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情偶寄 - (TXT全文下载)

书籍类目:艺藏 - 综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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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内容:

闲情偶寄 清 李渔

  ●序

  ●词曲部。

  ●演习部。

  ●声容部。

  ●居室部。

  ●器玩部。

  ●饮馔部。

  ●种植部。

  ●颐养部。

  序声色者,才人之寄旅;文章者,造物之工师。我思古人,如子胥吹萧,正平 挝鼓,叔夜弹琴,季长弄笛,王维为“琵琶弟子”,和凝称“曲子相公”,以至 京兆画眉,幼舆折齿,子建傅粉,相如挂冠,子京之半臂忍寒,熙载之衲衣乞食, 此皆绝世才人,落魄无聊,有所托而逃焉。犹之行百里者,车殆马烦,寄宿旅舍 已尔,其视宜春院里画鼓三千,梓泽园中金钗十二,雅俗之别,奚翅径庭哉哉然 是物也,虽自然之妙丽,借文章而始传。前人如《琴》、《笛》、《洞箫》诸赋, 固已分寸刂节度,穷极幼眇;乃至《巫山》陈兰若之芳,《洛浦》写瑶碧之饰, 东家之子比其赤白,上宫之女状其艳光,数行之内,若拂馨香,尺幅之中,如亲 巧笑,岂非笔精墨妙,为选声之金管,练色之宝镜乎?抑有进焉,江淹有云: “蓝朱成彩,错杂之变无穷;宫商为音,靡曼之态不极。”蛾眉岂同貌而俱动于 魄?芳草宁共气而皆悦于魂?故相其体裁,既家妍而户媚;考其程式,亦日异而 月新。假使飞燕、太真生在今时,则必不奏《归风》之歌,播《羽衣》之舞:文 君、孙寿来于此地,则必不扫远山之黛,施堕马之妆。何也?数不见不鲜也。客 有歌于郢中者,《阳春白雪》,和者不过数人,非曲高而和寡也,和者日多,则 歌者日卑。《阳春白雪》何异于《巴人下里》乎?西子捧心而颦,丑妇效之,见 者却走。其妇未必丑也,使西子交效颦,亦同嫫姆矣。由此观之,声色之道千变 万化。造物者有时而穷,物不可以终穷也,故受之以才。天地炉锤,铸之不尽; 吾心橐,动而愈出。三寸不律,能凿混沌之窍;五色赫蹄,可炼女娲之石。则 斯人者,诚宫闺之刀尺而帷簿之班、输。天下文章,莫大乎是矣。读笠翁先生之 书,吾惊焉。所著《闲情偶寄》若干卷,用狡狯伎俩,作游戏神通。入公子行以 当场,现美人身而说法。洎乎平章土木,勾当烟花,哺啜之事亦复可观,屐履之 间皆得其任。虽才人三昧,笔补天工,而镂空绘影,索隐钓奇,窃恐犯造物之忌 矣。乃笠翁不徒托诸空言,遂已演为本事。家居长干,山楼水阁,药栏花砌,辄 引人著胜地。薄游吴市,集名优数辈,度其梨园法曲,红弦翠袖,烛影参,望者 疑为神仙中人。若是乎笠翁之才,造物不惟不忌,而且惜其劳、美其报焉。人生 百年,为乐苦不足也,笠翁何以得此于天哉!仆本恨人,幸适良宴,正如秦穆睹 《钧天》之乐,赵武听孟姚之歌,非不醉心,仿佛梦中而已矣。

  词曲部目录

  ◎结构第一◎词采第二◎音律第三◎宾白第四◎科诨第五◎格局第六

  ◎结构第一填词一道,文人之末技也。然能抑而为此,犹觉愈于驰马试剑,纵酒呼卢。孔子有言:“不有博弈者乎?为之犹贤乎已。”博弈虽戏具,犹贤于“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填词虽小道,不又贤于博弈乎?吾谓技无大小,贵在能精;才乏纤洪,利于善用。能精善用,虽寸长尺短,亦可成名。否则才夸八斗,胸号五车,为文仅称点鬼之谈,著书惟洪覆瓿之用,虽多亦奚以为?填词一道,非特文人工此者足以成名,即前代帝王,亦有以本朝词曲擅长,遂能不泯其国事者。请历言之。高则诚、王实甫诸人,元之名士也,舍填词一无表见。使两人不撰《琵琶》、《西厢》,则沿至今日,谁复知其姓字?是则诚、实甫之传,《琵琶》、《西厢》传之也。汤若士,明之才人也,诗文尺牍,尽有可观,而其脍炙人口者,不在尽牍诗文,而在《还魂》一剧。使若士不草《还魂》,则当日之若士,已虽有而若无,况后代乎?是若士之传,《还魂》传之也。此人以填词而得名者也。历朝文字之盛,其名各有所归,“汉史”、“唐诗”、“宋文”、“元曲”,此世人口头语也。《汉书》、《史记》,千古不磨,尚矣。唐则诗人济济,宋有文士跄跄,宜其鼎足文坛,为三代后之三代也。元有天下,非特政刑礼乐一无可宗,即语言文学之末,图书翰墨之微,亦少概见。使非崇尚词曲,得《琵琶》、《西厢》以及《元人百种》诸书传于后代,则当日之元,亦与五代、金、辽同其泯灭,焉能附三朝骥尾,而挂学士文人之齿颊哉?此帝王国事,以填词而得名者也。由是观之,填词非末技,乃与史传诗文同源而异派者也。近日雅慕此道,刻欲追踪元人、配飨若士者尽多,而究意作者寥寥,未闻绝唱。其故维何?止因词曲一道,但有前书堪读,并无成法可宗。暗室无灯,有眼皆同瞽目,无怪乎觅途不得,问津无人,半途而废者居多,差毫厘而谬千里者,亦复不少也。尝怪天地之间有一种文字,即有一种文字之法脉准绳,载之于书者,不异耳提而命,独于填词制曲之事,非但略而未详,亦且置之不道。揣摩其故,殆有三焉:一则为此理甚难,非可言传,止境意会。想入云霄之际,作者神魂飞越,如在梦中,不至终篇,不能返魂收魄。谈真则易,说梦为难,非不欲传,不能传也。若是,则诚异诚难,诚为不可道矣。吾谓此等至理,皆言最上一乘,非填词之学节节皆如是也,岂可为精者难言,而粗者亦置弗道乎?一则为填词之理变幻不常,言当如是,又有不当如是者。如填生旦之词,贵于庄雅,制净丑之曲,务带诙谐,此理之常也。乃忽遇风流放佚之生旦,反觉庄雅为非,作迂腐不情之净丑,转以诙谐为忌。诸如此类者,悉难胶柱。恐以一定之陈言,误泥古拘方之作者,是以宁为阙疑,不生蛇足。若是,则此种变幻之理,不独词曲为然,帖括持文皆若是也。岂有执死法为文,而能见赏于人,相传于后者乎?一则为从来名士以诗赋见重者十之九,以词曲相传者犹不及什一,盖千百人一见者也。凡有能此者,悉皆剖腹藏珠,务求自秘,谓此法无人授我,我岂独肯传人。使家家制曲,户户填词,则无论《白雪》盈车,《阳春》遍世,淘金选玉者未必不使后来居上,而觉糠秕在前。且使周郎渐出,顾曲者多,攻出瑕疵,令前人无可藏拙,是自为后羿而教出无数逢蒙,环执干戈而害我也,不如仍仿前人,缄口不提之为是。吾揣摩不传之故,虽三者并列,窃恐此意居多。以我论之:文章者,天下之公器,非我之所能私;是非者,千古之定评,岂人之所能倒?不若出我所有,公之于人,收天下后世之名贤,悉为同调。胜我者,我师之,仍不失为起予之高足;类我者,我友之,亦不愧为攻玉之他山。持此为心,遂不觉以生平底里,和盘托出,并前人已传之书,亦为取长弃短,别出瑕瑜,使人知所从违,而不为诵读所误。知我,罪我,怜我,杀我,悉听世人,不复能顾其后矣。但恐我所言者,自以为是而未必果是;人所趋者,我以为非而未必尽非。但矢一字之公,可谢千秋之罚。噫,元人可作,当必贳予。

  填词首重音律,而予独先结构者,以音律有书可考,其理彰明较著。自《中原音韵》一出,则阴阳平仄画有塍区,如舟行水中,车推岸上,稍知率由者,四欲故犯而不能矣。《啸余》、《九宫》二谱一出,则葫芦有样,粉本昭然。前人呼制曲为填词,填者,布也,犹棋枰之中画有定格,见一格,布一子,止有黑白之分,从无出入之弊,彼用韵而我叶之,彼不用韵而我纵横流荡之。至于引商刻羽,戛玉敲金,虽曰神而明之,匪可言喻,亦由勉强而臻自然,盖遵守成法之化境也。至于结构二字,则在引商刻羽之先,拈韵抽毫之始。如造物之赋形,当其精血初凝,胞胎未就,先为制定全形,使点血而具五官百骸之势。倘先无成局,而由顶及踵,逐段滋生,则人之一身,当有无数断续之痕,而血气为之中阻矣。工师之建宅亦然。基址初平,间架未立,先筹何处建厅,何方开户,栋需何木,梁用何材,必俟成局了然,始可挥斤运斧。倘造成一架而后再筹一架,则便于前者,不便于后,势必改而就之,未成先毁,犹之筑舍道旁,兼数宅之匠资,不足供一厅一堂之用矣。故作传奇者,不宜卒急拈毫,袖手于前,始能疾书于后。有奇事,方有奇文,未有命题不佳,而能出其锦心,扬为绣口者也。尝读时髦所撰,惜其惨淡经营,用心良苦,而不得被管弦、副优孟者,非审音协律之难,而结构全部规模之未善也。

  词采似属可缓,而亦置音律之前者,以有才技之分也。文词稍胜者,即号才人,音律极精者,终为艺士。师旷止能审乐,不能作乐;龟年但能度词,不能制词。使之作乐制词者同堂,吾知必居未席矣。事有极细而亦不可不严者,此类是也。

  ○戒讽刺

  武人之刀,文士之笔,皆杀人之具也。刀能杀人,人尽知之;笔能杀人,人则未尽知也。然笔能杀人,犹有或知之者;至笔之杀人较刀之杀人,其快其凶更加百倍,则未有能知之而明言以戒世者。予请深言其故。何以知之?知之于刑人之际。杀之与剐,同是一死,而轻重别焉者。以杀止一刀,为时不久,头落而事毕矣;剐必数十百刀,为时必经数刻,死而不死,痛而复痛,求为头落事毕而不可得者,只在久与暂之分耳。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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