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君艳史演义 - (TXT全文下载)
,未必遂无得志之时。大人宜略加恩待,为自己稍留余地。嫱虽身为女子,对于恩怨之界,颇能分别。今日施尽威风,恐至他日要后悔无及了 。”
州官听了,暗暗吃惊道 :“这女子好生利害,他分明仗着自己才貌双全,满拟入宫之后,必得天子恩宠,故把这番言语来挟制我。我若不稍留余地,他衔恨在心,一旦得志,必定报复。那时果然追悔无门了。不如依了她的言语,将王穰释放,以免结怨 。”
未知究竟如何,且待下文分解。
第七章 馆驿献美
话说州官听了昭君的言语,便霁颜说道 :“你既肯应选,本州又何必过于殊求,只是要立即上轿,跟随本州前去,方能释放你的父亲 。”
王嫱笑道 :“民女此时已在大人掌握之中,行止悉听尊命。
倘蒙俯念王嫱,双亲年老,膝下只有民女一人,肯略待片刻,任凭民女与母亲略叙离情,便终身感德,永不敢忘了 。”
州官见他楚楚可怜,也就不肯逼迫,允许他入内收拾,不得过于耽延。
王嫱闻言,连声道谢。又见王穰气得得面无人色,便向州官道 :“大人且请台坐,民女与家严,一同入内,决不十分迁延 。”州官点头无语。
昭君上前搀扶父亲,来到后面。姚氏早已哭得和泪人一般,见昭君父女入内,抢上前去,抱住女儿放声大哭道 :“我的儿,为娘怎舍得你离开膝下,选入深宫呢?多是那州官,无事生非,弄得我们母女分离,不知前世和他结下什么仇恨,要来如此威逼,我也不要这条老命,前去与他拼了罢 。”说着,便要到外面,与州官拼命。
昭君忙把姚氏拖住,连声劝道 :“母亲休要悲伤,女儿此去,料想不至老守深宫。倘得略有寸进,便当设法与父母相见。
那州官也是奉了朝廷旨意,不得不然。母亲休去怨他,孩儿此 番入内辞别母亲,不能耽延,便要前去了 。”
王穰此时方才回过一口气来,长叹言道 :“事已如此,无可挽回,空自悲泣,有何益处?我料女儿才容绝世,必得天子宠爱,将来尚有会面之日,快把女儿应用之物,收拾一番罢。”
说着,掩面而泣。姚氏已软瘫在地上,不能动弹。
昭君含着痛泪,命使女扶起姚氏,向上拜了两拜道 :“父亲母亲在上,女儿并不要什么应用之物,可以无须收拾,只求父母宽释悲怀,保重身体,勿以不孝女儿为念。并望母亲生个兄弟,接续香烟,女儿便老死深宫,也甘心了 。”
姚氏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王穰流泪道 :“女儿沿途须要保重,父母虽然年老,身体还健,此后自当格外保重,惟望你得有出头之日,就可相会了。此时迁延时刻,也是无用,你上轿去罢 。”
昭君忍泪答应,硬着头皮说道 :“爹爹、母亲,你不孝女儿去了 。”说罢,掩面出外,见了州官,竟自上轿,听凭他们抬了前去。
那州官见王嫱已被自己威逼动身,也便带领衙役兵丁,一同回城。
姚氏眼睁睁的看着女儿生生的被人抬去,自然大放悲声,哭得死去活来。从此卧病在床,不能动弹,直病了数月。
王穰也不免顿足悲啼,思念女儿,只因妻子过于哀痛,惟恐伤了胎元,倒反忍住悲伤,安慰姚氏。
幸得姚氏十月满足,居然生下一个独生儿子。夫妇二人方把思念女儿之心,略略放下。这是后来之事。暂按不题。
且说州把昭君抬到城内,直奔馆驿,面见天使。
那天使是个内监,名叫张让,在荆门州住了三门,已竟点了数十名女子,只等州官把昭君取来看视,若果然生得美貌, 便可回京复旨。
这日正在馆驿听候消息,闻说州官来拜,忙命请进相见。
州官入内,行过了礼,恭身禀道 :“卑州奉命,访选美貌女子,现已选得荆门州著名美女,名叫王嫱,听候天使点视入册 。”
张让大喜道 :“贵州办事很是能干,咱们回京,必定奏明皇上,重加升赏 。”
州官打恭道 :“全仗天使大人的栽培 。”张让道 :“美人王嫱,现在哪里,你可唤她入来,待咱家看了,问明年貌,方好入册 。”
州官连声答应,亲自把昭君领到里面,见了张让。
张让一看,几乎把个魂灵儿,飞向九霄云外,啧啧称美道:“世上竟有这样的佳人,若非毛嫱再世,定是西子重生。咱们在王宫里面,看见的美女,不知多少,那有一人及得她来。便是当今的西宫娘娘,要算倾国倾城的绝色,也不及他的脚后尘哩。这一进宫,皇爷必定十分欢喜。咱们也可得着大大的功劳。
今天倒不可怠慢这位美人,须要好好的款待,殷殷勤勤的奉侍。
日后方有依仗哩 。”张让如此思想。
未知怎样看待,下文分解。
第八章 忍痛长行
话说内监张生,看见昭君生得美貌异常,料他入宫,必得天子宠爱,不敢装出天使的身分对待昭君,反应起身来,屈背弯腰的说道 :“美人想是王嫱了。未知芳年几何,居住什么地方,父亲叫什名字,一一报明,好待咱家注册 。”
昭君道 :“妾身王穰,字叫昭君,本是齐国人氏,迁居荆门州,已有多年。父亲王穰,母姚氏,今年已是十七岁了 。”
张让听罢,一一注入册内,便对州官说道 :“这位王美人,不比寻常,须得好好看待,烦贵州预备香车宝马,并一切衣服装饰,咱们不日就要登程回京。有了这位王美人,其余的绣女,也就不用再点了 。”
州官连声答应,赶紧预备去了。张让便请昭君,居住在上房里面,恐他一人寂寞,在选来的女子之中,挑了两名相貌端庄的,服侍昭君。
那两个女子,一名回风,姓虞,一名轻燕,姓周。年纪也只有十七八岁,都生得袅袅婷婷,体态轻盈,虽然比不上昭君,也可算得出色的女子。
回风、轻燕奉了张让之命,一同来到上房,见了昭君,说明来意。
昭君看见二人不俗,细问他们的出身,方知二人也是良家子女,被张让选中,无法躲避,方才来的。昭君问了底细,如 何肯要二人服侍,只留他们住在一房,陪伴自己,以免寂寞。
回风、轻燕见昭君品貌出色惊人,目所未睹,疑是天仙下降,不胜爱慕,甘心愿意服侍他。从此昭君得了两个知心女伴,每逢思念父母之时,回风、轻燕,便百般劝慰,昭君也就慢慢的放下愁烦,不去郁闷了。
过了数日,州官早将车马备齐,衣服装饰,亦已送来。昭君见所有衣饰,都是送与自己的,旁的女子,并无赠物,便将衣饰略略点视,取了两套素净的自用,其余分赠了回风、轻燕。
二人不胜感谢。自此更同昭君要好,尽心竭力的服侍她了。
张让见诸事停妥,车马齐全,择日登程。惟恐所选的女子,知道行期,要与家族诀别,未免哭哭啼啼,惹人讨厌,所以并不声响,直到登程的前一日晚间,方才告知一众女子,命他们好好的收拾,早些睡觉,明日天色黎明,便要起身。
众女子得了此信,一齐知道明日便要离别家乡,连父母兄弟都不能相见一面,不免婉转悲啼,掩面哭泣。人人怨恨张让,心毒意狠,但是身不由己,只得听他调度,赶紧收拾,预备登程。
昭君同回风、轻燕,也得知信息。三人相向而泣,停了一会,昭君止泪言道 :“事已如此,空自涕泣一会儿,也无益处。
就使张让早几日说明,我们得以通知家族,前来诀别,也不过相对着大哭一场,仍不能免却此行,反使人心中抛撇不下。这样的登程,倒也决绝爽快,两位也不用伤怀了,我们且收拾一番,免得临时匆忙。到明日起程时,再向家庭哭拜一番,便算诀别罢 。”
回风、轻燕听了昭君之言,深以为然。将眼泪拭去,收拾一番,大家安息。
到得次日天明,张让已备了一乘重帏锦幔后档大安车,请 昭君上车,仍命回风、轻燕同坐一车,途中陪伴,免得寂寞。
昭君虽然襟怀旷达,到了此时,也不禁悲填胸臆,泪流如雨,遥对着自己家乡拜了几拜,掩面哭道 :“父亲、母亲,你不孝的女儿,今日登程,从此永离膝下,再无见面之日了 。”
不觉一阵心酸,昏晕过去,几乎倒地,幸得左右诸人赶上扶住。 张让见昭君这般模样,恐他醒来还要悲伤,忙叫众人赶着昏晕的时候,相扶上车,又逼着回风、轻燕一同上去,好好照应。
两人无奈,含泪上车,刚才坐定,那车早已开行,直奔京中而去。道旁观看的人,见昭君这般情形,也不禁代为悲伤。
后来昭君赐婚单于,荆门州的人民,因为可怜昭君,遂将他生长的地方,唤为昭君村,到了晋朝,因犯了晋文帝庙讳,又改为明妃村。唐朝杜工部,有咏怀古迹诗,可以作证。其诗道: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
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
画图省识春风面,环佩空归月夜魂。
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哀怨曲中论。
昭君此去,未知后事如何,且待下文分解。
第九章 旅邸思亲
话说昭君昏晕之际,被众人扶在车上,立即开行,幸有回风、轻燕,同坐一车,左右扶持,直到离了荆门十余里远近,方才慢慢的苏醒回来。知道已经登程,心中不胜悲切,掩面而哭。
回风婉婉劝道 :“小姐务必珍重玉体,不可过于悲哀。以小姐的才貌,到了宫中,定有一番机遇,那时便可迎接令尊令堂,一同至京,骨肉重逢了 。”
轻燕也接口说道 :“小姐千万保重,若不略节哀思,有损贵体,非但无以仰慰高堂,反使其闻知消息,增加忧虑。小姐孝念肫挚,谅必深明此理,不用我们相劝的 。”
昭君听了,拭泪言道 :“多承两位姊姊台爱,以大义相劝勉。我虽年轻无知,也曾稍读诗书,敢不谨奉良箴,减却悲怀么?” 从此昭君力排愁绪,略节哀思,只是想念父母之心,时刻萦绕胸中,即使勉强抛开,不上片刻,又复抖上心来。加以旅邸柝声,敲破愁人之梦,板桥人迹,愈销羁客之魂,看途中之风景,触目生悲,睹天上之月光,乡心更切。
一路之上,事事物物,都足添愁色,色形形,莫非恨事。
虽有回风、轻燕,款款相劝,无奈哀深肺腑,排遗不来。回望乡关,云树凄迷,亲舍何处,言念前途,征尘渺渺,此身焉托! 悲悲切切,也不知过了几许时光,行了多少路程,这日听说已到都城。只见张让匆匆的指挥车马,押着昭君和一班绣女,先到金亭馆驿,暂时住下,待明日早朝奏知天子,恭候圣旨。
到了次日,张让奏明荆湖一路绣女,已经点齐进京,暂时息在金亭馆驿,听候圣旨发落。
元帝听奏,天颜大喜,传旨道 :“张让往外省点绣,办事勤劳,并且沿途保护绣女,并无差错闪失,其功不小,着赐黄金百两,给假一月,以赏其功而酬其劳。所有绣女,命有司照料,移入宫中,着画工毛延寿等,择其尤美者,图形进呈。待朕派遣各官,以备给使 。”
张让谢了圣恩,退出朝来,将金亭馆驿一众美人的名册,交代有司,便要转回家去。谁知张让这一去,昭君便要受苦终身了。 原来张让得了昭君这样的绝色美人,本想献于元帝,以见自己的才干,所以急急赶进长安,好趁各处点选绣女的使臣,尚未回京,得个头功。不料见驾之后,被元帝奖许一番,又赐了百两黄金,和一个月的恩假,这般恩宠,真是出于意想之外。
欢喜得心花大开,只顾叩头谢恩,连昭君的美貌,都忘记了,不曾奏明元帝。
也是昭君命中注定,应该下嫁匈奴,受那塞外风霜之苦,流传百世之名。所以元帝赐了张让黄金百两,还要赏假一月。
若没有这一月的假期,张让每日入宫,在元帝左右,听候使命,今日忘记了昭君,没有奏明,次日也可以奏得,何至为毛延寿改画图形,使绝色佳人,不得天子一顾呢?即使被毛延寿将图形改了,张让没有赏假,他必在元帝左右侍候,图形进呈,岂有不见之理?若见图形里面,把昭君的相貌改了,他必定要追究内中情由,毛延寿改图的弊端,也就立刻破露,何至 要到赐婚单于,金殿召见,元帝睹面相逢,方知昭君是倾城倾国,绝世难得的佳人呢?
总而言之,天心注定,元帝没有与昭君共处的福分,昭君应该要嫁于单于,流芳千古,所以阴错阳差,弄出一个毛延寿来,因为索贿不遂,心中衔恨,改画图形,又使张让蒙恩给假,不在元帝左右,这桩事情,遂成为千古的缺陷,这都是天心注定,冥冥中安排下了。任凭你有怎样的大力量,也挽回不来的。
闲话休絮。且说张让要回转家去,临行之时,方才记起昭君的事情,还没启奏天子,只好待有司去奏明了。只是昭君在此,无人照料,日后得了天子的宠爱,倘若怨恨咱家,咱家就吃罪不起了。
便忙忙的吩咐驿中服侍之人,好好的承侍王美人,又将情形告诉了接收名册的有司,嘱托他小心照料,不可大意。还吩咐驿丞,明日画图形的毛延寿老爷,若到这里来,你说有一位美人,名叫王嫱,是特别点选来的,叫他画图的时候,须要留心一点,不可错误。
张让一一招呼过了,又到昭君房中辞别一番,方才回去。
未知毛延寿怎样改图,且待下文分解。
第十章 摹写艳影
话说有司接了张让的名册,便将众绣女,移入宫中,自有内监照料,安排停妥。毛延寿遂即引了十名画工,进入宫来,绘画图形,以便进呈。
原来毛延寿是杜陵人氏,精于绘画,尤工人物,无论人之老少、妍媸,经其绘画,莫不栩栩欲活,状态如生。若是女子,生得相貌平常,只要经其渲染,便可神采飞扬,精神奕奕。因有这样的绝技,所以充当画工首领,历来点那绣女入宫,都经延寿画图进呈。
那些绣女,知道一身幸福,全仗着笔尖的运动,只要他将相貌画得美丽动人,便可选入宫内,封为妃嫔,莫不暗中贿嘱,要他将图形加意绘画,好受恩命。
那毛延寿得了这样美差,心中好不快活,便看贿赂的多少,以定画图的等次。贿赂多的,虽是相貌平常,也可列在一等。
贿赂少的,便把来列入二等、三等。若是没有贿赂的绣女,任你天仙般美貌,洛神般艳丽,也是无用的,历来都是如此,已经成了习惯。
这次听说绣女点到,命他画图,正是财星照命,又可以获得金钱,心内好不欢喜。兴匆匆的带了十多个副毛,来到后宫,叫内监引导,到众绣女所居之处。几十个绣女已齐集在那里,等他画图。 毛延寿举目观看,只见长的、短的、胖的、瘦的,约有数十个美女,都有十八九岁的光景。内中只有一个美女,生得尤其出色,一眼望去,真个皑皑如岭头之雪,皎皎如鸡群之鹤。
圆姿替月,长袖临风,神光四溢,耀目增辉,眉弯双黛,唇略施朱,身材合度,修短适中,手扶双袖,立在那里,如月里嫦娥、汉宫仙子一般。把几十个女子,一齐掩盖下去,相形之间,觉得这些女子都不值一顾了。
毛延寿见了这般美人,不觉呆了半日,不能出声,停了一刻,方把众美女分派于各人,领去画图,却将昭君派在自己名下,前去绘画。
那知昭君的美貌,不比寻常,毛延寿对着昭君,凝神壹志,注视了半日,觉得容光照眼,如出水芙蓉,带雨桃花。腰似约素,肩若削玉,惊鸿游龙,不足仿其状态;仙露明珠,允以喻其朗润。拈笔沉吟,欲下复止,真是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施朱既嫌太赤,施粉又嫌过白,竟是形容不来,绘画难成。
延寿左右疑难,迟回审顾,起了一回稿子,看了看昭君的面容,觉得不甚相像,撕去了重行起稿;起了稿,又看一看昭君的神情,又觉不能传其万一,又撕去了重画。
一连起了三四次稿子,还不能传出他的美貌来。延寿搁笔笑道 :“我当了数十年的画工,虽然见识不广,美女也不知画了多少,总是一挥而就,并无疑难。便是朝廷挑选绣女,也经过了几次,都归我一人画图,没有遇见这样的美貌佳人,容貌固然绝世无双,不能画得十分厮像;更有那精神丰采,难以着笔,我对着美人,看了半日,只觉神光离合,须臾之间,变化万端,令人无从捉摸。像这样的艳丽,真是秉天地之精英,钟山川之灵秀,不知要经历几千百年,方能生出这如花花欠媚, 比玉玉无光,绝少瑕疵,恍若神仙的佳人来!那周朝的褒姒,晋国的骊姬,吴宫的西施,以及本朝高祖宠爱的戚夫人,武帝宫中的李夫人,都是世间挺生,不易多得的。若比较这位王美人,恐怕也在伯仲之间,并无上下之别了。我今日邀天之幸,得见美人,替他画这张玉照,福气也不小了,也可算千载奇遇,一段佳话了 。”
毛延寿自言自语,俄延了半日,见昭君并无嘱托他的言语,心中便有不悦之意。又对昭君笑道 :“美人把千古以来,倾城倾国的容貌,兼擅其美,备集一身,这张图真非容易。我虽将容貌,大略画成,也只能形容得七八分美丽,已是精疲力尽,难以再画。美人今日幸亏遇着我,方能略得形似,非是毛某夸口,当今之世,要求善于传真的人,除了毛某以外,就悬了万金重赏,也没有第二人能代美人画这张玉照了 。”
未知昭君怎样回答,且待下文分解。
第十一章 画工索贿
话说毛延寿对昭君说道 :“美人的玉容,兼擅古今以来佳人的美貌,最不易画,当今之世,除了毛某,虽悬万金重赏,也没有第二人能代美人画这张玉照 。”
他讲这番言语的意思,无非要昭君暗中送些酬劳,得了金钱,方肯将图形画得格外艳丽,进呈元帝。
不料昭君是个年轻女子,哪里知道这班小人的鬼蜮行为,况且自恃美貌,生性质直,决不肯暗中贿赂运动那些小人,所以听了延寿的言语,以为是称赞自己美丽,哪里想得到延寿要索自己的贿赂。当下微微一笑,并不多言。
延寿见昭君笑了一笑,既无言语,又无金钱相赠,疑心昭君自恃美丽,不肯运动。心下暗暗恨道 :“你既没有金钱送我,管教你老死深宫,白首兴叹,永无见天之日,方知我毛延寿的手段哩 。”
遂即说道 :“此图虽已画就,颜色深浅,还要渲染一番,方能惊心动目。这图是美人一生幸福所关,万不能草率了事,我此时精疲力尽,心思已乱,不能再画,将图带回家中,在灯下修饰一番,明日进呈天子,管教美人立刻封赏有加,深得天心宠爱。到那时享受富贵荣华,休要忘汜我画图的功劳 。”
说着,笑了一笑,将图形卷起,收拾画具,同了十余个画工,相偕出去。 昭君听了延寿赞美之言,心中不胜欢喜。回到宫内,还恐自己相貌未必能如延寿所言,取过一面菱花宝镜,自己照看,觉得容貌妩媚异常,延寿之语,实非当面谄谀。又想那图上的容貌,虽未能将自己神态一一传出,已是美艳绝伦。天子见了画图,断无不立刻召见之理。到了天子召见,我的容貌自然比较图画,分外美艳。只要应对之间,从容详明,对于礼貌,没有错误,必定可以深得天心,封为妃嫔,那时博得天子宠爱,再设法求乞圣恩,将父母召进长安,得能骨肉重逢,真是我的万幸了。
昭君想到此际,欢喜无限,粉脸上面现出一种愉悦之色,芳心之中快乐得如莲花一般,朵朵开放,做书的也无从去形容他这样的欢喜。
哪知昭君正在愉快之时,早有个宫女前来说道 :“外面有个宫监,要请见美人 。”
昭君闻报,心中惊慌道 :“我在此间,并无熟识之人,何以有人求见,况来者又是个宫监,更是奇怪。难道毛延寿的图画,已进呈御览,天子看了,深合圣心,命内监来宣召我么?”
一面思想,移步出外,见是个年老内监,启齿问道 :“公公何来,未知有何见教?”
那内监道 :“咱家此来,有桩要事,奉告美人,此事与美人一生幸福有关,谅不见却 。”
昭君道 :“公公有何见谕,便请明言 。”
内监道 :“咱家受了毛画工之托,有求于美人的 。”
昭君不觉大疑道 :“毛画工何求于我,请速言明,若是我所有之物,定必应承,决无吝惜 。”
内监笑道 :“美人如此聪明,难道还不知来意么?毛画工因美人之貌,冠绝六宫,图形朝进御览,夕即进封后妃,画工 绘此图形,煞费苦心,美人日后受富贵,享荣华,一齐从此发轫,欲请美人赐以千金,作为润笔之资 。”
昭君闻言,沉吟半晌道 :“我自幼读书,每遇历史中有以贿赂进身之人,耻其行为,恒目之为鄙夫,称之为小人,岂可效其所为,自污节操么?请公公代我回报毛画工,昭君非吝惜千金,不肯应其所求,实耻为钻夤之小人。所以有辜来意。画工若偏听偏信润资,日后我倘得志,必定十倍酬答,决不有负也 。” 内监道 :“美人切勿惜此小费,一生荣枯,只在须臾。毛画工之笔一下,妍媸立刻分判。今日生杀之权,在其手中,还是服从所请为是。况历来所选之绣女莫不如是,并非美人首启其端,对于操守,有何关系,何用这样坚执呢?”
昭君道 :“我非坚执,实因耻为小人,所以不肯夤缘求进。”
内监道 :“美人不肯应承,必有先美人而为之者,那时悔之晚矣 。”
昭君怫然道 :“人自乐为钻夤之小人,我决不愿作此违心之事。公公请勿多言 。”
内监见昭君再三不允,叹息而去。
未知后事如何,下文分解。
第十二章 改图倾陷
话说昭君不愿贿赂毛延寿,夤缘求进,将老内监回报去了。
独自坐在宫中,闷闷不乐,暗中思想道 :“毛延寿索贿不遂,必不能将图形掩匿,不复进呈,但将所画之图献出,虽与自己容貌相去甚远,比较众人,已胜过万倍,何至不能人天子之目,动其怜爱之心呢?难道毛延寿,真个有此胆量,匿图不献么?
只是挑选之女,均有定额,名册具在,可以稽查,又岂能任意增减,上下其手呢?”
思想一番,觉得自己尚有指望,将心略略放宽,等候好音。
哪里知道,毛延寿另有手段处置昭君。任凭他在宫中盈盈盼望,秋水欲穿,只是没有好音前来。过了数日,那绣女中间相貌不及昭君万分之一的,已竟次第宣召,封妃封嫔,不胜荣耀,好似脱却污泥,飞上青天一般,只有昭君盼断行云,愁肠辗转,独坐深宫,终日流泪,自怨薄命罢了。
但是生得如此美貌,终为君王所弃,心中十分气恨,要想打听毛延寿,究竟用怎样的毒计,把自己掩没深宫,受这样的凄楚,无奈宫禁空严,难以打听。
幸得回风、轻燕为人异常灵变,入宫未久,已与许多绣女熟识。内中有一李姓之女,名叫婉华,貌虽不及昭君,性情甚是和厚,也与昭君一般,不肯贿赂画工,所以被黜。他自己虽然被黜,因知相貌不美,并无怨恨之心。却因昭君,谈及不行 贿赂,以致貌美见弃之事,昭君便将意欲打听毛延寿怎样诬陷,竟不能够的话,告知婉华。
婉华道 :“姊姊若要打听此事,妹子可以担任。那西宫刘贵人,最得当今宠爱,宫中之事,无有不知。妹子与他略有瓜葛,只要一问,便可知道 。”
昭君大喜道 :“贤妹既与刘贵人是亲戚,望代为打听一番,以明内中真相 。”
婉华闻言,一口应承,遂即告辞而去。竭力探听,方知毛延寿因昭君不肯行贿,心中衔恨,遂将所画的昭君图形在面部之上两眼之下,居中各点了一点黑痣,献于元帝。
元帝见了昭君这幅图形,不禁大喜道 :“此女仙骨珊珊,丽绝尘寰,虽汉皋神女,洛浦仙妃,不过如是矣 。”立即传命,召见昭君。
此时毛延寿尚侍立一旁,见元帝喜动龙颜,欲行召见,急忙俯伏奏道 :“此女虽然十分艳冶,但其面部现有大凶之相,万万不可进御。况其人图像虽美,目击之下,则艳丽动人之处,尽为两痣所掩,与嫫母、无盐无异矣 。”
元帝手握图形,沉吟半晌,方才言道 :“此女画像已如此美艳,睹面之下,当更有可观,两眼以下虽有黑痣,安能掩其美貌。朕欲召来一见,卿画图辛苦,且归去休息,改日自有重赏 。” 毛延寿见元帝必欲召见昭君,心中不胜着急,忙又稽首奏道 :“臣非敢阻止陛下,召见昭君。只因此女眼下之痣,名曰泪痣,寻常妇女,若有一点,已主克夫之兆,此女两眼皆有泪痣,尤为大忌,陛下务必谨慎,万勿以生命为儿戏。臣受恩深重,不敢不直言谏阻,以尽愚忠。自知有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