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史补 - (TXT全文下载)

少,喜,欲开城出战。震复谏曰:“大王何不思之甚耶!且朝廷礼乐征伐之所自出,兵虽少而势甚大,加以四方诸侯各以相吞噬为志,但恨未得其便耳。若大王不幸,或得一战胜,则朝廷征兵于四方,其谁不欲仗顺而起,以取大王之土地耶!如此则社稷休矣。为大王计者,莫若致书于主帅,且以牛酒为献,然后上表自劾,如此则庶几可保矣。不然,则非仆之所知也。”季兴从之,果班师。震之裨赞,皆此类也。

  洎季兴卒,子从诲继立。震以从诲生于富贵,恐相知不深,遂辞居于龙山别业,自号“处士”。从诲见召,皆跨黄牛直抵厅事前下,呼从诲不以官阀,但郎君而已。末年尤好篇咏,与僧齐己友善,贻之诗曰:“陈琳笔砚甘前席,甪里姻霞忆共眠。”盖以写其高尚之趣也。

  赵惟则廉介

  赵惟则,官至正郎,以廉介自处。干佑中,于京师赁一故宅。居岁余,有叟叩门,见之。自言尝为此宅阍吏,契丹犯阙时,故主与之深夜掘地,藏金银几瓮。兵火之后,故主去世,人未有知者。今识其处,公取之,以少许见赐,用救朝夕。惟则初闻愕然,欲诟责是叟,久之,佯喜曰:“甚善,甚善。宝物岂可容易而得,汝慎勿言,俟吾择一吉日,召汝取之可也。”叟以为然。既出,惟则谓家人曰:“平生不以货财自污,今日一旦为是亵渎,辱莫甚焉。此宅不可复居。”翌日,遂迁去。

  廖氏世胄

  廖氏,虔州赣县人。有子三人,伯曰图,仲曰偃,季曰凝。图、凝皆有诗名,偃蹻勇绝伦,由是豪横,遂为乡里所惮。江南命功臣锺章为虔州刺史,深嫉之,于是图与凝等议曰:“观章所为,但欲灭吾族耳,若恋土不去,祸且及矣。”于是领其族暨所部等三千余人,具铠仗号令而后行,章不敢逐,遂奔湖南。时武穆王在位,见其众盛,恐难制,欲尽诛之。或谓之曰:“大王姓马,而廖来归。廖者料也,马得料其势必肥,实国家大兴之兆,其可杀之乎!”武穆喜,遂善待。仍制下以凝为永州刺史,图为行军司马,偃以天策府列校,仍赐庄宅于衡山,自称逸人。

  偃能于马上挺身而立,取湿衣振奋而服之,以示轻捷。荆南高季兴次子,忘其名,管亲军云猛都,谓之“云猛郎君”。闻偃名,因两境交兵,请与偃斗,偃欣然而往。云猛能用枪,见偃瘦小,心轻之,驰骑而刺偃,垂及之,偃佯落马,云猛势未及止,偃自后奋戈,一击堕地,因生擒之,自是其名愈振。故武穆王终世不为邻境所轻者,偃之力焉。至其子希范嗣位,九溪蛮叛,命偃率兵讨之,为流矢所伤,死于蛮中。凶讣至,希范使人报其母张氏,张氏不哭,谓其使曰:“为妾谢大王,举家三百余口,受王分食解衣之赐,虽尽死未足以上报,况一子乎!望大王勿以为念。”希范闻而叹曰:“廖氏有此母,欲不兴,其可得乎!”于是厚加存恤,仍遣使召凝,任为从事。至希范薨,国乱,为江南所灭,遂迁金陵,唐主授以水部员外郎,为洪州建昌县令。未几,又迁江州团练使。

  凝为人不羁,好诙谐,尝览裴说《经杜工部墓》诗曰:“拟凿孤坟破,重教大雅生。”因曰:“如此,裴说乃劫坟贼耳!”闻者大笑。及在江州,盛暑,尝患体燥,乃以一大桶盛冷水,坐于其间,或至终日,虽宾友谒见,出露其首,与之谈笑,其简率如此。先是,凝尝梦人以印授之,拜捧之际,其印缺其一角,凝不能测。及授江州之命,始悟曰:“印缺一角,盖偏裨之象也。团练副使,不亦宜乎!”时人异之。

  李皋草谢马表

  李皋与弟节,俱在湖南幕下,节亦有文学。同光初,马氏武穆王授江南诸道都统,诏赐战马数百匹,皋为谢表,百余字后,思意艰涩。时节在侧,皋顾谓之曰:“尝闻马有旋风之队,如何得一事为对?”节曰:“马既有旋风队,军亦有偃月营,何患耶?”皋欣然下笔云:“寻当偃月之营,摆作旋风之队。”表遂成,论者以此对最为亲切。

  沈彬石椁

  沈彬,宜春人。能为歌,诗格高逸,应进士不第,遂游长沙。会武穆方霸,彬献《颂德诗》云:“金翅动身摩日月,银河转浪洗乾坤。”武穆览而壮之,欲辟之在幕府,以其有足疾,遂止。彬由是往来衡、湘间,自称进士。边镐之下湖南也,后主闻其名,召归金陵,令为县宰,彬辞不就,遂授金部郎中。致仕,年八十九。初,彬既致仕,营别业于钟山,庭有古柏,可百余尺,一旦为迅雷所击,仆于地,自成四片。彬视之欣然,谓子庭瑞曰:“此天所以赐吾也,汝宜成之。”庭瑞曰:“雷击之木,恐非祥,不宜为棺。”彬怒曰:“吾命汝,安得违之耶!”庭瑞惧,遂如教,卒竟用此棺。及葬,掘地未及丈余,又得石椁,上有篆文四字云:“沈彬之椁。”其制度大小,与棺正相称,遂葬之,时人异焉。

  李中令好戏

  李曮,岐王之子,昆仲间第六,官至中书令,世谓之“六令公”。。情性好戏,为凤翔节度,因生辰,邻道持贺礼使毕至。有魏博使少年如美妇人,秦凤使矬陋且多髯,二人坐又相接,而魏使在下。曮因曰:“二使车一妍一丑,何不相嘲,以为乐事。”魏博使恃少俊,先起曰:“今日不幸,与水草大王接席。”秦凤使徐起,应曰:“水草大王不敢承命,然吾子容貌如此,又坐次相接,得非水草大王夫人耶?”在坐皆笑。

  李知损轻薄

  李知损,官至谏议大夫,好轻薄,时人谓之“李罗隐”。至于亲友间往还简牍,往往引里巷常谈,为之偶对。常有朝士奉使回,以土物为赠,其意犹望却回。知损觉之,且贻书谢之曰:“在小子一时间却拟送去,恐大官两罗里更不将来。”干佑中,奉使郑州,时宋彦筠为节度。彦筠小字忙儿,因宴会,彦筠酒酣,辄问曰:“众人何为号足为罗隐?”对曰:“下官平素好为诗,其格致大抵如罗隐,故人为号。”彦筠曰:“不然,盖谓足下轻薄如罗隐耳。”知损大怒,厉声曰:“只如令公,人皆谓之宋忙儿,未必便能放牛。”满座皆笑。

  王仁裕贼头

  王尚书仁裕,干佑初,放一榜二百一十四人,乃自为诗云:“二百一十四门生,春风初动毛羽轻。掷金换却天边桂,凿壁偷将榜上名。”陶谷为尚书,素好诙谐,见诗佯声曰:“大奇,大奇,不意王仁裕今日做贼头也。”闻者皆大笑。

  冯玉为马承翰所议

  冯玉尝为枢密使,有朝使马承翰素有口辩,一旦持刺来谒玉,玉览刺辄戏曰:“马既有汗,宜卸下鞍。”承翰应声曰:“明公姓冯,可谓死囚逢狱。”玉自以言失,遽延而谢之。

  裴长官捕蝗对

  干佑中,有裴长官为新郑县令。时蝗虫为灾,新郑尤甚。本州岛有令,使令躬行率村农掩扑,无令散入别县。居无何,蝗虫飞散,触处皆是。州牧怒,下符劾之。长官素滑稽,其对状曰:“伏以前件蝗虫,背上有翅,肚底无粮,来时而不自招呼,去日而固难留止。”闻者皆笑。

五代史补卷五

  周二十三条

  高祖征异

  高祖之为枢密使也,每出入,常恍然睹人前导,状若台省人吏,其服色一绯一绿,高祖以为不祥,深忧之。及河中、凤翔、永兴等处反,诏命高祖征之,一举而三镇瓦解。自是权倾天下,论者以为功高不赏,郭氏其危乎!高祖闻而恐惧。居无何,忽睹前导者服色,绯者改紫,绿者改绯,高祖心始安,曰:“彼二人者,但见其升,不见其降,吉兆也。”未几,遂为三军所推戴。

  高祖征李守贞

  高祖征李守贞,军次河上,高祖虑其争济,临岸而谕之。未及坐,忽有羣鸦噪于上,高祖退十余步,引弓将射之。矢未及发而岸崩,其衅烈之势,在高祖足下。高祖弃弓,顾羣鸦而笑曰:“得非天使汝惊动吾耶?如此则李守贞不足破矣。”于是三军欣然,各怀斗志矣。

  高祖以谶杀赵童子

  高祖之入京师也,三军纷扰,杀人争物者不可胜数。时有赵童子者,知书善射,至防御使,睹其纷扰,窃愤之,乃大呼于众中曰:“枢密太尉,志在除君侧以安国,所谓兵以义举;鼠辈敢尔,乃贼也,岂太尉意耶!”于是持弓矢,于所居巷口据床坐,凡军人之来侵犯者,皆杀之,由是居人赖以保全仅数千家。其间亦有致金帛于门下,用为报答,已堆集如丘陵焉。童子见而笑曰:“吾岂求利者耶!”于是尽归其主。高祖闻而异之,阴谓世宗曰:“吾闻人间谶云,赵氏合当为天子。观此人才略度量,近之矣,不早除去,吾与汝其可保乎!”使人诬告,收付御史府,劾而诛之。洎高祖厌世未十年,而皇宋有天下,赵氏之谶,乃应于斯,知王者不死,信矣哉!

  高祖围兖州梦文宣王

  高祖登极,改干佑为广顺。是年,兖州慕容彦超反,高祖亲征。城将破,忽夜梦一人,状貌甚伟异,被王者之服,谓高祖曰:“陛下明日当得城。”及觉,天犹未晓。高祖私谓征兆如此,可不预备乎?于是躬督将士,戮力急攻,至午而城陷。车驾将入,有司请由生方鸣鞘而进,遂取别巷转数曲,见一处门墙甚高大,问之,云夫子庙。高祖意豁然,谓近臣曰:“寡人所梦,得非夫子乎?不然,何取路于此也。”因下马观之,方升堂,睹其圣像,一如梦中所见者,于是大喜,叩首再拜。近巨或谏,以为天子不合拜异世陪臣。高祖曰:“夫子圣人也,百王取则,而又梦告寡人,得非夫子幽赞所及耶?安得不拜!”仍以庙侧数十家为洒扫户,命孔氏袭文宣王者长为本县令。

  慕容彦超铁胎银

  慕容彦超之被围也,乘城而望,见高祖亲临矢石,其势不可当,退而忧之,因勉其麾下曰:“汝等宜为吾尽命,吾库中金银如山积,若全此城,吾尽以为赐,汝等勿患富贵。”顷之,有卒私言曰:“我知侍中银皆铁胎,得之何用?”于是诸军闻之,稍稍解体,未几城陷。及高祖之入也,有司阅其库藏,其间银铁胎者果十有七八。初,彦超尝令入开质库,有以铁胎银质钱者,经年后,库吏始觉,遂言之于彦超。初甚怒,顷之谓吏曰:“此易致耳,汝宜伪{左窦右刂}库墙,凡金银器用暨缣帛等,速皆藏匿,仍乱撤其余,以为贼践,然后申明,吾当擒此辈矣。”库吏如其教。于是彦超下令曰:“吾为使长典百姓,而又不谨,遭贼{左窦右刂}去,其过深矣。今恐百姓疑彦超隐其物,宜令三日内各投状,明言质物色,自当倍偿之,不尔者有过。”百性以为然,于是投状相继。翌日,铁胎银主果出,于是擒之,置之深屋中,使教部曲辈昼夜造,用广府库,此银是也。

  世宗问卜

  世宗在民间,尝与邺中大商颉跌氏,忘其名,往江陵贩卖茶货。至江陵,见有卜者王处士,其术如神,世宗与颉跌氏同往问焉。方布卦,忽有一蓍跃出,卓然而立,卜者大惊曰:“吾家筮法十余世矣,常记曾祖以来遗言,凡卜筮而蓍自跃而出者,其人贵不可言,况又卓立不倒,得非为天下之主乎!”遽起再拜。世宗虽佯为诘责,而私心甚喜。于逆旅中夜置酒,与颉跌氏半酣,戏曰:“王处士以我当为天子,若一旦到此,足下要何官,请言之。”颉跌氏曰:“某三十年作估来,未有不由京洛者,每见税官坐而获利,一日所入,可以敌商贾数月,私心羡之。若大官为天子,某愿得京洛税院,足矣。”世宗笑曰:“何望之卑耶!”及承郭氏之后践祚,颉跌犹在,召见,竟如初言与之。

  世宗诛高平败将

  世宗之征河东也,驻跸于高平,刘崇兼契丹之众来迎战。时帅多持两端,而王师不利,亲军帅樊爱能等各退衄。世宗赫怒,跃马入阵,引五十人直冲崇之牙帐。崇方张乐饮酒,以示闲暇,及其奄至,莫不惊骇失次。世宗因以奋击,遂败之,追奔于城下。凯旋,驻跸潞州,且欲出其不意以诛退衄者,乃置酒高会,指樊爱能等数人,责之曰:“汝辈皆累朝宿将,非不能用兵者也,然退衄者,诚欲将寡人作物货卖与刘崇耳。不然,何寡人亲战而刘崇始败耶?如此,则卿等虽万死不足以谢天下,宜其曲膝引颈,以待斧诛。”言讫,命行刑壮士擒出皆斩之。于是立功之士以次行赏,自行伍拔于军厢者甚众。其恩威并着,皆此类也。

  初,刘崇求援于契丹,得骑数千,及睹世宗兵少,悔之曰:“吾观周师易与耳,契丹之众宜勿用,但以本军攻战,自当万全。如此则不惟破敌,亦足使契丹见而心服,一举而有两利,兵之机也。”诸将以为然,乃使人谓契丹主将曰:“柴氏与吾,主客之势,不烦足下余刃,敢请勒兵登高观之可也。”契丹不知其谋,从之。洎世宗之阵也,三军皆贾勇争进,无不一当百,契丹望而畏之,故不救而崇败。

  论者曰:世宗患诸将之难制也久矣,思欲诛之,未有其衅,高平之役,可谓天假,故其斩决而无贷焉。自是姑息之政不行,朝廷始尊大,自非英主,其孰能如此哉!

  世宗面谕江南使

  世宗既下江北,驻跸于建安,以书召伪主。伪主皇恐,命锺谟、李德明为使,以见世宗。德明素有词辩,以利害说世宗使罢兵。世宗具知之,乃盛陈兵师,排旗帜戈戟,为鹿项道以凑御,然后引德明等入见。世宗谓之曰:“汝江南自以为唐之后,衣冠礼乐世无比,何故与寡人隔一带水,更不发一使奉书相问,惟泛海以通契丹,舍华事夷,礼将安在?今又闻汝以词说寡人罗兵,是将寡人比六国时一羣痴汉,何不知人之甚也!汝慎勿言,当速归报汝主,令径来跪寡人两拜,则无事矣。不然,则寡人须看金陵城,借府库以犒军,汝等得无悔乎!”于是德明等战惧,不能措一辞,即日告归。及见伪主,具陈世宗英烈之状,恐非四方所能敌。伪主计无所出,遂上表服罪,且乞保江南之地,以奉宗庙,修职贡,其词甚哀。世宗许之,因曰:“叛则征,服则怀,寡人之心也。”于是遣使者赍书安之,然后凯还。论者以世宗加兵于江南,不独临之以威,抑亦谕之以礼,可谓得大君之体矣。

  世宗诏陈抟

  陈抟,陜西人。能为诗,数举不第,慨然有尘外之趣,隐居华山,自是其名大振。世宗之在位也,以四方未服,思欲牢笼英杰,且以抟曾践场屋,不得志而隐,必有奇才远略,于是召到阙下,拜左抬遗。抟不就,坚乞归山,世宗许之。未几,赐之书:“敕陈抟:朕以汝高谢人寰,栖心物外,养太浩自然之气,应少微处士之星,既不屈于王侯,遂隐居于岩壑,乐我中和之化,庆乎下武之期。而能远涉山涂,暂来城阙,浃旬延遇,弘益居多,白云暂驻于帝乡,好爵难縻于达士。昔唐尧之至圣,有巢、许为外臣,朕虽寡薄,庶遵前鉴,恐山中所阙,已令华州刺史每事供须。乍反故山,履兹春序,缅怀高尚,当适所宜,故兹抚问,想宜知悉。”即陶谷之词也。初,抟之被召,尝为诗一章云:“草泽吾皇诏,图南抟姓陈。三峰十年客,四海一闲人。世态从来薄,诗情自得真。超然居物外,何必使为臣。”好事者欣然谓之答诏诗。

  世宗问相于张昭远

  世宗以张昭远好古直,甚重之,因问曰:“朕欲一贤相,卿试为言朝廷谁可?”昭远对曰:“以臣所见,莫若李涛。”世宗常薄涛之为人,闻昭远之举,甚惊,曰:“李涛本非重厚,朕以为无大臣礼,卿首举此,何也?”昭远曰:“陛下所闻止名行,曾不问才略如何耳。且涛事晋高祖,曾上疏论邠州节度使张彦泽蓄无君心,宜早图之,不然则为国患。晋祖不纳,其后契丹南侵,彦泽果有中渡之变,晋社歼焉。先帝潜龙时,亦上疏请解其兵权,以备非常之变,少主不纳,未几先帝遂有天下。以国家安危未兆间,涛已先见,非贤而何?臣所以首举之者,正为此也。”世宗曰:“今卿言甚公,然此人终不可于中书安置。”居无何,涛亦卒。

  涛为人不拘礼法,与弟澣虽甚雍睦,然聚话之际,不典之言,往往间作。澣娶礼部尚书窦宁固之女,年甲稍高,成婚之夕,窦氏出参,涛辄望尘下拜。澣惊曰:“大哥风狂耶!新妇参阿伯,岂有答拜仪。”涛应曰:“我不风,只将谓是亲家母。”澣且惭且怒。既坐,窦氏复拜,涛又叉手当胸,作歇后语曰:“惭无窦建,缪作梁山,喏喏喏!”时闻者莫不绝倒。凡涛于闺门之内,不存礼法也如此。故世宗以为无大臣体,不复任用,宜哉!

  世宗问王朴运祚

  世宗志在四方,常恐运祚速而功业不就,以王朴精究术数,一旦从容问之曰:“朕当得几年?”对曰:“陛下用心以苍生为念,天高听卑,自当蒙福。臣固陋,辄以所学推之,三十年后非所知也。”世宗喜曰:“若如卿言,寡人当以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足矣。”其后自瓦桥关回戈,未到关而晏驾,计在位止及五年余六个月。五六乃三十之数,盖朴婉而言之。

  世宗上病龙台

  世宗末年,大举以取幽州。契丹闻其亲征,君臣恐惧,沿边城垒皆望风而下,凡蕃部之在幽州者,亦连宵遁去。车驾至瓦桥关,探逻是实,甚喜,以为大勋必集,登高阜,因以观六师。顷之,有父老百余辈,持牛酒以献,世宗问曰:“此地何名?”对曰:“历世相传,谓之病龙台。”默然,遽上马驰去。是夜,圣体不豫,翌日病亟,有诏回戈,未到关而晏驾。

  先是,世宗之在民间已,常梦神人以大伞见遗,色如郁金,加《道经》一卷,其后遂有天下。及瓦桥不豫之际,复梦向之神人,来索伞与经。梦中还之而惊起,谓近侍曰:“吾梦不祥,岂非天命将去耶!”遂召大臣,戒以后事。初,幽州闻车驾将至,父老或有窃议曰:“此不足忧,且天子姓柴,幽州为燕地,燕者也,烟火之谓也。此柴入火不利之兆,安得成功?”卒如其言。

  符皇后志操

  世宗皇后符氏,即魏王彦卿之女。时有相士,视之大惊,密告魏王曰:“此女贵不可言。”李守贞素有异志,因与子崇训娶之,礼毕,守贞甚有喜色。其后据河中叛,高祖为枢密使,受命出征。后知高祖与其父有旧,城破之际,据堂门而坐,叱诸军曰:“我符魏王女也。魏王与枢密太尉,弟兄之不若,汝等慎勿无礼。”于是诸军耸然引退。顷之,高祖至,喜曰:“此女于白刃纷拏之际保全,可谓非常人也。”乃归之魏王。至世宗即位,纳为皇后。既免河中之难,其母欲使出家,资其福寿,后不悦曰:“死生有命,谁能髠首跣足以求苟活也!”母度不可逼,遂止。世宗素以后贤,又闻命不以出家为念,愈贤之,所以为天下母也。

  郭忠恕责冯道

  郭忠恕,七岁童子及第,富有文学,尤工篆隶。尝有人于龙山得鸟迹篆,忠恕一见,辄诵如宿习。干佑中,湘阴公镇徐州,辟为推官。周祖之入京师也,少主崩于北岗,周主命宰相冯道迎湘阴公,将立之,至宋州,高祖已为三军推戴。忠恕知事变,乃正色责道曰:“令公累朝大臣,诚信着于天下,四方谈士,无贤不肖,皆以为长者。今一旦返作脱空汉,前功业并弃,令公之心安乎?”道无言对。忠恕因劝湘阴公杀道以奔河东,公犹豫未决,遂及于祸。忠恕窜迹久之,晚年尤好轻忽,卒以此败,坐除名配流焉。

  举子与冯道同名

  冯瀛王道之在中书也,有举子李导投贽所业,冯相见之,戏谓曰:“老夫名道,其来久矣,加以累居相府,秀才不可谓不知,然亦名导,于礼可乎?”李抗声对曰:“相公是无寸底道字,小子是有寸底导字,何谓不可也?”公笑曰:“老夫不惟名无寸,诸事亦无寸,吾子可谓知人矣。”了无怒色。

  李谷修陈州夫子庙

  李相谷尝为陈州防御使,三日谒夫子庙,但见破屋数间,中有一像巍然而已,谷叹息久之。俄而伶人中有李花开,趋进而前,献口号云:“破落三间屋,萧条一旅人。不知负何事,生死厄于陈。”谷惊,以谓伶人之词趋向有如此者,遽出俸以修之。

  江为临刑赋诗

  江为,建州人。工于诗。干佑中,福州王氏国乱,有故人任福州官属,恐祸及,一旦亡去,将奔江南,乃间道谒为。经数日,为且与草投江南表。其人未出境,遭边吏所擒,仍于囊中得所撰表章,于是收为与奔者,俱械而送。为临刑,词色不挠,且曰:“嵇康之将死也,顾日影而弹琴,吾今琴则不暇弹,赋一篇可矣。”乃索笔为诗曰:“衙鼓侵人急,西倾日欲斜。黄泉无旅店,今夜宿谁家?”闻者莫不伤之。

  张昭远疑《太玄经》

  张昭远特好学,积书数万卷,以楼载之,时谓之“书楼张公家”。尝谓所亲:“《太玄经》见黄钟不在戊巳之位,使律本从何而生乎?杨子云本通历象,尝着是书,严君平为之下星纬行度,凡二十八宿,于参、觜、牛颇差其次,未知君平之学止于是耶?后人传之误也,未可知已。”其探讨如此。

  冯吉好琵琶

  冯吉,瀛王道之子。能弹琵琶,以皮为弦,世宗尝令弹于御前,深欣善之,因号其琵琶曰“绕殿雷”也。道以其惰业,每加谴责,而吉攻之愈精。道益怒,凡与客饮,必使庭立而弹之,曲罢或赐以束帛,命背负之,然后致谢。道自以为戒朂极矣,吉未能悛改,既而益自若。道度无可奈何,叹曰:“百工之司艺而身贱,理使然也。此子不过太常少卿耳。”其后果终于此。

  韩熙载帷薄不修

  韩熙载仕江南,官至诸行侍郎。晚年不羁,女仆百人,每延请宾客,而先令女仆与之相见,或调戏,或殴击,或加以争夺靴笏,无不曲尽,然后熙载始缓步而出,习以为常。复有医人及烧炼僧数辈,每来无不升堂入室,与女仆等杂处。伪主知之,虽怒,以其大臣,不欲直指其过,因命待诏画为图以赐之,使其自愧,而熙载视之安然。

  何承裕诙谐

  何承裕,韶州曲江人。父泽,尝为岭南刘隐从事。承裕有逸才,为小词尤工,倡楼酒肆,往往流布。与翰林陶谷素不叶。世宗之征河东也,书诏填委,陶独当之。时何以通籍亦预扈从之数,世宗欲擢用,问陶曰:“何承裕可以知制诰否?”奏曰:“承裕好俳,发挥润色,恐非所长。”世宗遂已。何知之,及陶之判铨,一旦方偃息,何自外抗声唱挽歌而入,陶甚惊骇。承裕曰:“尚书岂长生不死者耶?幸甚无恙,闻其一两曲,又何妨?”陶无以抗。及知商州,有举人投卷,初甚欣慰,及览其诗,有“日暮猿啼旅思凄”之句,遽曰:“足下此句甚佳,但上句对属未切,奉为改之,何不云‘晓来犬吠张三妇,日暮猿啼旅思凄’?”举人大惭而去。其放荡不羁,动以滑稽为务也如此。

  僧赋牡丹诗

  僧谦光,金陵人也。素有才辨,江南国主以国师礼之。然无羁检,饮酒如常,国主无以禁制,而又于诸肉中尤嗜鹅、鳖。国主常以从容语及释氏果报,且问曰:“吾师莫有志愿否?寡人固欲闻之。”谦光对曰:“老僧无他愿,但得鹅生四只腿,鳌长两重裙,足矣。”国主大笑。显德中,政乱,国主犹晏然不以介意。一旦,因赏花命谦光赋诗,因为所讽,诗云:“拥衲对芳丛,由来事不同。鬓从今日白,花似去年红。艳冶随朝露,馨香逐晓风。何须对零落,然后始知空。”

  契盈属对

  僧契盈,闽中人。通内外学,性尤敏速。广顺初,游戏钱塘,一旦,陪吴越王游碧波亭,时潮水初满,舟楫辐辏,望之不见其首尾。王喜曰:“吴越地去京师三千余里,而谁知一水之利,有如此耶!”契盈对曰:“可谓三千里外一条水,十二时中两度潮。”时人谓之佳对。时江南未通,两浙贡赋自海路而至青州,故云三千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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