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箱说 - (TXT全文下载)

顾谓家太守曰:「白傅诗『古人唱声兼唱情』,此真能唱情者。曲艺且然,况君子之大道乎!」
  明天顺末,曹州东岳神庙祷赛,有优人扮五龙王劈生分子为戏。其一人问云:「生分子何在?」一人答云:「在张家楼饮酒。」时州判易纬之子方宴于张家楼,为暴雷震死,与优人语恰合,人咸惊异之。
  曹县城四楼,有钟各一,在城头久不悬,相传此钟悬则水至。明崇祯戊辰,县令卢柱础命尽悬之,未几,曹家口河水大泛,阖邑惊惶,至堙塞城门以避,而钟亦旋卸矣。又县门西凫楼钟,司晨昏者,其声宏则有客至,此皆不可解者也。
  明洪武初,曹州有老妪遇异人,指州治前石狮语之曰:「此狮之目若赤,则水患至。汝于其时亟去,可免也。」妪日视其狮甚数,人怪问之,知其故,阴以朱涂狮目,妪见其赤,不知为伪也,遂亟走焉。既去数百步,回视之,则州境果为巨浸矣!已上三事载兖志。
  说苑载:「项橐七岁为孔子师。」指今达巷里为其发迹之地。达巷在今兖城西北五里,乃适中都 【即今汶上。】 之要途。孔子为中都宰,往来憩息于此,所以党人有「大哉孔子」之语。后人因志其地曰达巷党里。埴之汶上有句云:「为问鲁门取官道,可从达巷向中都。」
  金章宗明昌元年,有异人白舄瞻拜先圣于阙里庙门外,竚立石上,甚有异色。既去,其足迹存焉。有文曰「仙人脚」。次年有旨修庙。又泰和八年八月二十七日,以孔子生辰,前期一日,宗子率合族诣尼山庙祭奠。日方午,俄闻空中有乐作,皆金石丝竹之声。凡在一室者,无不闻之。见孔庭纂要。
  逸史:宋张乖崖咏善剑术,尝从濮水还家,平野间遥见一举子乘驴径前,意甚轻扬,心忽生怒。未至百步而举子驴避道。张因就之询其姓氏,盖王元之禹偁也。又询引避之由,王曰:「我视君昂然飞步,神韵飘举,知非常人,故愿礼焉。」张曰:「我初见子轻扬之意,忿起于中,实将不利于子。今当回宿邨舍,取酒尽怀。」遂握手偕行,共话通夕,结交而别。由是观之,则轻扬得意之辈,不惟为人所嫉,并非保身之道。如王元之者,且不免焉。是以君子贵威重也。
  往读施耐庵水浒记,疑作者讥宋失政,其人其事,皆理之所必无者。继读续纲目,载宋江以三十六人转掠河朔,莫能撄锋。又宣和遗事备书三十六人姓名,宋龚开有赞,侯蒙有传,其人既匪诬矣。意梁山者,必峰峻壑深,过于孟门、剑阁,为天下之险,若辈方得凭恃为雄。及予亲履其境,又曾辑修兖志,梁山为今寿张治属,其山不过周遭五十里。耐庵乃云八佰里。即宋江寨,山冈上一小垣耳。说中铺张其词,使天下后世愚民不至其地者,信以为然。长奸萌乱,莫此为甚。因拈出之,以告司治君子;且使天下后世之人,知水浒记所载,虽有其人,而其事则不可尽信也。梁山泺, 【音薄。】 作「泊」,误。
  齐致鲁求岑鼎,鲁公载他鼎以往,齐人弗信。使人告鲁曰:「柳下惠以为是,请因受之。」鲁公请于惠,对曰:「君之欲以为岑鼎也,以免国也。臣亦有国于此;弃臣之信,以免君之国,此臣之所难也。」公乃以真岑鼎往。埴曰:此齐人之智也。盖知惠之必不肯弃信,而真鼎可致也。贤人之见重于邻国,如是哉!埴生平未尝以伪物欺人,以信在不可弃尔。
  邑父母杨明府 【为棫,湖广巴陵人,进士。】 宰山阴三载,性仁慈,甚有循政。康熙五十六年,致仕归,吏民走送,哭泣不绝。埴有诗云:「归囊不着一钱行,三载真留慈父名。落得小民多许泪,包将家去作人情。」或疑「包泪」何出?予曰:不见于文定公慎行笔麈耶?嘉兴许君应逵为东平守,论调去,百姓感恩,多泣送者。迨夕,许至逆旅,谓其仆曰:「为吏无所有,只落得百姓几眼泪耳。」仆叹曰:「阿爷囊中不着一钱,好将眼泪包去作人事送亲友。」许为一拊掌。明府殆类是与!
  孔林草木,皆当年羣弟子各自其国徙植,种类繁多。其最著者,楷木、蓍草二种。上幸孔林,顾衍圣公孔毓圻问:「楷木何所用之?」奏曰:「楷木可为杖,又可为棊,其萌可为蔬,又可为茶;其瘿可为瓢;其子榨油,可为膏烛。」上称善。曾亲摘蓍草一茎;采子盈掬,辨其气味曰:「细嗅之亦有异香。」复亲采三株,付近侍携归。盖蓍草一丛五十茎者,谓之瑞草。以筮,奇验。其下必有神龟守焉,而不易产。今止丛生二三十茎者,筮亦验。二物并为四方所珍,守林林户,多利之。
  孔子墓上,又有文草蔓生,柔细如络石,叶出似十字,冬夏不雕。深秋结子累累,五色具五味,得五行之正。
  阙里志载:「孔子手植桧三株,两株在赞德殿前,高六丈余,围一丈四尺,其文左者左纽,右者右纽。一株在杏坛东南隅,高五丈余,围一丈三尺,其枝盘屈如龙形,世谓之再生桧。」又明孔泾祖桧记 【洪武二十二年。】 曰:「手植之桧,历周、秦、汉、晋,几千岁。至怀帝永嘉三年己巳而枯,枯三百九年,子孙守之不敢有毁。至隋恭帝义宁元年丁丑复生,生五十一年,至唐高宗干封二年丁卯再枯。枯三百七十四年至宋仁宗康定元年庚辰再荣,荣三百三十七年,至金宣宗贞佑二年甲戌兵燹,枝干无遗。后八十一岁甲午,是为元世祖至元三十一年,故根重发,至我皇明洪武二十二年己巳,凡九十年。其高三丈有奇,围仅四尺,根本枝叶,凌云而盛,纹理复左旋,与故本无异。详其理,似有关于世道之理乱。其始枯也,晋兆五寇之乱;其复生也,有唐贞观之治。再枯于干封丁卯,武后窃政之兆兴,自后玄宗幸蜀,乱亡相继,以及五代。再荣于康定,有宋三百余年,九儒之兴。罹于贞佑之火,寇运将更。重发于至元甲午,七十四年中原文物兆开,是为洪武之治。庙中古桧数多翠色参天,惟此本异于寻常万万。圣人手泽,盖有系于纲常名教;芘覆斯文,甄陶万品,岂惟宗枝之盛哉!」又阙里志:元至元三十一年复生于东庑颓址甓隙间。时张□〈〈多上立下〉页〉为三氏学教谕,取而植之,故所渐矫如龙形,高一丈,围三尺。至明孝宗弘治十五年,复毁于火,尚有遗干在大成门内,正德间知府童旭置石栏护之。金埴曰:今杏坛东南隅大成门内所存枯干一株,乃元至元间之所复生,张□〈〈多上立下〉页〉移植今处,而明弘治间之烬余者也。其干直上,杪稍曲,无旁枝,文仍左纽,高一丈,围三尺。盖自孔子手植至今,凡枯死者二,火毁者二,复生者三焉。
  埴考三氏志,孔子井在尼山,曾子井在徐州九里山,颜子井在陋巷,独孟子无以井传。皇清康熙十一年壬子春,邹县孟庙前演剧,忽日中声震如雷,众环顾失色。见阶前地陷,有甃甓圆痕,熟视之则居然井也。次年修庙,遂用此水。乃砌以甓,环以石,而题额之曰「天震井」。噫!异矣!
  鳆鱼,出登州海上,世之席珍也。光武时张步据青、徐,遣使献鳆鱼。宋刘邕嗜食疮痂,以为味似鳆鱼,即此。广志云:鳆,无鳞,有壳,一面附石,细孔杂杂,或七或九。北齐颜之推云:即石决明,内旁一月一孔,至十二孔而止,以合岁数。本草云:能治青盲、失精。埴按:说文:鳆,音薄,入声。北方读入为平,故呼鳆鱼为庖鱼。而今南方亦相率呼为庖,则南方而北音矣!误矣!考鳆字无平声,埴谓南方当音薄为是。又按汉书王莽传云:莽忧懑不能食,亶饮酒啖鳆鱼云云。颜师古注云:鳆,海鱼也。音雹 【雹与薄音同。】 。
  南方而误为北音者,予再举一二。如幕府、幕宾之幕,音莫,入声也。乃北音慕 【或音模。】 而南方亦相率读如慕,曰慕府,曰慕宾。又俗名「马踏子」者,其物似杌,而张则可坐,交则可举;乃仆夫携于马后,本为踏而上马,故名踏,音达,入声也。乃北音闸, 【平声。】 南方亦相率读如闸,曰马闸子,此皆南音之讹也。此虽极无关系,然四声不可不辨,谅为通人所留意也。埴曾于邗上询一人何业,答曰作幕,音莫,则江北居然正音矣。
  古人著书,事必核实,所以传于久远。若纪一言,述一事,非确见确闻而遽笔之于书,不惟贻讥今人,且以诳后人也。埴见今人某刊其所纂圣门礼乐统一书,行世已三十年,乃有功圣门之书也。顾其中有一二事误载者,偶因见而指出之。今上幸鲁,乃康熙二十三年岁在甲子。自此迄今,鲁民日望再幸。而是书云:「三十八年驾复幸鲁。」此一误也。皇上亲祀孔子之时,命以御前曲柄黄伞留供庙庭,四时祭飨陈之。盖异于前代帝王之留金银器皿,所以示尊圣之意。而是书云:「以御伞赐衍圣公。」此又一误也。夫此二事何事?圣门礼乐统何书?而可悮载之耶!按巡幸大典,自有史官记注;阙里自有幸鲁盛典一书,而今人后人或有不能尽见。以某之是书据为实事,岂所以信今而传后?夫予非著书者,非好谪人之过也。
  圣祖以天纵之圣,定昭代之雅乐;凡十二律、五音,罔弗推原本根,比次条理,高下清浊,阐究精微,盖九重独深神契者积有年矣。以是诸皇子亦各殚心于斯,能审音协律以谐神人而赞王化。于康熙己亥制成乐器一十二具,请旨遣官赍送于阙里孔庙,俾堂上堂下各极声容之盛,殆不啻如韶之复出焉。夫古之贤君多属意于乐,然不过备一代之声律,为太常掌故而已;从未有出自内廷秘造之器,诸皇子诚敬之忱,而特致之于阙里之庙者。盖自孔子正乐,越数千年有我皇上而然后乐正。所谓先圣后圣,其揆一也。夫太和元气,充裕宸躬,以是国运延洪,世风调泰,而圣天子弥复精明固强,以享亿万年太平有道之福,可于乐声之和卜之矣。埴游鲁适逢颁到乐器,得观斯盛,因恭记于此。
  旧例,山东乡试四氏学,编卷别用耳字号。耳字者,从圣字也。科中二名,明季分一属鲁藩宗室,四氏止孔氏一名,余三氏遂永锢。顺治十四年丁酉乡试,曲阜颜考功光敏中式,以非孔氏,置副牓。考功乃鸣之巡按提学,请于朝,复其旧,自是始。康熙二年癸卯,考功再中式,为先君子分校所举。先君子出闱诗有:「陋巷得门生」句,士林传之。考功字修来,号乐圃,丁未进士,为吏部考功郎中。才品弘迈,与王大司寇士禛、田少司徒雯、宋大冢宰荦齐名。有乐圃集行世,惜蚤殁。
  今之毳裘,全里皆皮,独余膝以下离地一二寸或三四寸用帛代之,使裘之下边不露毛毳,名曰「和□〈衤罗〉」。始于康熙初间,而今则盛行矣。崇俭示朴,得古人制衣之义。且裘本宜轻,于趋走尤便。予作和□〈衤罗〉诗二章云:「韦袍尚华,和□〈衤罗〉若素。内有修藏,不欲尽露。稍缀以缯,下短其毳。适可为宜,冗长 【去声。】 曷贵。」
  埴客鲁最久,曾偕孔稼部东塘尚任寻灵光殿故址。郡斋风日轻柔,则取王文考赋读一过,真奇文也。昔后汉刘琰在蜀,车服饮食,号为侈靡。侍婢数十人,皆能为声乐,悉教诵读灵光殿赋。琰,鲁国人,风流善谈论。其好斯赋也,至令红颜亦熟于口,则好之至矣。埴因制教美人诵灵光殿赋赋一篇以写其声焉。
  明李长蘅流芳有「滕县花开白似银」句,渔洋先生 【王大司寇士禛。】 过滕诗:「薛北滕南几问津?远山如画黛眉新。惟余底事堪惆怅,不见花开白似银。」观此,则先生之于长蘅,不惟赏其句,且怀其人矣。
  刘向新序曰:「墙薄则亟坏,缯薄则亟裂,器薄则亟毁,酒薄则亟酸。夫薄而可以旷日持久者,殆未之有也。」埴曰:厚,则墙必不坏,缯必不裂,器必不毁,酒必不酸。夫如是则可以持久矣。夫人立身处世,亦何事不贵于厚耶!予自返生平,不敢稍存一薄之念,盖常以弗克持久为兢兢耳。
  今之烟者,神农未尝,本草不载。佛说楞严经中列于五辛,名曰兴渠,比于荤血腥之秽。有悮食者,须忏悔四十九日,方许礼佛。法苑珠林诠释甚详。其种生于外国,名曰「淡把姑」,亦曰「金丝明熏草」。明末始入中华,今人呼为「相思草」,言不食则相思弗能已也。忆康熙初间,海内惟闽烟名「石马烟」 【石马,地名。】 吸之数口,辄似中酒,今亡矣。吾浙及江南多种之, 【利过于种蔬。】 美其称号甚伙,然不能醉人。东北则盛行,兖州「所烟」,转鬻于京及远方,其利溥博。「所烟」者,兖城昔有卫所,种于其地,故名。 【今兖城所种皆曰「所烟」。】 气味较烈,殆与闽烟相埒矣。
  兖中郡署无凉堂。家太守公当伏日退食,辄移簿书于松间棚下,研朱判事。判毕,则投足一榻,视松荫,东摇则从东,西摇则从西耳。方命削瓜而门吏报冰至,则衍圣公府所饷。冰大如轮,盛以巨盎。盎碧冰清,松翠欲滴。公手凿招予同饮之,谓予曰:「古人朝受命而夕饮冰,乐天诗『三年为刺史,饮冰复茹蘗。』公府之饷此,殆即一服清凉之散,不仅为予消暑而已也,其教益不诚多乎!子其为予记之。」因捉笔书其事于牍巾卷。
  兖署西园,以巨盎栽荷。己亥八月五日,忽开并蒂千瓣青莲花一朵,苞蓄二十日纔放。双头袅袅,如二美临镜,顾外视,犹浑沌也。迨旬日,褪却数片,又微似玉椀双擎,而然后所谓并蒂者乃显焉,则不复褪却矣。时家太守公以特旨卓异,将趋阙引见而适有是花。又,公昔宰海阳署斋,编篱枯竹,忽生竹花于将迁之日。迄今一仆名「瑞竹」。以此而迁牧眉州,亦莲开同于今日,遂有治中 【二字音池众。】 之命。盖草木得气之先,凡三度,并有验兆。公谓予曰:「予愧不德,益深修省。」
  康熙五十七年,部取直省军民能疾趋者为戎马。用上官行下帖文,遂谓必募得日行千里之人,方可应诏。吁!古今来曾闻有千里人耶?予为诗曰:「部帖来取善走千里人,可能有麦铁杖,日行五百隋骁将, 【隋麦铁杖日行五百里。见北史。】 半犹不足非今尚。吾闻天下高材捷足富贵争相先,胡不齐齐应诏腾云飞上天?」按程如婴明诗归载:「明江阴顾道民号玉川道人,具神足,日可千里。贵绅有远书,即三四日程,一朝食顷可得报,墨痕犹未燥也。海内目为异人。」
  昔鲁有九子之寡母,曰母师。腊月休作,召诸子问曰:「吾父母家幼稚,岁时礼不理,吾从汝谒往监之。」诸子皆顿首许诺。又召诸妇曰:「妇人有三从之义,而无专制之行。今诸子许我归视私家,愿与少子俱,以备妇人出入之制。诸妇其慎房户之守,吾夕而返。」于是使少子仆。天阴还,失蚤,至闾外而止。鲁大夫从台上见而怪之,召而问之,母对曰:「妾不幸蚤失夫,独与九子居。腊月礼毕事闲,从诸子谒归,与诸妇孺子期夕而返。妾恐其酺醵醉饱,人情所有也。妾返太蚤,故止闾外,期尽而入。」大夫美之,言于穆公,赐号「母师」,使夫人、诸姬皆师之。埴辑兖乘至列女,凡贤母之能教其子者,颇不乏人,其皆得母师之遗范者与?
  明万历中,沂州诸生冯宪妻高氏生二男一女后病故。数年,有同里李天福所生一女,方四岁,每月哭泣。人问其故,即云:「我前生,冯宪妻也,于某年月日病亡,遗下子女某某。」冯氏父子闻而往视之,女牵衣泣,刺刺言前生事益悉,且云:「有遗下金环,现存某处。」检视,果如所言。冯具礼抱归,以诸厌物与食,遂不言前事。 【一法令妇人以针刺其左手,则不复言前生之事。】 抚养至十五岁,仍成夫妇,生一女。沂人称曰「再世夫妻」。事见兖志。
  汶上檀邃芳为江右令,诣拜张天师。有一人着青衣守门,状貌甚异。问以言,默然。及见天师言其故,天师曰:「彼乃先生乡里郭家潭大鼋也。」
  昔鲍彪校战国策,四易稿,而后缮写。及重校,尚有新得。先哲谓校书如尘埃风叶,随扫随有,谅哉。考刘向别传,雠校书者,一人持本,一人读之,若仇家相对,故曰「雠」也。
  州邑之有志,自周外史氏始也。若内史氏则纪王之事矣。王之事而纪也,在天下者异乎哉。故古者生子,闾史书之。闾者,二十五家之谓也。二十五家且有史,而况大于是者乎。
  埴过山东州县,闻狱卒率以闸版拘囚人于夜,终夜不令转侧,殆如僵然,其罪轻罪重弗论也。即经过南来流人,暂寄一宿,亦遭此毒,甚至有终年拘于囚笼者。囚人无弗毒恨,而官或有察有不及察也。埴作哀东狱乐府词一首,愿居官者见之,知徒惩狱卒之无益。但令增其卒数,厚其廪给,而高固其圜墙,以严守视,则自不致有脱亡之虞矣。一切缧绁及私刑惨具,安所用之哉!词曰:「哀东狱,东狱狠,罪人一入成虀粉。东狱法,版为闸,夜夜闸人俨罗剎。尔罪轻,尔罪重,都加闸版僵难动。更有囚笼迫蜷局,如豚栖栅声喔喔。昼亦为昏真地狱,卒发怒时囚觳觫。古人拘罪为犴牢,祗严守视圜墙高,狱卒夜卧图逍遥,动辄借口防亡逃。官虞谴罚一任为,见者心酸闻者悲。吾闻圣主好生刑清万邦同,岂容狱卒私刑惨具致令天下罪人问罪取道畏山东。」
  吾浙方伯赵公良璧,先为宁台道副使。康熙某年,有盗犯五六人将拟决而爰书未定。公察其枉,一日,暂释之,谓之曰:「尔等且各归视其父母妻子,听吾约,三月当至,至则减尔等罪。」及期皆至。掌牒吏谓:「法当决!」公毅然曰:「彼盗耳,且弗弃信于官,能如期至。若决之,则官反弃信于盗,乃盗之不若矣!而可乎?」于是以论减上, 【上声。】 中丞制府闻之,咸为惊异。召公嘉奖,终释而遣之。予友常熟孙君孟鸣,笃信者也。向客公幕,稔其事,为埴言之如此。
  康熙丙申,埴客苕上,见一卖饼童,貌非佣者。偶询之,则阛阓中争相告予曰:「此豪绅某进士外孙也。某嫌女贫,摈其母子弗见,不容一诣门。里人怜之,给钱卖饼,或负薪刍以养其母,豪绅若不知也。里中有言某姓氏者,则无不痛詈,以其绝情乖恩,众所共弃耳。童之父,诸生。祖亦进士,官郡丞。盖苕之世家云。」埴与某有世谊,埴方欲投刺于某,而所闻佥同。因薄其行,不往。所恨旅匮,竟不能稍赒恤之,徒叹息!作诗以卖饼童为题曰:「卖饼童,苕人悯之通国中。母家拒绝畏外翁,外翁贵官嫌女穷。市来三十卖三十, 【用汉赵歧卖饼事。】 茕茕母子那得食!」
  元陶南邨辍耕录云:「人家娶妇,舆轿至门,则传席以入,弗令履地。自唐时已然。乐天春深娶妇家诗云:『青衣转毡褥,锦绣一条斜。』是也。」今吾越彩舆将迎之时,其兄若弟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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