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峰志 - (TXT全文下载)

流响,易啸台之名,想尊者之迹,若不忍去。出岳,盖逐步而望之。作书报朱蔡二公,夸钟伯子,归而名其堂曰“岳归”。今记碑立洗衲石上,苔藓蚀剥,予将求好石易之,未果。谭子讳元春,字友夏。郢之竟陵人。早以文章犯时忌,闻于朝,遂弃衫服。后学使周铉吉强之出,乃反服。丁卯,楚解试第一,上公车,书不报。祟祯甲戌,卒于长店。所著诸集行于世。
彭大令
  嘉靖中,有彭大令簪,长宰南岳,至峰,祀二贤,作记。今勒石寺侧,自寺火后,诸名迹毁败,存者此石,彭令以不湮其幸也已。
  王夫之曰:“自谭寒河后,近之游者有吾师高汇旃先生世泰,今楚抚堵公胤锡。”高游以崇祯壬午腊月,寻访彻暮,举野烧数十里,烛若白日,骇鹿冲笋舆,公快叫以为奇绝。堵游以弘光乙酉暮春,踏新雨,问余兄弟匿迹处,讨续梦庵,欣然将登之,下岳,举诗相示索和。二公为近代伟人,谘古迹,蹑绝峤,逸溪抚萝,山中人谓野癯寒衲不能过之。后有来者,求文字于鼎彝歌功之外,余此言其实录已。
祀典
  凡莲峰名刹一,小刹殆十,名刹山广寺中大雄殿供三世如来,铃铎之音,随林叶鸣坠。食法喜而居寺下者百有余众。有精舍灵源,分廊集侣,岁时早薯,钵衣粲备,亦南岳之一道场也。
  三潭,旧传海尊者扰龙之地。岁旱,郡邑长宰辄召巫,旌旆鼓吹,杂以傩唱,使泅者偕巫诣水次,视奔流乳穴,急入夺水,出瓶,盎之。负才数十里,油五立至,风雨相继。传者以水之重轻为验,潭次无祠,凡祷事修于龙潭寺,而后及潭寺,去方广十里,距潭隔岫,拥出如圆。壶祷诚必应,则亦修祀事者之巨典也,万历二十有二年,神宗皇帝既承颐养,乃奉慈懿,施僧田,建藏经阁,以藏法宝,僧真表实尸之。阁今废矣。想神庙孝事两之法典,若恫乎见之。阁有田以饲护藏者。呜呼!前惟慈氏,爰有楼。阁大圣绍降,以继孝则,埤之汉仪。辑瑞为越。施千万年,岳与无极,以俟我文孙之耿烈者也。
  二贤祠,岁中春秋上丁,衡山邑博肩舆而至,躬祀乎祠下,礼也。中迁之集贤,原火也。既而反之,大报始也。牲,豕一,羊二,笾豆焫火备于邑。绍自嘉靖中毛大令,中兴于董令。而过者宜祭,或不备牲,涓揖于主下,称名拜赞,自高堵二公昉也。不牲而涓,非旧也,以意起为礼也。卒然遇师,不备贽,可不见乎?古之为礼也,幽以准,义以推。过而涓揖,礼意焉耳。然则有司何隆?曰:“丁必恪,爵必躬,以延无穷。”
祭文
  维明嘉靖二十七年,岁次戊申,八月朔,越祭日,衡山知县毛绍龄等致祭于晦庵朱先生、南轩张先生。于惟二公,学本身心,功多训诂,继续往圣,启迪后人,偕游祝融,驻节方广,吟弄风云,陶适性情。仰止当年,宛然如昨。过化之地,明荐攸宜。束帛用将,微牲是肆。外匪尽物,内则告虔。以择之林先生配。尚飨
祭田
  寺有常住,不随僧迁,以寺定,方广,大林也,而田少,游衲至者,饭于僧钵,居峰下。立峰望者,可不耻诸!然而有豪者起,犹争微末于僧饭之余,良可愤悼!王子曰:“余揭其田以正告之,凡寺凡祠两祀,寸壤无不与者,以愧之无穷。”
  本寺曰童子庵,曰文家冲凡二石九斗八升今存寺。
  万历乙卯,僧性澄募田,曰下马迹桥者,曰楼房者,一百一十亩八分;曰双江口者,四斗,今存寺。
  藏经殿,奉明肃皇太后钦施,曰上马迹桥者,五百零八升七合,今存殿。
  右寺住持者,凡正节夏腊饭,集众游僧及荐绅大夫游屐过者给之,而殿之灯香尚赢取于僧,以俟后之好事者。
  二贤祠祭田,曰天柱寺者,六石四斗八升。曾迁祭集贤,奇田二石。今祭反矣,兵备海南陈公、永李姑苏吴公,归田于祠,著令不移。
  右祠祭田,凡二祭。邑博至,游费、胥役之饲取给焉;祠间毁,则理其甍檐,刈其甃所。僧之侍香火获其余,无几矣。
禅宿
方广海尊者
  南岳方广海尊者,每诵经,有五白衣长者列坐听之。尊者异焉,乃询其姓,又询其居。白衣者自称非人,乃此山龙王也,愿献寺基。尊者诺之。一夕拥沙为平地,遂建刹焉。
方广深禅师
  南岳方广深禅师者,上堂,僧问:“一法若有,毗卢堕在凡夫;万法若无,普贤失其境界。未审意旨若何?”师曰:“富嫌千口少,贫恨一身多。”
方广有达禅师
  南岳方广有达禅师,僧问:“学人上来,便请相见。”师曰:“袖里金椎,脑后看。”云:“破二作三,又作麽生。”师曰:¨惜取眉毛。”僧便喝,师曰:“放过即不可。”僧云:“瞎。”师便打。
智京和尚
  方广智京和尚嗣知道平。
怀纪和尚
  方广怀纪和尚嗣泐潭洪英。
隆禅师
  方广隆禅师嗣大易玄。
誉禅师
  方广誉禅师失嗣。
继通禅师
  方广继通禅师嗣上蓝顺。
觉范洪禅师
  觉范洪禅师,新昌彭氏子,谒宝峰克文和尚,令看玄沙,未彻语。一日忽有省,呈偈云:“灵云一见不再见,红白枝枝不著花。叵耐钓鱼船上客,却来平地摝鱼虾。”峰可之。师博敏,兼善诗文,每为世所忌,而尝罹忧患。后归自海外,隐于衡岳之方广,名其斋曰甘露灭,自制其铭,叙曰:“政和四年春,予还自海外,过衡岳,谒方广誉禅师。馆于灵源阁之下,因名其居曰甘露灭。道人法泰,请晓其说。予曰:三祖,北齐天平二年得法于少林,隐于皖公,终身不言姓氏。老安,隋文帝皇开七年,括天下私度僧尼验勘,安曰:本无名,遂遁于嵩山。二老厌名迹之累而精一其道盖如此,予实慕之,乃为之铭曰:吾闻甘露,食之长生。而寂灭法,谷神不死。唯佛老君,其意谓此。我本超放,忧患缠之。今知脱矣,须发伽梨。空遁嵩少,粲逃潜霍。是故觉范,隐于衡岳。山失孤峻,玉忘无瑕。当令舌本,吐青莲花。”师后归筠溪而终,度腊凡五十八,谥寂音尊者。
洁空和尚
  洁空和尚,弘治中自南阳隐南岳方广,七十三腊,端坐而逝。遗偈曰:“七十三年老洁空,提起西来又弄东,于今撒手归何处,一轮明月照秋空。”
物产
  香稻 九月始熟,圆长丰香,种种之佳者也。
  罗汉芋 芋根以夜半采之,磨浆飞定,熟煮如炊五斗粟,久乃可食。煮者屏言语,事若秘密,闻人声则辛沸不可尝。亦云鬼芋,取此。
  茶 沿山皆茶。冬雪初霁,吐白花,满川谷,弥望新粲,异香拂人。寒蝶冻余,迎距宛转如春日。雨前采笋芽,明焙,以峰泉试之,浮乳甘香,不在徽歙下矣。
  笋 山笋遭野烧,当春怒起,则笋甚盛。烧食尤脆美。僧曝制者,扳崖敲火,煮于林间,及干转饷山下人,以为厚遗。
  方竹 绕节皆刺,密布如乳纹,然不甚廉峭。李卫公所宝,或不仅此。
  百合 根窠大如丛木,高至盈丈,花开鲜烂可喜。下采百合食之。
  苦菜 圆芽旋抽,叶类车前草,采其心,如卷书旋帽者,曝干。山僧冰路绝粮,得勺米同煮食,以御寒月,或醋油炸之,可餐。入春始香美,冬中采者,略不可食。
  龙须草 生峻石崖下。昔有人于车辙亭下采之,坠下江岸,经危坡绝壁里许,人略无损,亦一奇也。
  落叶松 繁叶如刺柏,霜后尽脱,盖桧栝之别种。
  莺桃 树大如常桃,中春花间红紫,闻结子可餐。今黑山遍地多有之。
  香蕈 绝香者生峰下,有乳菇杂真,而香味顿殊。
  巨材 枫杉桧楠之流,千章插霄,一望苍郁。近颇伤于樵采,山中人始知爱之。二十年后可复初观矣。
  千层石 雨后或久晴坌起,满地晶耀,薄才一纸。析之,逾数十重,轻脆如白玻璃,隔石视之,可辨云树。
  虎 山中虎,传不噬人。予闻其啸,郁洞穹窿然,深林黑月,簌簌栗人。
  鹿 牡者角茸高骏,牝者无角差小,以百为群,山脊树杪所向而有,取麂者乘初生捕之,哺以羊乳,即驯鹿矣。
  山牛 一角类牛,其鸣鎗然,如扣铜器,大者数百斤,或猎得之。
  野彘 力尤伟绝,能超屋绝涧,拔木裂地。山中不常有,颇为稼害。
  豪猪 其行飕然,挟箭而游,猬之属也。
  猿 山果熟时,自毗卢各洞来者,动以千计,山中人颇厌其扰,然黠不能致。杪枝危壁,其腾益速。拂面不畏人,食果尽,乃去之。
  兔 藏茆根下,小者才如拳,可掬弄。又山鼠类兔,峰亦多有,俱深褐色,以缺唇为别。
  莲峰志卷三终
莲峰志卷四
序记
游南岳唱酬序 张栻
  栻往来湖湘逾二纪,梦寐衡岳之胜,亦尝寄迹其间,独未登绝顶为歉也。乾道丁亥秋,新安朱熹元晦来访予,于湘水之上留再阅月,将道南山以归,乃始偕为此游。而三山林用中择之亦与焉。
  粤十有一月庚午,自潭渡湘水。甲戌,过石滩,始望岳顶。忽云四合,大雪纷集、须臾深尺许。予三人者,饮道傍草舍,人酌一巨杯。上马行三十余里,投宿草衣岩。一时山川林壑之观,已觉绝胜。乙亥,抵后岳。丙子,小憩。甚雨暮未已,从者皆有倦色。湘潭彪居正德美来会,亦意予之不能登也。而夜半予独与元晦决策,明当冒风雪亟登。而夜半雨止,起视明星烂然。比晓,日升旸谷矣。德美以怯寒辞归。
  予三人联骑渡兴乐江。宿雾尽卷,诸峰玉立,心目顿快,遂饭黄心,易竹舆,由马迹桥登山。始皆荒岭弥望,已乃入大林壑。崖边时有积雪,甚快。溪流触石曲折,有声琅琅。日暮抵方广,气象深窈,八峰环立,所谓莲花峰也。登阁四望,雪月皎皎。寺皆板屋,问老宿,云:“用瓦辄为冰雪冻裂,自此如南台、上封皆然也。”
  戊寅,明发,穿小径入天台寺。门外万竹森然,间为风雪所折,清爽可爱。住山了信有诗声,云:“夜月明窗牖,间有猿啸清。”甚出寺,即行古木寒藤中,阴崖积雪,厚几数尺。望石廪如素锦屏。日下照林间,冰堕铿然有声,云阴聚起,飞霰交集,顷之乃止。出西岭,过天柱,下福岩,望南台,历马祖庵,由寺背以登,路亦不至甚狭,遇险辄有磴可步。陟逾数十里,过大明寺,有飞雪数点自东来,望见上封寺,犹萦纡数里许,乃至。山高,草木坚瘦,门外寒松皆拳曲拥肿,樛枝下垂,冰雪凝缀,如苍龙白凤然。寺宇悉以板障蔽,否则云气嘘吸其间,时不辨人物。有穹林阁侍郎胡公题榜,盖取韩子“云壁潭潭,穹林攸擢”之语。予语二友,始息肩,望祝融绝顶,褰裳径往,顶上有石,可坐数十人。时烟霭未尽澄彻,然群峰错立,远近异态。其外四望,渺然不知所极,如大瀛海环之,真奇观也。湘水环带山下,五折乃北去。寺僧指苍莽中云:“洞庭在焉。”晚居阁上,观暗霞横带千里;夜宿方丈,月照雪屋,寒光射人,泉声隔窗,冷然通夕,恍不知此身踞千峰之上也。
  己卯,武陵胡实广仲、范彦德伯崇来会,同游仙人桥。路帡石,侧足以入,前崖挺出,下临万仞之壑,凛凛不敢久驻。再上绝顶,风劲甚,望见远岫,次第呈露,比昨观殊快。寒威薄人,呼酒举数杯,犹不胜,拥毡坐乃可支。须臾,云气出岩腹,腾涌如馈馏。过南岭,为风所飘,空濛杳霭,顷刻不复见。是夜风大作。
  庚辰,未晓雪击窗有声,惊觉。将下山,寺僧亦谓石磴冰结,即不可步。遂亟由前岭以下,路已滑甚,有跌者。下视白云,滃渤弥漫,吞吐林谷,真有荡胸之势。欲访李邺侯书堂,则林深路绝,不可往矣。行二十里许,抵岳市,宿胜业寺劲节堂。
  盖自甲戌至庚辰,凡七日,经行上下数百里,景物之美,不可殚叙。间已发于吟咏,更迭唱酬,倒囊得百四十有九篇。虽一时之作,不能尽工,然亦可以见耳目所历,兴寄所托,异日或有考焉。乃裒而录之。方己卯之夕,中夜凛然,拨残火相对,念吾三人,是数日间亦荒于诗矣。大抵事无大小美恶,流而为不反,皆足以丧志,于是始定要束,翌日当止。盖是后事虽有可歌者,亦不复见于诗矣。嗟夫!览是篇者,其亦以吾三人者自儆乎哉!
南岳游山后记 朱熹
  南狱唱酬,讫于庚辰,敬夫既序其所以然者而藏之矣。癸未,发胜业,伯崇亦别其群从昆弟而来。始闻水帘之胜,将往一睹,以雨不果。而赵醇叟、胡广仲、伯逢、李邱、甘可大来,饯云峰寺。酒五行,剧论所疑而别。丙戌,至槠州,熹、伯崇择之取道东归,而敬夫自此西还长沙矣。
  自癸未至丙戌,凡四日。自岳宫至槠州,凡百有八十里,其间山川林野,风烟景物,视向所见,无非诗者,而前日既有约矣。然亦念夫别日之迫,而前日所讲,盖有既开其端而未竞者,方且相与思绎讲论以毕其说,则其诗固有所不暇者焉。丙戌之暮,熹谂于众曰:“诗之作,本非有不善也,而吾人之所以深惩而痛绝之者,惧其流而生患耳。初亦岂有咎于诗哉!然今远别之期近在朝夕,非言则无以写难喻之怀。然则前日一时矫枉过甚之约,念亦可以罢矣。”皆应曰:“诺。”
  既而敬夫以诗赠,吾三人亦各答赋以见意。熹则又进而言曰:“前日之约已过矣,然其戒惧警省之意,则不可忘也。何则?诗本言志,则宜其宣畅湮郁,优游平中,而其流乃几至于丧志。群居有辅仁之益,则宜其义精理得,动中伦虑,而犹或不免于流。况乎离群索居之后,事物之变无穷,几微之间,毫忽之际,其可以营惑耳目,感移心意者,又将何以御之哉!故前日戒惧警省之意,虽曰小过,然亦所当遏也。由是扩充之,庶几其寡过矣。”敬夫曰:“子之言善,其遂书之,以诏毋怠。”于是尽录赠处诸诗于篇,而记其说如此。自今暇日,时出而观焉,其亦足以当盘盂几杖之戒也夫!
题二贤祠壁 罗洪先
  宋乾道丁亥十有一月,晦翁先生携三山林择之,赴南轩先生南岳之游。始甲戊渡湘,丁丑宿方广,明日如南台,出西岭,以次至祝融诸峰,庚辰游绝顶,抵岳市,盖往来七日。所为诸诗,各具五十余篇,而在方广者三之一强,即其诗可以知属意所在矣。虽然,泉石之胜,竹树之奇,雪月烟霜之态,今未易也。甍宇之壮丽,藻绘之缤纷,视昔版屋,其侈俭何如也!类聚而朋从,选车而易徒,宿糗而戒夕,是足资游衍者,又宜所必同也。不知歌而来,咏而归,果皆二先生之不动情于夷险寒燠,而必期于自适矣乎!其来也,果皆恍然冥契,而不逐于外境;其归也,果皆充然各得而不牵于俗累矣乎!自舜禹之后,兹山之登者何限,何至谈二先生必敛襟肃容,愧慕之不置,此果何自邪!夫人之生,倏而来倏而归,犹夫登兹山也,其亦足令人慕而无以泯泯矣乎!
  嘉靖乙巳冬,洪先率门人尹辄、王托、刘天健,趋周君子恭之约,留方广者七日,缅仰祠下,慨然于心,于是择取二先生在方广诸诗,书之壁间,庶几来者有兴焉。固不徒以诗已也。祠始谋于尹君台,纳主则甘君公亮、邹君守益,而湛翁若水署其堂,是皆先得我心同然者。是岁十月十一日,后学吉水罗洪先顿首谨识。
游衡岳后记 顾璘
  夫登山者,贵知其情不在势也。衡岳之游,不至祝融不足以知其高,不至方广不足以知其邃。余初至岳下,道上指天柱、石廪、紫盖、芙蓉四峰,导予望之,仰面板视,排汉碍日,若云可望而不可登,危乎高哉!既历香炉道间,则四峰之椒皆与身等,方诧步履在空外。及坐半山亭,乃指诸顶,疑前旧见非是也。至登祝融之巅,俯视四极,苍然一色,山川杂陈,琐细莫辨,风自远来,其力甚劲,候与地下殊绝。比晓观日出海,体象洞见,近若疆中,东余游氛,浩漫无际,限以扶桑,其外尚远。乃叹寰宇所周,仅当天地之中耳。再寻天柱诸峰,皆蝼邱垤,颓乎其在地矣。记曰:祝融去地二万丈。岂其然乎!
  然灵岩怪石,僧寮佛宇,深者仅托涧阿林坳之间,可一睹而穷,未足言邃。明日,乃下西岭,历南台,出诸峰,至平地,回望苍郁,始若不可量。复陟其岭,入山,寻方广之道,峰回涧折,径尽复通,高下连嶂,阴晴异壑,有溪迢迢,夹崖而出,触石澎湃,声自远至,中多菖蒲水草,青被石上。两崖乔木挺生,阴若洞房,日照弗入。积雪缟地,间有山茶杂生,含萼未吐。自午达昏,上下坡陂,几二十里许,其状如一。入寺,复极幽奥,高山壁立,类城郭状。有宋徽宗金书榜曰:“天下名山”,悬正殿额。假榻闲房,夜静,泉溜益喧聒。寺僧云“自此入西南,山益深,水益清,几不可穷矣。”夫然后知衡山之邃乃若此也。
游南岳记节略 湛若水
  厥明,游方广,以路险远,鸡鸣秉炬而行。良久,旭日东升,渐入险路,崎岖万状,屈曲真如羊肠然。至方广寺,则见寺坐莲花峰如莲心,旁围八峰,如莲瓣然。入莲庵,遂谒朱张之堂而坐焉。天书其扁曰:“嘉会”是日遂下,宿于岳庙。
游南岳记节略 张居正
  西行四十坐,得方广寺。方广在莲花峰下,四山重裹如瓣,而寺居其中,是多响泉,声彻数里,大如轰雷,细如鸣弦,幽草珍卉,夹径窈窕,锦石班驳,照烂丹青。盖衡山之胜高称祝融,奇言方广。然涧道险绝,岩壑幽邃,人罕至焉。暮谒晦庵、南轩二贤祠,宿嘉会堂。夜雨。晓起,云霭窈冥,前峰咫尺莫辨,径道亦绝,了不知下方消息。自谓不复世中人矣。止三日,李子拉余冲云而下,行数里所,倏见青霄霁日,豁然中开。问山下人,乃云比日殊晴,乃悟向者吾辈正坐云间耳。
衡岳二贤祠记 尹台
  往己亥之夏,台奉使册诸藩,其秋反自荆襄,道长沙,竣事武冈,止舍衡山之馆税息焉。旦日谒岳庙,遂陟上封,遍览祝融、紫盖诸名性,乃并天往,下南台,憩休方广之寺。慨想晦庵、南轩二先生高风,低徊留之小欲去。于是循寺后麓,振衣莲华八峰之间,降观深窈,仿佛当时登游所载述,怃然若从之徜徉其后先也。旁瞩寺右空址一方,指问僧曰:“能丐我以祠二先生矣乎?”僧忻然愿相厥美。越日,还抵衡山,搜笥得资金半铤,以授邑令内江章君宣曰:“其为我计创二先生祠。”令曰:“是固吾有司事也。”爰属僧伐木陶埴,鸠工庀役,不讫岁,落成。明年,僧遣其徒入京索记。会台请告归,弗果就。比历今二十年矣。前僧之尝诣者复来白下申促,台始得追为之记。
  嗟乎!古之君子与其不可传者往矣,乃其遗迹在穹壤间,往往去之百千世之久,人犹思之不能忘,何也?夫心之精神通乎天地万物之表,不可以古今间者也。众人有之而弗存,宜其生死溘然,名声随躯形陨化,泯泯无以复诏于后矣。贤肯养而存之,以至盛大充塞,故能参天地,灵万物,烺烺垂耀古今,亘久远而莫之敝也。夫其遗迹之可考见者,皆其心之精神之所寓托。士欲尚友古之人,抑乌得不即是求之?由二先生登游兹山所载述,推其咏歌称引戒惧箴儆之所及,兢兢焉惟恐一义理之有失,伦虑之或不悉中也。此其心之勤然不懈乎道!固将通天地万物为一身,施之百千世而无朝夕,岂与世之癖耽奇隐,迷溺光景,假恢伟壮丽之观,以取快畅于一时者所可同日语哉!是故其立之屹然不撼者,山之所以常镇也;其行之沛然不竭者,川之所以常流也。动而为寒燠之迁易,出而为云霞之蒸散,则其变化与相周旋矣。感而为虫鸟之飞鸣,形而为草木之华实,则其性情与相昭察矣。盖二先生平居间辨相益,专力乎千圣相授之远业,故凡其足迹之交,耳目之营,无一非敬义精微之施用,放之出于游衍,则无人而不自得,廓之极乎位育参赞之功化,则可使上下同流而不息。其心之精神所寓托者,岂能一二为众人告说哉!读其文,诵其诗,绎其师友议论切磋之指归,不知反思默契,上求二先生之深造,以自淑勉其身心,不足与言善学矣。斯台所以祠二先生之志也。嗟乎!吾党之士有升斯堂者,亦可惕然自兴起夫。祠成之二年,安城邹翁守益、吾邑甘翁公亮,始纳二先生主释奠。明年,增城湛翁若水来,署其堂曰“嘉会”,其秋,吉水罗君洪先复至,则取二先生方广诸诗大书壁间,而自题其后以示志。祠自章令属僧肇工,首其规度者,主寺洁空,迄柑乃成,其徒圆琳、圆玉也。有助于祠,皆不可无载,故并记之。时嘉靖己未孟春谷日。
游南岳记节略 张元忭
  还至岳庙,时尚未午,遂决策为方广之游。由庙后折而右,绕山麓,路殊平坦,然澄溪叠障,渐入渐佳。十里许,复陟坡岭,又数里,为须弥废寺,一老僧方营构之。须弥而上,岭益峻,泉益驶,石益槎桠,诡怪万状,水蒲石竹,丛生涯际,青翠逼人。时天气尚寒,山桃半吐,间以白梅,恍异人境。几数十里,跻危蹑险,殊不自觉。至一木桥,多涧交泻其下,两山互抱,中为清江庵址,方广道中,此为最胜。予伫立桥上,良久乃去。逾分水澳,复就平坦,遥望诸峰,簇簇如莲华瓣,方广寺居其中,如拥莲座。屡渡溪桥,乃入寺。宋徽宗书‘天下名山”,悬大殿,其右为嘉会堂,入谒朱张二先生,次韵寓怀。已宿于东舍,夜雪扑窗棂有声。晓起辄霁,然万山皆白矣。予又自念,以山水之癖而烦仆夫赤足踏冰雪,得非罪过?则屡酤酒炊黍,遍犒之。旋出寺,观惠海尊者补衲、洗衣二石。盖方广之胜,与道中所见又倍蓰矣。
方广记略 彭簪
  余素有山水之癖,澹于进取,得宰衡山,据南岳之胜,心窃自喜,以为是遇也。既三年,遂自号七十二峰主者。又三年,七十二峰游且遍,始以祷雨,徒步过莲花峰,方广寺正在莲花心也。旋踵得雨,喜甚,留寺中半日,寺僧指寺前石壁题刻,皆唐宋时人姓名。石壁之下泉声汩汩,环绕而出,傍泉有补衣石甚奇,在寺之右。寺后有娑罗树,悬生岩上,不可攀,相传为数百年物,然大不盈把。寺中有千僧锅,已不可炊,寺僧弗毁,欲以存古迹也。寺始建自梁天监二年,中间废兴不可考。宋晦庵朱子与南轩张子游南岳,至莲花峰,甚称赏之,方广之名益著矣。寺僧某,于今坚苦数十年,能以其说普化十方,圆成因果。寺宇一新,金碧焜耀,其自谓佛氏之徒,固当如此。余方在寺中,屏去驺从,焚香独坐,因举佛书色空之说,延引僧话。余谓:“吾儒之道,非有非无,非色非空,自有方广,境界如何?盖佛氏之学,至于方广已入最上乘矣,犹吾儒之所谓高明广大也。”寺僧合掌,默然不言,似超悟方广之义者。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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