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光实录钞 - (TXT全文下载)
箧中,夜半月黑,分庙中之烛,出炤水滨,端坐水中而死。家人觉而寻之,烛犹未见跋也。
毓蓍,字玄趾,闻宗周饿未即死,上书曰:『□官俱受,吾辈非复大明黎赤矣。先生早自决,毋为王炎午所笑』!乃作致命篇,手书数十纸。漏下二鼓,携灯独出,遍揭之通衢,赴水于柳桥下。
集,字子翔,与其友刘世鵾约死,相痛饮,世鵾送集赴水,其后世鵾客于清弁。
卜年,与集友,亦赴水死。
钱塘知县顾咸建被杀。
咸建,字汉石,崑山人,癸未进士。潞王之降,咸建独弃官而走,北抚追之,及于吴江。令其剃头改冠,咸建曰:『不仕以完臣道,不髡以完子道』。朔日杀之,悬其头于楼,一蝇莫集。
行人陆培、邵武同知王道焜死节于武林。
培,字鲲庭,庚辰进士,上书,与其兄圻自缢。
道焜,字昭平,自缢。
临安知县唐自彩被磔。
自彩,字两望,四川人,据青山自守,被执。见北抚直立不跪,左右挽之,终不可。
瑞昌王建义。
卢象观,字幼哲,宜兴人也。登癸未进士,北兵既渡,象观与瑞昌王遇于湖上。时王尚为宗室,未有封号,乃入于忠肃祠盟誓,起兵茅山。南京人朱君兆者,尝结其城中豪杰以待变,象观将攻南京,使君兆为内应,王亦从君兆入城,已而象观遣僧约君兆某日举火,乃僧之北相所告变。北相戒严,而自举火以诳象观。象观兵遂薄城下。烧太平门,北兵出骑蹂躏之,象观大败走。因族君兆家,而王匿水窦中得逸。复与象观至宜兴半山,稍收士卒,出攻溧阳。观象流中矢,寻卒。象观死,王不能军,而广德人方明迎之。
方明,字开子,以海中黛山屯田都司入浙中道,而南都已陷。明素与吴兴豪杰相结,乃还攻广德,破之。军声颇振。王既入方明军,义师复多应之者。于是破孝丰、临安、宁国县、宁国府,而开府于孝丰。隆武皇帝册封瑞昌王,从事诸臣,授有官差。亡何,北帅张天禄由徽州出陷孝丰,王兵散,而明走浙东。其明年,明至长兴,有疑其为奸细者,执至防将郭虎所,乃虎之小卒有曾事明者,见明不觉屈膝,始知为明,斩之。
潘文焕,镇江人也,尝佐瑞昌王,王兵散,匿于茅山王家庄民舍。其部曲喜正之镇江买弓,事觉,有司捕正杂治之。正遂言王所,有司使其裨将从正捕王。裨将不欲得王,近王家庄,放炮,欲以惊走王。而王适在田间,正遥见呼之,于是裨将不敢隐。王乃见害,事连文焕。文焕见正,啮指而骂曰:『吾等生死,何所损益。吾王一日未死,人心一日未散。天下大事,乃为汝鼠子所坏』!奋臂断缚而批其颊。文焕之子哭。文焕曰:『我死忠,汝死孝,传至天下后世。若老死牖下,邻里亲戚而外,谁知之者』。传至金陵,过叶家渡,题诗壁间。欲屈之不得,被杀。女不食死。
附录:丹阳诸生袁钟、宜兴陈用卿(以沙壶著名)、金坛张景汉、景潮,皆从王死义。
嘉兴建义,以屠象美主之(翰林)。
北兵以大炮击之,城崩,象美从他门出走。士民追象美杀之。复相固守,至闰六月二十八日,始陷。北兵屠之。
吏部尚书徐石麒死节于嘉兴。
石麒,字虞求,闻南都失守,即避之城外。嘉兴建义,石麒犹不入。城将破,石麒曰:『吾当归死城中』。二十五日入城,遗笔曰:『我生不辰,会当阳九;流氛陡发,龙驭上宾。边燧旋扬,鸾舆维逊。去岁含哀忍死,赴召秉铨,自谓尽忠后皇,即是仰报先帝。岂图归田不久,国难频仍,于野未安。王畿□□,忿都会之摧坏,伤士女之流残。积力销亡,既不能单骑传呼,使异邦之谢过;年齿衰暮,又不能肃清宫禁,致宗社之奠安。惟有决志歼身,见危授命。若得魂骑箕尾,安问魄滞沟涂!下达黄泉,见父无惭于教育;上游碧落,觐帝不愧于裁成。苟无迕于君亲,庶有词于忠孝。以吾郡完毁,为此身存亡』。自经而死。仆祖敏、李成,从死。
海宁举人周宗彝建义,兵败死之。
宗彝,字五里,派钱光绣饷,光绣引北兵杀之。
附录:祝渊,字开美,癸酉举人。左都御史刘宗周之弟子。北兵至,不食。有难之曰:『子以草莽臣死节,无乃过乎』?渊曰:『吾以上书为世指名。夫名之所在,攘臂而争之;害之所在,畏首而避之:此何异市井贩夫之智也』。难者曰:『子不从犯,亦可逃之释氏乎』?渊曰:『释氏独非胡乎?舍彼而从此,则牛羊何择焉』?卒守志而死(或曰:时渊已病甚)。
总兵陈梧建义平湖,兵败走。
附录:陈铬妻戚氏赴水死,诸生林鸿妻沈氏投水发浮,北兵出之,大骂被杀。诸生孙锷妻俞氏投水死,诸生□铎妻为北兵所执,啮兵一指,被杀。
兵部侍郎沈犹龙、兵科给事中陈子龙、下江监军道荆本彻、中书舍人李待问、举人章简、徐孚远、总兵黄蜚、吴志葵,建义松江。
初四日,志葵以吴淞总兵官自海入江塞泖中,过淀湖,攻入苏州,而浏河参将鲁之璵字瑟若者,为其前锋,围北兵于白塔寺,塞门焚之,北兵突围死战,之璵以步抵骑,不敌而死。志葵复还泖,会本彻、蜚,从无锡进太湖,拥船千艘,亦至泖中。犹龙等召募义兵千人,各为战守之备。城守近百日。至八月,乡绅潜通于北,为其后自免之地。人心遂离,降将李成栋攻陷之。犹龙、待问、简吏部主事夏允彝、华享县教谕眭明永、举人吴纯如、傅凝之、诸生胡名荃、戴池泓、徐念祖、夏完淳皆死。而蜚、志葵见获。北相杀之。
犹龙,字云升,丙辰进士。
待问,字存我,癸未进士。城破,危坐室中,被害。
简,字次弓,不屈死。
允彝,字彝仲,丁丑进士,自沈而死。绝命词云:『少受父训,长荷国恩。尽心报国,矢死忠贞。南部继覆,犹望中兴。中兴望杳,何忍长存。卓哉吾友,虞求广成,勿斋、纯如,子才、蕴生。愿言从之,握手九京。人孰无死,不泯此心。修身俟死,敬励后人』。子完淳,字存古,亦死。
明永,字嵩年,丹阳人,不肯剃发。八月初三日。书绝命词于明伦堂曰:『明命其永,嵩祝何年。生忝祖父,死依圣贤』。遇害。
念祖,字无念,故相阶之后也,阖室自焚。
附录:陈君秀妻杨氏投河死。蒋敬妻颜氏触刃而死。云间二女,一未嫁,投阁赴水;一新嫁,北为兵所掠,骂不绝口而杀。
苏州少詹事徐汧、诸生顾所建,投水死。
汧字,九一。戊辰进士;所建,字东吴,题诗于壁,投泮水中。
金山卫参将侯承祖守城不下,陷城,死之。
承祖,字怀玉,与其子世禄城守。八月二十日,北兵破之。世禄身被四十矢,不屈死。承祖被执,降之不可。曰:『吾祖宗为官二百八十年,今日之死,分内事也』。
附录:张烈女同母嫂匿于生圹中,事觉,北兵号于外曰:『出则免,否则刃将入焉』。母嫂皆出,烈女受刃而死。
通政司左通政侯峒曾建义于嘉定。城破,与其子玄演、玄洁,其友癸未进士黄淳耀、举人张锡眉、龚用圆、诸生马元调、黄渊耀、夏云蛟、唐昌全等皆死之。
峒曾,字豫瞻;闰六月,北设官至嘉定;峒曾建义旗城守拒之。北兵来攻,亡失甚众。越三日,而城中人有为北应者。城陷,峒曾时时在城上,士卒皆曰:『吾曾受公厚恩,尚可卫公出走』。峒曾曰:『与城存亡,义也』。已而赴水。玄演字几道,玄洁字云居;从之。峒曾曰:『吾死义也,夫二子者何为?且有祖母在,不可』。对曰:『有玄■〈氵静〉以奉祖母矣,何忍吾父之独死也』。语未毕,有奴趋告曰:『贼至矣』!相挽而没。降将李成栋斩峒曾首,悬之,大掠去,使别将守嘉定。有金生者,夜窃峒曾之首,藏之箧中,峒曾之叔某自埜舆棺入收其尸,方敛,闻有哭声,自外入者,则金生负箧而至也。
淳耀,字蕴生,城破,避之西方庵,问其从者曰:『侯公何若』?曰:『死矣』!曰:『吾与侯公同事,义不独生』。乃书壁云:『读书寡益,学道无成。进不得宣力王朝,退不能洁身远行。耿耿不没,此心而已。大明遗臣黄淳耀自裁于城西僧舍』。其弟渊耀,字伟恭者,谓曰:『兄为王臣,宜死;然弟亦不愿为□□之民也』。淳耀缢于东,渊耀缢于西。
锡眉,字介祉,守南门,奸民导敌自北门入,峒曾与锡眉登陴而见之。锡眉曰:『事急矣,曷各自裁』!峒曾曰:『然。一辞家庙,行矣』。锡眉曰:『我无以返家为也。即别公此所』。解带缢于城楼。峒曾遥视,再拜而去。
用圆,字知渊,分守城门。城陷,赴水死,二子从之。
元调,字巽甫,娄坚之门人也。当建义时,元调年七十矣,以所善诸生唐昌字圣举、夏云蛟字启霖,助调兵食;城破,元调死之。相继者十四人。
兵科给中时敏奉义阳王建义于常熟,寻败。
附录:诸生项志宁不肯削发而死。
崑山建义,郧阳抚治都御史王永祚主之。
附录:陈氏,北兵掠之,乘间刺杀北兵,自刎。
江阴建义,阎典史主之。
阎,其不知何许人也,为江阴典史。北兵渡江,弃官而隐江阴之野。北官至,下教辫发胡服,江阴人不奉教,乃殴北官,杀之,共迎典史。典史曰:『今日之事,非有所强于诸人者,诸君其无以生死为计』。江阴人曰:『诺』。于是收城中粮物器食,均用之,杂乡聚,皆发伏以待。两月之间,北兵至者,馘于境上,豫王发其鱼皮万余人,使降将刘良佐将之,直薄城下。良佐招降,守陴者噪而诟之,典史乃户赋竹器,盛木绵浸水,夜半潜悬睥睨,北兵用西洋炮击城。铅弹累累入竹器,已而开门搏战,离乡聚伏皆应之,杀鱼皮无存者。豫王大怒,自将以围江阴。典史曰:『江阴,小邑也;北兵乃围我,我何以逞』?聚江阴人而哭。江阴人各率其妻子至督学署中,闭而焚之,火三日夜不息。北兵疑,不敢攻。是时,三面皆北兵,截大江,典史与其勇士暮津大江而去。北兵入城,空无人,惊叹者久之(或曰:典吏已死于乱兵)戚磐居城外为犄角,论功独多。城将破,磐曰:『吾之所以戮力者,为此城也。当死城中,以成吾志』。乃入城自缢。
夏维新,字灿焉,癸酉举人;王华,字人玉,诸生;城陷皆死。
冯厚敦,字培卿,金坛人也;为江阴儒学训导。城破,冠带坐明伦堂,抽匕首自刎。
徐趋,字佩玉;黄毓祺,字介子;聚兵竹塘,以应城中。城既破,北使故明淮安道刘景纬令之,趋被执,见之长揖。景纬曰:『汝诸生,不当跪父母官耶』?趋曰:『我方□汝,何为父母汝?汝为大明进士,位之监司,即郡守亦跪汝;今降而为令,且跪郡守?是为□亦不善为□矣,尚欲与诸生争体统乎』?景纬无以应,下狱杀之。毓祺亡命海陵,寓书其所善江一小者,用故时主上所给官印识之,而为毓一之客所得。江甚惧祸,遂告变,捕毓祺入狱。狱期将决,其友邓大临告之期,小祺命取袭衣自敛,趺坐而逝。
通城王建义于长兴。
王号清潮,洞庭山民梦洞庭树旗。上书「清潮」二字,已而王至,皆以王之祥也。故从者甚众。葛麟,字苍公,丹阳举人也。八月二十日,从王战北兵于湖中。持长矛刺五六十人于水,为北兵所目。曰:『长而肥者,麟也』聚箭射之,投水而死。
金有镒,长兴人,以总兵再破湖州,兵败死之。
进士吴易建义太湖。
易,字日生,聚壮士数千人,退居湖中。乘间出杀北兵,道路为梗。北兵大举入湖,易先令士卒之善舟者,杂农民散处湖畔。北兵掠民船千余,即湖畔捕人操之,义兵遂尽操北人之舟,鼓棹而出。至中流,尽弃棹而入水,凿沈其船,北兵歼焉。浙直震动。王上以兵部侍郎命之,封长兴伯。八月二十一日,北兵又大举破其营,而同事诸生沈自駉、自炳、吴福之,皆死之。举人孙兆奎,执至金陵;其明年,易潜至嘉善,有输情于北者,遂为所得。
自駉,字君牧;自炳,字君晦;吴江人。初,其兄自征任侠,知天下有变,造渔船千艘于湖,自征死而变作,自駉、自炳乃收其船以聚兵,故易得因之而起。
福之,字公佑,武进人,父钟峦。后死舟山之难。
兆奎,字君昌,吴江人,被执,见北相洪承畴而问曰:『先帝时有洪承畴者,死于节矣。今汝亦名洪承畴,一人耶?两人耶』?承畴曰:『汝莫问其为一人、两人,只做汝一人事,且斩之』!
文乘,字应符,故相震孟之子也。阴与易通,为人告变,题诗曰:『三百年前旧姓文,一心报国许谁闻。忠魂今夜归何处,明月滩头吊白云』。遂见害。右佥都御史金声建义于徽州。
声,字正希,崇祯元年,选入翰林为庶吉士。明年十月,北兵阑入大安口,薄都城,上忧甚,声以新被知遇,乃荐其所知僧申甫为将,即改声御史,监其军,仓卒无兵可用,申甫召募长安中人,得数千,将之,复古车攻之法,阵于卢沟桥。北兵乃绕出其后,御车者惶急,不得转,为北兵斩馘略尽。申甫死,而声黜归田里。马士英调黔兵至凤阳,枉道掠新安,声与其郡推官吴翔凤率乡勇歼之界上,士英与声相讦,天子直声,复翰林,未之官,而北都陷。弘光即位,起佥都御史,不就。至是起义,北兵攻之。五月不下,降将张天禄从间道袭破之,执声至南都。声门士江天一字文右者,追声及之途,声曰:『此何与汝事,而来何乎』?曰:『天一可同公建义,独不可同公死乎』?当是时,南都改服已久,声与其徒峨冠大带而入,道路聚观。北相降声,遣人私语。天一呼曰:『先生之千秋在此刻也』。声曰『诺』。牵至清水塘将斩之,声谓行刑者曰:『但绝我气,母断我头』!于是捻须仰面,饮刃而没。天一亦被杀。而声邑人王世德乃自刎,一时死声之傍者六七人,知姓名者二人而已。隆武皇帝赠声礼部尚书,天一兵部主事。指挥汪秋汉、余公赞守岭南,北兵至,自刎。
中军程士皮、诸生项千里、武举洪二魁,皆被获而杀;许伯,字伯辅,阵亡。
推官温璜,字宝忠,乌程人,自刎。
吴应箕,字次尾,贵池人,募一旅以应声,兵溃,逃婺源山中,名捕得之。将戮于市,应箕不可曰:『吾血不当落尘中』!已至松下,应箕曰:『此吾毕命之所』。有卒拟刃向之,叱曰:『吾头岂汝可断』!一裨将颇敬应箕,应箕拱手谓之曰:『以此劳公』。
附录:马嘉,字六礼,壬午举人;方国焕,字孔文;剃发命下,嘉为绝命词,国焕赋诗,皆缢死。
山东巡抚都御史邱祖德同钱孝廉举义于宁国。
祖德,字令修,成都人,起家宁国推官,及为巡抚,贼至而逃,至是建义,寻败被磔。
麻三衡,字孟璿,宣城诸生也,起兵东华阳山,以应祖德。被执至金陵,赋诗云:『吴越连沙漠,天人不可留。誓存千丈发,笑看百年头。若水心犹烈,平原事不酬。西风吹宛句,断送五湖秋』。杀于通济门外。隆武即位,赠国子监博士。
泾县建义,被屠。
赵初浣,字雪度,诸生。以建义被杀。
盐城诸生司石磐起义。
石磐同酆都司起义,兵败,执之淮官。北抚命之跪,不屈,仆之,酆都司欲脱石磐,曰:『此故诸生,吾劫之为书记耳』。石磐大呼曰:『公何言之谬也?吾实首事』。下狱六十余日,狂歌痛饮。临刑,大骂而死。
附录:六合诸生马纯仁朴公,年十八,不肯剃发。闰六月二十二日,函书付其妹曰:『吾三日不归,以此白之父母。袖大石投浮桥水中。发函,得铭曰:『朝华而冠,夕□而髡;与丧乃心,宁死乃身』。明棠处士朴公纯仁(?)、金坛木工汤士鳌,剃头将及,哭祭祖考,投水死。山东兵部主事王若之不剃头,被获强之剃,不可曰:『留此发以见先帝耳』。戮之。邳州大学生王台辅,大会亲友永诀,乘牛车出郭之相山坟所自缢。无锡副总兵何以培,六月十二日,以不受官见杀。
使臣兵部左侍郎懋第被杀。
懋第,号萝石,莱阳人也。使北,将馆之四夷馆,不可;曰:『此中国以之待夷狄者,而以之待中国乎』?乃改馆鸿胪寺。自沧州追还,北欲降之,使其弟懋泰来见。诃之而去。江南下,北谓之曰:『汝之所以不降者,江南在耳,今何归而不降乎』?懋第曰:『降则何待今日;吾之所以不死者,图反命耳。今国破,有死而已』。作沁园春一阕:『忠臣孝子,两全甚难,其实非难。从夷、齐死后,君臣义薄,纲常扫地,生也徒然。宋有文山,又有叠山,青史于今万古传。他两人、父兮与母兮,亦称大贤。嗟哉!人生易尽百年。姓与名,不予人轻贱!想多少蚩愚稽首、游魂首邱,胡服也掩黄泉。丹心炤简,千秋庙食,松柏耸天风不断,堪叹他时穷节,乃见流水高山』。杀之无血,唯白乳满地。
总督佥都御史袁继咸被执。
继咸,字临侯,江西人也。总督应安江楚。左梦庚既降,劫继咸以去,继咸求死不得。八月初四日,至北都,诸降将朝见,继咸冠服如故,曰:『某是累臣,不是降臣,无入朝礼』。北臣来见,刘学士曰:『弘光立得是否』?曰:『神宗诸子,光宗长,福王次之。毅宗无子,今上福王长子,伦序甚明』。刘曰:『崇祯未葬,弘光安得遽立』?曰:『清朝所论者,春秋之义;明臣急于定策者,社稷之谋』。刘又言弘光诸不道状。曰:『既已为君,即吾君也。君父之事,非臣子所当言』。刘语塞而去。已令剃头。继咸曰:『弃其生平,虽生何用』?杀之三忠祠前,明年六月二十六日也。
秋七月庚戌朔。江西巡抚旷昭迎降,万安知县梁于涘不下。
金声桓既降,即为北徇地,驻于九江。昭患之,然不知其为声桓,以为金之俊也。有胥吏郜国本者,以侵粮系狱,自言为之俊旧役,可以招之。昭具金帛,遣国本往,至则始知为声桓也。国本即以金帛迎降,声桓遣使同国本还,国本盛称金兵不可敌,昭大惧,款其来使,国本出而摇惑众心,定迎降之策。昭亡走吉安。而江省变,遂为声桓有矣。
于涘,号谷庵,江都人,癸未进士。郡邑皆下,于涘独婴城固守,援绝不支,被执,下南昌狱。五十三日,作绝命词曰:『但如生富贵,谁识死功名。到头成个是,方见古人情』。自缢而死。
东浙、闽中建建,虽俱在闰六月,而此不载者,以事属监国、隆武两「实录」也。此所载,亦有□□所命者;然皆遥命之,非刑赏所加也。
●福王登极实录
吴县文震亨撰
恭闻监国自福邸至淮也,南都文武大臣及科道诸臣方集议拥立之事。佥谓以亲、以贤、以序,即当推奉为臣民主。操臣诚意伯刘孔昭、督臣马士英,各传谕所部将士,以代来中兴之意。将士闻命感泣,亦愿奉为六军主,建义旗讨贼。诸臣恭谒陵庙,告非常大变,恸哭;乃告奉监国之议。议协,参赞机务兵部尚书史可法至浦口,具启迎驾于淮安;礼部司务官齎南都百官公启,迎驾于仪真。渡江,泊燕子矶,百官郊迎,命以王礼见。监国素袍角带,对百官恸哭;百官行礼,手掖之,寻赐茶。言及宗社震惊、大行异变,复哭失声。因流涕言『封疆大计,惟仗诸先生主持;至迎立,决不敢当。盖播迁以来,国母尚无消息,故不携宫眷一人,始意欲择浙东僻地暂居,以使迎奉。今值国难至此,迎立之事,何忍言』!睿音琅然,而睿容具日月表,百官瞻觐,感举额谓宗社之福。
次日,为五月朔戊子。从水西门启驾,由城外至孝陵,乘马导引官请从东门乡路入。监国逊避,从西门至飨殿,祭告礼毕,即向懿文大子陵园驻瞻良久。从朝阳门入,至东华门,步行过殿陛,行谒奉先殿礼,出西华门,暂以内守府为行宫,百官进见,行四拜礼,传令旨召诸臣入议事。
兵部尚书史可法、魏国公徐弘基、灵壁侯汤国祚各有奏;国祚以户部靳饷,奏对微激,署礼部兵部侍郎吕大器谓非对君体,止之。
京畿道御史祁彪佳,因奏纲纪法度,为国之本;吏科李沾合诸科道奏,以朝班宜肃。盖时旧京朝仪久废也。彪佳又奏早颁大号、敬天法、祖诸事。监国皆虚怀纳之。
朝毕,群臣退议登极、监国次第,咸谓『仰窥睿意,必欲发丧誓师,晓然示天下以讨贼大义,而后正位。宜先上监国玺绶,而后劝进』。乃即范金铸监国宝。以次日入朝,大臣仍面奏劝进,监国复辞。谕诸臣谓:『人生忠孝为本,今大雠未报,孤不能事君;先王殉节、国母播越,孤不能事亲:无遽登大宝之礼。且闻东宫与永、定二王尚在贼中,或可致之。又桂、惠、瑞三王皆叔父行,惟诸先生择贤迎立』。言讫泪俱。大臣及言官再奏,求允所请。监国逊谢如前。署礼部臣大器率百官跪奏劝进第一笺,传旨暂领监国,百官退;逾时,又进第二笺,命传进,手书批签,仍允监国,余所请不允。
又次日,传旨:『官止服青锦绣,朝拜仍行王礼,不必穿带朝服』。百官以典礼重大,具朝服入。监国亲行告天礼,陞座,百官四拜,魏国公弘基率百官跪进监国符宝。受讫,再行四拜礼,乃退。诸臣尚有言宜即登大位以镇人心者,御史彪佳谓『:令旨先受监国之请,其名极正,贤德益彰。既可以示谦让,海内闻之,皆知监国无因以得位之心。俟发丧,择吉登大宝,布告天下为当』。礼臣、魏国,皆然其议,议乃定。即用右都御史张慎言为吏部尚书,传旨合推阁员。疏上,先用兵部尚书可法进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如故,户部尚书高弘图改礼部尚书、进东阁大学士;俱入阁办事。而召工部侍郎周堪赓为户部尚书,凤督士英进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都察院右都御史,总督凤阳等处如故。而以前会推疏词林仅推掌翰林院詹事府詹事姜曰广一人,传旨吏部:『予察祖制,阁员俱用词林;至先帝,间用别衙门官。今正推如何止列姜先生一人,似与祖制不符。着该部再行添推来看』。吏部会九卿再具疏,仍以曰广居首,而推礼部尚书王铎、礼部右侍郎陈子壮、詹事府少詹事黄道周、右春坊右庶子徐汧;令旨再点用首,次二员俱进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入阁办事,诸臣以次待用。六卿九列既备官,复催补科道各员,皆一时人望。寻特遣彪佳颁赦谕江南云。
是举也,群臣当攀号愤变之后,天柱地维摧陷顷刻矣;值真主缵运,日月重光,实惟二祖列宗在天式凭以有此。海内闻当阳在即,用人行政,动协人情,未有朝端已见清宁而丑类不授首膏钺者。刻□□复神京,寸砾逆贼;虽在草莽,胥忍死拭目俟之。若诸臣思祖宗三百年德泽在人、大行十七载焦劳求治,洗涤肺肠,以事新主、扫除门户以修职业,何事不可办、何罪不可讨,亦何功名不可就哉!
闻法驾入都之日,都人聚观呼万岁;见两大星夹日而行,钟山紫气中五色云见。而先是龙江浮楩楠巨木千章,若为鼎新大内而出者;两都并建,聿还旧观。江北诸大师,皆上表劝进。所传辽东总兵吴三桂疾驰至山海结虏入关,大杀贼十数万,夺其辎重无算;边镇诸宿将,无不投袂奋剑,以报国仇者。中兴大业,岂灵武草次、靖康偏安之足比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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