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骗奇闻 - (TXT全文下载)

齐了,请大爷去行礼罢。
  赵泽长只得起来,踱到中间里去,只正中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面,又摆了一张方桌,方桌上红红绿绿,不晓得摆了些什么,身上累得很,也就不仔细去看,方桌左首,是摆子一座米山,约摸也有十石米的光景,下首摆了一座面山,也不晓得多少,桌上四围,都用红布围住,上面黏了些二十八宿的牌位,靠外这一边,还放着红笔砚,又有一道写好的黄表疏文。赵泽长无心观看,只得朝上磕了头,起来,头上的汗珠子,早已堆满了,周先生又叫他跪下,自己也跪在一边,不晓得嘴里念了些什么,念了有一点工夫,又把疏文背了一遍,才同赵泽长一齐站起。
  一面让赵泽长到套间去歇着,他自己就坐在桌子前头一手摸到了笔,便取过一张黄纸,画了几笔横的,又画了几笔直的,就算是符画好了,便等他干了一干拿在手里,一直走到套房里喊道:“赵大爷恭喜恭喜,但愿你们令郎,从今无灾无病,长命百岁,这是两道符,你回去用两块红布,缝两个口袋,挂在他胸前胸后,保你从此太太平平的了。”赵泽长勉强起来接着,还说了一句“费心的很,这里还有事罢,我要回去了”。周先生道:“没有事了,大爷吃了饭去罢。”赵泽长道:“我很累,我回去吃罢,这里账,我过天再算罢。”周先生道:“忙什么呢?”
  赵泽长的长工,早又进来扶了出去,车子却也来子。原来长工看见赵泽长累了,早已带了口信回去,是奶奶派他来接的。赵泽长上了车,一直推到家里,下了车,扶了进去,到了床边,一头倒下,哎哟了一声,早已不省人事。未知赵泽长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
  真横逆偏作好机缘迷信心养成破坏性
  却说赵泽长回到家里,一头睡倒,满嘴里乱喊,奶奶看着急了,忙去烧了水来,灌了两口姜汤,只见赵泽长把眼睛张开,看了看道:“你们不要吵,我是累的慌,没有别的事,不要紧的。”奶奶看着,终究不放心,又打发人去问周先生,看是怎样的事。不多时,去的人回来了,另带了一盘米,一盘面,就是米山面山的顶,说是周先生交代,要供在家堂,或灶君前的,并且交代昨天的两道符,挂在身上,无冬无夏不可解落,一直过了六岁,方可除去,保得四季平安。至于大爷的病,虽然是昨天乏了,亦有点讲究在内,病者主于东南得之,是土地家亲作祟,所以头疼沉重,乍寒乍热,饮食无味,鬼在西南器物上坐着,须用白钱七十张,向东南三十步外送去,一定就好了。
  奶奶听见,忙着招呼去办。过了一夜,赵泽长本来没病,一夜歇过乏来,仍然是精神如旧,因此赵泽长夫妇,更加格外相信周先生。从此家里,上上下下,不论什么人,有了病,也不请人服药,都去找周先生,开个单子,送送祟,说也奇怪,果然也就好了。从此赵泽长与周先生格外知己的了不得,没事便时常过去坐坐、谈谈。
  有一日,正在周先生家闲坐,忽然前次会过的洪士仁满头大汗闯了进来,大声喊道:“周先生,周先生呢?”周先生道:“什么事?”洪士仁道:“我真气死了。”说着,早一屁股坐下,那时气急败坏的样子,实是不堪入目。赵泽长看他那种神形,也就没有招呼他,又见他穿着一件洋布大衫子,蹬着一双半新不旧的破羽毛鞋,鞋根已踹了一个洞,只听见他嘴里说道:“真他*的丧气,这般丧良心的东西,将来不知道怎样死呢!”
  周先生腆着脸道:“你到底什么事,你可闷死我了,你快说罢。”
  洪士仁道:“我近来因为用度不周,衣食渐缺,急得没法,又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当卖,才想着我这所房子,还好卖几百两银子,就去找了一个做牙行的人,寻到一个姓朱的,说定了五百吊钱,当时成了纸,先付过四十八吊,其余言明让屋再付清,我先把这钱赎了两三件衣裳,又把东口上那间破房子,修理了一下子,昨天搬出去,我向原经手的去讨那应找的钱,谁晓得他们设心不良,说是从前付过四百八十吊,只有二十吊的找头了。你说混帐不混帐,我同他们闹了一回,他们是异口同声的证住,再看那张买纸上,早又是换过一张了,我说这是假的,他们老羞变怒,倒反了腔,说我讹他,反要打我,因此几乎把我气死。我现在是拚出来同他们干罢,我明天到历城县里告他去,你替我掐算吉利不吉利,我现在闹成个钱屋两空,反倒落了个论人的名目,真正没有两个鼻孔,要把他气死哩。”
  赵泽长听了,也觉得不服气,便开口道:“你说的姓朱这个人,可是住在东狱庙前朝东大门那个开杂货铺的朱友安么?”
  洪士仁道:“是他是他,你大爷一向好,我是气急了,进来也没瞧见你大爷。”赵泽长道:“好说好说,朱友安这个人,本醚不是好惹的。”只听见周先生在那里说道:“老洪恭喜恭喜。”
  当时不但洪士仁听了诧异,就是赵泽长也诧异的很,先还当是周先生和他说玩话呢,只见洪士仁道:“你可是个人,人家遭了事,你还拿我开心哩,你可是个人?”周先生便正容厉色道:“那个与你开心,我说的正经话,并没有同你说玩话,这是你发财的日子近了,真是打着灯笼找不到的好机会,你还要生气,这可是奇不奇呢?”洪士仁听他这说格外急了,忙说:“你这是什么话,这要算是发财的机会,可是发棺材的机会,照这个样,怕棺材还睡不到呢!你向来说话不是这样,怎么今日尽拿人开心!敢是你喝醉了。”赵泽长也在一旁,看不过去,便道:“周先生,你别呕着他顽,你到是替他掐算掐算罢。”周先生道:“别忙,你们听我说,我不说,又要怪我,我说了,又不相信,你这个八字,本是要败到寸草不留,才能翻身哩,但是你人口又不多,你又没有外务,你又省吃俭用,那里会干净呢?
  又怎样会弄到寸草不留呢?可就有两句话,一向也不便对你说,常言道的好,一场官司一场火,任你好汉没处躲。不论多大的家私,碰着这两种事,都要尽的,但是碰到这样事,不但破财,还要受惊吓,所以人家都求天祷神,免了灾星,你八字里干净,这个事是不愁的了,你现在房子也改了姓了,钱也收不到了,也就同那一场官私一场天火一样,真算是一无所有,不过你同他打官司,你可也忖度一下子,你收他的钱,难道就没人看见,是你面对面干的事么?”洪士仁道:“左邻右舍,都在那里,那个没有看见。”周先生道:“现在他们说什么?”洪士仁道:“他们凫上水的,现在都闭着嘴,说是不曾留心,委实不晓得。”
  周先生道:“可是这个理,你现在又没有凭据,去同他打官司,他要把这四百多吊钱,化在衙门里,不怕你官司不输,输了官私,还要办你讹诈,或是再捱上一顿打,更无味了,这是一层。
  就算官司赢了,上上下下的化费,也不在少处,净到你手里,也有限的很,为了这几个钱,反耽误了正经的大事,又何烦着呢。所以我说是这是发财的好机会,你用不完,自然有法子捞了去。总而言之,你的家当,早完一天,你就早一天发财。况且这样的事,不但人家晓得你冤枉,老天爷岂不晓得,叫你这样安安顿顿的破法,不比一场天火,安稳多么?所以我说发财的日子近了,才恭喜你,我为什么要同你说玩话呢!”洪士仁道:“要这么着,不如我自放一把火,倒也干净。”周先生道:“那又不成,这发财的事,是老天注定的,一下地,八字里就带过来,早一天不成,晚一天不许,总要到了不多不少的时候,一碰就成,要未到其时,勉强去做,这就叫做逆天行事,到后头弄得要快反慢,所以总要自然而然的才好,我是一片良言,你自己去想想罢。”洪士仁道:“照你说,我四百吊钱,就白扔了么?”周先生道:“明中去,暗中来,将来自然加几倍还你呢,你又何争在三四百吊钱上。”洪士仁道:“要是一定发财,我也并不计较这些,倘或不能确实,岂不是白便宜了老朱,反倒要作成我下街去,那才更冤哩。”周先生听得洪士仁气也消了,又听他说发财怕不准,便怫然道:“这是什么话,真是岂有此理,你看见我替谁算命,不灵过的,你发财不发财的事倒有限,你坏我的招牌,咱俩先算不清的帐。”洪士仁听了,默默无言,呆子一会又道:“我情愿不要发财,不要现在这样穷法。”周先生道:“那更不成,我说个故事你听听,从前有个伍子胥,下了街,在大街上吹箫要饭,后来却做了大官。又有一个韩信,穷的在淮安要饭,没人给他吃,遇着一个洗衣裳老妈子给他吃了,他还感激,后来却也做大官,这两个人,难道不好将后来的富贵荣华,移点到前头去,这是个什么缘故,你讲给我听听。这两件事,是人人都晓得的,又不是我现编出来的,可见得迟早的里头,人虽不晓得,老天爷早就安排好了,那里由得自己算计呢。”正说的高兴,跟人进来,说是有人来算命,周先生便站了起来说:“我出去一下子,你们坐坐罢。”早就踱出去了,洪士仁便对赵泽长道:“不是他算的灵,我可是再不相信,我也决不肯饶那姓朱的小杂种,如今且听这周瞎子的话,饶了这个王巴蛋罢。赵大爷,你还坐坐,我要去了。”赵泽长道:“我也要回去,他的事忙,我们不要紧着打搅他,我们悄悄的出去罢,省得他送。”说完,两个人便蹑手蹑足的出来,又朝着周先生跟的人,摇摇手,教他不要说,便走出大门,分路各散。
  如今单说这赵泽长回到家里,料理点杂事,空下来,不是上街去走走,或是到周先生处坐坐,就在家里抱着桂森,逗他笑,拍他睡,倒也另有一种乐趣。有话即长,无话即短,转眼之间,已是四五个年头,桂森已经是会满地跑了,终日里金装玉裹,十分宝贵,果然壮实的很,从来没有什么毛玻从来说的,小孩子的脾气,是没有好的,再不可惯他,越惯就越坏,只要给他三分颜色,他就开染坊了。赵泽长打五十一岁上,生了这个儿子,就像得了一个宝贝,轻易儿不肯吹他一口大气,奶奶是更不容说叮幸喜一向并无疾病,赵泽长便格外相信周先生的话,又连那做大官发大财光宗耀祖的话,句句都印在脑筋里,一刻也不得忘记。无奈桂森更有一个顶坏的脾气,是喜欢跌碗,听他的破碎声音,起先原是吃粥的时候,发了脾气,大哭大闹,后来把碗砸了,桂森哭也止了,到呆呆的看了一回。
  从今以后,每逢吃东西,吃完了,就把碗丢在地下,听他响声,弄过几回,便时时刻刻要砸碗听响声,才能高兴,要是不给他砸,他便躺在地下哭个不了。这个时候,要是大人舍得管教的,打上一顿,骂上几句,也就没事了。可是赵泽长夫妇,过于溺爱,想着打个把碗;算什么事,也就听凭他去取乐,不来理他。
  不到一年,赵家后院子里瓦砾早已堆积如山了。赵泽长因为家大业大,不必在这碗上打算盘,还当是小孩子没有长性,过几天自然忘了。那知道竟是天天如此,未免心里有点不受用,只是还未出口,刚刚赵泽长书房里,有一个霁红的花瓶,是祖上留传的三百年的东西,虽然不大,却也甚可宝贵。桂森嚷着要玩,抱他的人,又不敢不给他,那晓得才到手里,早已滑了下来,听在地下,已竟成了十几块了,桂森不觉的哈哈大笑。赵泽长在屋里听见,连忙走出一看,倒抽了一口冷气,骂道:“孽障,这是我家几百年的东西,也就给你轻轻摔了。”奶奶先前在房里,也早听见,晓得他是砸惯了,并不在意,又听见他哈哈大笑,就连忙打屋里出来,帮着他笑,刚才出门,已见赵泽长在那里骂桂森,又数说抱的人不该给了玩,又看见地下十几块碎的,是几子上的红花瓶,又听见赵泽长嘴里说,值几百两银子呢。又见桂森骂得哭了,只气得他浑身瑟瑟的抖,冷笑了一声道:“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个鸟瓶,这又算什么事呢。”赵泽长道:“你倒说的好,我这个瓶,值好几百银子呢。
  也就这么豁琅一声,算了吗?”奶奶道:“你慢来,我问你,我们的家私,就没有再比这个瓶贵的么?”赵泽长道:“这是什么话,难道有家私的人家,就可以任意糟蹋么?”奶奶不等他说完,早是勃然大怒,厉声道:“你莫要说这不知轻重的话,你想想当年,没有儿子的时候,你急的像什么似的,这里烧香,那里许愿,又要讨小老婆,那时候你为什么不把这个瓶,当他儿子呢?好容易眼巴巴生了一个儿子,我也是五十岁的人了,可没得说了,莫说是一个瓶,就是拆掉了几进房子,也只好由他,只要孩子欢喜,快快长成,我们就有了依靠,难道你这一世就靠着这个瓶过日子么?况且就让你说是值几百银子,到底只要几百银子,我这个儿子,可是几百银子能换得来的!你动不动,就是这副嘴脸,把我那孩子委委曲曲的间出病了,倘或被你威逼死了,你可好了,你也不想我今年已是五十五岁,十月怀胎,不是容易的,我也晓得你的意思,不过想逼死他,借着生儿子的名目,好娶小老婆罢了。那可趁早告诉了你,你不要打算,别做梦。”一面说,一面早又把桂森抱在怀里,拍他道:“好孩子,你别哭了,你爹爹存子坏心眼,想治死咱们,他才如心呢。咱们偏健健旺旺的气气他,好孩子,你要什么,我给你,你不要哭坏了呀。”桂森奉是不敢开口的了,今儿他娘抱着安慰他,越发得意,就借端爽性大哭起来,奶奶再三的安慰,才息了声。赵泽长看见这样光景,越发生气,又平日最怕奶奶的,也不敢分辩,心里也觉得方才莽撞了,只得勉强道:“我又没骂他,我不过说一句东西可惜的,倒惹了你这一车子的话,唠唠叨叨这半天,这可真是奇极了。”奶奶冷笑道:“什么奇不奇,可是周先生说过的,我儿子将来是大富大贵的,也不稀罕你瓶,将来买个一千八百的还你就是了。总而言之,现在你要为这点子事骂孩子,孩子也骇坏了,瓶也没了,我看你怎么了。”赵泽长也不敢再说,又听见奶奶提出周先生说孩子要大富大贵的话,早又懊悔起来,暗暗的道:果然是我心急气小了。只得忍住了,又敷衍了一两句,走了出去,奶奶看桂森哭的同个泪人儿一样,还在那里心儿肉儿叫了一会,桂森才住了哭,板着脸,奶奶要逗他笑,又去取了两个碗,砸给他听,无奈桂森只是不喜,还吵着要砸红的好听些,奶奶真也急于,忽然想起陪嫁的时候,还有一付十个红茶碗,一向不曾用过,赶着叫人取了一个来,先给他看过,砸了,桂森才嘻的一声笑了,奶奶见他喜欢,才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当日的情形,也就一天云散了,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
  演皇极盲人利口庆初度同族生心
  却说赵桂森砸了他娘的红碗,方才喜欢,不上几天,把他娘的十个碗全都砸完了。可是一样,从此日起,要末不摔碗,要摔非红的不要,家里没有红的,他便撅着嘴,不吃饭,不说话,奶奶没有法子,好在有的是钱,就叫人到城里碗店去买。
  山东的地方,离江西又远,这红色磁器,本来不多,又且是极贵的,奶奶要桂森欢喜,也顾不得钱了,时时刻刻打发人到各店上去收买,或是托他代留,碗店里也都晓得了,因此格外抬高了价钱,奶奶只要有碗,也不计价,虽然赵泽长看了心痛,一来怕奶奶罗嗦,二来因为自己儿子,总要大富大贵的,也还不十分在意,所以装聋装痴的,张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由着他们瞎闹去。如是者却又过了两三个年头,桂森已是八岁,赵泽长就想请个先生教他认字,有人荐了一位姓史的,又有一位姓步的,又有一位姓童的,赵泽长自己外行,不敢答应,又去请教周先生,说是姓史的好,他住的地方,在宅子的北首,北方壬癸水,水能生木,是有益的。因此赵泽长就请了史先生,择日开学,先生看着东家财主,也想靠靠福,却很巴结,无奈桂森质地太笨,认了一个字,倒忘了两个字,又兼赵泽长夫妻护着,惟恐委曲了孩子,不容先生认真。先生起先一团好意,也就无处去用,也只是护着饭碗子要紧,格外随和,捱到了年,算了束修,又到别家去了。赵泽长只得又请一位,混了一年,也是如此。有时先生说了一句,桂森哭了进去,奶奶就要派人来说先生不是,好容易,三四年功夫,巴斗大的字,也认得了一担。赵泽长只是护着儿子,骂先生没有良心,误人子弟,幸而我的儿子是好八字,不怕的,要不然,真叫这般教书匠害死了。现在急也无法,料想总有一窍通百窍通的日子,因此就把念书的事,松了下来。
  那年桂森刚刚十岁,赵泽长夫妻,都是六十一岁了,便趁着这个挡儿,请了几桌客,又把本家都请了来,坐在厅上,因为奶奶向来没有人缘,所以本家里,单只来了一班男客,女客是一个也没来。当时落了坐,摆上酒来,赵泽长先说了些闲话,跟着赞他儿子的相貌好,八字好,又叫人把一张单子贴在墙上,任凭众位去看,省得我说,这单子就是有名的周铁口周先生开的,他虽不是皇帝,却是金口玉言,从来不错的,你们别看桂森小,将来还要占他的光哩。本家里听了,也有同声夸赞的,也有默默不言的,其中有一位叫赵恩普,是个童生,与命理上也会嚼说几句,就忍不住,走到墙边来看,只见是张大红贴子,写着年月日时、伤官七煞等字,又有流年的甲子一大排,后面便是长篇一大段,写着命立子宫,天奎坐守,府相朝垣,又喜身居紫薇,左右辅弼,乃大贵之造,文昌化科,天才合命,主有子建之才;长生在命,天寿对照,主有大舜之寿;身临福德,又来福德,主有子仪之福。再查命宫,时德当权,天瑞对照,主福寿绵长;夫妻宫,金举高拱,吉曜居垣,主既美且贤,兼有内财,百年偕老;子息宫,同梁得地,续世朝宗,主有八子;财帛宫,天财到宫,母仓得禄,主千仓万箱;疾厄宫,解神照临,龙德会合,主壮健无厄;迁移宫,圣心普护,诸吉星回环拱奉,主居家出外,无不相宜;奴仆宫,有丰厚生意诸吉星,主多纪纲之仆;官禄宫,禄马同临,将星佩印,主居官极晶;田宅宫,三合六合,天仓人仓,主多恒产;福德宫,紫薇对照,天富居垣,主福寿延长;父母宫,日月双明,椿萱并茂;兄弟宫,大耗四废,独木无林。又查大限,幼年享有荫下之福,无灭无厄,功名显达;壮年一派吉运,名高斗岳,利满仓箱;老运更美,九重诏锡,百岁筵开,子贵孙荣,一门昌盛,可为欣贺等语。赵恩普看了一遍,笑了一笑道:“真是好命,也真亏他编派的,这可真是有一无二的了。”赵泽长道:“可也只有周先生能算得这样仔细,我这里有纸笔,你可要抄一张回去细细的看?”恩普道:“这么长的一篇,抄抄也费事,我也晓得了。”
  泽长道:“你那里会记得许多。”恩普道:“记是记不得,不过百句并十句,十句并一句,一句并一个字,是好罢咧。”赵泽长道:“周先生说他算的命,从来没有差过,但愿他这个,也不错就好了。”恩普道:“听说念书还好,念到什么书了?”赵泽长倒不提防他问这一句,心上有点发急,勉强的回答道:“先生书房里功课,我却未曾去问过,可不晓得念的什么书。”
  刚刚那位教书的先生坐在第五席上,听见这边说话,不由的嘻的一笑,上下嘴皮,动了好几动,想是要说话,又缩回去的光景。恩普看见,便顺着他走了过去,搭讪着问他名姓,又有泽长替他说明,是这里的教读先生。恩普随即承着上文,顺了过来道:“学生念什么书了?光景也好对个把对子,做两句小诗儿罢!”先生摇摇头,笑了一笑,也不回话。泽长一旁看见,心里颇不受用,急嚷着“我们大家干一盅罢”,这才把话岔开了。
  吃不到三杯酒,奶奶早已打扮了桂森出来,叫他替老子磕头,就便替叔叔伯伯见个礼儿,桂森走到门口,站住了,再也不动。原来桂森长到十岁,从未见过陌生人儿,故此看见人多,他早呆呆的站着看,一步不肯动,后面抱红毡的一个老奶奶,推他上前,他只是不理,大家看见泽长的儿子出来,便大半站起来说“恭喜你”,也有抓瓜子的,也有抓花生的,也有抓水果的,纷纷都跑到桂森面前。其中却有一个冒失鬼,名字叫赵友道,走上来扯扯他的手,又去摸他的头,又要弯着腰去抱他,桂森就格外发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赵泽长大惊,连忙喝退友道,哄他进去,又端了几盘果子,交给老奶奶带进去,哄他不要哭,如果不成,还是砸红碗给他听罢。当时大家都觉得扫兴,赵友道也格外无趣,正打算借句把话走开,早听见屏门后头,骂了出来,大众听了发楞,说时迟,那时快,已到了屏门后了,这才听见骂的话,是那里来的野种,也来冒充本家,跑到人家家里,灌上些黄汤子,吃上些面,就应该鸦雀无声,悄去挺尸罢,又来混充什么伯叔哥哥的,我家里没有这些杂种,都给我滚出去,叫他小心着,我儿子做了官,一个个都要办他,不揭他一层皮也不算。大家听见,面面相觑,再看赵泽长,却坐着不动,冷洋洋的样子。赵友道早已按捺不住,也发了话道:“这真奇怪,又没有那个碰他,那个掐他,他不过怕目生,哭了,值得甚么事,就是我冒失,也算不了什么大事,你儿子做总督,做宰相,是周瞎子封他的,等到北京里皇上封了他,才算是真的呢。到那个时候,我就预备这层皮给他剥,现在还早,难道也可以预支的吗?”奶奶听见,益发生气,无明火足有一千丈高,一脚跨出屏门,戟手指着赵友道骂道:“你这个杂种,你还有理,你是那里的杂种,快快滚出去,我们不希奇你这本家,现放这儿子,要做大官,本来像你们这般少皮没毛的下流东西,算什么,你还强嘴,我今天就刷你两个嘴巴。”同坐的本家,早已动了公愤,一齐出位嚷道:“奶奶骂人,要分出个轻重,不犯着牵枝带叶的,老三得罪了你儿子,我们没得罪他,你说话也要放明白些。你儿子现在还没有做官,就是做了,也不能剥本家的皮,你放明白些。”奶奶益发大怒道:“我的儿子做大官,周先生算定的,难道还有假的不成,不是我说句小看你们的话,你们家里,没有镜子,尿盆子是有的,也拿出来照照,你们那模样,别说是没有做大官的,就是随便什么小官,也不配,好容易俺家里出了一个好孩子,你们不狗颠屁股的献些殷勤,反倒作践起来,可知道你们都是一班贱骨头,万劫不得翻身的。我同你们说开,从今后,你们不要到我大门里来,我也没有这些本家,咱们两罢开交。你们快滚到自己家里去,装 献尤グ铡0痴饫锩挥心忝堑淖弧!贝蠹叶际瞧叻叩模褂辛礁觯攵丛绫徽远髌杖白。蠹矣挚纯凑栽蟪ぃ赐廊艘谎痪湟膊凰担还茏糯籼蠹冶愕剿媲埃盗司洹袄洗蠖嘈涣恕!闭栽蟪ひ膊桓宜凳裁矗皇欠⒄蠹乙膊焕硭黄鸲己辶顺隼础U栽蟪ぴ诤竺妫萌菀渍趿艘痪涠圆蛔。裁挥兴偷酱竺拧?
  大家到了门外街上,一路谈谈讲讲,都气往上撞,道:“我们从前也就晓得这个女人泼辣,可不晓得这样,这可是领教过了。”又一个道:“他口口声声说他儿子是大官,是怎么一回事?”一个道:“是周瞎子替他算命,恭维他的,他就当了真,你不看见贴在墙上的红贴子,就是命单。”赵友道道:“怪不得,他口口声声说儿子做大官,原来是周瞎子说的,真正是瞎话。”赵恩普道:“我也懂得些,这个八字,并不见好,恐怕没有甚么出息。”又一个道:“有出息也罢,无出息也罢,倒是这位奶奶,怎么五十多岁的人,还会养儿子,这可不是奇事么?”
  又一个道:“这事怕靠不住,况且五十多岁的女人,生孩子一定艰难,听说这奶奶极是容易,一发动就生了下来,到了三天,奶奶已是满地乱跑,就算是他身子好,也还不至于此,况且一点奶没有,又安知不是那里抱来的呢?他别忙,我们慢慢的打听到破绽,我还要告他异姓乱宗呢!但是一样,我们今天约会一下,以后可是大家别上他的门了,要是有了凭据,我们大伙儿商议着办罢。”一路说着,到了三岔路口,各人分道去了。
  如今单说赵泽长见奶奶把本家都骂跑了,心上也有点过意不去。正待数说,又怕奶奶蛮泛,只坐着不动。那知奶奶还不答应,又怪他不招呼孩子,如今是脸都吓黄了,可怎么好,这些混帐本家,以后可不许他们进来,况且我们又不靠着他,都是他靠着咱们,趁早割开,免得以后时常来纠缠。最可恨的,是那个小伙子,他竟同我顶撞起来,真不晓得是什么东西,你想我们这大官大府人家,可容得这般东西到这里瞎闹么。一时数说个不了,赵泽长也是听一句,答应一句,等到奶奶说完了,后头又把桂森送了出来,奶奶去逗着他笑,泽长才招呼人,把厅上收拾了,心上也觉得很对不住本家,但是惧怕奶奶,也不敢去惹是招非。果然从这日起,就同这些本家断了。光阴如箭,却早又是三个年头,桂森已是十三岁了。一本《三字经》,刚刚念完,还是一半夹生的,因为泽长过于溺爱,每天到书房里,不过一点钟工夫,上了两句书,念过几遍,记得也好,不记得也好,就得放学。过上两日,不是头痛,就是脚痒,又搁下来,先生又不许多开口,怕得罪了东家,东家还是屡次招呼先生,叫他带松些,怕委曲了孩子。有时先生也对东家说过一二次,东家总说是命好,不在乎一定念书,到了时候,自己就会明白的,所以先生也就乐得消闲自在。一日赵泽长坐在家里,忽然长工进来说,有一个人要见你,赵泽长道:“什么人?”长工道:“不晓得,问他姓什么,他也不肯说,说你大爷见了他,就晓得了。”赵泽长道:“是怎样的一个人?”长工道:“身上褴褛的很,同叫化子也差不多。”赵泽长满肚子想不起这个人来,只得慢慢的踱了出去,走到门口,耳边只听见叫了一声大爷,泽长抬头仔细一看,不觉吃了一惊。不知究是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
  山穷水尽洪士仁犹作补牢心
  喝雉呼驴赵桂森初试牧猪戏
  却说赵泽长到了门口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洪士仁。只见他穿了一件蓝布大褂子,两肩上已补了两块,脚下一双鞋,也是只有两个鞋头,后半截都不见了。心上诧异的很,这几年是晓得洪士仁光景颇难,虽有几个亲戚朋友帮扶他点,能得几何,早已到手就尽,后来各处都闹翻了,没有人理他。他是酷信了周先生的话,游手好闲,一事不做,如今真是到了坐吃山空的时候了,相对之下,真觉得褴褛不堪。洪士仁早巳迈步上来,作了一个大揖,嘴里道:"大爷,一向纳福。"泽长道:"托你的福,你一向可好?"洪士仁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说,就想往里走,赵泽长看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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