救饥黎而召天和。”臬批:“据禀,昭文县东乡因去岁灾歉,兼以近来百物昂贵,贫民生计维艰,竟有乞食不得因而饿死者,如果属实,何以该县等并不查明禀报?仰苏州府速饬常昭两县查明实在情形,应否动用积谷,酌量抚恤,克日通禀察夺。事关民瘼,万勿稍延。三月十七日。”藩批:“昭邑东乡上年秋收歉薄,际此青黄不接,贫民无所觅食,据绅士陆懋宗等呈请拨款赈抚,并动本邑积谷济用,即经本司借发银三千两,委员前往会商酌办在案,据禀,待抚户口多至十余万,且有因饿倒毙者,核与陆绅等所呈情形轻重不符,恐未免张大其词不实,不尽要之,被歉非灾荒可比,抚恤亦未可滥施,即动用积谷、备荒,原系民间自有之款,地方有司亦何靳而不予?惟在查散得实,无滥无遗耳。仰昭文县即速会同委员宗令暨陆绅等确查实在情形,遵照前饬,妥商办理,并一面驰禀核夺,毋迟。三月十九日。”抚批:“查昭文县辖东乡一带上年收成歉薄,现当青黄不接,米价昂贵,民情因苦堪怜,业经札司借拨公项,派员前往会县妥筹,分设粥厂施济,不敷经费,准于二县备荒公款及赈余本息粜变谷价项下分别酌提拨用。续据县详,浚治北湖漕塘等河,以工代赈,请先拨款,复经批饬,善后局酌量借拨,各在案。据呈前情,仰苏藩司速饬常昭二县会同陆绅等察酌情形,妥筹办理,具报毋延。闰月十九日。”“为札饬事,本年三月十七日奉按察司吴批,常昭二县职员陈肇辰等禀称,昭境东乡饥民众多,由城绅禀请拨款赈济,尚有不敷,求拨积谷及该县备荒公款散放等情,奉批。据禀,昭文县东乡因去年灾歉,兼以近来百物昂贵,贫民生计维艰,竟有乞食不得因而饿死者,如果属实,何以该县等并不查明禀报?仰苏州府速饬常昭二县查明实在情形,应否动用积谷酌量抚恤,克日通禀察夺,事关民瘼,切勿稍延,等因到府奉此遵查昭邑东乡比因木棉歉收,土布销滞,无利可赚。今春青黄不接,又值柴米腾贵,民情困苦,实有坐以待援之势,曾据绅士陆懋宗等联名禀,由该二县通详请发库款,并就该二县备荒公款及赈余本息粜变谷价各项下酌提动拨,以为荒区设厂施粥之需,业奉宪批示在案,惟查原详禀,木棉瘠区计有五十余图,饥户约共一万三四千口,需米三千余石,核钱一万五六千串。该二县原请提拨各款,究竟能否敷用,现在如何办理,未据续禀。奉批,前因合亟,抄禀转饬札到该二县立即遵照,迅速查明实在情形,应否再动积谷酌量抚恤,刻日禀报察夺。事关民瘼,切勿稍延干咎,火速。”张、吴市绅士赴苏城请赈,托府房书陈念莪送禀,逮藩臬批皆见,而中丞批独不下,念莪下乡胁以中丞欲传见,面询虚实,否则大票催提,曾静川诸公大骇愕,乃偕之入城,则云批已下,惟需润色费若干,诸公挽余在苏录得,始知前事皆子虚。念莪时患颠病,犹可恕,曾、陈诸公亦太不经事矣。录存之,为东乡灾民一恸。
二十九日(5月19日),雨。
四月初四日(5月23日)
入城。
初五日(5月24日)
夜回家。
初六日(5月25日)
至沙溪。
初七日(5月26日)
至太仓无量殿。
初九日(5月27日)
棹上海。
初十日(5月28日)
抵上海,至五月初二日始由沪抵苏。
(五月)初五日(6月23日)
返棹。
初六日(6月24日)
至常熟。
初七(6月25日)
晨回家,于役之略可得而志焉。钱云孙、龚寅谷初议投禀开北河漕、北横沥,屡驳不准,后请于大府,始饬县议复,乃请展限米捐,而借善后局军需项下款垫开。郁宪丞同年虑公项不敷,未必准拨。大府因东乡歉收,令开塘以工代赈,拨银三千两,到县为闰三月廿九日,木棉已长,堆泥则碍苗,妇孺大哗,余议先开北横沥,堆泥之田酌贴钱文,移书宪丞,属谕地保传各佃。晓以中丞之意,在藉以赈荒,尔等无违上意,宪丞易视之于十二日下乡祭河,为乡民所辱詈,宪丞惧滋事,乃归银于大府,而属绅士具禀,农忙无役夫,缓至九秋云。无量殿去太仓南门六七里,近地蚕事未旺,采茧远至蓬莱镇钱鸣塘一带,开茧厂造烘灶甚不得地势,且去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