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史补 - (TXT全文下载)

其气再三,每一嘘皆有火出,其光赫然。三嘘之外,火尽灭,就视则奄然矣。

  李涛纳命

  李涛常忿张彦泽杀邠州幕吏张式而取其妻,涛率同列上疏,请诛彦泽以谢西土,高祖方姑息武夫,竟不从。未几,契丹南侵,至中渡桥,彦泽首降。戎主喜,命以本军统蕃部控弦之士,先入京师。彦泽自以功不世出,乃挟宿憾杀开封尹桑维翰。涛闻之,谓亲知曰:“吾曾上疏请诛彦泽,今国家失守,彦泽所为如此,吾之首领庸可保乎?然无可奈何,谁能伏藏沟渎而取辱耶!”于是自写门状,求见彦泽。其状云:“上疏请杀太尉人李涛,谨随状纳命。”彦泽览之,欣然降阶迎之。然涛犹未安,复曰:“太尉果然相恕乎?”彦泽曰:“览公门状,见‘纳命’二字,使人怨气顿息,又何忧哉!”涛素滑稽,知其必免,又戏为伶人词曰:“太尉既相恕,何不将压惊绢来!”彦泽大笑,卒善待之。

  马希范奢侈

  马希范,武穆之嫡子。性奢侈,嗣位未几,乞依故事置天策府僚属,于是擢从事有才行者,有若都统判官李铎、静江府节度判官潘玘、武安军节度判官拓拔坦、都统掌书记李皋,镇南节度判官李庄、昭顺军节度判官徐收、澧州观察判官彭继英、江南观家判官廖图、昭顺军观察判官徐仲雅、静江府掌书记邓懿文、武平军节度掌书记李松年、镇南军节度掌书记卫曮、昭顺军观察支使彭继勋、武平军节度推官萧铢、桂管观察推官何仲举、武安军节度巡官孟玄晖、容管节度推官刘昭禹等十八人,并为学士。其余列校,自袁友恭、张少敌等各以次授任。莫不大兴土木,以建兴府庭,其最为壮丽者,即有九龙、金华等殿。迨殿之成也,用丹砂涂其壁,凡用数十万斤石,每僚吏谒见,将升殿,但觉丹砂之气,蔼然袭人,其费用也皆此类。初,教令既下,主者以丹砂非卒致之物,相顾忧色。居无何,东境山崩,涌出丹砂,委积如丘陵,于是收而用之。契丹南侵,闻其事,以为希范非常人,遽使册为尚父。希范得册,以为戎虏推奉,欣然当之矣。

  丁思仅谓马希范起义兵

  丁思仅素有才略,为马氏骑将。以希范受契丹册命,深耻之,因谓希范曰:“今朝廷失守,正忠臣义士奋发之时,使驰檄四方,引军直趋京师,诛犬戎,天子反正,然后凯还,如此则齐桓、晋文不足数矣。时不可失,愿大王急图之。”希范本无远略,加以兴作府署未毕,不忍弃去,遂寝思仅之谋。思仅不胜其愤,谓所亲曰:“古人疾没世而名不称,今遭逢扰攘,不能立功于天下,反顾恋数间屋子乎?诚可痛也!”自是思仅常怏怏。

  马希范杀高郁

  高郁为武穆王谋臣,庄宗素闻其名,及有天下,且欲离间之。会武穆王使其子希范入觐,庄宗以希范年少易激发,因其敷奏敏速,乃抚其背曰:“国人皆言马家社稷必为高郁所取,今有子如此,高郁安得取之耶!”希范居常嫉郁,忽闻庄宗言,深以为然。及归,告武穆请诛之,武穆笑曰:“主上战争得天下,能用机数,以郁资吾霸业,故欲间之耳,若梁朝罢王彦章兵权也。盖遭此计,必至破灭,今汝诛郁,正落其彀中,慎勿言也。”希范以武穆不决,祸在朝夕,因使诬告郁谋反而族灭之。自是军中之政,往往失序,识者痛之。初,郁与武穆俱起行阵,郁贪且僭,常以所居之井不甚清澈,思所以澄汰之,乃用银叶护其四方,自内至外皆然,谓之“拓里”,其奉养过差,皆此类也,故庄宗得以媒蘖。自后阴晦中见郁,后竟为所患尔。

  李昪得江南

  李昪,本为徐温所养,温杀张颢,权出于己,自称大丞相、中书令、都统。及出居金陵,以嫡子知训为丞相,昪为润州节度。昪始为宣州,忽得润州,甚怏快,将白温辞之。宋齐丘素与昪善,因谓昪曰:“知训骄倨,不可大用,殆必有损足焚巢之患。宣州去江都远,难为应,润州方隔一水尔,有急则可以立功,慎勿辞也。”昪闻之释然,遂行,至润州。未几,知训果为朱瑾所杀。是夜江都乱,火光亘天,昪望之曰:“宋公之言中矣。”遂引军渡江,尽诛朱瑾之党。后解甲去备,以待徐温。温至,且喜且怒,谓昪曰:“犹幸汝在润州,不然吾家大事将去矣。汝于兄弟中有大功者耶!”即日用昪为左仆射,知政事,以代知训。昪善于抚御,内外之心翕然而归之,故徐温卒未几,而江南遂为昪所有。

  先是,江南童谣云:“东海鲤鱼飞上天。”东海即徐之望也;李者鲤也,盖言李昪一旦自温家起而为君尔。初,昪既畜异志,且欲讽动僚属。雪天大会,酒酣,出一令,须借雪取古人名,仍词理通贯。时齐丘、徐融在座,昪举杯为令曰:“雪下纷纷,便是白起。”齐丘曰:“着屐过街,必须雍齿。”融意欲挫昪等,遽曰:“明朝日出,争奈萧何。”昪大怒,是夜收融投于江,自是与谋者惟齐丘而已。

  李瀚作钱镠碑

  李瀚有逸才,每作文,则笔不停辍,而性嗜酒。杨凝式尝受诏撰《钱镠碑》,自以作不逮瀚,于是多市美酒召瀚饮,俟其酣,且使代笔。经宿而成,凡一万五千字,莫不词理典赡,凝式叹伏久之。少主入蕃也,宰相冯道等至镇州,戎主皆放还。瀚时为翰林院学士,北主以其才,特留之,竟卒于蕃中。其后人有得其文集者,号曰《丁年集》,盖取苏武丁年奉使之义。

  冯道修夫子庙

  冯道之镇同州也,有酒务吏乞以家财修夫子庙,道以状付判官参详其事。判官素滑稽,因以一绝书之判后云:“荆棘森森绕杏坛,儒官高贵尽偷安。若教酒务修夫子,觉我惭惶也大难。”道览之有愧色,因出俸重创之。

  欧阳彬入蜀

  欧阳彬,衡山人。世为县吏,至彬特好学,工于词赋。马氏之有湖南也,彬将希其用,乃携所著诣府。求见之礼,必先通名纸。有掌客吏,众谓樊知客,好贿,阴使人谓彬曰:“足下之来,非徒然也,实欲显族致身,而不以一物为贶,其可乎?”彬耻以贿进,竟不与。既而樊氏怒,掷名纸于地曰:“岂吏人之子欲干谒王侯耶!”彬深恨之,因退而为诗曰:“无钱将乞樊知客,名纸生毛不为通。”因而落魄街市,歌姬酒徒,无所不狎。有歌人瑞卿者,慕其才,遂延于家。瑞卿能歌,每岁武穆王生辰,必歌于筵上。时湖南自旧管七郡外,又加武陵、岳阳,是九州岛,彬作《九州岛歌》以授瑞卿,至时使歌之,实欲感动武穆。既而竟不问,彬叹曰:“天下分裂之际,厮徒负养皆能自奋,我贫而至此耶!”计无所出,思欲窜入邻道,但未有所向。居无何,闻西蜀图纲将发,彬遂谋入蜀,且私谓瑞卿曰:“吾以干谒不遂,居于汝家,未尝有倦色,其可轻弃乎!然士以功名为不朽,不于此时图之,恐贻后悔。今吾他适,庶几有成,勿以为念。”瑞卿曰:“君于妾,不可谓之无情,然一旦不以妾自滞,割爱而去,得非功名之将至耶!妾诚异之,家财约数缗,虽不丰,愿分为半,以资路途。”彬亦不让,因以瑞卿所赠尽赂纲吏,求为驾船仆夫,纲吏许之。既至蜀,遂献《独鲤朝天赋》,蜀王大悦,擢居清要。其后官至尚书左丞相,出为夔州节度使。既领夔州,武穆王已薨,其子希范继立,因致书于希范,叙畴昔入蜀之由,仍以衡山宗族为托。希范得书大惭,彬之亲友悉免其赋役。下令搜访草泽,由是士无贤不肖参谒,皆延客之,因彬所致也。彬雅有风仪,其为文辞近而理真,闻之者虽不知书,亦释然晓之,竟以此遇。

  戴偃摈弃

  戴偃,金陵人。能为诗,尤好规讽。唐末罹乱,游湘中,值马氏有国,至文昭王以公子得位,尤好奢侈,起天策府,构九龙、金华等殿,土木之工,斤斧之声,昼夜不绝。偃非之,自称玄黄子,着《渔父诗》百篇以献,欲讥讽之,故其句有:“纔把咽喉吞世界,盖因奢侈致危亡。”又曰:“若须抛却便抛却,莫待风高更水深。”文昭览之怒,一旦谓宾佐曰:“戴偃何如人?”时宾佐不测,以偃为文昭所重,或对曰:“偃诗人,章句深为流辈所推许,方今在贫悴,大王哀之,置之髯参短簿之间足矣。”文昭曰:“数日前献吾诗,想其为人,大抵务以鱼钓自娱尔,宜赐碧湘湖,便以遂其性,亦优质之道也。”即日使迁居湖上,乃潜戒公私不得与之往还。自是偃穷饿日至,无以为计,乃谓妻曰:“与汝结发,已生一男一女,今度不惟挤于沟壑,亦恐首领不得完全。宜分儿遁去,庶几可免,不然旦夕死矣。”于是举骰子与妻子约曰:“彩多得儿,彩少得女。”既掷,偃彩少,乃携女,相与恸哭而别。偃将奔岭南,至永州,会文昭薨,乃止。其后不知所终。

  安重荣叛

  安重荣出镇,常怀不轨之计久矣,但未发。居无何,厩中产朱鬃白马,庭鸦生五色雏,以为凤,乃欣然谓天命在己,遂举兵反,指挥令取宗岭路以向阙。时父老闻之,往往窃议曰:“事不谐矣。且王姓安氏,曰鞍得背而稳,何不取路贝州?若由宗岭,是安及于鬃,得无危乎?”未几,与王师先锋遇,一战而败。

  杨光远叛

  杨光远灭范延光之后,朝廷以其功高,授青州节度,封东平王,奄有登、莱、沂、密数郡。既而自负强盛,举兵反。朝廷以宋州节度李守贞尝与光远有隙,乃命李讨之。李受诏欣然,志在必取,莫不身先矢石。光远见而惧之,度不能御,遂降。初,光远反书至,中外大震。时百官起居次,忽有朝士扬言于众曰:“杨光远欲谋大事,吾不信也。光远素患秃疮,其妻又跛,自古岂有秃头天子、跛脚皇后耶?”于是人心顿安。未几,光远果降。

  彭夫人怒报恩长老

  文昭王夫人彭氏,封秦国夫人,常往城北报恩寺烧香。时僧魁谓之长老,问曰:“夫人谁家妇女?”彭氏大怒,索檐子疾驱而归。文昭惊曰:“何归之速也?”夫人曰:“今日好没兴,被个老秃兵问妾是谁家妇女,且大凡妇女皆不善之辞,安得对妾而发!”文昭笑曰:“此所谓禅机也,夫人可答弟子是彭家女、马家妇,然则通其理矣,何怒之有乎!”夫人素负才智,耻不能对,乃曰:“如此则妾所谓无见性也。”于是惭赧数日。

  罗邺王戏判

  罗邺王绍威,俊迈有词学,尤好戏判。常有人向官街中鞴驴,置鞍于地,值牛车过,急行碾破其鞍。驴主怒,殴驾车者,为厢司所擒。绍威更不按问,遂判其状云:“邺城大道甚宽,何故驾车碾鞍?领鞴驴汉子科决,待驾车汉子喜欢!”词虽俳谐,理甚切当,论者许之。

  石文德献挽歌

  石文德,连州人。形质矬陋,好学,尤工诗。霸国时,屡献诗求用,文昭以其寝陋,未尝礼待,文德由是穷悴。有南宅王子者,素重士,延于门下。其后文昭知之,亦兼怒王宅,欲庭辱文德而逐之。居无何,秦国夫人彭氏薨,文昭伤悼,乃命有文学者各撰挽词。文德乃献十余篇,其一联云:“月沈湘浦冷,花谢汉宫秋。”文昭览之大惊,曰:“文德有此作用,吾但以寝陋而轻之,乃不如南宫小儿却能知贤耶!”于是始召文德而愧谢之。未几,承制授水部员外郎,充融州刺史。文德晚尤好著述,乃撰《大唐新纂》十三卷,多名人遗事,词虽不工,事或可采,时以多闻许之。

  赵在礼拔钉钱

  赵在礼之在宋州也,所为不法,百姓苦之。一旦,下制移镇永兴,百姓欣然相贺,曰:“此人若去,可为眼中拔钉子,何快哉!”在礼闻之怒,欲报“拔钉”之谤,遽上表更求宋州一年。时朝廷姑息勋臣,诏许之。在礼于是命吏藉管内户口,不论主客,每岁一千,纳之于家,号曰“拔钉钱”,莫不公行督责,有不如约,则加之鞭朴,虽租赋之不若也。是岁,获钱百万。

  僧洪道

  僧洪道,不知何许人。通内外学,道行尤高,大为时人所重。天福中,居于衡州石羊镇山谷中。马氏文昭王之嗣位也,闻其名,召于府,使于报慈寺住持。洪不应命,文昭坚欲致之,督责州县,忧惧,计无所出,率五七十人拱拥入州。洪道知之,乃引徒弟数辈转徙入深山中,得一岩,遂且止息。然离旧居抵于山岩下,则众鸟千万,和鸣而随之。州县虽失其踪,或有相谓曰:“且深山之中,众鸟何故而鸣?又声韵优逸,得非和尚在彼耶?”试寻,果得之于岩所。父老再拜曰:“和尚,佛之徒也,佛不遗众生愿,今大王崇重,要与和尚相见,辄不应召,窜入山林,于是和尚即得计矣,而州县与乡村得无劳扰,而和尚忍不为之开慈悯耶!”洪道于是始点头曰:“如此,则吾为汝行矣。”及至府,文昭以国师待之。未几,坚乞归山,文昭知不可留,乃许焉。其后竟不知所终。初,洪道之入岩也,见一虎在穴乳二子,徒弟大骇。洪道叱曰:“无惧,彼当移去。”言讫,虎衔二子趋出穴。至行之所感也如此。

  僧齐己

  僧齐己,长沙人。长沙有大沩同庆寺,僧多而地广,佃户仅千余家,齐己则佃户胡氏之子也。七岁,与诸童子为寺司牧牛,然天性颖悟,于风雅之道日有所得,往往以竹枝画牛背为篇什。众僧奇之,且欲壮其山门,遂劝令出家。时郑谷在袁州,齐己因携所为诗往谒焉,有《早梅》诗曰:“前村深雪里,昨夜数枝开。”谷笑谓曰:“数枝非早,不若一枝则佳。”齐己矍然,不觉兼三衣叩地膜拜,自是士林以谷为齐己一字之师。其后居于长沙道林寺。时湖南幕府中能诗者,有如徐东野、廖凝、刘昭禹之徒,莫不声名藉甚。而徐东野尤好轻忽,虽王公不避也,每见齐己,必悚然,不敢以众人待之。尝谓同列曰:“我辈所作皆拘于一途,非所谓通方之士,若齐己才高思远,无所不通,殆难及矣。”论者以徐东野为知言。东野亦常赠之诗曰:“我唐有僧号齐己,未出家时宰相器。爰见梦中逢武丁,毁形自学无生理。骨瘦神清风一襟,松老霜天鹤病深。一言悟得生死海,芙蓉吐出琉璃心。闷见唐风雅容缺,敲破冰天飞白雪。清塞清江却有灵,遗魂泣对荒郊月。格何古,天工未生谁知主,混沌凿开鸡子黄,散作纯风如胆苦。意何新,织女星机挑白云,真宰夜来调暖律,声声吹出嫩青春。调何雅,涧底孤松秋雨洒,嫦娥月里学步虚,桂风吹落玉山下。语何奇,血泼乾坤龙战时,祖龙跨海日方出,一鞭风雨万山飞。己公己公道如此,浩浩寰中如独自。一簟松风冷如水,长伴巢由伸脚睡。”其为名士推重如此。及将游蜀,至江陵,高从诲慕其名,遮留之,命为管内僧正。齐己不获已而受,自是常怏怏,故其友虚中示之诗云:“老负蛾眉月,闲看云水心。”盖伤其不得志也。竟卒于江陵。有诗八百首,孙光宪序之,号曰《白莲集》,行于世。

五代史补卷四

  汉二十条

  上蓝寺石榴谶

  高祖尝在晋祖麾下,晋祖既起太原,因高祖遂有天下。先是,豫章有僧号上蓝者,精于术数,自唐末着谶云:“石榴花发石榴开。”议者以“石榴”则晋、汉之谓也。再言“石榴”者,明享祚俱不过二世矣。

  苏逢吉际会

  高祖在河东,幕府阙书记,朝廷除前进士丘廷敏为之;以高祖有异志,恐为所累,辞疾不赴,遂改苏逢吉。未几,契丹南侵,高祖仗顺而起,兵不血刃而天下定。逢吉以佐命功,自掌书记拜中书侍郎、平章事。逾年,廷敏始选授凤翔麟游县令。过堂之日,逢吉戏之,且抚所坐椅子曰:“合是长官坐,何故让与鄙夫耶?”廷敏遂惭悚而退。

  枢密使擅替留守

  周高祖为枢密。凤翔、永兴、河中三镇反,高祖带职出讨之,回戈路由洛阳。时王守恩为留守,以使相自专,乘檐子迎高祖于郊外。高祖遥见大怒,且疾驱入于公馆。久之,始令人传旨,托以方浴。守恩不知其怒,但安坐俟久。时白文珂在高祖麾下,召而谓曰:“王守思乘檐子俟吾,诚无礼也,安可久为留守?汝宜亟去代之。”文珂不敢违,于是实时礼上。顷之,吏驰去报守恩曰:“白侍中受枢密命,为留守讫。”守恩大惊,奔马而归。但见家属数百口,皆被逐于通衢中,百姓莫不聚观,其亦有乘便号叫索取货钱物者。高祖使吏籍其数,立命偿之,家财为之一空。朝廷悚然,不甚为理。

  武行德察冤狱

  武行德之守洛京也,国家方设盐法,有能捉获一斤以上者,必加厚赏,时不逞之徒,往往以私盐中人者。常有村童负菜入城,途中值一尼自河阳来,与之偕行,去城近,尼辄先入。既而门司搜阅,于菜篮中获盐数斤,遂系之以诣府。行德取其盐视之,裹以白绢手帕子,而龙麝之香袭人,惊曰:“吾视村童,弊衣百结,褴褛之甚者也,岂有熏香帕子,必是奸人为之尔。”因问之曰:“汝离家以来,与何人同途?”村童以实对。行德闻之,喜曰:“吾知之矣。此必天女寺尼与门司启幸,以来求赏也。”遽问其状,命信捕之,乃即日而获,其事果连门司,而村童获免。自是官吏畏服而不敢欺,京邑肃然。

  先是,行德以采薪为业,气雄力壮,一谷之薪,可以尽负,乡里谓之“武一谷”。高祖在河东,见之惊异,因召置麾下,攀鳞附翼,遂至富贵。然听讼甚非所长,至是明辨如此,论者异之。

  马希范见高郁为祟

  马希范常重一僧,号报慈长老,能入定观人休咎。希范因问之曰:“吾于富贵,固无遗恨,但不知者寿耳,吾师以为如何?”报慈曰:“大王无忧,当与佛齐年。”希范喜,以为享寿无穷。及薨也,止于四十九。先是,希范常嫉高郁之为人,因庄宗言而杀之,至是方临江观竞渡,置酒未及饮,而希范忽惊起,顾其弟曰:“高郁来!”希广亦惊曰:“高郁死久矣,大王勿妄言。”而希范血自鼻出,是夜遂卒。

  张少敌抗议嫡庶

  马希范卒,判官李皋以希范同母弟希广为天策府都尉,抚御尤非所长。大校张少敌忧之,建议请立希广庶兄武陵帅希萼,且曰:“希萼处长负气,观其所为,必不为都尉之下,加之在武陵,九溪蛮通好,往来甚欢,若不得立,必引蛮军为乱,幸为思之。”李皋忽怒曰:“汝辈何知!且先大王为都尉,俱为嫡嗣,不立之,却用老婢儿,可乎?”少敌曰:“国家之事,不可拘以一途,变而能通,所以国长久也,何嫡庶之云乎!若明公必立都尉,当妙设方略以制武陵,使帖然不动,乃可。不然,则社稷去矣。”皋愈怒,竟不从少敌之谋。少敌度无可奈何,遂辞不出。未几,希萼果以武陵反,引洞溪蛮数路齐进,遂之长沙,缢希广于郊外,而支解李皋。自是湖南大乱,未逾年而国灭,一如少敌之言。初,希萼之来也,希广以全军付亲校许可琼,使逆撃之。可琼睹希萼众盛,恐惧,夜送旗鼓乞降,希萼大喜,于是兼可琼之众,长驱而至。希广素奉佛,闻之,计无所出,乃被缁衣,引羣僧念“宝胜如来”,谓之禳灾。顷之,府廨火起,人忽纷扰,犹念诵之声未辍,其戆如此。少敌忧之,良有以也。

  先是,城中街道尚种槐,其柳即无十一二,至是内外一变皆种柳,无复槐矣。又居人夜间好织草鞋,似槌芒之声,闻于郊野。俄有童谣云:“湖南城郭好长街,尽栽柳树不栽槐。百姓奔窜无一事,只是槌芒织草鞋。”人无长少皆诵之。未几国乱,百姓奔窜,死于沟壑者十有八九,至是议者始悟。盖长街者,通内外之路也;槐者,为言怀也,不栽槐,盖兄弟不睦,以至国亡,失孔怀之义也;草鞋者,远行所用,盖百姓远行奔窜之义也。

  马希萼囚于衡阳

  马希萼既立,不治国事,数与僚吏纵酒为乐。有小吏谢廷择者,本帐下厮养,有容貌,希萼素宠嬖之。每筵会,皆命廷择预坐,诸官甚有在下者。于是众怒,往往偶语曰:“此辈旧制有燕会,唯用兵守门,以防他虞。今与我等齐列,何辱之甚也!”其弟希崇因众怒咄咄,与其党窃发,擒希萼,囚之于衡阳,又自立。未数日,江南遣袁州刺史边镐,乘其乱领兵来伐,希崇度不能敌,遂降。先是,长沙童谣云:“鞭打马,走不暇。”未几,果为边镐所灭。初,镐尝为僧,以觇湖南,尤能弄钹,每侵晨,必弄钹行乞,遇城,往往掷起钹以度门之高下。及来湖南,士庶颇有识之者。

  高从诲母梦

  高从诲,季兴之庶子而处长,为性宽厚,虽士大夫不如也。天成中,季兴叛,从诲力谏之,不从。及季兴卒,朝廷知从诲忠,使嗣,亦封南平王。初,季兴之事梁也,每行军,常以爱姬张氏自随。一旦军败,携之而窜,遇夜,误入深涧中。时张氏方妊行迟,季兴恐为所累,俟其寝酣,以剑刺岸崩,欲压杀之,然后驰去。既而岸欲崩,张氏且惊起,呼季兴曰:“妾适梦大山崩而压妾身,有神人披金甲执戈以手托之,遂免。”季兴闻之,谓必生贵子,遂挈之行,后生从诲。

  慕容彦超擒盗

  慕容彦超素有钩距。兖州有盗者,诈为大官从人,跨驴于衢中,市罗十余疋,价值既定,引物主诣一宅门,以驴付之,曰:“此本宅使,汝且在此,吾为汝上白于主以请直。”物主许之。既而声迹悄然,物主怒其不出,叩门呼之,则空宅也,于是连叫“贼”。巡司至,疑其诈,兼以驴收之诣府。彦超悯之,且曰:“勿忧,吾为汝擒此贼。”乃留物主府中,复戒厩卒高系其驴,通宵不与水草,然后密召亲信者,牵于通衢中放之,且曰:“此盗者之驴耳,自昨日不与水草,其饥渴甚矣,放之必奔归家,但可蹑踪而观之,盗无不获也。”亲信者如其言,随之,其驴果入一小巷,转数曲,忽有儿戏于门侧,视其驴,连呼曰:“驴归,驴归。”盗者闻之,欣然出视,遂擒之。

  安审琦恶释氏

  安审琦素恶释氏,凡居方镇,僧凡有过,不问轻重杀之。及镇青州也,一旦方大宴,忽有紫衣僧持锡直上厅事。审琦赫怒连叱,是僧安然不顾,纵步而踵内室,至中门,审琦仗剑逐之,将及而灭,但闻锡杖声铿然,入在卧所。审琦惊惧之际,有小苍头报曰:“国夫人生子矣。”得非紫衣锡杖者乎?因命之曰“僧哥”,即安守忠也,自是审琦稍稍信重。

  梁震裨赞

  梁震,蜀郡人。有才略,登第后寓江陵,高季兴素闻其名,欲任为判官。震耻之,然难于拒,恐祸及,因谓季兴曰:“本山野鄙夫也,非有意于爵禄,若公不以孤陋,令陪军中末议,但白衣从事可矣。”季兴奇而许之,自是震出入门下,称前进士而已。同光中,庄宗得天下,季兴惧而入觐,时幕客皆赞成,震独以为不可,谓季兴曰:“大王本梁朝,与今上世称雠敌,血战二十年,卒为今上所灭,神器大宝虽归其手,恐余怒未息,观其旧将,得无加害之心?宜深虑焉。”季兴不从。及至,庄宗果欲留之,枢密郭崇韬切谏,以为不可:“天下既定,四方诸侯虽相继称庆,然不过子弟与将吏耳。惟季兴而躬自入觐,可谓尊奖王室者也。礼待不闻加等,反欲留絷之,何以来远臣?恐此事一行,则天下解体矣。”庄宗遂令季兴归。行已浃旬,庄宗易虑,遽以诏命襄州节度刘训伺便囚之。时季兴至襄州,就馆而心动,谓吏曰:“吾方寸扰乱,得非朝廷使人追而杀吾耶!梁先辈之言中矣,与其住而生,不若去而死。”遂弃辎重,与部曲趫健者数百人南走。至凤林关,已昏黑,于是斩关而去。既而是夜三更,向之急递,果至襄州。刘训料其去远不可追而止。自是季兴怨愤,以兵袭取复州之监利、玉沙二县,命震草奏,请以江为界。震又曰:“不可。若然则师必至矣,非大王之利也。”季兴怒,卒使为之。既而奏发,未几,朝廷遣夏鲁奇、房知温等领兵来伐。季兴登城望之,见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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