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涛谐史 - (TXT全文下载)

,即豪杰不能不膻嗜,亦可见矣。

一中贵见侍讲学士讲毕出左掖,问曰:“今日讲何书?”学士答曰:“今日讲的夫子莞尔而笑,曰‘:割鸡焉用牛刀?’”中贵曰:“这是孔圣人恶取笑。”

曹公欲赘丁仪,以目眇不果,后悔曰:“以仪才,令尽盲,当妻以女,何况只眇一目。”此谓爱而忘其丑。英雄且然,人情之偏,不足怪也。

余乡叶月潭,须髯初白。或告之曰:“尊须也有一二茎报信。”月潭遂于袖中取镊摘之,笑曰:“报信者一钱。”此语,盖里中寻人招子也,借用之甚当。

有顽客者,恋酒无休,与众客同席,饮酣,乃目众客曰:“凡路远者,只管先回。”众客去尽,只有主人陪饮。其人又云:“凡路远者先回。”主人曰:“只我在此耳。”其人曰:“公还要回房里去,我则就席上假卧耳。”

一个妇人,青衫红裙,口里哭着亲亲,问他哭着甚人,妇答曰:“他爷是我爷女婿,我爷是他爷丈人。”盖母哭子也。其文法亦巧矣。

潘安仁云:“子亲伊姑,我爷惟舅。”盖表弟兄也。此文法祖之。

有卖酒者,夜半或持钱来沽酒,叩门不开,曰:“但从门缝投进钱来。”沽者曰:“酒从何出?”酒保曰:“也从门缝递出。”沽者笑,酒保曰:“不取笑,我这酒儿薄薄的。”

一阃帅,寒天夜宴,炽炭烧烛,引满浮白,酒后耳热,叹曰:“今年天气不正,当寒而暖。”兵卒在旁跪禀曰:“较似小人们立处,天气觉正。”尝闻古诗云:“一为居所移,苦乐永相忘。”信哉!

浒墅钞关,关尹于长吴两县,分不相临;然以其钦差也,两县见之,必庭参,关尹多不肯受。其后一生来治关,颇自尊,不少假,比及任满犹尔。吴令袁中郎笑曰:“蔡崇简拄了杖,挂了白须上戏场,人道他老员外。今回到戏房,取了须,还做老员外腔。”余大笑。

武陵一市井少年,善说谎。偶于市中遇一老者,老者说之曰:“人道你善谎,可向我说一个。”少年曰:“才闻众人放干了东湖,都去拿团鱼,小人也要去拿个,不得闲说。”老者信之,径往东湖,湖水渺然,乃知此言即谎。

少年在楼下,会楼上一贵人,呼曰:“人道尔善骗,骗我下来。”少年曰:“相公在楼上,断不敢骗;若上楼下,小人便有计骗将上去。”贵人果下,曰:“何得骗上。”少年曰:“本为骗下来,不烦再计。”

有广文者,姓吴,齿落耳缺,又不生须,一青衿作诗嘲之曰:“先生贵姓吴,无耻之耻无,然而无有尔,则亦无有乎。”

其诗流入县官之耳,县官一日同广文进见府主,班行,望见广文,不觉失笑,府主意不然,乃于后堂白所以失笑之故,因诵前诗,府主亦复大笑。

多闻疑,多见殆,君子于其所不知盖。对云:飞在天,见在田,确乎其不可拔潜。此聋者与缺唇者相嘲。

有轻薄士人,好弹射文字,读王羲之《兰亭记》,则曰:“天朗气清,春言秋景。”读王勃《滕阁记》,则曰:“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多了与共两字。”冥司闻之,遣鬼卒逮去,欲割其舌,力辩乃免。

比放归,行至冥司殿下,口中辄云:“如何阎君对联,这样不通‘:日月阎罗殿;风霜业镜台。’不信这阎罗殿有日月风霜耶?”

客造主人,见其畜有鸡,殊无飨客意,乃指鸡曰:“此禽有六德,君闻之否?”主人曰:“只闻鸡具四德,不闻六德?”客曰:“君若舍得,我亦吃得。这是二德,岂非六德?”沈青霞重忤严分宜,遇害。其子三人,皆逮系诏狱,遂毙其二。第三子讳襄者,号小霞,在狱中,工画梅,诸中贵求为画梅,时有赠遗,借以不死。久之,分宜败,朝议褒青霞忠,遂官小霞,除授临湘令。后人追论小霞狱中不死,只吃着梅。罗汝鹏笑曰:“好到好,只亏他牙齿不酸。”

余乡一老者,与一少年青衿,酒中戏谑。少年每嘲其人衰老,老者曰:“你毋见嘲,谚曰‘:黄梅不落青梅落,青梅不落用竿戳。’”青衿曰:“你道着酸子,谁敢动手戳他?”盖楚人目青衿为酸子也。

一郡从事,不谙文理,妄引律断狱。有僧令其徒磨面,徒乃持面与麸,走匿他所,僧执而讼之。从事断曰:“这僧该问徒罪。”僧曰:“罪不至此。”从事曰:“你不应背夫逃走。”闻者皆笑。

宋时有显者,既归田,语所知曰:“我们从林下看宦途,知得滋味如此耳;但不知死人住地下,比生时较好否?”所知曰:“一定好。”显者曰:“何以知之?”其人答曰:“但闻林下人思量出去,不闻地下人思想转来。”显者大笑。

武陵郑沅石馆余邑,前一土井,烹茶爨饭,皆汲之。沅石笑曰:“馆此一年,腹中泥,可作半堵墙矣。”

又桃源人好以有齿磁盆盛茶米,用木杵捣之,名曰擂茶,其杵长五尺,半岁而尽。沅石笑曰:“桃源人活六十岁,胸中擂茶杵,可构三间小房子。”

京师缙绅,喜饮易酒,为其冲淡故也。中原士夫量大者,喜饮明流,为其性酸也。余僚丈秦湛若,中原人,极有量,尝问人曰:“诸公喜饮易酒,有何佳处?”其人答曰:“易酒有三佳:饮时不醉,一佳;睡时不缠头,二佳;明日起来不病酲,三佳。”湛若曰:“如公言,若不醉不缠头不病酲,何不喝两盏汤儿?”其人大笑。

太仓王元美先生,有酒兴,无酒量,自制酒最冲淡,号凤州酒。丁见白官太仓,取凤州酒二坛,馈秦湛若,湛若开坛尝之,问使者曰:“只怕丁爷错送了,莫不是惠山泉?”

有进士形甚短,初登第时,同年笑曰:“年兄门下长班,每月可减工食五分。”进士曰:“与众同例,何得独减。”答曰:“过门巷时,免呼照上,亦损许多气力。”

有悍妻者,颇知书。其夫谋纳妾,乃曰:“于传有之,齐人有一妻一妾。”妻曰:“若尔,则我更纳一夫。”其夫曰:“传有之乎?”妻答曰:“河南程氏两夫。”夫大笑,无以难。

又一妻,悍而狡,夫每言及纳妾,辄曰:“尔家贫,安所得金买妾耶?若有金,唯命。”夫乃从人称贷得金,告其妻曰:“金在,请纳妾。”妻遂持其金纳袖中,拜曰:“我今情愿做小罢,这金便可买我。”夫无以难。

罗汝鹏多髯,年及强仕,白者过半。一日,赴吊丧家,司丧者偶见之,讶曰:“公年尚未,何髯白乃尔?”汝鹏曰:“这是吊丧的须髯。”坐客皆笑。会余祖昆岳公,九十一岁而卒,汝鹏来吊,乃慰家君曰:“奈何不请小儿医救疗,遂至此耶?”家君不觉破涕为笑。

余举进士,时报捷者索重赏,家君贫无以应,受困此辈,殊觉情懑,汝鹏慰之曰:“且耐烦,养坏了儿子,说不得。”闻者皆笑。

冯司成髯晚出而早白,人问曰:“公髯几年变白?”公捻髯良久,答曰:“未记与黑髯周旋。”庚子岁,余差云贵恤刑,有同年造余曰:“兄乃得此远差耶?”余曰:“但琉球日本不恤刑耳,假令亦有恤差,我乃为下得海矣,安能到云贵?”盖恤差属刑部为政,余时官大理,故云。有僧道医人同涉,中流遇风,舟楫危甚。舟人叩僧道曰:“两位老师,各祝神祈止风何如?”僧咒曰:“念彼观音力,风浪尺消息。”道士咒曰:“风伯雨师,各安方位,急急如律令。”医亦复咒曰:“荆芥,薄荷,金银花,苦楝子。”舟人曰:“此何为者?”答曰:“我这几般,都是止风药。”噫,庸医执疗病,往往若此。

吴楚间谓人死皆曰不在了。有人乍入京师,谒见显者,应门答曰:“老爷不在。”其人曰:“此语殊不吉,莫若称出外了。”应门答曰:“我老爷不怕死,只怕出外。”盖宋时已有此言矣。有书生者性懒,所恨书多耳。读《论语》至颜渊死,便称赏曰:“死得好,死得好。”或问之,答曰:“他若不死时,做出上颜回下颜回,累我诵读。”

有惧内者,见怒于妻,将拶其指。夫云:“家无拶具。”妻命从邻家借用。夫往借时,低声怨咨,妻唤回,问曰:“适口中作何语?”夫答曰:“我道这刑具,也须自家置一副。”

余邑张三崖广文,司训支江。一日,与同僚饮,看演苏秦,拜相归来,阿兄艳羡,忙检书籍,曰:“我也要去读书做秀才。”三崖属其僚曰:“安顿荷包。”僚问云:“何?”三崖答曰:“苏大进了学,我辈都有一包束修钱。”其僚皆笑。

三崖方谒选时,称贷路费,笑曰:“样样借人的,如贫汉种田,工本都出富翁,比及秋成,还却工本,只落得掀盘帚。我们借债做官,他日还了债,只落得一幅纱帽角带。”闻者皆信其然。

袁中郎在京师,九月即服重绵。余曰:“此太热,恐流鼻红。”其弟小修曰:“不服,又恐流鼻白。”冯司成公,初夏即服纟希纟谷。余问:“公何以御盛暑?”公笑曰:“盛暑岂宜挂一丝耶?”

有官人者,性贪,初上任,谒城隍,见神座两旁悬有银锭,谓左右曰:“与我收回。”左右曰:“此假银耳。”官人曰:“我知是假的,但今日新任,要取个进财吉兆。”

有痴夫者,其妻与人私,一日,撞遇奸夫于室,跳窗逸去,只夺其鞋一只,用以枕头,曰:“平明往质于官。”妻乘其睡熟,即以夫所着鞋易之。明日,夫起,细视其鞋,乃己鞋也,因谢妻曰:“我错怪了你,昨日跳出窗的,原来就是我。”

蜀中有吴坤斋者,善谑。其邻人构新居落成,吴往贺之,叹曰:“这房屋做得妙。”盖含庙宇意也。主人曰:“只堪作公家厕房耳。”坤斋曰:“何至于此?”主人曰:“不是厕房,为何公入门便放屁?”坤斋默然。

广西全州卫幕,有王掾者,善谑。诸武弁相聚,诱掾作谑,而故驳之,每作语,辄曰:“这话淡。”言其无趣味也。掾知故意驳己,乃曰:“今早城门有担粪者,失足,倾泼于地。”诸武弁又曰:“这也淡。”王掾曰:“诸君不曾尝过,那得知淡?”众皆大笑。

有说谎者,每迁就其词。自谓家有一雌鸡,岁生卵千枚。问云:“那得许多?”其人递减至八百六百,问者犹不信。乃曰:“这个数,再减不得,宁可加一只雌鸡。”

常郡有千户王姓者,述一谑语,调笑青衿曰:“某人父子皆补生员,及临岁考,逡巡不敢赴试。子乃谋诸父曰:‘盍作死乎?死则子应居艰,皆得免考。’父然之,比召道士写灵牌,写云:‘明故先考。’父乃幡然曰:‘若先考,则某何敢死。’”此旧谑也。

席间一青衿,遂顿撰一谑,答王千户云:“有总兵者,起家徒步,不谙书,只识得一个王字。一日,点阅千户文册,第一名姓王,唤王千户,第二名姓匡,乃唤曰上匣床的王千户,第三姓土,乃唤曰斫破头的王千户。”其敏捷亦复尔耳,真可笑也。

有作谑讥性悭者,其语不一而足,姑举其概。一人已习悭术,犹谓未足,乃从悭师学其术。往见之,但用纸剪鱼,盛水一瓶,故名曰酒,为学悭贽礼。偶值悭师外出,惟妻在家。知其来学之意,并所执贽仪,乃使一婢用空盏传出曰:“请茶。”实无茶也。又以两手作一圈曰:“请饼。”如是而已。

学悭者既出,悭师乃归,其妻悉述其事以告。悭师作色曰:“何乃费此厚款?”随用手作半圈样曰:“只这半边饼,彀打发他。”大都此四语者,一步深一步,盖若近日时文求深之意也。有官人者,以罢软见勾。妻问勾官之故,答曰:“吏部道我罢软。”妻曰:“喜得只知你罢软,若知道不谨,连我这奶奶也勾去。”

吴中祀神,左大士,右梓潼君。山东人专祀碧霞元君。一山东官长笑吴人曰:“你吴中惧内,只看神位,奶奶却在左边,老爹却在右边。”吴人答曰:“这个还不要紧,看你山东神位,只见奶奶,几曾见老爹?”

吴中好相讥谑,不避贵贱。一乡官职卑,迎一妓下船,遽问之曰:“汝何以称小娘,年纪却又老了?”妓答曰:“这也不论,老爹既称老爹,何以官儿又小?”众皆鼓掌。妓恬不在意。世有誉人自贤者,或嘲之曰:“一人自美其妻,乃不云妻美,每对人曰:‘我家小姨,天下绝色,与山妻立一处,不复能辨谁为大小姨也。’”然则张罗峰之请祀欧阳公,张江陵为南阳李文达建坊。意亦若此。

有贵宦者,生子而痴。年七十,或持寿星图相贺,其子曰:“这老者如许长头,乃犹不中耶?”遂拈笔为画网巾其上,贵宦见之,怒甚。邻翁造焉,慰之曰:“公无怒,我今要个画网子的人,也不得。”

常德一尚书,好藏古画,有子昂《袁安卧雪图》,分贻其子。图极佳,子乃不受,曰:“要此死人图何用?”

一儒生,每作恶文字谒先辈。一先辈评其文曰:“昔欧阳公作文,自言多从三上得来,子文绝似欧阳第三上得者。”儒生极喜。友人见曰:“某公嘲尔。”儒生曰:“比我欧阳,何得云嘲?”答曰:“欧阳公三上,谓枕上、马上、厕上;第三上,指厕也。”儒生方悟。

宋时,韩学士熙载,每见门生贽卷恶者,令侍姬以艾炙之。近日冯具区亦云:“余平日最苦持恶文相揭求佳评者,每见之,辄攒眉若有所忧。”

余郡一贡士宾兴,郡守某公题其匾曰:“遴俊宾王。”一士人见之,叹曰:“郡中自武庙时,有一字王,再传有二字王,今复有三字王矣。”盖讥贡士匾也。

司徒沅冲张老师,尝笑谓余曰:“别人架上书,都安置肚子里,我们肚里书,都寄阁在架上。”盖谦言懒记书也。然语政好笑。

有学博者,宰鸡一只,伴以萝卜制馔,邀青衿二十辈飨之。鸡魂赴冥司告曰:“杀鸡供客,此是常事,但不合一鸡供二十余客。”冥司曰:“恐无此理。”鸡曰:“萝卜作证。”及拘萝卜审问,答曰:“鸡,你欺心。那日供客,只见我,何曾见你。”博士家风类如此。

一主人请客,客久饮不去,乃作谑曰:“有担卖磁瓶者,路遇虎,以瓶投之,俱尽,只一瓶在手,谓虎曰:‘你这恶物,起身也只这一瓶,不起身也只这一瓶。’”客亦作谑曰:“昔观音大士诞辰,诸神皆贺,吕纯阳后至,大士曰‘:这人酒色财气俱全,免相见。’纯阳数之曰‘:大士金容满月,色也;净瓶在旁,酒也;八宝璎珞,财也;嘘吸成云,气也;何独说贫道?’大士怒,用瓶掷之。纯阳笑曰:‘大士莫急性,这一瓶打我不去,还须几瓶耳。’”

陕右人呼竹为箸。一巡抚系陕人,坐堂时,谕巡捕官曰:“与我取一箸竿来。”巡捕误听以为猪肝也,因而买之,且自忖曰:“既用肝,岂得不用心?”于是以盘盛肝,以纸裹心置袖中,进见曰:“蒙谕猪肝,已有了。”巡抚笑曰:“你那心在那里?”其人探诸袖中曰:“心也在这里。”

一士人好打抽丰。其所厚友人,巡按某处,逆其必来,阴属所司将银二百两,造竏一副,练绳一条,用药煮之如铁。其人至求见,辄怒曰:“我巡按衙门是打抽丰的?可取竏练来,解回原籍。”其人怒甚,无奈,比至境上,解官喻曰:“这竏练俱是银造,我老爹厚故人,特为此掩饰耳目。”士人曰:“他还薄我,若果相厚,便打个二百斤银枷枷也得。”

一人父鼻赤色,或问曰:“尊君赤鼻有之乎?”答曰:“不敢,水红色耳。”其人赞曰:“近时尚浅色,水红乃更佳。”凡民间畜雄鸡者,必割其肾,则鸡肥而冠渐落。或嘲廪膳生员曰:“尔好似割鸡,有米吃,身子不怕不肥,只怕明日冠小。”

雕鸟哺雏,无从得食,搂得一猫,置之巢中,将吃以饲雏。猫乃立啖其雏,次第俱尽。雕不胜怒。猫曰:“你莫嗔我,我是你请将来的。”

一人问造酒之法于酒家。酒家曰:“一斗米,一两曲,加二斗水,相参和,酿七日,便成酒。”其人善忘,归而用水二斗,曲一两,相参和,七日而尝之,犹水也,乃往诮酒家,谓不传与真法。酒家曰:“尔第不循我法耳。”其人曰:“我循尔法,用二斗水,一两曲。”酒家曰:“可有米么?”其人俯首思曰:“是我忘记下来。”噫,并酒之本而忘之,欲求酒,及于不得酒,而反怨教之者之非也;世之学者,忘本逐末,而学不成,何以异于是。

一士人家贫,欲与其友上寿,无从得酒,但持水一瓶,称觞时,谓友人曰:“请以歇后语为寿,曰‘:君子之交淡如。’”友应声曰:“醉翁之意不在。”

一宦家池亭,广畜水鸟,若仙鹤、淘河、青庄鸟、白鹭皆备。有来观者,小大具列。适外彝一人,乍至其地,不识鸟名,指仙鹤问守者曰:“此何鸟?”守者诳曰:“这是尖嘴老官。”次问淘河,诳曰:“是尖嘴老官令郎。”又问青庄鸟,诳曰:“是他令孙。”问白鹭,诳曰:“是他玄孙。”问者叹曰:“这老官枉费大,只是子孙一代不如一代。”

有恶少,值岁毕时,无钱过岁。妻方问计,恶少曰:“我自有处。”适见篦头者过其门,唤入梳篦,且曰:“为我剃去眉毛。”才剃一边,辄大嚷曰:“从来篦头,有损人眉宇者乎?”欲扭赴官。篦者惧怕,愿以三百钱陪情,恶少受而卒岁。

妻见眉去一留一,曰:“曷若都剃去好看。”恶少答曰:“你没算计了,这一边眉毛,留过元宵节。”

山水偶涨,将及城,城中人惧,问卜者:“何时水落?”卜者曰:“你只问裁缝,他有个法儿,要落一尺,就落一尺,要落一丈,就落一丈。”

一强盗与化缘僧遇虎于途。盗持弓御虎,虎犹近前不肯退。僧不得已,持缘簿掷虎前,虎骇而退。虎之子问虎曰:“不畏盗,乃畏僧乎?”虎曰:“盗来,我与格斗。僧问我化缘,我将甚么打发他?”

凡为银匠者,无论打造倾泻,皆挟窃银之法。或讥之曰:“有富翁者,平日拜佛求嗣,偶得一子,甚矜重之,乃持八字问子平先生,先生为布算,曰:‘奴仆宫,妻子宫,寿命宫,都好。只是贼星坐命。富翁曰‘:这个容易,送他去学银匠罢。’”

余邑李源聎方伯,面麻而须,曹前阳佥宪,口歪而牙豹。曹出对与李曰:“麻面胡须,如羊肚石倒栽蒲草。”李对曰:“豹牙歪嘴,如螺壳杯斜嵌蚌珠。”

滇南有赵巧对,曾仕楚中为郡守,好出对句,一日,见坊役用命纸糊灯,遂出句云:“命纸糊灯笼,火星照命。”思之不得。直到岁暮,老人高捧历日,叩头献上,遂对前句曰:“头巾顶历日,太岁当头。”可谓确当。

李空同督学江右,有一生偶与同名,当唱名时,公曰:“尔安得同我名?”出对试之,曰:“蔺相如,司马相如,名相如,实不相如。”生对曰:“魏无忌,长孙无忌,人无忌,我亦无忌。”李亦称善。

有生员送先生节仪,只用三分银子,先生出对嘲之曰:“竹笋出墙,一节须高一节。”生对曰:“梅花逊雪,三分只是三分。”

有官人祖出蒙古,莅任,出对与庠生曰:“孟孙问孝于我我。”一生对曰:“赐也何敢望回回。”可谓切中。

曾有令尹,昵一门子。偶坐堂上,吏与门子相偶语,令怪之,吏漫云:“与门子属表兄弟,叙家常耳。”令遂出对云:“表弟非表兄表子。”吏辄答云:“丈夫是丈母丈夫。”令嘉其善对,笑释之,无以罪。

亘史云:友人鲍无雄宗弟仲翔,促梓《谐史》,亲为之校,而每请益也,以所记一二,足之于左。

洪仲韦与梅子马游清凉台,僧以茶供。子马曰:“贤僧也。”仲韦曰:“故当于旧寺中求之。”子马曰:“何言乎?”仲韦曰:“王摩诘有言‘:似舅即贤甥。’”闻者绝倒。

徽欲俭于食品,以木耳豆粉和成糕,呼曰假鳖。谢师少连名精品,酷嗜此味。一日,杨七具酒饯洪仲韦,特设此品,且羞鳖焉。谢师不为下箸。杨七笑曰:“少连可谓宜假不宜真。”谢曰:“若要认真,必先着假。”众以为当家之谈。杨七名文玉,号小真,旧院角妓,而豪于酒。

祝给谏喜作书,即村坊酒肆都悬之。有海阳金生伪作为市,祝怒,将绳以法。董玄宰闻之曰:“吾为此惧。”客曰:“何惧?”董曰:“惧逸少有知,将置我于地狱耳。”祝释然。

广信人王常有词名,善书。得一端研,小于掌,而自宝之,问洪仲韦曰:“此贵乡产也,能辨为宋物不?”仲韦曰:“入贵乡当以宋版《百中经》配之,则价当更倍。”王曰:“得非袖珍呼?”仲韦曰:“不然。”指其掌。

以上为书籍的全部内容,祝您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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