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颠道济禅师语录 - (TXT全文下载)

赞几句。济公道容易。便写云。
  面黄似蜡  骨瘦如柴  这般模样  只好投斋  也有些儿差异  说禅不用安排
  画工大笑。济公将了神子。入城。径到裱褙铺徐家。见济公千欢万喜。道连日少会。且请坐吃三杯。济公曰。难消。一连吃了三四十碗。大醉起身。脚高步低。撞到清河坊。正值冯太尉过。虞候喝济公曰。你自过去。管我怎的。渐渐太尉至近。喝道你这和尚。系是出家人。如此无礼。济公曰。多吃了一碗。在此眠一觉。干你甚事。管我不着。太尉大怒曰。且看管得你着否。四五个虞候。把济公扛到府中。当厅跪下。太尉曰。你这和尚。既入空门。须持五戒。却恣意嗜酒。醉卧街坊。是何处僧。好好供来。济公接过纸笔供云。
  南屏山。净慈寺。书记僧道济。幼生宦室。长习儒风。自威音王已前。神通三昧。至传灯佛下世。语戏辨才。暗通三藏法。背记十车经。善绎五天竺书。能番六国梵语。清凉山。一万二千人。同过滑石桥。天台寺。五百余尊者。齐登鹫峰岭。圆通才见竖降旗。百僚闻知皆拱手。云居罗汉。谩说点头。嘉州石佛。休夸大口。光剃头。卖向朴。也吃得饭。净洗手。打口鼓。也觅得钱。蹶强赛过德州人。跷蹊压倒天下汉。有时清河坊。说些二四恣逞风狂。有时尼姑寺。讲些禅机。稍知颠倒。放出无限佯狂颠。笑杀文殊师子吼。唱小词。行云遏住。对洪饮。酒量难降。佛印如此聪明。未尝脚跟点地。袈裟常被胭脂染。直裰时闻粉腻香。禅床上醉番跟斗。钵盂内每放荤腥。禅杖打倒庞婆。共道风流和尚。十洲三岛。恣意遨游。四海五湖无些拘束。卷衫袖。卖弄多少家风。系脚絣。尽得些儿参透。今蒙取供。所供是实。复有一律云。
  削发披缁已有年  只同诗酒是姻缘  闹看弥勒空中戏  困向毗卢顶上眠  撒手便能欺十圣  低头端不顾三贤  茫茫宇宙无人识  犹道颠僧绕市廛
  写罢。呈上。太尉接过一看道好。将济公放了。济公得放。摇摇摆摆。行到本寺歇。次早起来。闲行湖边。只见两口棺木。许多人簇拥。乃是王员外子。王宣教陶师文女。陶秀玉。二人往来罚愿。一不娶。一不嫁。父母得知。逼令别行嫁娶。二人计极。于黄昏时分。逃出涌金门。一双投湖而死。两家各自捞起。买棺盛贮。陶秀玉。放在金牛寺。王宣教。放在兴教寺。两处火皆不着。来请济公。济公移陶秀玉材。同到兴教寺。起材念云。
  恭惟陶氏小娘。手扳银浪。魄散烟波。饮琼液以忘怀。踏凌波而失步。易度者人情。难逃者天数。昨宵低唱阳关。今日浪吟薤露。母老妹幼。肠断心酸。高堂赋客。黄昏无复卷朱帘。伴寝萧娘。向晚不能褰绣幌。化为水上莲花。现出泥中玉树。
  咦  波平月朗绿阴中 莫问王郎归甚处。
  念罢。遂移陶秀玉材。往兴教化寺同化。济公立于轿上。手执火把。道大众听着。
  切见王生宣教。陶氏秀玉。原欠前世。鸳鸯债负。荆棘丛中连理。爱欲池里比目。双双共堕波心。两两同沉沙渎。今朝带水拖泥。怎免这场劳碌。王公呜呼且住。陶母暂停悲哭。陡顿这些公案。山僧与你判牍。
  咦  凭此火光三昧  各认本来面目。
  念罢。只见两道红光。合做一处。化毕各散。且说济公。仍旧至沈提点宅上相探。提点接见。同到官巷口。徐裱褙家。只见挂着济公神子。提点道赞得好。上面空纸。再赞几句。如何。济公再赞云。
  远看不是。近看不像。费尽许多工夫。画出这般模样。眉如扫帚。一张大口。不会非言。只会吃酒。看看白头。常常赤脚。有色无心。有染无着。醉眠不管江海波。浑身蓝缕害风魔。桃花柳叶无心恋。月白风清笑与歌。倒骑驴子归天岭。钓月耕云自琢磨。
  济公写罢。提点同邀徐公。到通津桥酒楼上。三人依次坐定。痛饮一日。是晚就宿沈提点家。自此济公。连日在城中。且说东花园前。土地庙隔壁。有个卖青果的王公。其子王二。专喜养虫蚁。时遇八月。王二一日起。五更出正阳门捉促织。行到苎麻边。听得一个叫得好分开苎麻看时。吃了一惊。见这促织。在一条火赤练蛇头上。王二取块石头打去。蛇便走了。促织儿已跳在地上。王二腰间取出罩儿。拿了看时十分生得好。大喜回家。交二嫂。取碗井水来浴一浴。放在盆内。吃了早饭拿出与人斗。一连嬴了数次。以此闻了名。一日带了。径来望仙桥上。但见两对虞候喝道来。乃是张太尉。这太尉。亦喜养促织儿。见王二手提两个盆。便令虞候唤进府中。王二将虫儿呈上。太尉一见大喜曰。你卖与我要几多钱。王二曰。这个虫儿。父亲所爱。相公要买。不敢不从。只与父亲说知就来。太尉曰。若肯卖。与你三千贯钱。一付寿材板。王二回家。见父亲说知。王公曰。不卖怎的。王二曰。我去讨赊帐。他差人来讨回话。你说等我回成交。却说张太尉心爱这虫儿。差一干辨。叫栅头同来。王二家。王公曰。其实好个虫儿。我掇来你看。掇出盆儿。揭起盖来。促织儿一跳。直跳出门外去。被邻舍鸡儿吃了。干辨曰。王公没了三千贯钱。一付寿材板。栅头曰。王二回来。怎肯罢休。王公曰。我是爷。他是儿子。不帕他。二人自去了。只见王二大醉回来。便问太尉府里有人来否。王公曰。有个干辨同栅头来。要过一目。我掇出去。说不得这样苦。一跳出去。被鸡吃了。王二听得说。把卓子一掀。碗碟盘子尽行打碎。锅子水缸不留一件。跌得满身疼痛。在地一觉睡到五更。只听促织儿叫。便慌忙扒将起来。窗外射入月光。揭起盆盖一看。正是原旧好的。日间鸡吃的。乃是聒子。王二大喜。叫曰。阿公。你且来不要躲。我日间鸡吃的乃是聒子。王公曰。好呀。各自去睡。到天亮起来。吃了早饭。提了盆儿。径投张太尉府中。门公报知太尉王二到厅。太尉曰。昨日干辨。说你的虫儿。被鸡吃了。王二曰。日昨父亲不知。却将聒子出来。被鸡吃了。这个虫儿在此。太尉大喜。叫当直唤栅头来看了。交三千贯钱。一付寿材板。使人扛送。王二拜谢自回。次日就与石太尉虫儿斗。嬴了三千贯。一连斗了三十余场。无有不胜。因此取名王彦章。渐养至秋深。大限已到。太尉打个银棺材盛了。香花灯烛。供养三七日出殡。众太尉都来。听济公指路。济公曰。大众听着。
  促织儿  王彦章  一根须短一根长  只因全胜三十六  人总呼为王铁枪  休烦恼  莫悲伤  世间万物有无常  昨宵忽值严霜降  好似南柯梦一场
  棺至方家峪。张太尉请济公下火。济公手执火把。念云。
  这妖魔本是微物。只窝在石岩泥穴。时当夜静更深。叫彻风清月白。直聒得。天涯游子伤心。寡妇房中泪血。不住地只顾催人织。空费尽许多闲气力。又非是争夺田园。何故乃尽心抵敌。相见便怒尾张牙。扬须鼓翼。斗过数交。赶得紧急。嬴者搧翅高声。输者走之不及。财物被人将去。只落得些食吃。纵有金玉雕笼。都是世情虚色。倐忽天降严霜。彦章也熬不得。今朝归化时临。毕竟有何奇特。仗此无名烈火。要判本来面色。
  咦  托生在功德池边 却相伴阿弥陀佛。
  济公念罢。张太尉曰。一发相烦撒骨。济公曰。个样物事。也要我侬费心。胡乱撮些灰土包了。济公立在船头。手拿促织灰道。大众听着。
  一夜青娥降晓霜。东篱菊蕊似金妆。昨宵稳贴庄周梦。不听虫吟到耳傍。大众万物有用皆有死。鸟雀昆虫亦如此。今朝促织已身亡。火内焚尸无些子。平生徤斗势齐休。彻夜豪吟还且住。将来撤在五湖中。听取山僧分付汝。冤与孽皆消灭。
  咦  一轮明月浸波中 万里碧天光皎洁。
  济公念毕。把灰向湖中一丢。一阵清风过处。现出一个青衣童子。合掌当胸曰。感谢我师点化。弟子已得超升。言讫风息。是日尽醉。济公回。张太尉府中歇了。次日回寺。路由王太尉府前过。听得里面鼓钹响。哭声吟。堂候官道。太尉儿子小童死了。济公走入后堂。正见太尉道。你来得正好。烦与小童入土则个。济公道。这样小孩童。只好烧化了。等他托生去。太尉道。也说得是。就扛出放下棺材。济公手拿火把。念道。
  神童子  神童子  来何迟  去何速。
  咦  烈焰光中唤不回 银盆又向谁家浴。
  念罢。下火了。太尉请济公吃酒了。辞别回寺。见长老问道。济公。你连日在何处。济公将连日事说了一遍。长老大喜。忽一日济公立于山门下。觉身上痒。到厨下脱直裰。令沈万法捉虱子。却说一个年少居士。手执一书。径入寺内。问济书记在否。知客曰。在厨下。居士一径走到厨下。只见一个和尚。在那里捉虱。向前施礼曰。师父莫非济书记否。济公曰。你问我何为。居士曰。小道是讲西堂之侄。徐道成也。出家数年。今欲剃度。师叔西堂。特致书。令小道求师父开疏。济公接书看了曰。你要开疏。何不买酒请我。徐居士到。酒店中去。济公忙披直裰。径出山门。至王家店中。二人坐定。原来徐居士。身边无钱。吃得七八碗。济公正要吃。居士叫住。还了三贯钱。济公就酒店笔砚。居士取出疏头。济公写云。
  本是居士身  要作比丘相  祠部价难酬  袈裟又不周  我劝徐居士  只好罢休休
  徐居士见了不悦。济公曰。你要做和尚。须请我吃得大醉。居士无柰。遂脱下夹道袍。当三贯钞。酒吃了。济公乃提笔起。续二句云。
  出门撞见庞居士  一笑回来光却头
  徐居士得了疏头。与济公谢别。取路望六条桥来。身上又冷。疏头又写坏了。一路不抬头。到岳坟前。正冲王太尉马头。喝声拿住。徐居士跪下。告曰。相公。小道因往净慈寺。浼济公写疏头。被他写坏了。心下闷。困此冲了相公节。太尉曰。拿疏头我看。居士袖中取出呈上。太尉看了大喜。便令虞候带进府。太尉入府升堂。居士跪下。太尉曰。你真实有缘。太后娘娘。昨日与我一百道度牒。未曾舍动。你却好。是第一名。便叫左右。取一道。付与居士。接得大喜。拜谢而去。且说济公。一日吃早饭了。行至长桥。趂只船。划到钱塘门上岸。望竹竿巷内。张提点生药店来。只见张提点妻。立于店内。济公施礼曰。孺人提点在否。这娘子所恶是僧道。乃回言不在。济公却待要行。布幙内。张提点钻出来。呵呵大笑曰。济公久不会。请坐吃酒。济公曰。我侬怕你娘子吃不下。提点曰。街上店中去。可乎。济公曰。甚好。二人径到申阳宫。酒楼上饮酒。济公一上吃了二十多碗。对提点曰。汝娘子怪我们每日吃酒。我如今有一词。唱与你听。
  每日终朝醉似泥。未尝一日不昏迷。细君发怒将言骂。道是人间吃酒儿。莫要管。你休痴。人生能有几多时。杜康曾唱莲花落。刘伶好饮舞啰哩。陶渊明赏菊醉东篱。今日皆归去。留得好名儿。
  提点曰。绝妙绝妙。我带有四幅笺纸在此。你与我写四幅吊子。安在家中。你百年之后。也是一念。济公口里不说。心下思量。这言语。分明是催我死。提点袖中。取出笺纸。问酒保借笔砚。济公遂写。
  其一。
  几度西湖独上船  篙师识我不论钱  一声啼鸟破幽寂  正是山横落照边
  其二。
  湖上春光已破悭  湖边杨柳拂雕阑  算来不用一文买  输与山僧闲往还
  其三。
  出岸桃花红锦英  夹堤杨柳绿丝轻  遥看白鹭窥鱼处  冲破平湖一点青
  其四。
  五月西湖凉似秋  新荷吐蕊暗香浮  明年花落人何在  把酒问花花点头
  济公道。我今日作诗没兴。写亦不美。胡乱将去。遮壁。提点曰。有劳大笔。再吃几杯。济公曰。心下不乐。免饮。二人便行到望仙桥下。有个开茶坊的婆婆。叫做陈干娘。看见济公。便留吃茶。济公曰。茶到正好。同提点入去。婆婆点了两杯茶。请济公提点吃。济公曰。阿婆。难得你好心。时常请我。没何报答。你去省马庙前。杜处士家。讨我神子头儿来爱好安在家里。以后自有好处。婆婆道。他须不肯。济公便写个帖子与了。明日婆婆去讨将来看时。却是个病恹恹的瘦和尚。婆子道这样冷货。要他何用。撇在壁边。谁想后来济公死了。众太尉要寻济公神子。交干办去裱褙铺里买。柱处士曰。只有望仙桥下陈干娘茶坊里。有济公的神子。太尉就差干办。将三千贯。与婆子买了。这是后话。却说济公谢了茶。出门撞见。一个挑海蛳担的。张提点曰。济公做只海蛳颂。随即口念云。
  此物生在东海西  又无鳞甲又无衣  虽然不入红罗帐  常与佳人做嘴儿
  提点大笑。此时正是五月天气。忽然一阵好雨。三人入茶坊避雨。见雨伞。济公遂题云。
  一竿翠竹。巧匠批栾。条条有眼。节节皆穿。四大假合。柄在人手。归家放下。并不争先。直饶瓮泻盆倾下。一搭权为不漏天。
  题毕雨住。行不过数间门面。只听得铙钹之声。提点问是甚处做道场。济公曰。这是王妈妈家。与王公做小祥功德。提点笑曰。这们人家。也做功德斋僧。济公作诗云。
  唐家閧里闲游赏  妈妈家中请和尚  三百衬钱五味食  羊毛出在羊身上
  提点大笑曰。还他道场钱也无。济公又云。
  妈妈好善结良缘  斋僧不论圣和凡  经资斋衬明舍施  少间暗里送来还
  二人过一古董铺。门首见挂着一幅墨竹。济公口占云。
  数枝淡竹翠生光  一点无尘自有香  好似葛陂龙化后  却留清影在虚堂
  店内有一条三股麻绳。济公拿起。便把口咬。店主人忙抢过手。扯住济公要陪提点再三劝散了。一路行着。济公道。他妻该死在这条麻绳上。还有一服不曾咬得。这孽冤还不肯散。谁想过了数日。古董铺娘子。与丈夫争论。把这条麻绳缢死了。且说济公与提点。径投清波门去。有一人家门前。放着一缸酱。济公看一看。扒上大解。地下拾一块炭来。壁上写了四句云。
  你家酱一缸  内有毒蛇藏  若无老僧说  人口俱被伤
  其家得知。叫苦连声。扛去倒。只见倒出两条火赤练来。吃了一惊。才知济公救了一家性命。二人去。走得身上热。提点袖中取出扇来。扇上有小画。济公口占云。
  一枝风柳一蝉鸣  画出规模宛似生  莫谓其中绝音响  报君消息甚分明
  题毕。见一后生。挑担辣齑粉。济公曰。怎么卖。后生曰。五贯一筛。济公要提点作一辣齑主人。提点曰。你只顾吃。我还钱。那后生盛一碗来。济公做两三口吃了。交只顾盛来。一上吃了半筛。提点曰。此物只宜少吃。济公道好吃。又吃了半筛。提点还了那后生钱。二人径往前去。却好撞见沈万法。济公遂别提点。同沈万法出清波门回寺。济公分付沈万法。我不吃晚粥了。入房眠至初更。肚内碌碌响起。便叫沈万法。快搀我东厮上去。沈万法急忙起来。搀至房门外。济公忍不住。却有一火工。打铺在此睡。被济公撒了一头一脸。叫起来。济公曰。阿哥休要骂。我急了没柰何。火工只得自去洗了。济公一夜泻到天明。饭食不进。长老得知。自来探望。济公曰。长老我年六十岁不好也。交沈万法。扶到安乐堂去。渐渐病重。万法只哭。济公曰。你休得哭。我实亏你无物可报。你将纸来。我写个疏头。你去王太尉处。讨了度牒。沈万法曰。谢天地。得师父病好。却取度牒与我未迟。济公曰。我要休矣。你取纸笔来。沈万法去取纸笔。众僧曰。沈万法。汝师父平日。不曾有衣钵在寺。今既不好。恐有衣钵在外。死后难讨。亦须写留一执照。沈万法曰。我师父素不曾有衣钵。怎生问人讨。监寺曰。汝师父。日常往来者。十六厅朝官。二十四太尉。十八行财主。便要三万贯。亦有。何为无衣钵。沈万法曰。亦是。取了二张纸。入安乐堂。济公交。将纸笔过来。写下一张。求度牒的疏。沈万法。又放一张纸在前。济公曰。再要我写甚么。万法曰。众僧说师父有衣钵在外。师父归天之后。胡乱把两件与弟子作。忆念。济公曰。我写与你写云。
  来时无一物  去时无一物  若要我衣钵  两个光卵核
  长老曰。沈万法。你师父平日。只贪杯酒。实无衣钵。将疏头去。王太尉府中。取度牒。便是你出身之本。沈万法。复到安乐堂。济公曰。如何你又来。沈万法曰。恐师父要汤水吃。济公曰。你去万松岭。报知各太尉。就讨度牒来。沈万法。星飞去了。少刻乃回。济公病势转加。是时嘉定二年。五月十六日也。济公叫起无名发来。众僧只道有火长老都剎。济公曰。今日我归去也。可叫一剃头的来。与我剃头。就烦长老。与沈万法。取一法名。亦就今日剃度。长老乃令剃了济公万法头。济公曰。我心今已放下。当时朝官太尉。相识朋友。尽至。济公令沈万法。烧汤洗浴。取件洁净衣服穿了。却无僧鞋。长老自取一双与济公换了。济公坐禅椅上。令取文房四宝来。写下一绝辞世云。
  六十年来狼藉  东壁打到西壁  如今收拾归来  依旧水连天碧
  济公写毕。下目垂眉。圆寂去了。沈万法。大哭一场。众官僧道。俱来焚香。至三日。正欲入龛。时有江心寺。全大同长老亦知。特来相送。会斋罢。全大同长老。与济公入龛。焚了香曰。大众听着。
  才过清和昼便长。莲芰芬芳十里香。衲子心空归净土。白莲花下礼慈王。恭惟圆寂。书记济公。觉灵。原系东浙高门。却来钱塘挂锡。参透远老葛藤。吞尽赵州荆棘。生前憨憨痴痴。末后奇奇特特。临行四句偈云。今日与君解释。从前大戒不持。六十年来狼藉。囊无挑药之金。东壁打到西壁。再睹旧日家风。依旧水连天碧。到此露出机关。末后好个消息 大众且道。如何是末后消息。
  弥勒真弥勒  化身千百亿  时时识世人  世人俱不识
  咦  玲珑八面起清风 大地山河无遁迹。
  全大同长老念罢。众皆叹赏。第二日启建水陆道场。助修功德。选日出丧。届八月十六日百日之期。灵隐寺印铁牛禅师。与济公起龛。禅师立于轿上。递香云。大众听着。
  一百光钱挂杖头。前街后巷咨遨游。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无钱明日休。恭惟圆寂。书记济公。觉灵。世居东浙。祝发西州。逆行顺行。凡圣莫测。横说竖说。耸动王侯。天魔为伴侣。佛祖是冤仇。正好逢场作戏。俄然野壑归舟。天堂收不得。地狱岂能留。
  大众既不能收。又不能留。毕竟如何。
  咦  信少出门行大道 更兼何处不风流。
  印铁牛长老念罢。众团头做索。起龛。扛至法阴寺山门下请上天竺。宁棘庵长老挂真。宁棘庵长老立于轿上。手持真容道。大众听着。
  鹫岭西风八月秋。桂丛香内集真流。上人身赴龙华会。遗下神容记玉楼。恭惟圆寂。书记济公。觉灵。一生只贪浊酒。不顾禅师道友。到处恣意风狂。嬴得面颜粗丑。眼上安着双眉。鼻下横张大口。终朝撒手痴颠。万事并无一有。休笑这个规模。真乃僧家之首。
  咦  现在曾过天台  认得济颠面否。
  宁棘庵长老念罢。鼓乐喧天。迎丧入虎跑。山门烧化。宣石桥长老。与济公下火。手拿火把道。大众听着。
  济颠济颠。落托多年。喝佛骂祖。唤死如眠。是天台山李附马之裔。得灵隐寺远瞎堂之禅。以护身符牒为常物。一火还能洞然。以丛林规矩为鄙吝。风狂行遍市廛。迅手写出大道。向人博换酒钱。皮子队里。逆行顺化。散圣门前。掘地讨天。临命终时。坐脱立亡。已纳败阙。末后句中。隔凡成圣。也是搭虔。还他本色草料。方能灭尽狼烟。
  咦  火光三昧连天碧 狼藉家风四海传。
  宣石桥长老念毕。举火烧着。舍利如雨。众僧拾骨。宁棘庵与济公起骨道。大众听着。
  天台散圣无人识。卧柳眠花恣飘逸。如今脱却臭皮囊。无位真人赤骨律。济书记。记得记得。平生不露锋铓。末后尾巴露出。
  咦  这个雪骨起风云 一笑出门横玉笛。
  念罢。沈万法捧了骨头。宁长老道。贫僧一发与他送骨入塔。道大众听着。
  冷泉参透瞎堂禅。到处逢人夸唧[口*留]。胸藏万卷书。笔扫三千首。放憨在短巷长街。说法向茶前酒后。火烧舍利灵牙。何啻八斛四斗。不撒向月底波心。不殡在山腰谷口。今朝率堵以成。且要还他窠臼。
  咦  没须锁子两头摇 无缝塔中长保守。
  宁长老念罢。把骨送入塔了。回丧至净慈寺。山门前。只见二行脚僧问曰。那位是少林长老。长老曰。和尚何来。行脚僧曰。小僧从六和塔过遇。上剎济书记。有一书。一双僧鞋令小僧寄与长老。长老接过一看。大惊曰。济公临终时无僧鞋。老僧取此一双与他穿。今已烧化。如何又将原物还我。且拆书看书云。
  愚徒道济稽首。焚香拜手少林大和尚座右。伏以山遥水远。急难会面。即辰仲秋。桂子将残。黄花欲放。城中车马人烟杂。湖上清风明月闲。区区钻开地孔。推倒紩门。针尖眼中走将出来。芥菜子内寻条大路。折了锡杖。不怕上高下低。破却草鞋。管甚拖泥带水。扬下竹笠。不要衣包。当行即行。要住便住。约莫西天十万里。迅步虚空在目前。正行大道。忽遇魔君。托寄咫尺之书。送与故人相看。照管紩笼马。一脚踢倒泰山。堤防碧树猿。双手劈开金锁。大笑万山黄叶落。回头千派碧泉流。冗中不及一一。数字以代面言。传与南北两山。常教花红柳绿。
  又颂云。
  看不着。错认笊篱是木杓。昨夜三更月正西。麒麟撼断黄金索。幼年曾到雁门关。老去分明醉眼看。忆昔面前当一箭。至今犹自骨毛寒。只因面目无人识。又往天台走一番。
  二行脚僧。在寺安歇。众官员人等各散。忽一日有钱塘县一走差的。来见长老曰。小人因往天台下文书遇见上剎济公。浼小人寄封书在此。长老接过拆开看时内诗二首云。
  其一。
  片帆飞过浙江东  回首楼台渺漠中  传与诸山诗酒客  休将有限恨无穷
  其二。
  脚絣紧系兴无穷  拄杖挑云入乱峰  欲识老僧行履处  天台南岳旧家风
  少林长老曰。济公如此来去明白。走使惊曰。小人只道是活的却乃死了。不在话下。后五十年来。净慈寺崩损。无人去化木植修葺。忽一日。有一范村人送木植来。言说济书记募化来的。长老大骇。遂令监寺收了。一寺僧人。无不感仰。后济公徒弟沈万法。升至本寺监寺。寿年九十三岁而终。济公累累显应。书不能尽。有诗为证云。
  黄金百炼费工夫  下得工夫价自无  若是昔年留得种  任君千遍去耕锄

  钱塘湖隐济颠禅师语录(终)
湖隐方圆叟舍利铭 (出于北磵文集)

  舍利。凡一善有常者。咸有焉。不用阇维法者。故未之见。都人以湖隐方圆叟舍利晶莹。而耸观听。未之知也。叟天台临海李都尉文和远孙。受度於灵隐佛海禅师。狂而踈。介而洁。着语不刊削。要未尽合准绳。往往超诣。有晋宋名缁逸韵。信脚半天下。落魄四十年。天台雁宕。康庐潜皖。题墨尤隽。永暑寒无完衣。予之寻付酒家保。寝食无定。勇为老病僧辨药石。游族姓家。无故强之不往。与蜀僧祖觉。老略相类。觉尤诙谐。他日觉死。叟求予文祭之。曰於戏吾法。以了生死之际。验所学。故曰生死事大。大达大观。为去来为夜旦。颠沛造次无非定。死而乱耶。譬诸逆旅。宿食事毕翩然干迈。岂复滞留。公也不羁。谐谑峻机。不循常度。輙不踰矩。白足孤征。萧然蜕尘。化门既[(度-廿+?)*ㄆ]。一日千古。逈超尘寰於谭笑间。昧者昧此。即法徇利。逃空虚远城市。委千柱压万指。是滉漾无朕为正传。非决定明训为戏言。坐脱立亡。斥如斥羊。欲张赝浮图之本也。相与聚俗而谋曰。此非吾之所谓道。灵之迈往。将得罪於斯人。不得罪於斯人。不足以为灵。所谓道也。叟曰。嘻亦可以祭我。逮其往也。果不下觉。举此以祭之。践言也。叟名道济。曰湖隐。曰方圆叟。皆时人称之。嘉定二年五月十四。死於净慈。邦人分舍利。藏於双岩之下。铭曰。
  璧不碎  孰委掷  疏星盘星烂如日  鲛不泣  谁泛澜  大珠小珠俱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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