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峰塔奇传 - (TXT全文下载)
胥江馹,遂发批回与解役回转浙江不表。
这汉文到了馹中,参见馹丞,安歇一夜。明早起来,便秤银一两送与馹丞作茶仪,馹丞得了意思,心中欢喜,便不十分拘束。汉文遂取了王员外的书,出门问到吴家巷吴员外药店,将书递进。员外拆开看了,就请汉文入内,分宾主坐定。员外开言叫声:“仙官,既然凤山义弟有书到,教老汉照顾,自当照书中所言而行。”汉文起身称谢。员外留住便饭,汉文不敢推辞,座中员外细问始末情由,汉文一一备陈,员外不胜浩叹。
席罢,员外进内取了白银十两,同汉文来到馹中,见过馹丞。员外道:“不瞒得尊官,此位许仙官,乃是小老的表亲,小老怜他稚年犯罪,欲求尊官除名,与小老领回,些微薄意,望为笑纳。”说罢,遂将袖里银子递出,送与馹丞。馹丞接过,深心欢喜,忙点头应承。员外写了保状一纸,递与馹丞,就将汉文领回。自此,汉文在员外药店安身,依旧学习药道,不在话下。再表二妖当日用法避开,及至差人去后,方始回转园中。白氏开言叫声:“小青,我们共许郎结下亲事,因念他清贫,是我一时失于检点,将库银赠他,害他受了一场官司。今又问罪姑苏,天南地北,我们终身大事岂不丢开去了。”小青道:“娘娘何须挂意,既然许郎发配姑苏,我们再到别处,怕没有俊秀郎君。”白氏道:“小青,你有所不知,非是别处没有俊秀郎君,一来我受他大恩未报,二来既与他订盟,岂有再忽别人之理。且他受罪外方,亦是被我们所害,我今意欲同你前去寻他。你可先去打听,看许郎现在苏州何处,回报我知。”小青领命,遂即驾云到姑苏,打听明白,拨转云头,不一刻到了花园。叫声:“娘娘恭喜!小婢奉命到姑苏打听许郎消息,现在阎门内吴家巷吴人杰员外药店管理数项,如今我们同去寻他,岂不美哉!”白氏见说,大喜。
二妖即时驾起妖云,不片刻光景,早到姑苏。僻静处落下云头,二人来到吴家巷,看见汉文坐在店中。小青向前叫道:“许官人。”汉文抬头一看,看是白氏、小青,心内又惊又怒,骂道:“妖精!我前世与你无冤,今世无仇,害我官堂受刑,问罪到此。今你二个又来此处寻我作甚!”二妖被骂,满脸通红。白氏开言叫声:“官人,只为当初错许了你,义无更改,因念结发之情,千里路途,间关到此,谁知官人无情,反来喝骂奴家。若是妖精,天下怕没有美貌郎君,何苦特地前来寻你!”旁边之人听见,皆说汉文无情。
里面员外听见店前人声喧嚷,忙走出来,看见二个美貌女子在店前与汉文争论。遂即向前叫道:“娘子,请进里面,有话共老汉说明,何必在路中争言不雅。”白氏见说,忙同小青进入厅内,口称“万福”,员外还礼,便叫院君出来相陪,叙礼坐定。员外问道:“娘子贵居何处?高姓尊名?令尊令堂在否?与仙官何亲?今来敝店何事与他争论?望乞道个详细。”白氏流泪道:“员外、院君在上,听奴细陈:奴家浙江杭州府钱塘县人,先父白英官拜总制,先母柳氏诰命夫人,并无兄弟,单生奴家一人,取名珍娘,今年十七岁,丫环小青。奴家命蹇,双亲相继去世,强近之亲既无,应门五尺又乏。因为清明,奴同小青上山祭奠先父、先母坟茔,遇雨,同许郎搭船,蒙他借伞遮回。隔日他来取伞,是奴留他便席,座中细询他家谱世系,自恨女流,胸无见识,比时与他订结朱陈,他姐夫李公甫主婚。奴家因为怜他清寒,不合赠他纹银二锭以作婚费,因先父在日掌理风宪,遗下钱粮银锭,不知县库失盗,他姊夫冒认出首,屈打成招。知县出票要拿奴家,多蒙邻右报知,主婢二人无奈,躲避别家。县官捉拿无人,将他问罪此处。奴因名节为重,誓无他适,主婢千里跋涉到此,只望夫妇团圆。不料许郎薄幸,不肯相认,反疑奴家是妖是怪。罢了!他既不肯相认,奴亦无颜回乡,不如自尽归阴。”遂立身起来,望阶下触去。员外、院君看见,惊得魂飞魄散,院君忙向前抱住。员外劝道:“小姐不须轻生,此段事在老汉身上,包管你夫妻和谐。”就命院君请小姐并丫环进内安息。
员外踱出店来,便叫汉文上前劝道:“你休怪认了他,他是千金贵体,为你跋涉至此,”就将白氏的话一一述与汉文听道。汉文见说,半信半疑,想道:他若果是妖怪,怕道别处没有俊秀之人,千里路途为我到此,必是夙缘。况兼本慕白氏姿容,心下已有几分动火。员外见汉文不语,不觉怒道:“你这般无情!自家夫妇尚且如此,何况交情。我今店内用你不着,从此绝交罢!”汉文忙道:“员外不须怒气,小子从命就是了。”员外见允,回嗔作喜,叫声:“仙官,老汉劝你亦是好意爱你,夫妻和合,难道与老汉有甚么相干?”
员外遂即另寻一座房屋,拨下家器拾物过去,择了黄道吉日,院君吉服亲送白氏过来。二人拜堂后,同入香房,当晚成亲,恩爱异常。有诗作证:
携手相邀入锦闱,罗衣羞解似梅妃。
君须怜惜未经惯,露滴牡丹魂欲飞。
三朝已毕,过来拜谢员外和院君,自此夫妻朝朝寒食,夜夜元宵,连小青亦有分润春光,不在话下。
再说吴员外一日因店中无事,心内忽想:我劝许仙夫妻和合,亦算是一场美事,如今他一家三人,不比从前孤身,必须代他周全到尾,方免他将来受饥寒之苦。主意已定,遂起身出店,来到汉文家中。汉文接到厅上叙坐,员外开言叫声:“仙官贤侄,我因今日无事,代你打算:你今一家三口,不比从前,若不寻些主理,日间费用从何得来。古道:‘家有千串,不如日进一文。’我替你思量,别样生理难以趁钱,惟有药材一道,是你熟路,就此处开一间小可药店,亦可度用。若缺少本钱,老汉自当解囊以助。”汉文喜道:“屡荷员外生成大德,小子将何以报。”员外道:“不过尽我一点心而已,何必言报。”说完,起身相辞去了。汉文送出门外,翻身进内,共白氏说知,夫妻二人欢悦不表,一夜无词。
次日,清晨起来,员外差人送一百两银过来,汉文欢喜,忙即收入交与白氏。就将门首改造停当,拣个黄道吉日开张药店起来,牌名“保安堂”。雇了一个雇工,名唤陶仁,在店相帮。不觉开近一月光景,全无生意。汉文心焦,入来对白氏道:“贤妻,我们开店将近一月,生意冷淡,将若之何?”风宪——风纪、法度。这里指做官。
白氏道:“官人不必忧心。妾自幼随先父在总制衙门,那日偶在花园游玩,忽然空中降下黎山老母,言妾有仙家缘份,命妾拜他为师,传妾法术,能知过去未来之事,驱妖除怪,兼能医治百病。官人明日立出医牌,若有人来请,其病症妾已先知,包管手到病除,怕没钱可费用!”汉文见说,喜道:“难得贤妻手法精高,愚夫何幸,获此贤助。”一宿晚景。
次日,汉文立出医牌,上写道:儒医许汉文精治大小诸症。招牌挂出旬馀,又无半个上门。汉文无奈,又与白氏相商。白氏道:“官人,妾夜观天象,目下此处有一场瘟疫,待妾炼制救瘟丹,每粒卖银三分,应效如神,必有人来买。”汉文大喜,吃罢夜饭,入房先寝不题。
是夜,白氏叫过小青吩咐道:“你今夜驾云往各处,不论池井,布下毒气,与人吸引,我炼丹以待。”小青领命,到了三更时候,驾起云头,前去各处水面施布毒气,回来不表。
明日清晨,各处人家汲水炊爨,饮着毒气,不数日之间,果然城厢内外疫症大行,十家病倒九家。汉文将救瘟丹牌挂出店前,病家闻知,买得一粒回去与病人吃,即时病愈离床。不觉一传两,两传三,家家户户都道许家药丸神效,尽来求买,店前拥挤不开,每粒卖银三分,不数日之间,药丸卖得精光,病人尽皆痊愈。汉文收获大利,称赞白氏不置,自此汉文药店驰名不表。
时值四月朔日,乃是吕祖先师圣诞,各家男妇,齐去庙内烧香。这日,汉文带四两银,要去吴家买换药料,打从吕祖庙前经过,看见人众纷纷都入庙中烧香,想道:我从这里过,不免也入去随游一番,多少是好。主意已定,遂将身跨进庙来。
这一去有分教:强中见强,法高更高。要知后事,且听下文分解。
第四回 白珍娘吕庙斗法 许汉文惊蛇陨命
诗曰:
蓬莱奇岛别有仙,燕语莺声画堂前。
却为多杯露素质,惊断郎体上罗天。
且说吕祖庙内新来了茅山一位道人,法号陆一真人,道术精高,能驱妖治怪,遣鬼役神。云游到此,在这大殿上施舍丹药,普济众生。这日,汉文随众人庙,到得殿上,真人猛抬头,看见汉文入来,面带妖气,遂请他到静室中坐下。问道:“居士何方人氏?高姓大名?宝眷几人?为何脸上带有妖气?乞道其详。”汉文看见这个道人仙风道骨,状貌清奇,不觉悚然起敬。叫声:“法师,小生家住本处,姓许名仙,字汉文,妻子白氏,使女小青,一家三人。小生若有逢犯妖魔,万望法师怜悯,救小生则个。”遂跪将下去。真人扶起道:“居士请起,既然要贫道救你,这也不难。”遂起身向盒中取出灵符三道,对汉文道:“贫道这三道符,付你带去,切不可与你妻小知道。到今夜三更时候,一道贴在门楣上,一道在灶前烧化,一道带在身上,依我法度而行,妖精便不敢害你。贫道今夜在庙内踏罡步斗,遣令神将拿住妖精,押赴酆都,救你性命。谨记吾言,请了。”汉文感谢不尽,接过灵符,将要兑买药材的四两银子送与真人。真人笑道:“我为除妖救命起见,岂要你的银子。”汉文道:“此不过聊表小生薄意,法师不收,小生不敢领符。”真人见他意恳,只得收下,送了汉文出庙。
不说真人入去,汉文回来,如今且说白氏在家,心血忽然来潮,按指一算,已先知道。就对小青道:“官人被茅山野道所愚,现在带符回来,要害我们。官人入门,你须如此如此,何怕他的灵符。”小青点头领会。不一刻,汉文回来,进内见了白氏,果然并无提起此事。白氏问道:“官人今早去吴家买药,因何迟缓至今才回?”汉文调谎道:“因被员外留住小酌,是以不得就回。”二人问答之间,只见小青捧茶入来,叫声:“官人吃茶。”汉文伸手来接,不觉将符露出,已被小青看见,就叫:“相公手里什么东西?”汉文忙道:“是药方。”小青道:“是何药方?乞小婢观看则个。”汉文道:“你们女流之辈,晓得甚么药方。”小青料他不肯挪出,用手一夺,汉文不觉被他夺去,慌忙来抢,早被小青扯得粉碎。白氏假意骂道:“你这大胆贱婢,相公药方,怎敢扯碎。”小青道:“小姐,不是药方,乃是情诗,戏弄小婢的。”白氏笑道:“小青不须瞒我,我已知是吕祖庙内茅山妖道的歪符,官人被他所愚,要治甚么妖精,又被他骗银四两。明早待我到庙与妖道理论,并取讨银子。”汉文被白氏道破,吓得默默无言,一夜闷闷无词。
到得天明,白氏梳洗已毕,叫声:“官人,同妾去见妖道取讨银子回来。”汉文无奈,只得同他出门,小青跟随在后,令陶仁看守门户。一程来到吕祖庙中,看见真人正在殿上,白氏开言问道:“陆一真人就是你么?”真人道:“然也。”白氏骂道:“你这妖道是何方光棍,敢来此处骗我丈夫银两,好好献出便罢,如敢半个不字,想你难逃残生。”真人喝道:“你这孽畜,妄逞妖术,迷惑许仙。我劝汝趁早收心回穴,万事全休,不然恐怕汝现原形,悔时晚矣。”白氏大怒,骂道:“野道!你叫我是妖怪,我试问汝有何法术显来?娘娘与汝见个高低!”
真人见说,心中大怒,脚踏罡斗,口念真言,瓶中吸口净水喷在空中,霎时天乌地暗,雷雨交加。白氏看见,微笑道:“此乃小术,何足道哉!”遂念咒语,手指半空喝声道:“疾!”即刻云收雨散,太阳当空。真人见他破了法,就将腰间宝剑拔起,掣在空中,只见万道霞光闪闪望白氏头上罩来。白氏看见,遂向身边取出一帕,名为乾坤帕,罩在自己头上,宝剑不能落来,只在半空旋舞。白氏遂即念动真言,手指宝剑,喝声:“落!”宝剑遂落在尘埃,被白氏收去了。随喝声:“黄巾力士何在?快将妖道提吊空中。”喝声未了,空中来了黄巾力士,遂把真人吊在空中。白氏喝令力士将真人拷打,真人被打,无奈何哀求道:“贫道不知娘娘法力高强,无知冒犯,望祈慈悲,饶恕贫道一命,以后再不敢冒犯了。”白氏笑道:“野道!我乃黎山老母徒弟,奉师命下山,汝敢乱道我是妖怪,速将银两送出,便饶你命。”真人忙道:“银两现在房中,丝毫未动。”白氏见他哀求恳切,笑道:“我今饶汝这次,速速收拾,前往他方,若仍在此鼓言惑众,狗命难逃!”说罢,喝退了力士,将真人放下地来。真人满面惭羞,进房取出银两,送还白氏,遂即收拾回山,访师报仇,此是后话不表。
这壁厢白氏取了银子,看的人尽皆称羡,夫妻二人十分得意。回到家中,汉文即令小青治酒,排在房中,与白氏同饮。席中称赞贤姜,愈加恩爱,当晚尽欢,汉文不胜酒力,遂先寝。
是夜,小青对白氏道:“娘娘,明日乃端午佳节,家家户户皆要买用雄黄酒。俗言道:‘蛇见雄黄酒,犹如鬼见阎王。’小婢若闻此味,腹中疼痛如刀割一般,倘若露出原形,被相公看见,怎生是好。小婢细思起来,不若明早瞒过相公,同娘娘暂往别处,避过了午时再来,未知娘娘意中若何?”白氏道:“小青,我修道年久,岂怕雄黄,你根基浅薄,是以惧怕。我有一策在此:今夜你诈装得病,明日睡倒床中,将被遮罩在身,若现原形,亦在被内。过了午时,神不知,鬼不觉,瞒过了相公就是了。”小青领命,即去装病不题。
到得明日清晨,大家起来,单单不见小青。汉文问白氏道:“贤妻,今日乃是端阳佳节,小青因何至今并未起来?”白氏道:“官人不知,小青昨夜身上得病,因此不能起来。”汉文见说,即去后房床前问道:“小青,你昨晚身体安好,因何得病起来?”小青故意发汗道:“小婢昨夜身上打冷,因此得病,现甚畏风,相公可将房门为我掩上。”汉文见说,闷闷不悦,遂将房门带上。踱出店前,吩咐陶仁治办酒席,店中伙计的席排在店内,另治一席排在房中,与白氏对酌,同庆端阳。汉文道:“贤妻,今日端阳佳节,愚夫特办雄黄酒一席,与贤妻避邪解毒,同赏佳节。”白氏道:“相公,妾自幼点滴不能,官人自饮几杯,消愁解毒,妾陪坐侍 饮何如?”汉文举杯屡劝,白氏哪里敢饮,只是推却。汉文不悦道:“贤妻,愚夫再三奉劝,就不饮多,也该饮少,领我心意也好。”白氏见丈夫不乐,无奈接杯在手,启口轻轻一点,不料被汉文用手一推,一杯雄黄酒尽情灌入腹中。白氏大惊,微觉肚中疼痛起来。无奈,心生一计,说道:“妾被官人灌这杯酒,现在目暗头眩,难陪官人,要去睡倒片时。官人可出去观看竞斗龙舟,消遣心目何如?”汉文道:“既然如此,贤妻请安歇便了。”遂即掩上房门,出去看斗龙舟去了。这白氏被汉文灌这杯雄黄酒,倒在床上,腹内雷火发烧,心肝五脏如刀剜割一般,直挺挺倒在床中,霎时现了原形出来。
这汉文在江边观看龙舟,自觉心神不宁,想道:小姐醉酒,小青偏又得病,倘要茶汤,何人答应,不如回去罢。遂取路回家,进房来望白氏,掀开罗帐,不看犹可,看时,只见床上一条巨蟒,头似巴斗,眼如铜铃,口张血盆,舌吐腥气,惊得神魂飘荡,大叫一声,跌倒在地。
眼见得:气塞胸膛归地府,魂飞魄散丧残生。未知汉文性命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第五回 冒百险瑶池盗丹 决双胎府堂议症
诗曰:
堪叹娇娘计百端,生心思欲上金銮。
罗浮有梦情空寄,聊向人间种玉盘。
且说汉文回来,入房来望白氏,开帐看见床上一条白蛇,惊死在地。此时午时过了,小青已复人形,听见前房惊叫,慌忙起来,步出前房,看见汉文死在地上,床中白氏露现原形,唬得面如土色。高叫:“娘娘,快复原形,相公被你惊死,紧些醒来!”白氏魂梦之中,听得此话,翻身复了原形。爬起来看见汉文死在地上,不觉大放悲声,走来抱住汉文身子哭道:“妾被官人强灌黄酒,腹如刀割,难顾身体,梦中现出原形,不知官人进房,被妾惊死,是妾害了官人性命。”说罢,哭不住口。小青含泪劝道:“娘娘,相公既死,不能复生,哭也无益,不如将他吞咽便了,同娘娘别往他方,怕无可意才郎。”白氏怒道:“小青,汝说哪里话,既与官人结为夫妇,岂忍用此心肠,况我是修道节女,焉肯再事他人。官人是我害他,必须设法救他还生。”小青道:“娘娘真呆了!人死魂魄归阴,有何法术救得复活。”白氏道:“小青有所不知,我今要救官人复生,须当舍命上瑶池偷取仙丹。汝替我照顾官人身体,不可离开。”小青劝道:“娘娘,瑶池乃圣母金阙,娘娘你要去偷盗仙丹,徒取亡身之祸。”白氏叹道:“要救官人性命,没奈何去走一遭,倘若偷丹不得,就死在瑶池,我也甘心。”说罢,遂打扮作道姑模样,驾起云头,竟到瑶池仙境。看见白猿童子在洞口坐着,白氏不能进洞,无奈向前打个稽首,叫声:“师兄请了。妾非别人,乃是黎山老母徒弟白珍娘是也。奉师命下山,与许仙完却前缘,现因许仙得病,危急沉重,无药可救,今将垂毙,不得已特来哀求圣母娘娘,恳赐仙丹一粒,以救夫命。敢劳师兄进内通报一声,感恩不浅。”
白猿童子睁开慧眼,看见白氏满身妖气,喝道:“何方孽畜!大胆敢到仙山,若是黎山老母徒弟,为何满脸妖气。现今老母在洞同圣母说法,我今拿你进洞辨个真假。”说罢,遂即向前要拿白氏。白氏大惊,暗想道:若被他拿进洞去,性命决然难保。遂即喷出一粒宝珠,向童子面门打来。童子不曾提防,被宝珠打中鼻梁,流出鲜血,叫声:“哎呀!”负痛走进洞去了。白氏收了宝珠,恐怕圣母降罪,驾云要走,已无及了。
这童子走入洞来,圣母看见问道:“你为何鼻梁流血?”童子跪下禀道:“洞外有个妖精,口称黎山老母徒弟,说他丈夫患病,要来求圣母仙丹救他丈夫。弟子不允,反吐毒珠打中弟子鼻梁,望圣母作主。”圣母见说,怒气冲冲,驾上沉香辇,带了重子出得洞来。看见白蛇驾云逃走,圣母喝道:“孽畜,走哪里去!”即布起天罗地网。白氏要走,亦走无路了,早被天罗收在里面,现出原形。
圣母手执斩妖剑,正要行刑,只见正南上一朵彩云如飞而至,叫声:“刀下留人!”圣母举目一看,乃是观音菩萨,遂即收住宝剑,起身相迎。问道:“菩萨何来?”菩萨笑道:“贫道到此非为别事,因这白蛇与许仙有夙缘之分,日后文曲星官应投在他腹中转世,俟他弥月之日,自有人来收他压在雷峰塔下,应他前日对真武大帝发誓之言,待文星成名之后,得了敕封,方成正果。此时却不可伤他性命,望圣母宽恕。”圣母道:“菩萨,若论他上山偷丹,复敢打伤童子,斩罪难免。既是有这段根缘在后,自当遵命,饶他便了。”圣母即拂退了天罗地网,放出白蛇。
白氏依旧复了原形,向前跪下叩谢圣母不杀之恩,转身拜谢菩萨救生之德。菩萨道:“孽畜,此处仙丹汝休妄想,我今指点汝一处去求。汝可去紫薇山南极宫南极仙翁处,去求仙草一枝,可救汝夫之命。”说罢,菩萨起身辞了圣母,驾云回了南海去了。圣母送了菩萨起身,亦上辇回归洞府不题。这白氏见菩萨同圣母去了,连忙纵起云头,来到紫薇山南极宫。但见宫府盘郁,瑞气氤氲,夸不尽的奇花异草,道不了的珍果佳禽。白氏无心观玩,忙到宫前,看见守鹿童子在宫门前游玩。白氏向前施礼道:“仙童在上,烦乞通报仙翁一声:贱妾白珍娘,因夫许仙病症危重,无药可救,蒙观音菩萨指示前来,恳求仙翁乞赐仙草一枝,救夫微命。望仙童慈悲,为妾转报,感恩不浅。”鹿童听他言语凄惨,兼是观音菩萨指点他来,遂说道:“姑看菩萨金面,代汝通报便了。”白氏连声称谢。鹿童转身入内,到蒲团边跪下,禀道:“师爷,宫外有个女人自称白珍娘,道他丈夫许仙得病危急,南海菩萨指点他来,要求师爷仙草,现在宫外,弟子不敢擅便,特来禀上,未知师爷钧意若何?”仙翁道:“我已知道了。此妖尘缘未断,业债未满,与许仙有夙缘之分,将来文星要投他腹中转世。既是菩萨指点他来,你可去云房里面取回生草一枝与他罢。”鹿童领命起来,即到云房里头取了一枝仙草。步出宫门,叫声:“白氏,仙翁有命,赐汝回生仙草一枝。”白氏慌忙跪下叩谢,起来接了仙草,鹿童转身回宫复命去了。这白氏得了回生仙草,满心欢喜,急驾起风云,如飞回来救夫。谁料,照命难星又到了。
正是:
劝君慢把喜颜展,目下灾殃又重来。
看官,你道这难星为谁?原来南极仙翁驾下还有一位白鹤童子,这日因内无事,在外云游消遣。忽见一块乌云滚滚而来,带些腥浊之气,鹤童在云中定睛一看,知是妖精,即刻驾云赶上,叫声:“孽畜,哪里走!”白氏听见鹤童的声音,魂魄早已飘散,从空中跌将下来,死在山下。鹤童飞身下来,张开目嘴,正待要啄。不意空中来了白莺仙童,将鹤童拦住。叫声:“师兄,不可伤他的命,是这孽畜应有此厄。弟奉南海佛祖佛旨而来,恐怕师兄不知运数,害了他命,是以命弟前来此处相等,望师兄慈悲,依数而行,饶他去吧。”鹤童道:“弟疾妖如仇,师兄既奉佛旨而来,弟自当遵命,饶他便了。”莺童称谢,鹤童辞了莺童,自回南极宫去了。
莺童近前,看见白氏已死,遂即念动起死回生真咒,对着白氏脸上吹口仙气,白氏遂即还魂醒来,慌忙跪下叩谢莺童救命之恩。莺童道:“白氏,吾奉佛旨而来救你性命,汝今作速回去,去救你夫性命要紧。”说罢,遂驾起祥云回南海覆旨去了。
这白氏拾起仙草,急急纵起云头,不一刻落到家里。叫声:“小青,仙草在此,你快些取去煎汤,来救官人。”小青接过仙草,问道:“娘娘,此草是瑶池来的么?为么去得许久?”白氏叹道:“小青,我为求得这根仙草,险些断送残生!”我到瑶池偷丹,遇着白猿童子守洞,不得进去。我只得对他说明,他要拿我进洞去见圣母。无奈吐出宝珠,打伤童子,被圣母布起罗网,祭剑要斩。幸蒙观音菩萨到来,求过圣母,救我性命。又蒙菩萨指点我去紫薇山南极仙翁处求回生仙草,我只得又去南极官。蒙仙翁慈悲,赐下仙草。叩谢回来,中途又遇白鹤童子,被他赶叫一声,我即跌死山下。鹤童飞下要啄我身,亏得白莺童子奉南海佛旨而来,拦住鹤童,救我性命。若无莺童吹我仙气,焉能还生。可怜我舍万死一生,方得此草,你快去小心煎好,来救官人回阳。”
小青听罢,沉吟不语,立在旁边。白氏大怒,骂道:“死贱婢!我为官人,一人不顾生死,舍命求得此草,命汝快去煎汤来救他命,为何迟延不去。亏汝好狠心肠!”小青道:“娘娘有所不知,非是小婢狠心不去煎汤,因你饮黄酒露出原形,致相公看见惊死,今若将草煎汤,救他复生,他一定说我们是妖精,许时凭你满身都是口也难洗清,与他无辨了。因此迟延,未敢去煎。娘娘须先寻一妙法,瞒过相公方好。”白氏被小青这一段话说得默默无言,低头一想,叫声:“小青,我有计了。”遂向箱内取出一条白绫帕在手,口中默念咒语,吹一口气在帕上,叫声:“变!”将白绫帕变作一条白巨蛇,遂取了壁上挂的一口宝剑,将变的白蛇斩作数段,丢在庭中。小青看见大喜,赞声:“娘娘果然法力高强,如此瞒得相公过了。”连忙取了仙草,翻身出房。不一刻,汤已煎好,捧进房来。白氏抱起汉文,将口掀开,小青将汤灌下腹去。顷刻,入命门,透丹田,贯泥丸宫,不觉遍身骨节舒动。未有半日光景,汉文早已还魂醒来。叫声:“吓呀好睡!”翻身起来,看见白氏坐在床沿,小青立在旁边。开声骂道:“原来你们是个蛇精,来此缠我。我一向被你瞒过,今我看明,被你惊坏。幸我祖宗有灵,命未该死,复得还魂。你们早早远去,不必再来害我,不然一剑除了你们!”白氏被骂,满脸泪珠纷纷,啼不住口。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