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配 - (TXT全文下载)

,俱是些钗环首饰衣服等类。竟反过脸来大声喝道:“呸!你这狗头,明明是个强盗,不知害了多少人,今日恶贯满盈,失脚落涧,死亦应该,还来哄你老子。”侯上官哀求道:“我实是客人遇贼的。”石敬坡喝道:“狗头放屁!你若遇贼,这包袱便不在你手中了,况且内中东西俱是妇女们所用之物,岂是行路人带的么?还要强嘴。”侯上官道:“既不救我,还我包袱罢了。”石敬坡道:“这也是来路不明的东西,不如送了你老子买些酒吃。此时不杀你,便是你的造化,还要别生妄想。”说完携着包袱,仍寻旧路走到岸上,洋洋得意而归,哪里管他死活。正是:

蚌雀相争两落空,渔翁得利在其中。

恶人还得恶人挫,自古冤家狭路逢。

这侯上官见石敬坡走近,叹了口气道:“我也是天理昭彰,自作自受,既然贪人钱财也就罢了,为何又心起不良,还要作贱人家女娘,败坏人家节操,如今说也无用,只是身上跌得这样狼狈,何时扒上涧去,才得将养。咳,只得忍着疼痛,慢慢挨走便了。”看官们,你看这侯上官,忙了半夜,徒落一场空,毫无益处,真令人可笑。石敬坡从何处来,却能旱地拾鱼,倒得快活。也因他改过自新,上天加护的意思。

闲言休论,不知秋莲前途能得安身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 刁歪妇公堂告状 逃难女尼庵寄身

话说贾氏身体困倦,酣睡了一夜,到那钟鸣漏尽,东方渐渐发白的时候,猛然醒来。说:“昨夜女儿事情,活活把人气死。我想她平日娇养,偶然叫她拾柴,不过要挫磨她的生性,哪知道她到那郊外做出这样丑事。如今送她到官审出真情,料她也怨不得我了。就是她父亲回来,也不能十分怪我。事到其间,一不做,二不休。呈状已曾写完,地保又与知会,怎好停止。常言道,任你们奸似鬼,也要吃老娘的洗脚水。那老贼人、小贱人你须准备,待我起来束妆停当,再到后面吓她们一吓。”及至收拾完备,走到角门口内便喊道:“秋莲、乳娘,还不快些起来。”及喊了数声,绝没人答应。说:“呀,因什么静悄悄的不闻声息,莫不是怕见官府露出马脚,心中害怕寻了短见么。待我推门一看,呀,不好了,人也不见,箱笼大开,许多衣裳撇得纷纷乱乱,想是逃走了。待我看看行踪,呀,后院放得梯儿,何如不见呢。再到园内去瞧,只见那墙头上面,砖瓦参差,一定是越墙而逃。这便怎么处,为今之计,只得到门外叫地保知道,再作商议。”

却说那地方听得有人呼唤,只得走向前来细问根由。看见贾氏,说:“原来是姜大娘,为何这等惊慌,是什急事。”贾氏道:“你们不知,就是我昨日所说的那个女儿,同着奶娘夤夜私自逃走了。我丈夫又不在家,少不得要劳列位,与我追赶一程,倘或赶上,自有重谢。”地保道:“昨交姜大娘教俺们打报单,想来就是因此起的么。”贾氏道:“正是。”地方道:“待我们帮你去赶一赶,但不知从哪里走的?”贾氏道:“从后园中越墙走的。”地保道:“不像不像。这样高大墙院,她是两个妇人,怎么扒得上去。”贾氏道:“家中梯儿今已不见,想是登梯子旋转过去的。列位请看看踪迹,便知端底。”贾氏遂领着地保从周围观了一遍。地保道:“果然是越墙而走。不必说了,如今且不要忙,路上必有脚迹,让她妇人行走,料想不远。我们只望那柳道中寻找便了。”只见他们慌慌张张急忙乱跑,抬头一望,前面路旁影影绰绰似有人在地倒卧。地保嚷道:“列位你看,前面恰像个人在那里睡哩。定然是个醉汉,待我上前唤他醒来。”走到跟前,说:“呀,不好了。呸呸,原来是贼盗杀死的一个妇人在此。”贾氏闻听心惊道:“果然是杀死的尸首么。”地保说:“难道谁来哄你不成,你也过来看看便明白了。”贾氏一见,心底明白,却嘀咕道:“这是贱人奶娘。想是她们作了丑事,惧祸偷逃,却遭人暗算了。若论此事,全是我非,如今追悔也无及了。”转回脸来说道:“列位请到俺家中从长计议何如。”地保道:“这个理应。”遂跟定贾氏进了她门,共同计较。且按下不表。

却说姜秋莲将贼推下涧去,方得脱身。趁着星月之下,胡乱前奔。哪管金风透体,玉露浸鞋。行了多半夜,天色渐明,星光欲灭,才敢慢慢缓走。心中感伤,不觉泪下。说:“哪料遭此家难,受这苦处。我爹爹回家知道,不知怎样痛楚。膝下没了女孩,又无音信,他岂肯罢休。想到此处,如何不叫人悲伤。再者与奶娘何干,情愿随我脱逃,实指望将来有了好处,定然报答她的恩情。谁想路逢强贼凶犯,持刀害命,死得可怜,岂不是我连累于她。倒不如我死在家中,却得明白,也省得遭害。”一路上自思自想,又恨又恼,悲悲切切。眼中的血泪,两只袖也拭不干净。走到太阳刚出,才停脚步道:“奴家奔走一夜,体倦足麻,肚中饥饿,半步难行,如何是好。你看远远望见一片青堂瓦舍,是谁家宅院,倘可托身,亦未可定。只得上前再作区处。”及至走得将近仔细一观,是座庵院。怎见得:

大雄宝殿,鸳瓦层迭,真个气象巍峨。钟鼓楼台龙架高悬,果然摆列齐整。青松满院,翠生生阶砌铺荫。绿竹围墙,娇滴滴随风弄响,应是蓬莱仙境,不让金谷名园。

秋莲赞道:“好个功果。”又抬头一望,见门上一匾,书着“青莲庵”三个大字。心内想道:但不知住持的是僧是尼,何敢轻于叫唤。正在迟疑,门里早走出一个尼姑来。秋莲一见,满心欢喜。想道:这是我的造化了,倘施慈悲尽可栖身。上前迎了几步,说:“师傅见礼了。”尼姑慌忙答礼道:“女娘稽首。”这尼姑向秋莲上下一观,腹内猜疑道:你看这女子生得俊俏,举止又极稳重,又甚温柔,为何容颜上带些忧愁的气色。待我盘问她一番,看是如何。遂开口道声:“女子我且问你,仙乡何处,到此有何见教。”秋莲道:“奴家因被继母赶出,路上又遇歹人杀我奶娘,抢去了所带包袱,奴家幸而脱身逃命,至此真是万死一生,敢望师傅大发慈悲,把奴打救,决不相忘。”尼姑闻言说:“原来你是避难之人,可怜可怜。救人原出佛门,既是不嫌,请进里面见了当家师傅,没有不收留之理。”秋莲道:“如此多谢了。”尼姑道:“女娘是客,请先行。”秋莲道:“还请师傅先行,奴家随后。”尼姑道:“如此小尼引道罢。”两人进了山门,转到二门,绕过韦驼庵,由阶而登,进入大殿。方知是观音圣像,倒身参拜。尼姑把罄击了三下,然后领到方丈内,叩拜主教老尼。老师傅又盘问一番,甚是怜念,遂叫安排斋饭,令秋莲用过,送在两间最幽静严密的房屋,叫她安置歇息。秋莲谢了又谢,不胜感慨。心内暗说道:也是奴家大造化,得了安身所在。任凭那歪娘家中怎样处置,也顾不得了。正是:

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随。

不知秋莲怎生离得尼庵,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 清上官推情度理 作恶妇攀东扯西

从来听讼实难哉,两造陈情莫浪猜。多少覆盆含屈处,全凭悬镜照沉埋。且说贾氏那日领着地保进了家中,让在庭中坐下,遂往后边安排酒饭,送到庭中令他们用过,又送上两串大钱赠于地保,说:“我们同到邓州递上呈状,只道遣奶娘买米被人杀害,把女儿拾柴等情,一切不要提起。叫他捉拿凶手。这便是列位用情了。”地保得了钱财,满口应许道:“就是这样办法,姜大娘慎勿泄漏。”贾氏道:“这何消说。”随身又带了零碎银子,同往邓州行来。不多几时,进了城门,走到知州衙门,只得喊叫起来说:“小妇人冤屈,被贼人杀死吾家奶娘,求青天老爷急速拿人与妇人出气。”众衙役向前拦住,说:“老爷尚未升堂,何得乱嚷。就有急事,也须我们代禀,为何这等不晓规矩。”贾氏只得前前后后诉了一遍,把秋莲事绝不提起。又问地保道:“你们可有报单么。”地保道:“早已写完,同来告禀。”众役道:“自然虚实瞒不得你们,但公门中事体,就是尸主也当有些使费才是。”地保惧怕衙役,把贾氏扯在背地说:“瞒上不瞒下,也得送些敬仪才得稳当。”贾氏闻听,将腰中银子掏与地保,说:“凭你怎么打点便了。”地保接过,遂到茶馆中,房内若干,班里若干,分析明白,各各交付。众役得钱才与他禀报。

却说这知州,系浙江嘉兴府秀水县人氏,姓辛名田。考选邓州,居心善良清廉。但初入仕途,政务尚未练达。听得是人命事情,只得升堂坐下,先传地保来见。地保上堂跪到墀下,递上报单。辛知州阅了一遍,然后叫尸主进来。这贾氏进来跪下,把遣仆妇上市买米,过夜不回,被人杀死,求老爷开恩拿人,陈说已完。这知州见她是尸主,略略问个情节,遂上轿验了尸首回来,即差捕役拿票,捉获凶手,不得有误。令贾氏归家收殓尸首,静假获人后,再为审讯。贾氏叩头谢了,自去办理。知州已退堂不提。

却说捕役得了签票,只得往柳道各处寻访。既无干证拿获凶手,迁延月余,并无踪迹。只好打在路案,也无可奈何。熟知上司衙门得了详文,见人命重情,月余无信,便该参罚的。意料是邓州知州审不明白,故难结案。另着解到南阳府耿太守案下重审。这辛知州只得带领尸主贾氏并一切案卷亲送到府听审。及到府衙,尚未升堂,只得在外厅伺候。

却说这南阳太守,姓耿名仲,表字无回,江西南城人。也得了上司明文,着他办案。令人传出,就要升堂。那些房役闻听,早已预备停当。听得内里传点,不多一时,耿太守已到暖阁坐下。门子击一声点,众衙役两边摆列,呼应一声,连呼三次,然后闪了仪门,刑房将邓州文卷呈上。耿知府道:“哎呀,原来是一案无头人命。传邓州知州进见。”众役传出,辛知州到堂行过堂参礼,又打恭下去。说:“柳道一案,乃卑职之事。今反重劳大人,卑职多多有罪。”耿知府道:“这是一件小事,贵州就不能审明么。”辛知州道:“有大人清天在上,卑职学疏才浅,望大人鉴宥。”耿知府道:“岂不知赌近盗,淫近杀。再加详察,自然明白。如今你且回避,本府自有道理。”辛知州闻言打了一恭,说:“卑职告退了。”打发知州出衙,一声吩咐带贾氏上来。众役传呼一声,早有差人领着贾氏,从角门带进,走到堂下。说:“贾氏当面。”耿知府一面翻阅文卷,一面问道:“贾氏汝家奶娘是怎么样死的?”贾氏道:“是人杀死的。”耿知府问道:“死在哪里?”贾氏说:“死在柳道。”知府又问:“什么时候使她出门?”贾氏道:“爷爷呀,因小妇人男儿不在家中,使她去买米,夜间出去,天明不见回来。因此找寻,才知被人杀死柳道。人命关天,万望爷爷伸冤。”知府点了点头道:“且住,汝家无人,既是买米,何得夜间出门。我看这妇人言语狡诈,其中必有别故。将这妇人与我拶起来,快将实情供出,免动大刑。”两边衙役答应一声,齐来动手。一个将头发彩住,两人将拶子套在贾氏手上,用麻绳缠紧,两下一挣,再夹上竹板,才用小板敲击。这贾氏心惊胆战,疼痛难禁,昏迷几阵,不能忍受。醒了半日,口中不觉吐露道:“奶娘之死,实有所因,求太爷不加罪于小妇人,小妇人自当实说。”知府遂吩咐去了刑具,着招房细写口供,不可错误。招房答应:“晓得。”知府喝道:“你可实实说来。”贾氏道:“小妇人有一女儿,小名秋莲,与奶娘同到芦林坡去拾芦柴,那时有一秀才,也到芦林坡来,见我女儿举动端雅,不像拾柴的人,有意施恩,竟送白银一锭。”知府又问:“是谁见来?”贾氏道:“是秋莲自己说的。小人心疑郊外受人银两必是做下歹事,意欲出首。秋莲闻知报官,因与奶娘夤夜逃走。天明小妇人得知,遂喊知地方寻至柳道,见奶娘已被人杀死,秋莲不知下落。她身边还带许多细软东西,想是俱被贼人抢去。小妇人句句实言,还求爷爷拿人伸冤。”耿知府道:“你女儿多大年纪了。”贾氏道:“一十六岁。”知府又问:“可是你亲生的么?”贾氏道:“她是前房所生,小妇人是她继母。”耿知府闻听发怒道:“哦,是了。若是亲生,必不肯使她郊外拾柴。不贤之妇,与我再拶起来。”众役重新拶起。贾氏哀求道:“爷爷呀,拾柴乃穷苦所迫,岂是得已,小妇人并无歹意的。”耿知府喝道:“她既逃走,又带着钗环细软,必不是少吃没穿,为穷所迫的。总是你前房女孩,任意作践,你这不贤之妇,与蛇蝎一样阴毒,可恨可恶,还敢强辩么。众役且住了刑,贾氏,我问你,秋莲容貌若何?”贾氏道:“不敢隐瞒,虽无天姿国色,也算绝代佳人。”知府又问:“那赠银的秀才,你可知道他的姓名么?”贾氏道:“他名字叫作李花。”知府又问:“多大年纪呢?”贾氏道:“听他说有十八九岁。”又问:“家住哪里?”贾氏道:“也是罗郡村中人。”耿知府道:“我想秋莲既无寻着,一定藏在李花家中,奶娘一定是他杀害的。”贾氏道:“青天爷爷,犹如神鉴。”耿知府暗自沉吟道:“自古才子眷恋佳人,嫦娥偏爱少年。必定是要私奔,被奶娘相劝,这奸夫色胆如天,竟把奶娘杀死,也是有的。”贾氏道:“爷爷详情,真同日月。”知府遂吩咐传谕邓州知州,将贾氏带回到李花家,搜寻秋莲,倘若没有,即带李花听审。差役答应,遂同领贾氏出衙散去。只见一役跪倒启禀:“老爷,新任按院何老爷出京五天了。”耿知府道:“莫不是探花何得福么,此人乃俊秀奇才,可见圣上明于用人。”遂吩咐工房,修理衙门,添补职事,不可耽误。又道:“近日来山寇猖狂,劳攘百姓,又添许多军务之事,也只得努力办去才好。你们散去掩门便了。”

不知李花拿到如何分辨,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回 石敬坡报恩惹祸 李春发无故招灾

镇日关门形影孤,挑灯夜读尽欢娱。

忽然平地风波起,犹记当年持赠无。

话说石敬坡自从李春发赠他银布,早已洗心,不做贼盗营生。如今改邪归正,寻些生意,得利养亲,这也算他好处。不料在青蛇涧中,夺了侯上官的包袱,遂即办了自己事情,转回家去,将包袱摆在面前,自己思量道:为人莫贪小利,富贵总得稳当,才觉放心。若像那拐诈诓骗,终不久长。我想乌龙冈抢的东西,是那人偷的,我却夺来,既不做贼,又平白劫人对象,甚是非理,却怎么安置才好。想了一回说:“哎,有了。汉世漂母,留得韩信一饭,后来韩信封了侯,就酬他千金。自古来知恩报恩,原是有的。我如今将此物送与李相公,酬他周济之恩,有何不可。就是这个主意。但青天白日直径送去,未免招摇。纵然无事,李相公也未必肯受。我不如挨到夜间,倒觉便宜。”计较已定,遂与母亲同吃了午饭,收拾停当,然后起身前往。行到日落时分,才到永寿街前,进了茶馆歇下,沏了一壶茶,慢慢吃着等待时候。歇到起更以后,不好久坐,只得离了茶馆,寻个僻静孤庙,旋转多会儿,约将三更天时候,才寻找前去。到得李生门首,欲待敲门,说:“且住。半夜三更,敲门打户,恐被邻舍人家听得不雅,反添扰攘。且将我旧日手段,再用他一用,遂即轻轻飞上房去,将包袱丢在院中,这不过是我一点穷心。”叫声:“李相公,李相公,有人酬谢你来了。”李春发正在睡梦之中,听人呼唤,猛然惊醒,问了一声:“是哪个唤我?”这石敬坡听得有人答应,便将身一跳,落在街心,说:“既有人知觉,我且去罢。”

却说李春发■中问了一声,醒了多时,才疑惑道:“这个时候,是谁叫我?”不觉纳闷起来。且说李翼也听得犬声甚急,恐有贼盗,慌忙披衣,开了房门,四下张望,忽见地下黑漆漆一片东西,却不知是何对象,只得近前细看。拾起一瞧,却是一个包袱,道:“奇了,这是哪里来的。待我请起相公,决断决断。”李春发在房中问道:“李翼因何大惊小怪?”李翼答道:“适才犬吠,小人梦中听得有人叫:李相公,有人酬谢你来。忽然一声响动,小人急忙起来看时,并未见人,只有包袱在地,不知是何缘故,请相公起来裁度一番。”李生开了门,说:“这也奇怪,莫不是谁家被盗,遗在这里。你去外面打听,有人说得相投,即便还他。”李翼道:“这也不定,待小人留心访问便了。”他主仆两人猜猜疑疑,天已明了,李生也就起来。

却说贾氏奉耿知府之命,率领差捕在李花家讨人,并索赃物。约有五更天气,才到门首。贾氏说:“我们敲门,待他出来,好与他讲话。”差捕道:“天尚未明,怎好敲他门户。”贾氏道:“你是官差,怕他怎的。”差捕闻听,向前敲了几下。李翼听得,对主人道:“果然有人打门,想是邻家被盗,特来寻问的,待小的出去看来。”走到门口问声:“是何人叩门,有何事情呢?”差捕道:“有件要紧事特来相告。”李翼闪开门,贾氏前行说:“公差们,你两个把住在门,你二人随我进去。”李翼不知是何来历,不敢拦阻。贾氏领着两个差捕突入内室。李生见他们来得凶猛,惊牙:“,什么人,敢是贼么?”差捕道:“不是贼,倒是拿贼的。我们是官差,你家隐藏逃犯,特来搜寻。”李春发大怒道:“哪有这等事?”差捕道:“奶娘是你杀死,姜秋莲定在你家窝藏,还有许多赃物,也是你家收存,何得推辞。”他们正在嚷闹,这贾氏早已在各房寻她女儿不见,走到房中,看见桌上搁着一个包袱,打开一看俱是女儿的衣服首饰,遂大叫道:“列位,我女儿有了。”差捕道:“果然么,在哪里?”贾氏道:“你看这是什么?”差捕道:“是首饰衣服。”贾氏道:“这首饰衣服,俱是我女儿的。料想奶娘也是他杀的了。不然,这东西从何得来。赃已现在,快将我女儿献出,万事罢休。”李春发道:“哪个是赃,哪个是你女儿,其中情由,叫人不解。哦,是了,莫不是有个仇人,做成圈套,将我陷害么。无端将人混赖,这是哪里说起。也罢,你们是奉官差,我却不知端底为着什么事情,列位也须说个明白。”贾氏道:“你们的风流事情,今已败露,柳道中杀了奶娘,如今快快放出姜秋莲来,便与你罢休。”李春发大怒道:“一片俱是胡说。我晓得什么秋莲春莲呢?”差捕道:“不必多讲,老爷吩咐见秋莲极好,若是秋莲不见,即带李花回话。”李春发怒道:“,我是学中秀才,又不曾犯法,如何将绳锁胡乱擒拿。你们休仗虎狼之威,也须分个高低,岂得孟浪。”贾氏道:“不必听他咬文嚼字的,你们既执笺票,又奉老爷遣差,现今真赃实犯,论甚秀才。”差捕听她言词,一齐道:“这也说得是,我们携着赃物,带他去见老爷,是非曲直,叫他自辩,我们何苦与他争论。”众公差上前把李生扭住说:“李花走罢,没有工夫与你细讲斯文。”竟一拥而去,这李翼吓得目睁口呆,不敢作声。见他们将主人捉去,实不知为何。“姜婆领着衙役,平空将我相公拿去,这便怎么处。不免锁了门户,前去打听打听,再作道理。”正是:

终年闭户家中坐,那晓祸从天上来。

不知李春发此去吉凶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 公堂上屈打成招 牢狱中协谋救主

且说耿知府政事精勤,不肯懈怠。因牵挂柳道一案,未审明白,黎明起来梳洗停当,穿上公服,即命击鼓升堂。坐在暖阁内,专意等候,说:“昨晚差役带领贾氏前去李花家搜拿秋莲并李花审问,这时候想也就到。”

却说差捕同贾氏领着李花刚到衙前,差捕道:“列位看这光景,料想太爷已经升堂。待进去禀过,好带人犯。”这差捕从旁边角门进去,走到堂前跪下禀道:“奉差到李花家不见秋莲,只有一个包袱,贾氏说是她女儿跑时带出的,拿来呈验。今已将李花拿到候审。”耿知府道:“带上李花来审讯。”众役答应一声,往下急跑,喊声带李花。差捕闻听,将李花推拥到大堂阶前,说:“李花当面。”李花无奈,只得双膝跪下。耿知府抬头向李花一望,生得少年清秀,不似狡猾一流。只得开口问道:“李花你可知罪么?”李生道:“老公祖在上,生员朝夕只在书房,攻读书史,又不欠账,又不欠债,不知罪从何来?”耿知府道:“哦,你拐藏秋莲幼女,杀害奶娘老妇,现在你家搜出包袱,赃证已真,又是拐案,又是人命,怎么你说无罪?快把那郊外如何赠银诱逃,柳道怎样行凶杀害,如今却把秋莲藏在哪里,一一从实供来,免动刑法。”李花闻听吓得胆战心惊,不晓来由,无处插嘴应对,唯说:“叫生员从何处说起?”知府又催问道:“你还不招么,看枷棍伺候。”李春发道:“老公祖在上,容生员告禀,别事真不知道。若问起赠银事原有情节。那日生员因读书倦怠,偶到郊外闲行,见个幼女同老妇,相对伤情,那时生员询问端底,她说为继母凌逼,因此伤感。俺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仗义疏财,赠她几两银子,其实并无他意。芦林遇唯有此举。至于秋莲私奔,奶娘伤命的事,一切不晓。求老公祖细细端详,笔下超生罢。”耿知府道:“依你说来,全不知情。这包袱可怎么却在你家。不过恃有衣衿护身不肯实说。我今就申文学台,革去你的衣衿。左右与我夹起来。”从衙役如狼如虎的,将鞋袜退去,把夹棍搁下,一个彩起头发,那两个把绳盘了几盘,喝喊一声,两边人将绳背在肩上,用力一紧,这李生便昏迷过去。你看李春发本是个柔弱书生,嫩生生皮肤,怎禁得这等重刑。大约心似油煎,全无主张。头如迸裂,满眼昏红。一个衙役,拿着一碗凉水噙在口中,照他头上啐了三遍,才苏醒过来。叹了一口气说:“冤枉呵!”耿知府问道:“你招也不招?”李生定神思量道:若就招承岂不污了一世清名,待不招时,这大刑其实难受。想来必是前生造定的了。耿知府道:“若不招就要再夹了。”李生道:“愿招。”耿知府道:“既是招了,退去夹棍。且带去收监,听候申详定罪。”只见禁子走来,上了刑具,带领回去。说:“这是人命重罪,须加小心。”众小牢子答应一声,照常例收拾起来不提。

却说李翼等候多时,知主人下监,走到狱门说:“哎呀,我那相公啊!”禁子喝道:“你是什么人?”李翼道:“要看我家相公的。”禁子问道:“是李花不是?”李翼道:“正是。”禁子道:“他是重犯,岂容你进去看视。”李翼道:“大哥,我还有些须薄敬,望行方便。”禁子接过说:“啊,也罢,我且行一时之方便,叫你主仆相会一面。”遂开了门,说:“你进来切莫要高声,你家相公受屈的人,待我取盆水来与他洗洗。”李翼道:“多谢大哥了。”说着看见主人,不成模样,不觉满眼含泪说:“相公醒来。”李生闻听把眼睁开,哎呀一声,说:“痛杀我也,我见了你犹如乱箭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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