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杂记 - (TXT全文下载)

产,色味稍异,而气品相若,名曰乌龙茶;米人最嗜之。台北大稻埕茶房栉比,富豪相峙。茶时,佣伙多妇女精选之。妇女不独台人,远来于漳、泉诸州。一日赁银自四、五钱至十五、六钱,每朝三三五五追队,莲步入茶房,坐小榻选之。多则五、六十人,少则二、三十人。有少艾、有老女,均皆花装柳态,红绿相半,实为奇观。比之我横滨焙茶场热闷纷杂,啻云泥也。

  评曰:我纺绩、制丝、磷寸、焙茶等之工场,不啻千百,而红女大抵皆生贫家,粗服野装,往往有可怜者。台妇则反之。可以知财力之富赡矣。

  卖淫妇

  台妇卖淫者亦多。而大抵有夫之妇为之,处女则甚稀;是不独恐妊娠,且忌污节也。然有夫之妇而污节,与无夫之妇而污节,未知其轻重也。深察其事情,固非好而为之;一则家贫而苦育儿、一则为夫得烟资,衷情亦可悯矣!

  评曰:丑陋至此而穷,盖亦男尊女卑之积弊欤?将热望私利之余习欤?

  旅馆

  台岛无旅馆。非无旅馆,无足宿者也。今夫台北市者,城之内外,户不下七、八千,而旅馆甚少。偶有之,陋隘不洁,如我所谓木赁宿。是以台人旅行,大抵宿知友之家或购薪米而自炊,甚则有携寝具、食器而行者。客岁,李相之来我马关媾和也,满载寝台、食器,当时闻之,大笑其迂。今游此地,始知其习俗矣。内地旅馆之制,自古完备;虽僻陬寒村,无不有旅舍。至都会则大厦高搂,鳞次栉比,食膳寝被、浴汤侍婢,凡所以慰旅情者,莫不整且备。使台人游内地,宿旅馆,则大感其便适矣。

  评曰:台人之游本邦者,第一喜旅馆之完备,第二喜浴汤之清净,第三喜舟车之安全;其它可喜可乐者亦多。宜其频频来游,以观光采风也。

  割烹

  五味八珍、食膳方丈,吾闻其名矣,而未知其实。到本岛,登其所谓「支那割烹楼」者,淡暗之室,安败桌数个,坐上颇乏风流韵雅。唯珍羞伙多,随食随侑,味脆而香腴。终则盂皿骈列于桌上,不啻五味八珍。其最贵品者:曰燕巢、曰熊掌、曰凤雏。盖一桌之价,八十余金云。泰西诸邦以割烹夸世,而其最贵者不出二十五金;我则半之。今称曰八十金,其贵可知耳。史称竖刁、易牙以割烹蒙天子宠;口腹之俗,庖人得志,亦有以也。

  评曰:吾游清国者,初不惯饮食,苦之;渐久而适口腹,体量亦加重,以其多脂胞质而滋血液也。我邦自古称神国,用蔬菜、鱼肉,而不嗜兽肉,自以为清净无垢;因袭日久,躯干渐矮小,劣彼国人远矣。近时翻然悟此弊,盛唱肉食论,是亦可喜矣。

  绍兴酒

  岛中无酿家,饮料皆仰对岸;其最所嗜饮者为绍兴酒。酒,绍兴州所酿,盛壶远输四方;量凡七、八斤,价八、九十钱。色似麦酒,淡泊不适口。唯台人酒量极少,概不及于我酒家三分之一;而食量则远过之,宜矣。台人措重于调理,而不拘酒类;且操行温静,不似我酒家粗豪之态。

  评曰:酒唯无量,不及于乱;台人有矣!

  浴场

  台人不好汤浴。尘垢充体,则以汤水洗拭手足耳。是以身体常有异臭。唯夏时开浴场,名曰盆池,与内地浴场不同。其制大桶容温汤,洗涤身体,似我所谓「行水」者。而浴客大抵系男子,至妇人则未必然。曩者台北市中设盆池者有二、三,今则全无。而日人渡台以来,到处设浴堂以待客,清泉滚滚然、温汤漫漫然,可以沐矣、可以浴矣。发肤快爽,有脱却尘寰之想。顷者,台人来浴者,亦往往有焉。曾台人之游内地者,告余曰:「吾归台之后,不能忘者有二:浴场之快适、厕圊之清洁是也」。由是观之,台人为日人之所化,好清洁之风日兴可知耳。

  评曰:闻去日大稻埕日人所设浴堂,有一个台妇来浴,满身洗濯,左右顾盼,颇有得意之风;观者以为台妇入浴之嚆矢。余切望台地男女接踵而取浴,以与日人竞其清净矣。

  又曰:台人不入浴者有一说:日人所设浴场,多人混淆,暴露肌肤,且以其洗阴部及臀足污水洗其面及发,是所谓以血洗血者,故不欲浴也。亦非无一理。然男女浴场,自有区画,虽露肌不足深耻。且浴场别畜清汤,浴终则更酌之,以洗净全身;何有不洁乎哉?

  火笼

  台人生于暖国,甚畏寒冷,绵袍羊衣以为防寒具。又入火器于笼中携之,以暖手及胸腹,名曰「火笼」,形似我花笼;虽行步之时不离之,甚有耕耘中尚不撤者,可谓奇矣。余曾游村落,观一妇负孩儿携笼者,以为盛芹菜笼。就视之,则火炉也,因吃一惊去。夫温暖如本土,且然;若使台人游我寒气料峭之地,则果为如何状态欤?余辈生于寒地,畏夏犹台人之畏冬。当盛暑,玉汗津津然,形瘠神衰,苦闷不可言。今年效火笼之制,作冰笼携之,则其庶几消暑热欤?呵呵!

  评曰:古语云:「冬日可爱、夏日可畏」;真有一理之言。而台人不畏夏、畏冬者,即习惯然耳。达山子畏夏欲制冰笼者,亦苦中之妙计欤?

  儿戏

  儿童游戏概用足不用手。或包钱于纸,细剪其残边,形如菊花,两人相对蹴之,如蹴鞠、如弹羽,巧甚。其它游戏,与内地无大差。唯内地小童成群,则挥棍翻旗,以为战斗之状;本岛小儿,则竹棒担物,为运搬之状;国风使然耳。是以台人步行快驶,健脚无双,遥优内地役夫;而临战踟躇不进,或投弃物而遁,亦遥劣内地役夫;所养成异也。

  评曰:台岛者,是清国之新开地耳,故其风尚与本土相异者亦多。唯至殖利勤劳、爱钱惜死之风,或出于自然;是亦宜深察其所由来矣。

  拳斗

  台人修文事而废武备。然非全废之,时有行拳斗者。拳斗,犹我柔术也。其始单身行之,技精熟则与人对抗。今见其状,壮夫凝立,磨铁拳,一以扞护自身,一以觊觎敌状;或为避实冲虚状,或为突击飞蹴状。满身蓄气,眼闪口结,亦足以养体力矣。闻拳斗者,武秀才之所行以养武,与彼扛石、射的术相并课之云。

  评曰:余每读汉史有击剑云云之语,窃谓彼文弱,其击剑者果为何状,或是衒武之诞语耳。今闻拳斗之事,知非全空谈矣。

  人力车

  台北城市有人车数百辆,形略如内地制,而无弹铁,直承车台,是以行进中身体不安;加之石路凹凸,足力如骏,转辗輗軏,目眩心悸。而土人乘之颇得意,纵横顾盼。若使彼游帝京,银座街头乘铁轮安车,其快适几何耶!

  评曰:载人以人,是即以人代牛马耳;泰西人士常笑之,以为东洋之陋习。吾日东未能脱却此陋习,况台岛乎?

  肩轿

  台岛道路狭且险,往往不通车马,是以贵人大抵乘肩轿。形如我肩舆,广二、三尺许,两面开窗,藤榻承腰,二个担竹,两肩接之。行趋之间,柔软上下,左顾右视,意气生风。路稍平坦,轿丁微吟,均动手,乐而行。因忆我邦数年前,专用雇舆,王侯贵人非舆则不相往还。今也,车马纵横,肩舆全废,唯汉医往往用之。若购得台轿乘之,则太便捷矣。

  评曰:汉医乘舆者今则亡,唯罹病者与行葬礼者往往用之。时势之变迁,可以观矣。

  火车

  刘铭传之在本岛也,以全力而采用泰西利器,曰电线、曰轮船,无不皆具。如汽车,亦夙敷设之;北自基隆、西至新竹,约二十六、七里。将进自台中至台南府,而中途废绝,可惜耳。客岁,我军至基隆,先领汽车。当此时,列车仅二、三辆,残破不任用,我军修理之,达台北。途次抵狮岭之崄,进行甚艰,漩滞不动,即降车而推之,渐达岭上。今也,大起土木,穿隧道,揉迂曲,直前如箭,乘客满溢,与昔时大异趣。噫!使人闻汽车推挽之事,则其谁不哄然乎?

  评曰:汽车之用贵迅速,而台人所筑车道者,不选路之险易曲直,是以不任用,时或致人力推挽之劳,最可笑耳。若使欧人闻之,则惊以为世界七奇之一矣。呵呵!

  竹筏

  台人所用船体,大者如我千石船,形似大鱼,轴为头、舻为尾,巨口大眼,其状甚奇。帆大抵用帘席,截风涛,往来沧溟,如走坦途。而其小者,如我渡舟,设楫于两侧,双手操之,宛然如推车轮状,而快驶不让我短舸。独安平港所用,全异其制:联结竹干大如柱者数竿以为筏,载之以大盘桶,使客乘之。舟夫在胪操之,其状甚异。盖台岛无良港湾,风浪如山,险不可名状,如安平港最甚;故非桴船,则不免覆没云。

  评曰:余读论语至「乘桴泛海,从吾者其由欤」?怪之。桴者,概在湖河所用,至大海则无所用;若乘桴筏泛海,徒取覆溺耳。今游此地,始知孔圣之言不虚诞矣!

  街路

  台人平素穿皮屐,不用木屐。其步街上,逢泥泞,不得进,是以大道概敷石迭甃,坦然如砥。渐久而车轮啮之,生凹凸,且幅员狭隘,不得方轨,最可厌矣。唯市廛所在,两侧设庇各丈许;可以蔽遮日光、可以防雨露,甚为适宜。故除车马轿舆,往来大抵行庇中,顾盼店上物品,商业为之颇殷赈云。

  评曰:余曾漫游东北地方,观青森及长冈等市街,大抵皆两侧筑庇,以备大雪通路杜绝之时,犹台街之制。寒与热,虽有大差,至其所以防卫之具亦相同,可谓奇矣。

  家屋

  岛中树林少而石材有余,是以土人筑屋,大抵以石及炼瓦;又打粘土为块,积之以为壁;栋梁架其上,以瓦葺之,巍然似洋屋。唯室内无所谓天井者,仰之则直视瓦之里面,有霖雨则易渗漏,是可惜耳。

  评曰:台人之家屋,不多用木材,是以虽有失火,延烧甚稀。且暑热之际,室内凉冷,宜消热气。初我移住此地者,不达其理。大柢筑板屋,竞美观;至暑炎热透射,不堪苦闷,噬脐者甚多。谚曰:入其乡则须从其风习,有旨哉言!

  庙寺

  台人崇信神佛,尤用意庙祠,结构美丽,规模宏壮,石柱瓦甍,飞栋画壁,金碧眩人。如台北城文庙、武庙,如大垄洞保安宫,如艋舺龙山寺、祖祠庙,其最大且美者;求诸内地,不易多得。唯土人建筑之际,尽善美;而落成之后,不加修理。是以堂中煤黑,尘埃积四边,而毫不顾念,可惜矣。我军队之入本岛也,屋寡而人众,不得已以庙寺充宿舍,台人忧焉。后总督府下令改之,以达黎民信仰之意,可谓知本矣。

  评曰:古语云:「无不有始,善有终者鲜」。世上之事概不免此弊习,岂独台民为然乎哉!

  医生

  台岛无医;非无医,无良医也。台医大抵奉轩、岐氏术,其药物则不过草根木皮。故如内科,未无少验。至外科则谓全无,亦不过言。如刃伤、铳伤、挫伤有生理者,亦为其施术拙,致死者比比皆然,可叹矣!夫世有文野,术不能无精粗优劣。以其文明精优之法,直拟未开疗法,则其有等差,固无论耳。本邦有医,不呼医生,而称医师,以加敬重。医生亦善待病者,尽仁术。然当其未通于泰西,皆依汉法,犹本岛今日医生。及取洋术,日进月步,名医辈出,蔚然成家。其最称国手,如佐藤、桥本、池田、松元、青山、佐佐木,实东洋之杰,远近请诊者,门前成市。当其施术也,眼光透于肺髓,莫不迪中,使扁、仓复生,何以加其术乎?本岛之入我版图也,总督府先设医院于各地,大施其术,起废回死,不可胜数。然而台人中亦未信日医者,盖拘于古而不通今者,是可悯矣!

  评曰:医生、医师,其物同而称呼异者,偶足以评其待遇之厚薄、技术之精粗欤?

  又曰:旨者我邦医药,概模仿清国,所谓轩、岐、扁、仓之术,莫不师宗之。兰法一传,而其术顿进。今也,专取独法,颇极精致。若举我力能足扶益清、韩两国者,医术实为之最,宜哉。近时应清朝之聘,航海者频频相踵,是亦时势之变迁,刀圭之隆运矣。

  产婆

  台地亦有产婆,家有妊妇则聘之,婆隔日来而诊之。及分娩,洗儿护母,恳笃尽仁术。其谢金大抵自一圆至五、六圆,虽富豪者不过二十余金。唯贫家不能聘婆者,近邻老妇有经历者往而举之。婆一名曰「先生妈」,年齿大抵三十岁以上,妙龄者殆稀。昔时日东产婆,年齿不超四十岁,则不得信,是以无妙龄产婆。今也,泰西产婆术大开,立学校,养生徒,不得卒业证书者不许之;是以妙龄产婆续续辈出,「婆」之一字殆不相适合。然其术之精巧,超绝于古之老婆者,往往有焉。可谓文明之余泽矣。

  评曰:日人渡台以来,提家眷者频频相踵,而其感缺乏者,学制之未成立也、家屋之未落成也,而如产婆亦其一。今闻台地产婆之风,其宜降心而举多儿也。呵呵!

  当铺

  台人称曰当铺者,即内地质店也。当铺有二种:其大者曰当铺,小者曰展当店。当店之金利,对一圆取二钱;展当店殆倍之。而当铺偿却期限四月,展当店二月。期过而不偿还者,卖却其物器,亦如内地质店规约。巡抚刘铭传莅任于此地也,恶其贪暴利、苦贫弱,严禁之。其后更设官当者,而其害倍蓰于昔日。今也禁解,大稻堤艋舺市中,营当铺、展当店者,往往有焉,未知其利害得失之所在云。

  评曰:当铺、质店,名异而其业相同,人间社会必须之物。唯监察法不精到,则盗赃滋炽,不可防遏;当局者宜致思已。

  市场

  台人急于生理,殖利之事,莫不讲究,如市场最为然。自鸡鸣至点灯,辐辏殷赈;自鹅鸭蔬菜类,至米、盐、茶、纸之伦,莫不排陈而应需。是以一过场中,凡日用之物,莫不立办也。场中有管事者,凡征税、配置、扫除等杂务皆掌办之。近时我警察有市场监督法,最注意于卫生、风俗之事,秩然改面目云。

  评曰:市场者,古圣王之所制定,人生最重要之事。其宜设奖励改善之法,以讲相生相养之道矣。

  演戏

  台人好演戏,与日人相同。祭典农岁,必为演戏以乐之。所演大抵三国志、水浒传、西游记类。优皆男,女优甚稀。其所谓舞台者,皆临时设之,无常置者,其形如我神乐殿。弹竹鼓锣,锵然、填然聋人耳。而优皆魁梧伟男子,峨冠长髯,动止快活,剑舞戟飞;或为鸿门之会、或为三雄之宴,勇壮杀伐之风有余,而少情趣致密之态。且言语不通,其所观真有隔靴搔庠之叹。且以其技艺比我名优,则岂啻霄壤月鳌?

  评曰:曾闻福州俳优,其最上者岁入千余元,上海三千元;乃知日东名优,在其伯仲之间。嗜好之厚,可以知矣。

  讲古

  占坐于街头一方,高声谈古事,听者如堵,是为讲古师。所讲三国志、水浒传类,辩舌夸张,抑扬波澜,使人起情;我所谓「鞓讲释」者。唯彼见书而讲之,我则记臆谈之,其感情稍异。台人欲激励士气,则往往用此方许云。

  评曰:本邦「军师谈」,其初亦皆展书而讲诵之,后遂废之;盖熟能生巧,而技益进矣。

  又曰:闻匪魁之企动乱也,先以讲古师演戏激其气,而后啸集不逞;故不下禁改演戏之趣,则不能以保至安。是虽如未足措信;使不智无学之民,目观彼群雄竞起舞剑挥戟之状,耳听杀伐盗掠之事,则其激发客气,投匪群之中,亦必然之事。经世者其宜费一思矣。

  讲善

  讲古之外,有讲善者。在稠人广坐之中,谆谆说彝伦道德慈善之理。引证虽鄙近,不流谑;辞气虽不高尚,不失邪。使听者自发慈悲仁爱之心,而己未曾受一钱。是我所谓「心学道话会」之类耳。其劝善惩恶之效,亦不鲜少。是以除秀才、绅董之有学者之外,受其感化甚多云。

  评曰:以通俗鄙近之语,巧说人世日常之道,善使入俚耳者,莫若于通话。讲善所为,其亦庶几矣。

  剃头人

  台地无理发铺,但剃头人担器械徘徊街上,招之则解担于庇下,置榻陈盘,刷剃梳辫,而后摩肩打背,似内地按摩,快不可名状。而其价仅三钱,可谓廉矣。闻台妇鬓发,大抵自理之,是以无业理发者。内地妇女则不然。除僻邑妇女及贫家妇人之外,大抵使人理装之,而其价亦不廉;而发之蓬松劣于台妇,可谓惰且陋矣。

  评曰:理发是妇艺之最重者,其不能自理实缺其艺者也;日东妇女耻于台妇多矣。闻今也在台内地妇人,一回理发费,自十五钱至二十钱;若夫以岁月计之,则所费实不鲜少,可谓侈风矣。

  工匠

  工匠之精巧者甚鲜,是以富豪筑屋造器,大抵聘良工于对岸,以台匠为之助手。初我总督府佣工筑屋造物,迟缓不应急设;就而视其工具,种类甚少,而钝脆不足用。其使用锯刨,向前方而推之,全与我工匠相反,宜其劳力多而成功少。独怪我文具之远来于清国者,大抵多精致可观者;而台匠今如此,其所由来果何如?

  评曰:良匠先利其器。台匠之拙劣,其或未得良器欤?

  石臼石杵

  台人舂壳,用石臼、石杵。臼之形与我所用无大差,独至杵则奇甚。形以我木杵而有棱角,附之以木柄。男子则立舂之,妇女则倚椅子而撞之。盖妇女缠足不能用力于脚趾,是以然耳。

  评曰:石臼余常见之,至石杵则未尝见闻之。且倚椅而舂之,更亦奇。风俗异而物不相同,果如此欤!

  摇篮

  妇女负赤子,以绵布如我「风吕敷」者约之,比诸我「细纽压腹脚」者,甚觉安适。又容赤子于篮舆,吊悬于竹架之上施之以细线;裁缝不能离两手,则以足动之,犹我小秋千之状。儿亦在其中嬉嬉然以乐,犹在母之怀中。是可为奇矣。

  评曰:台民勤劳绝人,育儿亦自出一简便法,可以卜其余矣。

  童言无忌

  台人往往书「童言无忌」之四大字于纸片,贴附于室壁。余始不知其何理,问之,曰:「孩童所言,固无定理,时或发可忌、可厌语,妇女辈有拘泥其言痛心臆者;故豫贴附此语、以戒拘泥之癖」。可谓用意之至矣。

  评曰:我邦拘物病心者,名曰语弊汉。台人豫防其弊,书壁以戒之,可谓妙矣。

  门前题句

  台人不问贵贱、不论贫富,每家门扉两面,贴赤纸题句,曰「春风和熙」云云、曰「四海清平」云云、曰「福禄寿考」云云,皆迎瑞祥之佳句也。而其笔迹亦有可观者。是亦一种之奇风矣。

  评曰:货殖之念,虽造次颠沛之间,未尝忘却之。门扉题句之意,亦可知耳。

  抓肉治病

  台人发腹疾、齿痛,则抓喉皮为治病妙法。是以男女颔下,紫点班班然如赤痔,余观而怪焉。一日,散策街上,闻鸣哑悲痛之声;就视之,则有一妇右手抓颔下,蹙额忍痛而泣。余以为病风者。既而病歇痛散,始开颜,而颔下班班呈紫色。后日就士人叩之,即曰:「男女有腹疾、齿痛,则抓皮肉使气趋于外,则其病必愈矣」。余听之,愕然以惊,哄然久之。

  评曰:抓皮肉疗其病,甚奇。然世上有似焉者。今夫雷公逞怒,霹雳动天地,当此时,设屋上避雷线,则电气转散,而不毁其屋。然则抓肉愈病,亦或效此颦,而得免竖之怒欤?呵呵!

  蓄髯

  岛人蓄发髯有律。年四十蓄发,五十以上蓄髯。唯其儿娶媳,则律许早留胡须。且医生早留须云。我邦上古皆蓄须髯,中世例剃之。及交通泰西,蓄髯之风大行,不问老壮、不论贵贱,皆蓄之;黑髯毵然,豪杰自许,如汉关羽、我清正者甚多。而叩其胸中,则枵然无一物者,比比皆然。噫!髯之价日下,多髯亦不足夸也。

  评曰:清人蓄髯,有一定律;我邦人则不然:贵绅而不蓄者有焉、贱夫而留髯者有焉。是以我军之入台也,土人目有髯者为贵人,厚礼待之。官衙之属隶、役夫、商工之有髯者,误受土人之尊敬者,往往有焉。后觉髯之有无,不关人之年齿、贵贱,而髯之价亦随定云。

  油熬

  台人调理食物,大抵用油。凡自鸟兽鱼肉至蔬菜类,不用油熬,则不上于口。是以街上室内,油气浮浮然、蒙蒙然。而日用器物,滑泽似泥。不啻器物,肌肤衣服亦皆含油气,不快甚。余始来此土,登其所谓「支那料理店」者,桌上所排列食品,皆用油熬煮,虽美则美,既厌其浓厚,即骂曰:「是非食殽,食油也」!今也惯习久,而油熬下物,适肠胃;可谓奇矣。

  评曰:闻天候温热之境,不食油与肉,则体气枯瘦,不堪劳恸;台人之调理法,盖有见于兹欤?

  嗜荤

  台人食野蔬,最嗜荤类。葱干、蒜子之类,堆积于市上。唯蒜之臭气酷烈,食后与客对谈,臭焰扑鼻;既为厕中物,而犹放异臭,是可忌耳。日东人亦嗜荤,葱韭类繁茂于圃中,日日摘而充食。唯僧侣禁食之,寺门前必题「禁荤酒入山门」之数字。庶人则未必然。余曾游于下总佐仓,土庶人皆食蒜,称曰「佐仓山葵」。叩其说,此地沿于印旛湖,泥瘴为祟,唯食蒜者不感其毒。因忆台地多瘴疠,土人之嗜蒜,或所以消瘴疠气欤?凡物多起于必要,而常人不知之者,往往有焉。蒜岂可撤乎哉!

  评曰:荤菜善养人之精气,唯蒜之臭甚烈,人人所忌也。若夫不忌其臭,而取其效者,相约而食之,或似其无害。呵呵!

  又曰:蒜于台地为不可少之食品,佐仓先生杂记洵为经济之要论,亦今日不可少者;即所谓佐仓山葵者,非耶?

  畜豚

  台人嗜豚肉。每家必畜豚,少三、四头,多八、九头。屋之内外、宅之前后,呴呴然、■〈口禹〉■〈口禹〉然,吸浊水、吃不洁,溺水狼籍,尿粪堆积,怪臭扑鼻;而家人视之如孩儿,爱抚成育。及肥大而屠杀,碧血淋漓,叫声动人。至此时,家人视之如仇人,毫无悲哀恻隐之色,甚可怪矣。闻畜豚是妇女之手业,以其利办衣裳、红粉等之费,虽良人不能相干涉。宜矣,观贩卖之际,妇人应辩定其价以投衣囊之中,亦更奇矣。

  评曰:本邦人杀所畜鸡鸭,犹避而不敢为之。如其杀兽类,别屠家独能之,亦恻隐之至情也。

  饲鸭

  台人不独能畜豚,又能饲鸭鹅类;多者五、六百,少者二、三十,其利甚巨。闻其孵化法,土地温热,不待鸡母;置卵于稻壳中,自然蒸化,是以蕃殖甚容易。既长则一村、或数家合资以畜之,而均分其利。余一日游郊外,瞥见一河之中,降雁数百成群;就视之,有一童持一竿管鸭群,纵横指挥,如名将动万卒。闻往昔有朱一贵者,巧养鸭,土人以为神;朱乘之企动乱,陷都城者,不可胜数云。由是观之,养鸭之术,自古以为难;而今如此,非渐磨之效,则其何以至此乎?

  评曰:家禽之关于国益民福大矣,岂可不仿于台人之颦乎哉?

  蓄财

  岛人蓄财之思想,出于天性。自幼至老,鸡鸣而起,营营栖栖,货殖是勤、生理是务。惜阴之风,不待陶侃之言。七、八岁童子,盛果于笼中,呼卖于街上;或拾竹木为燃料,以助家政。习惯如此,至壮时益坚。唯其蓄财之法,据文明贮蓄法者甚稀;大抵纳银货于囊中,渐积则藏于瓶中,或有熔铸之为团块埋井底,以防盗灾者。事虽似迂,其贮财思想可知矣。是以身既致富豪,犹勤劳;虽贱役苦力之辈,皆善贮数百金。比之内地人壮佼轻佻,视财如土芥者,自有泾渭之别。夫奢之与俭,自一人视之,则如无大差;自国家视之,其所岐岂啻千里之远。古圣曰:「礼,与其奢也宁俭」;旨哉言。

  评曰:清朝恃古国,蔑视外邦,数招祸败,偿金谢罪者不知前后几回;而财源未尝枯渴者,国民勤俭之力使然也。今自一私人视之,或如鄙吝陋丑;而自一国思之,则实可喜也。谚曰:「东都人不怀宿钱」者,是其名似清且侠,而大体不及彼所行,偶足以害国本,岂可不思乎哉!

  庭园

  清人风流韵雅,诗赋文章,发于天性;如庭园,其宜竞美斗奇矣。而如板桥林氏园、台南四春园稍足观,其它无足睹者。偶有之,隘陋不洁,不足怡眼。盖台人急于射利,

分页阅读:上一页 1 2 3 下一页
声明:如果您在浏览本馆古籍时遇到问题,或发现本站文章存在版权、稿酬或其它问题,请通过电子邮件“lfglib@qq.com”或客服微信“lfgorg”联系我们,本馆将第一时间回复您、协助您解决问题。本馆所有内容为本站原创发布,任何个人或组织在未征得本馆同意前,禁止复制、盗用、采集、发布本馆内容到任何网站、社群及各类媒体平台。因古籍保存年代久远或受当时印刷技术限制而可能导致的虫蛀、水渍、墨迹脱落等问题,请您谅解。祝您学习和阅览愉快。 数研咨询 书云 研报之家 AI应用导航 研报之家
流芳阁 » 台湾杂记 - (TXT全文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